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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愿此生不负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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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的妈妈,石头的奶奶……

    一看到那象征死亡的黑色灵柩,老妈妈摇着头捂着脸趴了上去,顷刻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哭喊声来。

    “呜,呜……石头……俺的儿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咧,丢下你娘跟你奶可咋办啊?……”

    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被搀扶着的老奶奶悲伤得几欲昏厥,满脸泪痕的她疲弱不堪的瘫软在地。

    悲鸣声,哭泣声,感染了在场的铁血男儿们,即便是这些都是流血不流泪的老爷们儿,也全都红了眼睛,有些和石头关系特别好的战友,已经完全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儿子……你寄回来的津贴俺都给你攒着呢,留给你娶媳妇儿用……”

    “乖孙啊……俺的乖孙啊……你让奶奶可咋活啊……”老奶奶匍匐在灵柩上,哭得完全站立不住,那哭泣时不停抖动的肩膀让在场的老爷们个个动容。

    而连翘,早就哭得不成样子。

    默哀三分钟后,战友们围绕着石头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灵柩四周,哭声一片,令人悚然动容。

    那场景,已经无法再用词语来形容……

    连翘悲痛得脑子完全蒙住了,鼻涕眼泪凑一块儿扑漱漱往下落,思绪里全是他活着时的样子,他总是愣愣地挠着头,黝黑的脸上咧着大大的笑容,然后腼腆地喊一声。

    “连参谋好!”

    每次在卫燎带领下的警通大队那鬼哭狼嚎的饭前一支歌里,石头的声音都是最响亮的那一个。

    那一句一句,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就知责任大……”

    手指攥成了拳头,想着逝者的音容笑貌,看着那遗容,连翘的心揪得死紧,泪如决堤。

    是的,她想起了那一声声嘶哑的口号声;

    又想起了那十公里武装越野时的高声呐喊;

    还有,那个黝黑的面孔……

    回忆一个逝去的人,总是痛苦的,而回忆的过程,将她脑子弄得很乱,死亡真是太让人害怕了,原本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再也回不来了,而在无数个日夜轮转之后,除了他的亲人和战友,还有谁会记得他?

    这个年轻的特种军人,这个崇高的军人灵魂,就这么默默地离开了红刺,离开了这个算不上美好,还能苟活的世界。

    可怜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燃烧了青春之后,这个士兵却什么也留不下,最多会在那个偏远的县城烈士陵园里,树上一块碑,上面或许还会写几个字——

    “红刺特战队——兵魂”

    这一切,正如她的爸爸,当年长眠的烈士陵园一样,最终冷清得没有人去看望。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灵柩,看着他在仪仗队的护送下缓缓离开,突然,耳边划过一声石破天惊地暴喝。

    “卫燎,操!”

    大惊之下她转眸,是平时就跟石头关系最好的二愣子,他盛怒之下忽地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地抬脚就狠狠踹向卫燎,使劲儿踹,一副拼命的架式。

    以下犯上,这在部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可是……

    卫燎半丝没有躲,更没有避,红着眼睛任由他踢着,锤着,骂着,不管那个战友怎么做,他最多击退几步后,再次站得笔直,目光就那么看着在仪仗队的护送下慢慢远去的黑色灵柩。

    那个,他的战友,因为他而丢掉性命的战友!

    “我那个操,卫燎,你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了自己的兄弟,你是个混蛋,混蛋啊混蛋!”

    “为什么?为什么?兄弟们这么多年跟着你的感情,难道不如一个娘们儿?娘们儿是什么东西?”

    没有流泪,卫燎一声不吭,任由他拳打脚踢亦不还手。

    过了几分钟,那个战友就被人拉开了,可是他的眼泪却挥落在了卫燎的身上。

    难道他就不难过么?

    这是他的兄弟,他的战友,他的命令——

    这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能那么做么?他不会——

    演习不是游戏,演习就是战争。

    他一直都了解的,不是么?石头他接受的任务是突击蓝军指挥部,为什么他要让他去送舒爽?

    他也不知道,他不能原谅自己。

    石头,你能理解哥哥吗?

    哭声,恸天动地!

    直到后来连翘才知道,那一天卫燎在殡仪馆原地不动,从上午一直站到天黑,回到部队后,在警通大队那面荣誉墙上挂上一张石头活着时傻笑的照片,看他手握钢枪的小样儿笑得可得瑟!

    据说他静静地注视了照片足足有十五钟,然后自觉自愿地进了禁闭室,等待总部做出处分。

    ……

    看着那辆远去的灵柩上覆盖的军旗。

    第一次,连翘觉得这面旗帜真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灵车终于走远了,她蹲在那儿哭了好一阵,直到她哭累了,只能吸着鼻子抽泣的时候,才想起半天听到没有火哥的动静。

    站起身来,她的视线慢慢就落到旁边的男人身上。

    正巧的是,他也在看着她,只不过,他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大冰脸。

    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劝解她,邢烈火就这么看着她,冷冷的没有情绪,任由她流着泪哭得淅沥哗啦鼻涕眼泪不停。

    良久……

    他终于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冷冷地两个字:“够了。”

    心里一窒,连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还是没有表情的冷脸。

    为什么死了战友,他反倒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对于他这个样子,连翘有些不舒服,非常不能理解,一个战友去世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天天在跟前晃的人去世了,为什么他还能镇定如斯,压根儿像没事儿人一样?

