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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迟信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性感姐姐指了指黑板上的字。
　　丁小柔小心打量着他，这么些年过去，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一定藏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迟信开口了，“我不能恋爱的原因，是因为心里还有爱的人。”
　　哦，是这样。丁小柔心里发出如此平静的感叹，像在炙热的南国得知北方飘雪的消息。心情没有起伏，波澜不兴。这感觉有些像是买了一本书，久久未看，却偶然间在别处得知了书中某个节点桥段，并没有太过意外，也仅仅是一声慨叹，“哦，原来是这样。”
　　迟信说完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锁定了丁小柔，她赶忙摆手，“你们搞错了，他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大家一脸懵圈，性感姐姐首先明白过来，笑道，“我们的意思是该你聊聊不能恋爱的原因了！”
　　丁小柔这才发现自己理解错了，随口说，“我是因为遭到了一个诅咒。”
　　说完丁小柔就后怕了，自己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把这事儿说出口？要知道这可是自己保守了多年的秘密。
　　大学生“噗嗤”笑了，“诅咒？姐姐，你逗我们玩呢吧？”
　　大家眼神里透出的信息，就是压根儿不信。丁小柔偷看一旁的迟信，他没任何的反应，眉头微微皱着，心思好像根本不在这里。丁小柔又何尝不是这样，来这里未必是想疗伤，只是用来打发夜晚无聊又难熬的时间，至于疗伤，只能是自己救自己。
　　丁小柔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人当成一个玩笑，于是笑道，“就是逗你们的，从我来这里到现在，聚会的气氛都很低迷，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什么？不是为了摆脱坏情绪吗？所以啊，请在座的各位都开心起来吧！”
　　丁小柔的话立刻得到了性感姐姐的响应，她激动地起身，对丁小柔比了个赞，“说的好，我们要开心起来！我宣布，小组聚会进入到第二个环节！吐槽前任！我来把游戏规则告诉大家！”
　　性感姐姐仰头，把一瓶啤酒喝掉，然后将空瓶子横放在桌子上。
　　“一会儿，瓶口对着谁，谁就必须说前任的坏话！不说就踢出组织！”性感姐姐接着说，“既然是我组织的这次聚会，那就我先来！”
　　在大家的掌声鼓励中，性感姐姐讲了自己的感情，“我前男友追我那会儿，老说自己喜欢矜持的女生，后来把老娘追到手了，啪啪啪的时候又嫌我没激情，说他好像在奸尸一样，王八蛋！”
　　丁小柔被这个女孩儿的大胆言辞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喜欢上了对方的那份真实。
　　性感姐姐手中发力，瓶子像表针一样转动起来，又越来越慢，在众人的叫喊声里慢慢变的迟缓，最后不偏不倚，对准了丁小柔。
　　当众吐槽前任，这种事儿自己从来没做过。见丁小柔犯难，性感姐姐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吧，豁出去了。丁小柔勉定心神，“前男友跟我的顶头上司好了，我竟然不知道。现在他俩要结婚了，居然给我发了请柬！我恨不得踢碎他的蛋蛋，再捏爆她的硅胶乳房！一对贱人！”


第六章　聚会结束后……
　　最后一个字说完，丁小柔全身微微颤动，她有点不敢相信以上那些话出自己口。她突然有些理解飒飒了，做人要快意恩仇才好，人生苦短，不吐不快，犯不着因为别人的残忍而委屈自己，爱谁谁。
　　“好！”中年大叔带头叫好，大家跟着鼓掌。
　　丁小柔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委屈了自己太久，发泄一下总不是罪过。
　　酒瓶旋转，大家继续。
　　丁小柔轻轻退了出来，她看到迟信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前，抱着那只英国短毛猫，在跟它玩。橙黄色暧昧的灯光下，映衬出他五官美好的线条，那张脸上带着微微的疲惫，如同刚从一场浩劫中涉险而出，眼角眉梢都还带着余震的气息。
　　丁小柔不知怎么就走过去了，在对方桌旁站住。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她问。
