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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盟又一次沉默了。
　　他似乎正在考虑是否要说出实情，来换取这次安稳渡过难关。
　　而就在这个空隙，顾瑶也在思考。
　　如果仅仅是案子变少了，王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的回来求她，这就等于自曝其短，还要受到羞辱。
　　能做到这一步，必然是有其他不得以的原因。
　　比如，钱。
　　顾瑶刚想到这里，王盟那边终于开口“我欠了一点钱……”
　　顾瑶冷笑一声，耐心渐渐磨光了“王盟，我劝你想清楚，你要我来帮你不是不可以，但是凡事都要讲一个代价。”
　　“我……我明白……”王盟很急切。
　　但顾瑶却将他打断“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你能回答我，我就帮你。”
　　“好，好，你问！”
　　“先前是谁让你针对我的，不论是我的哪位家人，我只要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顾瑶心里也略过几个人——顾承文、祝盛西、杜瞳？
　　王盟安静了几秒，才小声回答“是你的母亲……李慧茹。”
　　顾瑶瞬间愣住。
　　李慧茹？
　　怎么可能……
　　李慧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希望她回到协会么。
　　顾瑶没有将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吸了口气，说“好，我再问你，你到底办砸了什么事，会失去这个靠山？”
　　“我……”王盟依旧是支支吾吾的，“这个我不能说。”
　　不能说？
　　顾瑶倏地笑了“这么看来，你的难题好像还不是很严重，连这么简单的交换都不愿意，那你就去找别人吧。”
　　王盟登时急了“等等，你让我再想想！”
　　他知道，要是连顾瑶这里的机会都失去了，那他就彻底没退路了。
　　他咬了咬牙，仔细一想，随即下了个决定，说“你，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最多三天，过时不候。”
　　“好！三天就三天！”
　　呵，其实还有什么考虑的余地呢，现在说和三天后说又有什么区别？
　　顾瑶切断电话时，这样想着。
　　但念头一转，又想到，或许王盟手里有些东西是可以佐证他的说辞的？但是要拿出来交给她，就需要仔细思量了？
　　至于李慧茹。
　　她身上隐藏的问题和矛盾点，顾瑶这也不是第一次才发现。
　　这一年来，李慧茹给她的感觉都是个大龄的傻白甜，或是被保护的很好的老公主，她对母亲的了解最多也就是年轻时有过一次婚姻失败，在感情上摔过跤。
　　她对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并未仔细琢磨，更不会毫无缘由的去怀疑亲人的过往有什么不对，直到徐烁出来，将整个谜团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打开，令她逐渐走向中心。
　　顾瑶也不禁想到，李慧茹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她是怎么独立抚养一个女儿长大的？自然是不可能的，李慧茹必须要靠一个男人。
　　李慧茹依靠的第一个男人是萧绎琛，第二个是顾承文，但是顾瑶知道自己是顾承文的女儿，所以在萧绎琛之前，李慧茹和顾承文应该是有过一段情。
　　那么萧绎琛是明知道李慧茹怀孕了，还要坚持娶她？
　　哦，还有，顾承文的暗房里那张照片，也说明了他和萧绎琛是认识的，萧绎琛很有可能在离开医院系统之后转去顾承文投资的药业公司。
　　也就是说，顾承文和萧绎琛应该是朋友兼同事的关系。
　　那么李慧茹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粘合剂，还是催化剂？
　　无论以上这些推测分析有几分真几分假，它听上去都很像是一出狗血剧，但有一点是无法磨灭的——大龄傻白甜绝对做不到这一步的。
　　李慧茹既然能周旋于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很有本事的男人中间，她就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尤其是前阵子，李慧茹得知顾瑶和祝盛西分手后，将她叫到家里来劝和，可惜意见产生了分歧，李慧茹的耐性便瞬间消失，头一次在顾瑶面前流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甚至于她当时的语气和态度里还带了一点强迫。
　　照这么看来，这要是让时光倒退十年，恐怕就不是商量了，而是家长式的命令，就如同她在催眠中见到的那一幕，李慧茹把顾承文带回家，并没有征求顾瑶的意思，只是通知顾瑶，顾承文即将回归这个家庭。
