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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这种略带讽刺的说法并没有让埃尔顿生出恼怒，不如说他毫不在意自己曾经的狼狈，他唯一在意的是，“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等待无所谓，忘记也不过是一种考验，可你，”埃尔顿说，“你为什么要收回呢？”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非常开心吧，没有观念，没有自我，几乎能够称得上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要杀了我吗埃尔顿？”周西西问他。
　　“你反悔过太多次，”埃尔顿一只手还停留在她的脖颈，另一只冰凉的手顺着锁骨划到她睡衣领口的边界，那里的温度比裸露在外的皮肤要高一些，“杀了你你就会一直停留在我身边。”
　　周西西看到他那双清澈的眼眸起了波澜，像是揉碎了的星光落入海底，一直苍白的面色泛出薄红，扭曲的金色五角星也沾染上温度，他突然开心起来，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喜悦。
　　这家伙的高兴……是这样的啊。
　　埃尔顿低下头，啃上周西西的脖颈，纤细又柔弱，只要用力就能够流出血来。
　　周西西皱眉，感受到颈部对方的温热气息和轻微的刺痛。
　　“只要杀了你，你就完全属于我了。”他这样说着，仿佛成瘾的病人，“全部，全部都是我的。”
　　“可是我死了不就完全从你身边离开了吗？”周西西轻笑，看他抬头茫然的表情，“这和我去了你到达不了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吗？我的灵魂不在这里。”
　　埃尔顿呆住，不知所措地看向周西西，他解不出这道题。
　　“所以啊，”周西西伸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所以你才总是可怜兮兮的那一个，明明能够控制住的人把控不了，能够简单就杀死的人下不了手。”
　　周西西起身，食指指向自己，“这家伙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嘲讽埃尔顿还是在嘲讽自己，“我十年前待在你身边是因为我想看到比我更惨的人是怎样可怜地活着的，我十年后让你不要离开是因为我想要独属于我的东西，我今天让你离开是因为我发现我控制不了你，你会给我带来麻烦。”
　　周西西表情平静，语气平和，“你稍微有一点尊严就应该离开，把我忘了，总有人会对你很好，至少会比我好。”
　　埃尔顿愣愣地看她。
　　“我对你说过很多谎言，”周西西说，“这句是真的：离开我对你是好事。”
　　“不，”埃尔顿摇头，“你说的不对，这不是好事。”
　　难得看到埃尔顿反驳自己，周西西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说我自由了，这不对。”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到周西西的脸侧。
　　“我记忆开始的时候就在笼子里，我一开始就没有自由。”
　　“你才是自由。”
　　他这么说，表情非常温柔，像是触碰到了极为珍贵的东西，“可是我明白，这就是你现在嫌弃着的东西吧。”
　　周西西抬眼，终于确定了埃尔顿是有情感的，高兴、伤心、甚至温柔，只不过他的情感稀少到只涉及自己。
　　“原来想要的东西，现在成了压力，”周西西回答，她一面享受着成为埃尔顿独一无二依靠的快意，又承受着已经形成的道德的约束和自责，想要伸手，又畏惧着伸手。
　　周西西已经不是十岁的小女孩，她已经又度过了一个十年，性格不再锐利，不再祈求别人的关注，不再妄想着逃离到另一个世界，不再等待着成为哪个谁的唯一，那些曾经的愿望褪色成透明，消失在时光。
　　不需要只属于我的什么，今后只想安安静静生活。
　　她驯服了马戏团最凶猛的野兽，此后每一天都是不安。
　　“要不这样，换个说法。”
　　“如果你下不了手杀掉我，就放我走吧。”
　　周西西清楚自己有多么狡猾，她在打一个必赢的赌。
　　埃尔顿一定会抑制着颤抖，抑制着面色的苍白，抑制着睁大的眼眸。
　　说。
　　“好。”
　　她看到了来自于空荡虚无之人的，巨大的悲伤。


第44章　
　　“你会遭报应的，”莉娜非常肯定自己的预言；　“如果我是埃尔顿你早就死一百次了。”
　　“可惜你不是；　”周西西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把它们压在旅行箱里，从里面挑出一件咖色的长裙；　“这件我买了还没穿过呢。”