　　迟信并不看她，继续逗猫，声音慵懒，“我正跟一只猪说话呢。”
　　丁小柔笑，“这明明是一只猫。”
　　迟信抬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刚才跟猫说话呢。”
　　丁小柔又羞又恼，“你怎么骂人呢？你说谁是猪啊？”
　　迟信还是之前懒洋洋的节奏，不紧不慢，“前男友脚踏两只船，你都后知后觉，不是猪是什么。”
　　“你！”丁小柔想要回击，却思路大乱，毫无章法。
　　她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好端端犯什么贱，跑来跟这个男人搭什么话？原来一个人毁掉自己在对方心里的美好印象如此简单，只需要三两句刻薄的嘲讽就可以做到。
　　就在丁小柔下不来台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性感姐姐对这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你干嘛呢，跟我一起玩儿去！”
　　丁小柔气哼哼走了，迟信没事一样继续跟猫互动。
　　那只酒瓶还在缓缓转着，终于在大家的注视下停下来，对准了女职员。
　　女职员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说！说！说！”大家起哄。
　　女职员害羞捂脸，“讲前任坏话，怎么好意思啊……”
　　丁小柔指了指大学生，“你就把他当成自己前男友。”
　　“对，”大学生很配合，“你就把我当成他，别不好意思。”
　　女职员看着大学生，两人对视着，周围也安静下来。
　　女职员突然大喝一声，起身冲上前，骑在男生的身上就开始扯对方头发，一边哭一边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呜呜呜”
　　聚会结束后，每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一些。
　　书吧门口是一小片花园，曲径通幽，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喧嚣的大街。
　　丁小柔跟性感姐姐成了朋友，对方学着她的样子说，“加油！加油！加油！”
　　女职员一脸愧疚，不停跟大学生道歉，“对不起啊，很疼吧？”
　　男生够大度，一边用纸巾擦着流血的嘴角，一边安慰她，“没事儿，我还害你得重新做指甲呢。”
　　女职员被他逗乐，两个人都笑了。
　　丁小柔跟大家不同路，目送每个人离开后，自己也准备往回走。人生中，每个相聚的场合，她都尽量坚持到最后，比如高中毕业照后，她独自把一排椅子搬下台阶，又比如大学毕业那天的宿舍，她送走每一位室友，最后在心里跟宿舍的角角落落道别，然后锁门离开。每一次的分别都是一场仪式，飒飒说她重感情，而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个爱念旧的人。念旧并不是什么好事，会让本该向前的脚步走的迟缓，连同自己的人生也被拖累。
　　脚踝处传来疼痛，是皮肉被生生擦碰的刺痛。
　　丁小柔蹲下身，检查伤口。大概是走路方式的原因，她的脚踝处常常会被磨破。
　　这个情形好像在哪儿遇到过，丁小柔顿时又想到了王特。
　　他们怎么认识的呢？那天丁小柔布置好新店橱窗后回公司办事，发现脚踝磨破了。当时打印间还有好几个人，王特也在场，大家说说笑笑地走后，丁小柔悄悄拖了高跟鞋，舒展舒展酸痛的脚趾，又拿出纸巾叠好，准备垫在伤口上。
　　一只创可贴递了过来。
　　丁小柔抬头，是王特。
　　“用这个吧。”他说。
　　丁小柔接受一只创可贴的同时，也接受了一份感情。
　　也没什么浪漫桥段，但是贵在稳定，王特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却胜在行动，会在吃饭时把丁小柔爱吃的留给她，会在挤地铁时两手圈起，将她保护在小小的天地中，会跟她聊很多以后的事情……这些都让丁小柔觉得安心，也让她再次义无反顾投入这份感情中。
　　丁小柔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好多跟王特相处的瞬间纷至沓来：他们偷偷在公司会议上眉眼传情；在公司内购会上为彼此挑选衣服；一起去后海划船，去簋街觅食，去十渡游玩……
　　真的好难啊。也许还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才能走出来。她这么想。
　　心中的难受有如翻江倒海，抓心挠肝侵袭而来。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张嘴就要哭。
　　“啊——”
　　迟信从小花园里走过来，正好撞见。这样的情形，退无可退。