　　顾瑶胡思乱想着这些，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立在墙边站了很久。
　　她下意识往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阮时秋已经不在了。
　　顾瑶转身往里面走，穿过走廊，来到徐烁的办公室门前，门虚掩着，她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进。”
　　顾瑶推门而入，徐烁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眼皮子抬了抬，见到是她，又落下。
　　“小秋在里面午睡。”
　　他说的是他的休息室。
　　顾瑶应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坐到沙发里，见到桌上有沏好的一壶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也好，昨晚你们都太累了。你呢，怎么没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接下来可能要应付很多麻烦。”
　　顾瑶这话接的十分顺畅，终于把某人说的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了，一双得天独厚的大长腿慢悠悠的朝她走过来，随即在她旁边的位子落座。
　　沙发垫子跟着陷了进去，顾瑶用余光瞄了旁边的雄性生物一眼，又拿出一个茶杯倒满。
　　她将杯子往旁边推了一下，见他端了起来。
　　顾瑶这才开口“我今天去见过连晓云了，还看到他画的几幅画，有一点发现。”
　　“哦？他都画了什么。”徐烁吹了吹有些烫嘴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顾瑶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两人都像是刚才没有在楼道里“唇枪舌战”似的，一同选择性失忆了。
　　“其中有一个地方，是萧云霞死后，他被人送过去的，那个地方就是立心孤儿院。”
　　徐烁喝茶的手势微微顿在半空。
　　他侧头看向顾瑶时，眼里带着一抹难以忽视的诧异。
　　“连晓云被送去了立心？”
　　这意味着什么，徐烁自然也明白，杀死萧云霞的凶徒和立心孤儿院有关。
　　顾瑶点了下头，继续说“他后来又画了一幅，背景还是立心，但是在画里多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拉着他的手，两人脸上都有笑容。也就是说，连晓云在立心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和他相处不错，还获得了他的一点信任。我猜这个人，就是杜瞳。”
　　顾瑶说的很认真，神情也很淡，徐烁的目光却一直定定的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些微光一闪而逝，视线略过她已经涂上淡红色唇膏的唇，进而垂下眼。
　　半晌沉默。
　　徐烁又喝了两口茶，将茶杯握在掌心中把玩着，这才不紧不慢道“连启运死之前，曾经出卖公司的商业机密，虽然后来这事平息了，但是那些机密呢，会不会被萧云霞知道？萧云霞失去了连启运，就等于断了生活来源，她怎么养活儿子和自己，何况她原本就是一个花钱毫无节制和计划的人，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要去找新的资金来源，比如用所谓的商业机密来变现。”
　　顾瑶好奇地问“你早就想到这些了？”
　　“嗯。”
　　“所以你打一开始，就认为那所谓的‘商业机密’有问题？”
　　在连启运的案子庭审时，祝盛西已经当庭提到，连启运盗取和意图出卖的“商业机密”就是一种基因药的配方，那种药在短期内会令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比如连启运，精神倍增，工作状态良好，而且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过性生活，可它也存在非常大的隐患和副作用，长期服用会导致其它脏器的衰竭。
　　但连启运明知道如此，却还是一意孤行，最终作茧自缚。
　　徐烁唇角微勾，笑了笑，却没有提到从张翔那里拿到的电子账本，那上面的数字并不算天文数字，只是“承文地产”和“江城基因”洗钱的一小部分。
　　但金额有多大并不是他最关心的，反倒是账本里提到的几个实名账户，其中一个就是“连启运”。
　　也就是说，连启运原本就是这条洗钱线上的一环，或是一个中转站，他出卖的“商业机密”或许和江城基因研制的基因药有关，或许也和洗钱计划有关。
　　只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连有可能发现端倪的萧云霞也被灭口了。