　　“你真的下午就去那个研究所？”莉娜的目光跟随周西的脚步转来转去；　“太麻烦了吧；　其实你可以问问班主任能不能不去；　毕竟你还是要上课的。”
　　最后一件衣服装进箱子里，周西西好不容易把它们完全塞进去；　“我为什么不去？你知道外出给的补贴有多少吗？”
　　“最近你说话总和钱挂钩啊；　”莉娜好奇；　“你最近缺钱吗？”
　　“倒也不是；　”周西西叹气，“之前一直帮我的阿姨家出了一点小问题；　我想着这些钱如果能够攒起来给她用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些。”
　　“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　”莉娜也惆怅起来，“我去找关于师傅的事；　那些曾经是师傅的朋友们也都不愿意再谈及过去了。”
　　“曾经的巫师也要跟随者时代的脚步啊；　”周西西感慨。
　　埃尔顿消失得比周西西想象的彻底，好像蒸发一样再也看不见；　周西西也没有刻意去找他；　按照着自己的安排生活着。
　　新的研究所等级并没有比学校的研究组高级多少，氛围反倒相差很多。
　　“你看我这个手表；　刚买的，好看吗？”掩饰不住的炫耀语气。
　　“呀，这不是鲸蓝龙最新出的限量款颜色么，真不愧是刚接了个大项目的人。”另一个女士也不动声色地亮出了手腕的手镯，“像我这种只能接千万级项目的人真是奢侈不起来，哎，没有投资人，即使研究成果是所里最成功的又能怎样呢？”
　　哇——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勾心斗角虚伪又表面的姐妹情，周西西在一旁鼓掌。
　　“真不想和这种研究所合作，”与周西西一起来的学姐愤愤，“搞不懂学校的想法。”
　　“虽然他们风评不怎么样，但是你确实得承认他们的研究成果是领先的，”站在两人身边的教授轻笑，“别说小话了，快点走。”
　　“瞧瞧他们得意的样子，”学姐还盯着那两个互相攀比的家伙，“我打赌只要出的钱够，他们会和犯罪团伙做交易。”
　　“你可闭嘴吧，”教授催促，“小心被他们听到，一旦缠住可不是道歉就能够解决的。”
　　所以教授你在意的仅仅是被听到吗，其实教授你内心也在暗暗承认学姐的看法吧。周西西默默在旁边当一个背景。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研究所槽点满满，但托了这个风气的福，研究所吃穿住方面绝对不含糊，几个人来了后都胖了几斤。
　　告别了学姐和教授，因为减肥而晚上节食的周西西走向公寓的方向。
　　“前面那个，”身后的人并不客气，在周西西回头看她后她抬了抬下巴，“能帮我拿个东西吗？”
　　这个小姐姐拿的东西在周西西看来并不算多，但她还是笑了笑，“当然可以。”
　　“我们组的研究成果在世界也是排在前面的。”这种自我吹捧的习惯看来是他们的特色。
　　“那真是太厉害了。”周西西配合。
　　“等我们研究成功，全世界的鲸鱼都在我们的视野之内，”那位姐姐挑眉，“鲸鱼的价值，你懂吧？”
　　全世界的鲸鱼都在视野范围内？周西西第一反应是这位姐姐真能吹牛，第二反应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可以知道船长饲养的鲸鱼群在哪里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周西西一脸吃惊，“你们真的能够做到吗？”
　　“只缺一个小小的导航仪，”这位姐姐的自信稍微收敛了一些，“很快就会完工。”
　　把东西放在对方指定的桌上，周西西目光略过房间里的四个摄像头，只是第一个房间就这么多摄像头，看来确实是个重要的研究。
　　“不要直视摄像头，”那位姐姐提醒，“客户是有权限查看摄像头的，不要像一个愣头的新手那样鬼鬼祟祟的。”
　　周西西还真没听说过有客户能直接查看摄像的研究所，不得不佩服研究所真是为了金钱不计代价，“对不起，我们研究所以前没有这种规矩。”
　　果然听到对方轻蔑的一笑。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啦这位姐姐。
　　受到这种待遇还是让人生气的，周西西回到宿舍后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之前喝的温水显然并没有饱腹作用，周西西上了洗手间后决定给自己冲一杯芝麻糊。
　　“窗户没关吗？”周西西来到窗口，合上窗户，也忘了自己回来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情况。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应该多想一想的，虽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好久不见，”转身后周西西看到了坐在她床上的男人。
