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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另一个烛台，再次走向祷告亭。
　　这一次，透过烛光，他在祷告亭的门缝下，发现了溢出来的血迹。
　　那么多，从门缝下四散开去；那么红，称得烛光都有些刺眼。
　　莫阳夏赶紧推开其中一扇门，里面是身中数刀的神父，和一个播放着他与CC对话的录音笔。
　　莫阳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手开始不可抑止的颤抖，他以最快的速度踢开了另一扇门。
　　里面有一块掉落的方巾，和被捆着倒吊的CC。
　　不同于直接被刺死神父，CC是被人迷昏了，划破大动脉之后倒吊起来的。
　　血还在流。
　　顺着CC的手腕脚腕，染红了她所有的衣物，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发。
　　然后，滴落在地上，与满室的陈腐融为一体。
　　“滴答，滴答。”
　　莫阳夏用随身的匕首，划开了CC身上的束缚，双手颤抖的接住CC，抱着她就开始往外面跑：“急救组！急救组！急救组！快来！”
　　祷告室到一楼明明只有二十级台阶的距离，对莫阳夏来说，却像是半个地球那么远。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CC身上的僵硬和冰冷，血腥味和朽木的陈腐混杂在一起，如逃不开的阴影，笼罩着他。
　　他几乎是连跑带爬的上了一楼，却在最后一个台阶绊倒。
　　倒下时，他还用手，护住了CC的头。
　　趴在地上，他将碎发从CC脸上抹开，亲吻着她已经冰冷发青的嘴角：“别怕，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而一向爱美的CC，却没有睁开眼，怪他弄乱了她的发型。
　　急救组赶到的时候，莫阳夏已经浑身是CC的血，分不清彼此，他紧紧地握住CC被划破的手腕，捂在胸口，口中不停的说着：“不疼，不疼，很快就暖和了。”
　　秦朗看着已经眼睑发青的CC，有些心慌，扶住魔怔了的莫阳夏，将空间让给救援的人。
　　莫阳夏松了手，却又抓住了CC被脱下的外套，仿佛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将CC从他身边带走。
　　“秦朗，那个修女，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秦朗第一次看见莫阳夏用这种语气下命令，立刻召集了所有人，开始搜寻修女的踪迹。
　　***
　　同一时间陷入暴怒的还有梅启。
　　J市一处别墅的书房里，他想要拍案而起，却被人按在座位上。他脸色阴沉，对着对面的人道：“你敢动小颖一分试试！”
　　“不然呢？你就要像杀了你父亲一样，动手杀了我么？”
　　说话的人坐在轮椅之上，双鬓斑白，骨瘦如柴。旁边还挂着呼吸机，明显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的样子，这几句话都说的很慢。
　　根叔站在轮椅之后，密切的注视着梅老太爷的情况。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梅启冷静了下来，看向对面自己的亲爷爷，有些心寒。
　　“梅家是老太爷一手创立的，怎么可能有老太爷不知道的事情？”根叔替梅老太爷解释道。
　　“梅澜天是个有才的人。当年老太爷病重，也的确需要他来振兴梅家。为了不让他的破坏欲影响到梅家，老太爷甚至纵容他借梅家的势力，建立了Lemon，去满足他内心的肮脏。
　　直到两年前，梅家已经如日中天，成为四家之首。而梅澜天也提出，他厌倦了梅家家主之位。所以，老太爷帮他假死，让他彻底成为丧心病狂的十一。
　　本来，梅澜天会从此与梅家毫无关系，而二爷会接受梅家，成为梅家家主。”
　　“可没想到二叔却选择将家主之位给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梅启平静的听着，有些想问问，对于故事里的人来说，人命和血缘，算什么？他梅启，又算什么？
　　“我一直不喜欢你，你和梅澜天太像了，只不过你比他更会伪装罢了。可是浩天总跟我说，你不是梅澜天，你不会与他一样丧心病狂。”
　　梅老太爷看着梅启，很是冷漠，直到质问他的时候，才有些激动：“所以，我给了你机会。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敢说你开枪的时候，不知道那是你父亲吗？”
　　梅启听着，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痛的心，还是有些难受。
　　从小，梅老太爷就经常辱骂他，说他是和他父亲一样的禽兽玩意。
　　他一直借着二叔的话，宽慰自己。
　　不一样，他和他父亲不一样。