　　徐烁说“萧云霞很明显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才会被灭口，可惜凶徒棋差一招，她的尸体被提前发现。要不然，一个连晓云的突然消失，又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呢？连家的邻居许久不见那对母子，也只会以为他们是搬走了，并不会真的去报警。这件事再往深里想，真正细思恐极的反而是连启运的死因。”
　　顾瑶一怔，下意识回望着徐烁的双眸。
　　她的嘴唇动了动，问“连启运的死因不是因为性行为频繁和服药过量而引发的心脏病吗？”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连启运明知道那种基因药只是短时间内令身体假性健康，长期服用会导致其它问题，只是在提前透支生命，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服用？而且在他心脏病发那天，他还服用过量，那很明显是自杀行为。”
　　徐烁语速并不快，而且言谈间颇有暗示。
　　顾瑶听着眯起了眼“你是想说，那种药的副作用不仅是令其它器官衰竭，还会……上瘾？”
　　徐烁笑了“服药过后出现过于兴奋地症状，而且不顾自己的安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凭着药力和本能驱使，这样的死法很像是我以前处理过的一些毒品案里的描述。”
　　的确很像。
　　顾瑶跟着说“一旦上瘾，连启运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这就像吸毒一样，凭着自身的意志力很难戒掉，何况他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戒药的过程有多痛苦，很有可能会令他还没摆脱就死于心脏衰竭，他根本熬不过去，所以只能一直服用下去。这也就是为什么，江城基因停止研发之后，连启运的反应会那么大，不但私自藏起药物样本，还要将配方卖给别家，就是希望这种药不要停产……”

　　☆、第112章Chapter　112

　　chater　112
　　徐烁垂下眼；　并没接话，眼里是一片冰冷。
　　要不是因为那个账目，他或许也会和顾瑶一样；　只按照表面的这些线索来推断；　认定连启运是自己作死，但是现在；　因为洗钱账目似乎又多了另一种故事版本。
　　——表面光鲜的企业高管连启运；　因为自身基因的缺陷和先天性疾病的困扰；　会不会一直被“江城基因”用这种毒品药物操纵着呢？一旦他失去了利用价值；　便弃如敝履；　所以才出现了所谓的“出卖商业机密”这样的说辞？
　　就在徐烁想到这一层可能性的时候；　顾瑶也喃喃提出疑问“如果基因药里有毒品成分；　法医不可能检测不到……”
　　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她就忽然想到；　现在市面上有很多药里都是含有微量上瘾的成分；　那些成分如果被提取出来，达到足够的量，再和其他成分调配到一起；　就会变成毒品。
　　而连启运又吃了那么多，体内残留大量的上瘾成分也是正常的；　再说江城基因方面也已经指出；　连启运私自服用的药是他们认为不合格的产品；　对人体有害；　所以已经停止研发。
　　思及此；　顾瑶微微抿紧唇“现在死无对证了，那个药也停产了。”
　　徐烁这时慢悠悠的接话“不过有个细节很奇怪。”
　　“什么细节。”
　　“连启运死之前不久，已经被‘江城基因’踢出局，他就等于是一枚弃子，没多久他就服药过量心脏病发。他一死，所有他知道的秘密都会被掩埋，这里面最大的得益者会是谁呢？”
　　“你是说……‘江城基因’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就像他们对待萧云霞一样，手法娴熟。”
　　这一点的确是细思恐极。
　　但……
　　“可是连启运暴毙时，他旁边只有田芳在，要是按照你的说法，难道是田芳动的手？”
　　“如果是田芳，那她的演技真可以去拿奥斯卡了。我的意思是，或许连启运当日服食的药被人做过手脚？”
　　“……”
　　顾瑶沉默片刻，回想着接触田芳时她的所有描述和说辞，再回顾连启运先后虐待两位女性的种种细节。
　　他是制药出身的，知道该如何控制药量，而且一直做的很好，可是事发那日他却不顾自身的生命安危和田芳的性命，一意孤行。
　　如果当时不是连启运先死，田芳很有可能也会性命不保，最终变成两条人命。
　　田芳也说过，不明白他那天为什么兴致那么好，根本不听劝，也阻止不了，就像疯了似的，如今回想起这些，难道连启运服药期间出现的“理智全失”，是药力导致的？
　　“要想在连启运的药上面做手脚，这一点并不难。”顾瑶吸了口气，说道，“可是我不相信这是祝盛西做的，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否则上次他就不会只找几个小混混教训你了，他会直接下杀手。”
　　徐烁的眉梢跟着就挑了起来，语气透着一点凉“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这算什么高，以不杀人为标准？”