　　丁小柔忘了当时怎么想的了，反正就是绝不能在这人跟前丢脸。她噌地站起身，接着刚才的尾音唱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呐！”
　　迟信整个人都愣住，他好像看到了一场神经病的现场表演。
　　丁小柔知道身后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装出从容自得的架势，边走边唱，“春雨如酒柳如烟哪！”
　　丁小柔一路唱着，直到转过弯，步入人行道，再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时，方才停下，大喘一口气。想着刚刚尴尬的一幕，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用猜她就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烧的通红。
　　迟信走出小花园，在路口拦了车。
　　司机侧过脸来，“去哪儿啊？”
　　迟信差点就脱口而出“回家”，可是少了那个人，也只能称得上是个住处，于是说道，“朝阳大悦城，随便找个路口停。”
　　晚风湿热，迟信靠着椅背，目光茫然地望向前路。
　　车子飞快经过了绿化带里一簇簇鲜艳的蔷薇，经过了灰白水泥桥墩，经过了路边一瘸一拐赶路的丁小柔。


第七章　情敌来了
　　丁小柔这次是铁了心了。
　　她做不到对王特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对以前的事绝不留恋，所以她选择离开。
　　为了走进这间办公室，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办公室右侧铺成了微型高尔夫球场。
　　郑总站在绿毯上，轻轻一挥球杆，没进洞。
　　他穿上鞋子，走回桌前说，“为什么要调去别的门店？你负责的这几家都是大店，真要跑去房山和顺义，天天光坐地铁公交都够你受的。”
　　丁小柔说，“没事儿，我愿意为公司开拓偏远一点的市场。”
　　郑总看着她，“自从你负责这几家大店的橱窗后，各店面月营业额都呈下降趋势，橱窗给客人的是第一眼印象，别说营业额减少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要是在平常听到这话，丁小柔会诚惶诚恐，担心饭碗不保，但这时候她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郑总，所以您更应该把我调到别处去，没准儿我一走营业额就蹭蹭往上涨呢。”丁小柔说。
　　“我倒是想把你调走。”郑总直言不讳，“但上周公司已经调派新人去了你说的那几家店。”
　　“郑总，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才是最佳人选啊。”丁小柔问。
　　郑总看着她，“我看你是被辞退的最佳人选。丁小柔，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没有，郑总！”丁小柔心想，这事儿看来是没商量的余地了，再坚持下去真得走人了，像这样的公司，最不缺的就是自己这种谁都能替代的岗位。
　　与此同时，外边的办公大厅里响起了沙沙的万向轮滚动声和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
　　大家目光齐聚在lucy身上。
　　她穿着浅蓝漏肩套装，波浪长发垂肩，一步裙将臀部包裹的又大又翘。她摘下墨镜，女王般逡巡全场，所到之处都迎来，“lucy姐回来了”和“lucy姐辛苦了”之类的问候。
　　lucy嘴角漏出点点笑意，这张精致的脸上有着不少人工改造的痕迹，喜怒看上去都似曾相识。
　　“郑总在吗？”lucy问一个女职员。
　　“在的。”
　　lucy径自来到办公室门前，敲门，“郑总。”
　　办公室内，丁小柔正准备出去，隔着门听到那声娇喊，浑身一哆嗦。
　　她还是把门拧开了。
　　lucy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里走，擦身而过时肩膀还撞了她一下，紧接着万向轮又撞了她膝盖。
　　郑总立刻从椅子上起身，“lucy回来了！辛苦了我们的大功臣！这次能跟上海方面签单，多亏了你啊！”
　　lucy回道，“哪有！是咱公司名气大，人家才有心合作。”
　　一句话就哄的郑总开心连连。
　　丁小柔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两个人亲切交谈，门慢慢合上，直至把她隔开。
　　4s店第一次打来电话的时候，迟信正帮着调解一桩邻里纠纷，按规定，工作时手机一律调成静音。