　　可现在，他第一次开始自我怀疑。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急急的按下扳机？他真的不是在自欺欺人吗？认为只要不让十一把话说完，他就可以假装不知道，那张面皮之下，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知道。”
　　梅启瞒不过自己的良心，那么近距离的接触，那么亲的血缘，那么多的联系。十一没说完的话，他知道。
　　“手刃亲父！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和梅澜天，没有什么两样，都是禽兽不如的玩意！”梅老爷子激动的涨红了脸：“我梅家是不会交给你这样的人的。”
　　根叔在一旁迅速上前，递上呼吸机，帮老太爷顺气。还不忘对梅启说：“梅少，您还是答应老太爷的条件吧。写下家主让位书，换得许家小姐安全。”


第72章　凶手自杀
　　在确定梅老太爷的目的是梅家家主之位后，梅启已经冷静下来了。
　　莫颖现在是许、莫两家都极为重视的人。只要梅老太爷不想让梅家成为众矢之的，就不会轻易动许莫颖的。
　　“这些年，除了骂梅澜天是个疯子，你还了解他多少？”梅启没有直接答应梅老爷子的条件，反而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梅老太爷很不在意：“我不需要了解他，他不过是振兴梅家的一个工具罢了。”
　　梅启有突然觉得，梅澜天至始至终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幼时，想要吸引父亲的注意，干了不少出格事。大了，想要被爱的感觉，就抢了弟弟的青梅竹马，却又留不住人家的心。临了，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又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Lemon。
　　梅澜天无常、极端，又有极强的控制欲。他拥有过梅家，建立了Lemon，他站上过权利的顶峰，也体验过为所欲为的滋味。
　　可他终究一无所获，到死也没有得到，他最想拥有的，爱。
　　可笑的是，抢走他被爱的权利的，不是别人。
　　从始至终，只有三个人，他的父亲，他的弟弟，他的儿子。
　　以前，梅启的潜意识里是认同梅老太爷的，认为梅澜天才是那个个掠夺者、破坏者。
　　可现在才发现，他们每个梅家人都是掠夺者。
　　梅老太爷只想掠夺梅澜天的能力与天赋，却连丝丝父爱，都不愿意施舍。
　　梅二叔以退为进，让婚后的梅母徘徊不定，最终用自己的死报复了自己的丈夫。
　　而自己呢？只想毁了带走许莫颖的人，甚至不在乎那是他的父亲。
　　如果说，刚刚在明确知道自己手刃亲父之后，梅启只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厌弃自己。而这一刻，梅老太爷的回答，让他开始厌弃整个梅家。
　　也许让人恶心的，不仅仅还是梅澜天。而是梅家，掠夺和占有，也许就是他们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让我见见许莫颖。”梅启真的无所谓了，甚至在想，梅澜天当初离开梅家，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梅家，失望了。
　　梅老太爷却是一愣，有些不相信梅启如此轻易就松口了：“你还想刷什么花招？”
　　梅启很轻松的躺在椅子的靠背上：“你就当我爱美人，不爱江山好了。告诉我莫颖在哪，并且永远不要来骚扰我们，就可以了。”
　　梅老太爷依旧是将信将疑，却是极快的吩咐人，并将准备好的文件递给梅启。
　　“莫颖在哪？”
　　“在许家的私人飞机上，机长会直接送她回许家。”
　　“我不相信你们，我要视频，亲眼看见莫颖没事。”梅启其实是相信莫颖在回许家的路上，也不怀疑，梅老太爷用莫颖的安全，还从许家得了不少好处。
　　他就是想要见见许莫颖，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梅老太爷也没有反对，只要梅启肯乖乖签字，他不在乎那些儿女情长。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许莫颖还是昏迷的状态，在私人飞机的医务舱躺着，挂着吊瓶，睡得很安详。
　　“莫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学校，我经常偷看你的睡颜？那时候，我就贪心的想要一直的看下去，经常看到旭日初升，你大梦初醒的时候，我才收敛自己的放肆。
　　在大鑫湾的树林里，听到枪响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你。顺着水声而上，去吊桥找你的那一路上，我都在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护你周全。