　　“寇恩，”周西西咽了口水，她每次遇到这家伙都没有好事，“好巧，你怎么会来这里。”
　　“海盗团也是要合作的，”寇恩笑笑，“你出现在研究所的镜头中，我就来看看了。”
　　……那位让我搬东西的小姐姐，我去您妈，你听见了吗，我去您妈。
　　“真不愧是有名的海盗团，知识就是力量啊，”周西西都不知道自己在尬捧什么，“不知道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研究其实搁置了好一阵，做出来了鲸鱼探测器但并没有那么精准，需要更明确的导航。”寇恩抬头，看周西西僵硬的脸。
　　“那还真是可惜啊，”周西西眨了眼。
　　“不可惜，”寇恩说，“你能够近距离探知到鲸鱼的位置。”
　　周西西没敢反驳，但是她也不会这样轻松地说好。
　　“还好你出现在镜头，我差点就忘了你还有那个能力，”寇恩倒是轻松坦然，“话说回来，埃尔顿呢？那个人不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片刻不离吗？”
　　“我们也不可能总在一起的。”周西西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心里反而松弛起来，从桌子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后悔，”寇恩倒有几分好奇，“如果他在我不可能这么轻易进来。”
　　“他没遇见你是好事，既然是海盗团的事，那做事的当然不会只有你一个，多对一他也打不过，”周西西原本想泡芝麻糊的打算破灭，只能继续喝热水，“我前段时间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话断在这里，周西西看向寇恩。
　　寇恩托着下巴看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你说的，那个愿意领养你的人真的出现了吗？还是说他是骗你的，不然你现在为什么会成为海盗团的一员。”
　　当年马戏团那场大火，是寇恩一手策划的，周西西实施。
　　“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对，那位先生发现了马戏团的秘密后为什么没有报告给警察，而是说在你长大，马戏团不需要的时候把你接走。他只是觉得你还挺可怜的，就说了那句善意的谎言吧。”周西西看到寇恩两只不同颜色眼眸的异光。
　　“现在激怒我对你而言没有好处，”寇恩抬了唇角，“不用现在就做好等死的准备……我还真没打算怎么着你。叙旧情时间结束，我得带你去别的地方。”
　　啧，这家伙一点破绽都没有。
　　周西西非常顺从地被敲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船上。
　　“这里是哪里啊。可恶，这群人就这样把我关在阴暗潮湿的……哦，没锁门啊。”发现门没关竟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周西西推开门，看到几个……慈眉善目的小哥哥在打麻将。
　　“你醒了啊，”寇恩第一个发现她，冲她招手，“晚上好！”
　　“听说你和寇恩是青梅竹马，”盘着腿坐椅子上的那位勾勾手，“有什么八卦讲来听听。”
　　坐在旁边的小哥拍了他的手，“不要趁机换牌！”
　　……
　　啊，真是可怕的·杀人不眨眼·见过的人都死了·王者海盗团呢。
　　“我裤衩呢！谁把我裤衩收了！”大门被人推开，身高两米多的一脸凶恶的·真符合恶魔形象的·铁塔一样的汉子走进来，看到站在中间的周西西声音突然变轻，“哎呀，没想到有女生，打扰了。”
　　“一饼，你裤衩阿泽帮你收了，”换牌不成的小哥抬了下巴，朝向另一个门，“说了多少次红裤衩不要放洗衣机，染色。”
　　“红色怎么啦！你们本命年不穿红裤衩啊！”
　　“三条，正常人谁会一整年都穿红裤衩！”
　　……
　　周西西开始怀疑自己的门开错了，也许不小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啊……又输，不玩了不玩了，”有人撤离。
　　“哎哎哎，那个小青梅，会打麻将吗？”有人指向周西西。
　　“不，我们家不玩牌。”周西西摆手。
　　“怪不得人家机械师呢，看看人家这家教。我爸妈要是这么教我我现在也是个好学生。”离开牌桌的那位赞叹。
　　“拉倒吧，你出去买个东西都算不准钱。”
　　……你们出门也带钱哦。
　　三个人自然没有办法继续打麻将，终于有人伸了懒腰问寇恩，“这女孩带过来干什么？”