　　徐烁淡淡道“你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杜瞳。杜瞳的日记本你也见过了，她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你也分析过，她就等于是一枚定时炸弹，这么多年来手里粘过几个像是‘连启运’、‘萧云霞’这样的人命还不可知，要不是她有现在的身份保护，和有一群人拿钱为她卖命，她也不会逍遥法外到今天。”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相信这种人可以长久。起码她做的事不是天衣无缝的，你我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有证据告她是另一回事。现在你可掌握了一条足以立案起诉控她教唆杀人或是故意杀人的直接证据么？”
　　顾瑶没接话。
　　隔了几秒，徐烁又慢悠悠的开口“而且祝盛西也不是全然无辜的，这些事他多半都知道。你说，杜瞳那么听他的话，他怎么就制止不了杜瞳呢？他是有心无力，还是故意选择视而不见？”
　　顾瑶的眼皮子跟着抬了起来，落在徐烁脸上。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且静谧，好一会儿谁都不说话，就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顾瑶问“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为什么每次一说到杜瞳，你就往祝盛西身上拐，他是保姆么，要二十四小时看着杜瞳的言行？”
　　徐烁凉凉一笑“这不是错觉，是事实。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每次说到杜瞳，你就急着替祝盛西摘清？都分手了还这么护短呐。”
　　“……”
　　顾瑶自问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反倒是徐烁，每次都要过度解读。
　　顾瑶忍了忍，终于忍无可忍“你别忘了，昨晚你还吃了他亲手做的饭。”
　　徐烁哼了一声。
　　“那些剩菜剩饭你还吃的干干净净的。”
　　徐烁的眼皮子跟着就是一跳“我那是不愿意浪费粮食，你又不吃剩饭剩菜。”
　　顾瑶一顿“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和你接触这么久了，多少也有点观察。”
　　顾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徐烁跟着说“不过我说实话，堂堂‘江城基因’的总裁做饭用料那么抠唆，也是让人很意外，就算是家常菜吧，也可以在用料上精雕细琢一点。哎，我还大老远跑去吃剩的，真是自贬身价，要不是冲着小秋的官司……”
　　顾瑶“……”
　　顾瑶根本没顾得上和他拌嘴，脑海中忽然想起她和阮时秋之前的对话。
　　……
　　“徐烁也是因为你的案子，而且他是律师，你这个案子正好是他的兴趣点。”
　　“可是你叫他来的时候，根本没提是什么事啊。你也真是迟钝呢，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工作这么上赶着献殷勤啊，一定是因为求偶嘛”
　　……
　　顾瑶沉默半晌，徐烁还在念叨。
　　直到她冷冷的开口“徐烁。”
　　“嗯？”徐烁一顿，“干嘛？”
　　“昨晚，你真是为了小秋的官司才那么快赶过来的？”
　　“是啊，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一阵沉默。
　　两人又对视了半晌，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顾瑶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徐烁终于叹了口气，说“我还真不是为了小秋的官司。”
　　反正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刚才已经在楼道里捅破了，虽然这个女人愣是强行将那解读为见萧绎琛一面的交换。
　　他到现在还呕血。
　　可是话说回来，要是这会儿还憋着不认，前面不就都白忙活了？
　　顾瑶没接茬儿，只是扬眉看着他。
　　徐烁眨了下眼，微微一笑间，把问题丢了回去“那你猜猜，我是为了什么？”
　　顾瑶却不接招儿，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而便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徐烁“……”
　　几个意思？
　　竟然明目张胆的回避？
　　徐烁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的动了起来，大手一伸，就把人家的手腕拽住了。
　　顾瑶没走成，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居高临下的对上依然安慰坐在沙发上，却成功阻止她去路的某只大尾巴狼。
　　他的掌心很热，熨帖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