　　迟信手持话筒，对着摄像机镜头，“我们现在的地方就是德福小区，张阿姨和孙阿姨是一对住了20年的老邻居，两人都喜欢广场舞，最近啊，因为都想跟一位大叔做舞伴，两人大打出手。”
　　迟信转身指了指房门上挂着的一块镜子，“张阿姨甚至在家门口挂了一块所谓的照妖镜。孙阿姨也不甘示弱——”
　　镜头转到对面房门上，a4纸上写着俩字“反弹”。
　　迟信继续，“我们为您办事小组呢，决定采访一下当事人，争取帮这对老姐妹化解矛盾！”
　　十分钟后，迟信和摄像师就被赶了出来，两位大妈在采访过程中突然团结起来，大骂节目组动机不纯，想靠她们来提高收视率。迟信对一位大妈说，“不是您打电话叫我们来的吗？”大妈说，“叫你来你就来啊？我们还叫你去死呢！”
　　然后两位大妈手牵手关上了房门，亲如一家。
　　迟信收好话筒线，怏怏下了楼。
　　拿出手机看的时候，已经有3个未接来电。
　　“喂，你好。”迟信拨过去。
　　“您好，迟先生，这里是4s店维修部，您的车子半月前送来本店维修，现在已经可以取车了。”
　　“好的，谢谢。”迟信随口问，“撞我车那人赔钱了吗？”
　　“暂时还没有，驾校方面已经支付了一半的维修费用，剩下的一半还需要您再跟肇事人协商。”
　　迟信忽然有种冲动。从业几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明白，人心有多美好，就有多龌龊。半月前，甄正借了他的车办事，没想到在驾校被一个二把刀学员撞了。
　　他对着电话说，“把对方信息发给我。”
　　丁小柔来到打印间，看到王特正好在里面，转身就要走，又一想这也太明显了，说好的若无其事呢？
　　王特回过头来，也正好看到她。
　　丁小柔没看对方，默默拆开一包a4纸，将它们放进打印机中，摁下按钮，轰轰作响的声音掩盖着纠结委屈的心跳。
　　王特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做着各自的事情。
　　丁小柔把打印好的图纸拿起来，准备离开。
　　“等下。”王特在身后叫住她。
　　他从出纸槽上拾起一张图纸，递给她，“你的。”
　　丁小柔接过来，想抽走，对方的指间凝着一股力量。
　　拉扯中，丁小柔明明感受到了一种不舍。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放弃我？丁小柔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已经红了眼眶。
　　“丁小柔！”
　　lucy的声音遽然从办公大厅响起，直直穿过来。这样的分贝，这样的直呼其名，lucy肯定是生气了。


第八章　找上门来！
　　lucy走进打印间，见王特也在，旋即对着丁小柔，“我出差前交给你的任务呢？为什么没发邮件？”
　　丁小柔说，“我这就去发。”
　　lucy冷笑，“就你这样的，去哪儿都成不了事儿。”
　　王特过来，拉一下lucy，小声劝道，“lucy……”
　　lucy瞪了他一眼，王特就不说话了。
　　lucy继续，“丁小柔，你想离开我的管理就直说，用不着偷偷摸摸找郑总。我也不怕告诉你，去另外几家店面负责橱窗的人是我介绍过去的。”
　　果然是lucy……她一早就想到丁小柔会想去别处，于是先断了后路，强迫丁小柔留在这里跟自己共事，然后慢慢“修理”，最终目的就是逼着丁小柔主动辞职走人。
　　丁小柔觉得屈辱，她更恨自己，连“老娘不在这儿干了”的勇气都没有。她卑微如同一只蚂蚁，紧抓着一份并不高的薪水带来的稳定。
　　lucy挽起王特的胳膊，在向她宣示着主权。
　　“我呢，从不怕别人议论什么，不被人议论的人才是真的可悲。但你不要觉得是我抢了你的东西，人一旦强大了，就会有股向心力，男人自己闻着味儿就会追过来。”lucy看着窘迫的丁小柔，“像你这样的，会有人喜欢才怪。”
　　同事们都在不动声色观察者打印间的动静，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幸灾乐祸。
　　丁小柔如坐针毡，她多想这时候有个英雄冲进来把她带走，或者一枪毙了lucy也行。
　　丁小柔的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码。
　　不管三七二十一，丁小柔赶忙接通，“喂？”
　　迟信刚从车上下来，一边辨别方位一边打电话，“你好，我是3377的车主，半月前您在驾校撞了我的车子。”
　　丁小柔提高音量，“亲爱的你来啦？”
　　电话另一端，迟信傻住，“你好？”
　　打印间内，lucy和王特也傻住，lucy眼睛连番眨动，怀疑时自己听错了。
　　丁小柔继续，“什么？你就在楼下，要来接我？”
　　迟信懵圈，“我是在楼下……”
　　丁小柔，“讨厌，你想我啦？行吧，那我现在就下去，么么哒！”
　　挂了电话，丁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