    实在忍不住,她哽咽着问:“邢烈火,你是冷血么?”

    微微蹙眉,邢烈火淡淡地看她,脸上微变,顷刻后又恢复了平静,坚定又缓慢的说。

    “这是他的命!”

    “命!?”他冷漠的话,让连翘有些咬牙地提高了声音反问,“没有人命里该死!”

    “军人的天职,就是敢于牺牲。”

    听着他冷冽得不带半点儿感情的话语,连翘就那么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邢烈火,像看冷血僵尸似的,心里觉得凉馊馊的。

    “火哥,他都死了,你不该难过么,一下下?”

    “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连翘,我希望你笑着看我离开!”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邢烈火——”

    这个男人,连背影都是冷的。

    冷的!他热得了吗?

坑深 073米 命都不要,还要脸干嘛?

    一阵凉风吹来,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连翘吸了吸鼻子,死死咬住下唇,缓缓地蹲下了身——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第一次,他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去了。

    泪,再次汹涌,然后涕不成声。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小女人,今儿要不是为了石头的离去特别难过,也不可能哭成这副自个儿都讨厌的德性,可是,现在火哥的绝然离去,让她心痛得,几乎差点儿把她前些年憋着没流过的泪都流尽了——

    他就这么走了……

    蹲了好几分钟,她似乎是哭够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再次想起火哥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毫无形象的‘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连翘,希望你能笑着看我离开——

    火哥,你为什么非得要那么硬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能笑着看他离开么?

    只要一想想,她便心如刀绞。

    ……

    一个人悻悻地回了景里,她没有心情吃饭,做什么都没有心情,索性闷着头匆匆冲了个澡就将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这些天她都没有睡好觉,可是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她还是无法入睡。

    脑子里不同的面孔来回交替放影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军演,那个炮声隆隆的地方,那个雨夜里男人温暖的怀抱……

    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来。

    她不知道啥时候了,也没有睁开眼睛,意识朦胧间,只觉得喉咙干哑得快冲火儿了,痒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然后条件反射地便伸出双臂地摸索旁边的位置,轻唤了一声。

    “火哥……”

    没有人回答,四周很安静。

    心里猛地一窒,她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安静得没有半点儿声响,而那个男人却不在……

    赶紧开灯,看了看时间,她下床,吸着拖鞋走出了卧室。

    夜晚的景里,走廊上只留着微弱的几套壁灯,整个主别墅楼陷在一片宁谧之中。书房没有他,客厅没有他,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哪里都没有火哥的影子。

    于是,在这个没有他的奢华天地里,世界一片冰冷。

    可是,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以前他不管有多忙都不会这样的,要是有什么事担搁了也会提前给她来个电话。

    他,生气了么?

    气自己不理解他?应该是吧,要不然也不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松软地将自己搁在沙发上,她十指插入了头发里,发丝在指间流泄的感觉,让她想到了那个男人在寂静的夜里安抚她入眠时,也常做这个动作,他的手指很硬朗,骨节很分明,掌手带着薄茧,右手第二根指关节尤甚。那个常年扣动板机的指头,曾经无数次探索过她的身体。

    越想,心里越窒。

    反复抓着自己的头发磨蹭着,她无奈地耷着脑袋,心里像缺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有些惶恐不安。

    这种感觉,甚至亲眼见到易绍天劈腿时还要难过,难道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那么重要了么?

    不!不行!

    她很矛盾。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一个道理,在她的生命里,越是美好越是喜欢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要轻易去触碰,因为它太过脆弱,手指要是稍稍重一点,它就碎了——

    亲情,爱情,都一样!

    上天一定是知道的,凡是她喜欢的,凡是她觉得重要的,都会一一失去,再也找不回来。

    爸爸如此,妈妈如此,易绍天如此。

    而火哥,她不能丢……

    沉重的脚步从东走到西,从楼上走到楼下,她的脑袋像要炸掉一样,最后还是回了卧室,就那么傻傻地坐在床头上蜷缩着身体,一个人的影子,看上去伶仃而孤寂。

    想不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若干年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今儿晚上怎么就觉得过不下去了呢?