　　幸好，我做到了。今日见你，如怒放的玫瑰，我愿意为你倾其所有，换你灿烂依旧。莫颖，能爱上你，是我的幸运。”
　　画面中的许莫颖静静的躺着，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听到了梅启的话。
　　但梅老太爷显然没有等许莫颖醒来的耐心，关掉了视频，威胁到：“梅启，你最好乖乖签字。否则，许家等到的，就不是带着许莫颖的飞机。而是，飞机坠亡的消息了。”
　　梅启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为梅家树敌，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是我给梅家树敌呢？飞机是许家的，让十一跑掉的是你，要是十一劫持飞机，导致坠亡。和我梅家有什么关系，唯独是你，良心过得去么？”梅老太爷笑的阴险。
　　梅启了然，原来他们在这等着他。梅启笑笑，该说不愧是自己的爷爷么，一石三鸟的主意，打得真不错。
　　他很确定，十一已经死了。但外人不知道，十一的尸体如果是在坠机现场出现，那么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掩埋。
　　到时候，许家没有了接班人，十一的真实身份无从查起，而自己会受到诛心之痛。
　　“笔给我吧，我签。”这样的梅家，梅启要不起。
　　梅老太爷亲自确认梅启签字后，才由根叔推着，出了书房。待走的远了，才道：“通知那位机长，等送完许莫颖，就将梅澜天的尸体送回来。”
　　“这是为何？”
　　“梅澜天死都死了，就再为我梅家，办一点事吧。将他这个宝贝儿子一块带下地狱吧。”言下之意，竟是要除掉梅启，并嫁祸给梅澜天。
　　根叔看了一眼轮椅之上的梅老太爷，不禁为他的残忍感到丝丝心寒。又回望了一眼梅启所在的房间，有些不忍。
　　接下来的时间里，梅启倒是很淡定。对于梅老太爷依旧将他关在书房，并派人看守的行为，一点也不意外。
　　他看的很透彻，梅老太爷想要的是梅家，现在他已经得手了。至于自己，当然是找个最冠冕堂皇的法子，除掉咯。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今夜，梅家就与梅启无关了，世上还有没有梅启，都还是一回事。
　　而另一边，武林盟的人没过多久，就将伪装成修女的闻景睿找到了。
　　闻景睿被带到莫阳夏面前的时候，已经被人脱下了假发和服装的掩饰，脸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淤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阳夏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没有冲上去打他。
　　闻景睿咧开已经被打破了的唇，笑出了声：“为什么？报复啊。”
　　莫阳夏没有忍住，冲上去带着嘶吼，重重的打了他一拳。
　　闻景睿被打倒在地，口中又突出鲜血，却是回头嘲讽道：“怎么样，心爱的女人从身边被带走的滋味，不好受吧？”
　　莫阳夏这才想起，当初是自己将苏菲从他身边救了出来。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恨自己，海慧寺恨闻景睿：“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今日，CC要是醒不过来，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没本事啊。”
　　闻景睿趴在地上，叫嚣着：“我已经一无所有，生不如死了。闻家放弃了我，苏菲不理解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牺牲之所，又被你带人毁了。莫阳夏，不报复你，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莫阳夏摸摸肩上武林盟的徽章，他知道守护正义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也见过死亡，看到过战友倒下，可他从不后悔。
　　他忍住了恨意和愤怒道：“闻景睿，如果你是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会让你继续活着，被世人唾弃，被苏菲鄙夷，受你应有的处罚。放心，你的下半生那个，我武林盟，会在监狱好好招待你。”
　　这时，莫阳夏的电话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莫阳夏犹豫再三，有些不敢接，最后是秦朗接过了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出，秦朗的眉头却没有舒展过。直到最后，电话滑落，秦朗红了眼眶，对着莫阳夏摇了摇头。
　　莫阳夏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脑子一片空白，笑笑道：“秦朗，不要和我开玩笑。”