　　“老大要用她找鲸鱼协会里那个倒霉船长的鲸鱼养殖群。”寇恩拍了额头想起正经事。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自己逮了鲸鱼做交易老按在我们头上，虽然我们名声确实不好，但是也不能这么糟蹋，”发问的人赢了不少钱，“老大让谁和你一起去？”
　　“马伦，”寇恩看向周西西，“和这家伙认识。”
　　马伦真的加入了他们，周西西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心情。
　　“那个……”她开口。
　　“怎么？我们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不愿意也是没有意义。”寇恩挑眉。
　　“请问你们内裤都放在洗衣机里洗吗？”周西西发问。
　　房间里的一群糙汉突然死一样的安静。
　　“你们所有的衣服一起洗？不按照颜色区分？不按照内衣还是外套区分？”
　　再次直击灵魂的发问。


第45章　
　　周西西真没想过自己还有和马伦见面的机会，按照她的想法；　她会千方百计把吉莉安从马伦这个大坑中拉出来；　结果先和马伦见面的人是她。
　　“好久不见，”马伦见到周西西后第一句话是这句。
　　“老实讲，最近和我说这句话的人都没什么好事；　”周西西微笑；　“我猜你也不想见到我。”
　　马伦被周西西的话噎了一下；　寇恩反倒非常开心；　“西西真是公平，仇恨对待每一个老熟人。”
　　周西西撇了嘴转过头；　视线落向船外。
　　和集体活动的那个大船不同；　海盗团也有便于两三人活动的小船；　大小和马伦家的渔船差不多；　更加高级一些，有自动驾驶的功能。
　　用来探测鲸鱼的机器体积比人还高；　周西西踮着脚看了好久；　从专业人士的角度给出建议，“不精确。”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只能给出大概的区域了吗？”寇恩打哈欠；　“接下来的还要靠你；　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们这次任务只是捣毁那家伙的据点；　对他的老弱病残鲸鱼没有半点兴趣。”
　　“你们不是靠捕杀鲸鱼卖钱？”周西西一脸怀疑。
　　“刚刚都说了是老弱病残鲸鱼；　”寇恩嗤笑一声，“我们只进攻最有攻击力的鲸鱼；　那种弱者才会到处捡垃圾货。”
　　周西西想起之前她看到的海盗团捕鲸，确实他们放弃了鲸鱼母子，而是把矛头指向强壮的雄性鲸鱼。
　　“该说你们是自大呢，还是应该说盗亦有道。”周西西实在不想把褒义的词汇用在他们身上。
　　“千万别夸我，拜托了，”寇恩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完全没有表扬的意思，千万不要误解。”
　　寇恩是个闲不住的，转身就往船尾跑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留下周西西和马伦两个人，周西西有点尴尬，她对寇恩都没觉得尴尬，面对马伦反而非常不自在。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周西西觉得大海旅馆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亲切的夫妇两，性格温柔的哥哥马伦，称得上半个大姐头的吉莉安。
　　马伦伤害了他的父母，以及喜欢着他的吉莉安，但是她依旧不能简单地说他就是坏人，应该讨厌这个人。
　　“这里有那么好吗？”不同于在寇恩面前故意表现出的敌意，和马伦独处的周西西声音放得很轻，她没有和马伦对视，而是看向栏杆外的空中。
　　他们正从海面之上飞过，低头的话能够看到海鸥略过波澜的海面。
　　“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马伦回答，依旧是那个知心哥哥的面容，那个知心哥哥的声音，“可是对我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我喜欢这种捕猎带来的刺激。”
　　这种解释周西西是从未想过的。
　　“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也知道我在吉莉安心里是怎样一个善良的形象，”马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点燃，“我不想一辈子都那样。”
　　马伦既然都这样说了，周西西也没有阻止他的立场，也只能提了提吉莉安，“希望你不要后悔，吉莉安她真的是非常好的姑娘，她可因为你遭了不少罪。”
　　周西西这样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