    心里不断挣扎着,两种思想激烈的交战着……

    终于,她还是起来换好了衣服,拿着车钥匙就冲下了楼。

    ——

    玛沙蒂拉一路飞驰着,她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径直就将车开到了红刺总部。

    也许,只是直觉。

    警通大队就驻扎在红刺总部,在训练场往北的地方,有一个微斜的小山坡,那儿是整个红刺总部地势最高的地儿,站在山坡顶能将整个训练场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以前火哥没事儿的时候总拿着望远镜站在上面看士兵们出操。

    今天晚上,她心里强烈的感觉到,他也许会在这儿。

    不管在不在,碰碰运气吧,如果在就顺从自己的心,如果不在就打倒回府。

    冷风微拂着她的长发,她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缓缓地爬上了那个满是柏树的小山坡。

    天儿已经全黑了,远远地,她看见了他。

    心里一喜,不知道是为了看见他的喜悦,还是跟自己内心较劲胜利的喜悦。

    她果然没有猜错,那个高大的身体迎风而坐,脊背挺得笔直地坐在那个老地方,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军用望远镜,而是一只明明灭灭的香烟,烟头上的点点萤火在黑暗里格外显目。

    他在难过。

    在她的眼里,邢烈火同志是战无不胜的,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击垮,甚至她都很少看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站成那种比谁都骄傲的桀骜姿态,冷着脸凉着视线望向任何人。

    可是,此刻,他在想什么?

    静静地站立在原地,连翘没有走过去,就那么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听着山坡上树木被风吹得沙沙直响的声音。

    心,很萧瑟!

    “过来!”

    邢烈火没有回头,但却像长有后眼似的,沉沉地说了一声。

    心里一酸,她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一声儿‘过来’,她听过无数遍了,他命令时说过来,他生气时说过来,他高兴时也说过来,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地说过来。

    走近了,她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如蚊子般小声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

    邢烈火没有看她,夜色里也辩不出他的情绪,眼睛一直望着山坡下的训练场,淡淡地说。

    “我会听你的脚步声。”

    连翘心里一震,一听这句话,那颗紧缠着心的外壳瞬间就被挑了开来,在来的路上被武装得滴水不露的情绪竟再次崩塌。

    他说,我会听你的脚步声!

    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辨别得出她的脚步声?

    抿着唇,她鼻尖酸了,眼眶刹时潮湿。

    缓缓蹲身,她坐到他的身边儿,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将脑袋偏过去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同他一起望着山坡下的训练场,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用那软腻腻的声音说着:

    “火哥,我来了。”

    火哥,我来了。

    短短五个字,却将中国语言博大精深的浓缩在了里面。

    好一会儿,邢烈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将右手上的香烟换到了左手,然后再用右手揽住了身体微微泛凉的小女人,缓缓低下头用他那带着凉意的脸庞贴在她的脸上,蹭了又蹭,许久都未曾开口。

    表情,还是硬的,但,心却是软的。

    最后,他沙哑着嗓子,有些干涩地发出声儿来。

    “你咋来了?”

    侧过脸看着他,连翘不知道要说什么,平日里的能言善道在此刻完全没有作用,因为,虽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声音里那层淡淡的沉痛。

    哎!白日的刚硬哪去了?

    又何必憋屈自己啊?

    闷头想了半天,她鬼使神差般未经大脑就冒出了一句傻话。

    “我困了,找你回去睡觉。”

    不过,此言一出,邢烈火身子略微一震,那搂着他的手臂徒然收紧,“傻妮儿——”

    喉间梗了梗,大手紧了又紧,叹口气,他索性将她抱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将脑袋扣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继续说。

    “石头是我在XX侦察连亲自挑选的兵,在一长排的士兵里,他就那么盯着我的黑色贝雷帽,看着我带着红刺特战队的臂章,那眼睛里的渴望感动了我,所以,只用了一眼,我就选上了他。”

    “嗯。”

    轻轻答着她,连翘没有插嘴,她感受得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或者说是在呜咽,而他这个人无论什么事儿都往心里憋。其实,他太需要倾诉了。

    她决定做一只垃圾桶。

    可是,她竖着耳朵半天,却再没有听到他的下一句。

    他没有再说,她便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此时此刻,山坡上寂静无声。

    可是,如果仔细聆听,还能听到那军号的嘹亮声,军靴的踩踏声,还有那嬉笑怒骂时那一句句部队里老爷们儿常用的粗言秽语。

    “妈嘞个逼的,操伱大爷的,狗R的。”

    战友见面老三句,句句都是问候语。

    可是,它绝对不是粗俗,而是浓缩后的战友情,兄弟义。

    也许,也是俗的,可是在这尘世之中,吃着五谷杂粮的,谁又不是俗人?哪怕脸上抹得再光鲜,不也耐不出肚子里那点儿废料么?

    山坡上的风大,过了良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唱着悲伤的哀歌。

    对生命,对情义,对偶然,对意外,都在深深地思索!

    夜深了,山坡上吹过来的风有些猛了,吹得她双眼有些刺痛似的,睁不开眼睛,紧紧地回抱住全身硬绷的男人,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他的怀里。

    这儿,永远是那么的暖。

    ……

    ★

    出了红刺总部,在回景里的路上,一直是连翘开的车,而火锅同志还是享受着领导该有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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