　　秦朗扶住莫阳夏：“师兄，我没有开玩笑。医院那边说，失血过多，刚刚送进抢救室，人就去了。”
　　“你胡说！”莫阳夏推开秦朗，连连后退：“CC还要嫁给我呢，会去哪？我在的地方，才是她家啊，她哪也不会去的。”
　　闻景睿却是连笑三声，比莫阳夏还要疯狂，对着马路上车水马龙的车流就冲了出去。
　　CC已死，接下来是莫阳夏对他无休止的报复，他不如现在了结自己的生命，也算为自己在苏菲面前，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一阵仓促的急刹车，随后是行人的尖叫。
　　莫阳夏看着闻景睿在街上倒下的身影，跪倒在地，想要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失去了CC，还连为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往后余生，只有他一个人了。


第73章　五年之后（大结局）
　　春去秋来，残花落絮，转眼已过五年光阴。
　　许莫颖已经从六艺大学毕业，并于两年前接任许家家主之位，成为华国世家中的又一位年轻的继任者。
　　此刻，H市市中心的天念大厦下，正停着一辆黑色悍马。
　　许莫颖从总裁专属通道下了楼，接过助理手中的两束花篮与长明灯，上了车。
　　车上是戴着墨镜，正在闭目养神的莫阳夏。听见许莫颖上车的动静，他抬了抬手，意示司机可以开车了。
　　“听秦朗说，这次任务你很是英勇啊。”许莫颖将花篮放在一旁，与莫阳夏搭话。
　　“你就不要打趣我了。”莫阳夏捏捏眉心，有些倦意：“我不过是想赶时间罢了。”
　　许莫颖理解他刚刚执行任务回来的辛苦，可还是忍不住说到：“我知道你想赶在CC的忌日前回来，但你至少呀保证自己的安全啊。不能为了见CC，就下去见CC了啊。”
　　莫阳夏侧头，看了一眼许莫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唠叨了？以前那个高冷校花哪里去了？”
　　“我都毕业两年半了，还当什么校花？”
　　许莫颖白了莫阳夏一眼：“不要岔开话题，CC走了。你不是该连她的那份正义，一起守护么？你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要不了几年，就可以去见CC了。”
　　许莫颖口中一边抱怨着，一边给莫阳夏递过了一个靠枕：“你要不睡一会吧，本来就瘦的只剩骨头了，还一身倦意去见CC，她怕是在墓里都要担心你。”
　　“那她倒是来看看我啊。”莫阳夏脸上皆是落寞：“这么些年，连梦中，她都不曾来找过我。”
　　“那你倒是多睡会啊。”许莫颖有些心疼：“这些年，要不是苏菲盯着你，你怕是连闭眼的时间都不会给自己。”
　　提起苏菲，莫阳夏的脸色有些莫名。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你说我这身打扮，CC会喜欢么？”
　　“没什么比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更让CC喜欢的了。”
　　CC死后，莫阳夏就满世界的接任务，不眠不休是常事。就连许莫颖，一年上头，也就能在CC忌日这天能见到他。
　　每一次见面，莫阳夏就更要消瘦一些，身上的伤又更多一些。让许莫颖生怕下一次见面，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直到两年前，苏菲通过李立嗣，得知了CC死的真相。出于愧疚，她自愿满世界的跟着莫阳夏飞，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莫阳夏这才稍稍有个人样了。
　　许莫颖的语气温和，尽可能的不想刺激到莫阳夏：“说真的，让往事过去吧，总要向前看的。”
　　苏菲对莫阳夏的心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与苏菲朝夕相处了两年的莫阳夏。
　　莫阳夏错开了眼神，道：“莫颖，我需要时间。”
　　许莫颖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柏树，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强迫莫阳夏走出来呢？
　　五年前的今天，她送梅启去抢救室的时候。看着梅启被推进去的身影，感受到身上还有梅启留下的鲜血的温度，不是一样，心都要死了么？
　　没有梅启的这五年，自己不也一样，惶惶不得安宁？
　　两人一路无话，直致郊外墓园，才一同下车。
　　冬日的墓园很是安静，因昨日下过初雪的原因，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偶尔有几声鸦叫，显得苍凉与落寞。
　　CC的墓前，已经放有一些鲜花，应该是其他武林盟的同僚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