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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亮又说了，“我推荐迟信。”
　　迟信站起来，“诅咒根本就是骗人的，那女的在撒谎。”
　　佟亮笑里藏刀，“我们当然知道诅咒是不存在的，但一个新闻从业者需要做的不是武断否定，而是要想着怎样挖掘出真相。再说，你怎么知道那女的在撒谎，你们认识啊？”
　　“我们……当然不认识。”迟信如同吃了哑巴亏。
　　迟信明白，这个选题是佟亮处心积虑报上来的，目的是让迟信负责这件事。从一开始佟亮就知道诅咒绝不会存在，所以迟信会一无所获，到时候，佟亮又有了在主任跟前贬低自己的口实。
　　绝对不能答应下来。
　　迟信说道，“主任，这个选题听着很有噱头，这样，我们先做好前期调查，一旦发现是个骗局，我们就收手，也能为咱们团队节省资金。”
　　佟亮没料到迟信给了一个折中的答复，即没有正面拒绝，也没有当即答应下来，而且看上去还是出于为团队的利益考虑。
　　迟信眉眼都没抬，就知道此刻佟亮心里想些什么，他始终脸上笑吟吟的，迟信心想：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午饭时间，迟信开车去了医院。
　　甄正已经脱离危险，暂时需要住院接受观察。
　　迟信走进病房的时候，甄正在输液，一只手玩着手机游戏。
　　“没事儿就多休息，差点没命的不是你是不是？”迟信拉过一把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刚闯过了鬼门关，手气好，游戏闯关小菜一碟。”甄正把手机往旁边一丢，“告诉你，这回出事，我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没有钱没关系，单身也没关系，只要身体好好的，能活着就很好。”
　　“行啊，生了场病，把你之前的抑郁症都给治好了。”迟信打趣他。
　　“对，我现在看什么都是美好的。”说着甄正抓起迟信的手，往脸上贴，“越看越觉得你帅。”
　　迟信把手抽出来，“我看你还不能着急回家，得转院。”
　　“转哪儿去啊？”甄正问。
　　“安定精神病医院，就在德胜门，离这儿不远。”
　　甄正笑，“去你的。你说我以前怎么那么对不住自己呢？天天不开心，自个儿折磨自个儿，还让身边的亲戚朋友们担心。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要好好活着，珍惜生命！”
　　这时候，戴着口罩的护士进来，为甄正调节点滴的流速。
　　“迟信，我特别感谢丁小柔。”甄正这么说的时候，一脸的幸福。
　　“感谢她什么啊？感谢她送你地狱一日游吗？”迟信没好气。
　　说不上为什么，一提到丁小柔的名字，他就有很复杂的感受。尽管他当时很担心甄正的生死，尽管他当时出离愤怒，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对她说的话过分了。他装出不在乎的语气，不过是想让内心的自责少一点。
　　“谢谢她的诅咒啊。”甄正说着，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一旁护士的手。
　　迟信吓坏了，怀疑甄正精神真的出了问题。
　　护士并没有挣脱，任由甄正拉着手。
　　甄正说，“哥们儿我找到女朋友了。”
　　见迟信没反应，甄正又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儿迟信，这是我女朋友——”
　　“我们认识。”护士不等甄正介绍完，摘下了口罩。
　　迟信愣住了。
　　那天晚上，迟信跟丁小柔争吵的时候，这个女护士还劝过架。
　　贺明珠笑，“不认识我了？”
　　“认识……”迟信喃喃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昨天早晨，贺明珠如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她负责看护的是前一晚刚送过来的病人。贺明珠扫了一眼病人的名字，她的心里起了旧日的涟漪。
　　五岁的一天，幼儿园阿姨教唱一首新歌。她学的很快，可是她旁边胖胖的小男孩却很笨，怎么都学不会。忽然间，楼房坍塌，贺明珠跟几十个孩子一起，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只记得世界下沉的时候，身旁的小男孩抱住了自己，像一个小小的帐篷，将她围绕。
　　黑暗中，她感受到了小男孩在发抖。
　　“你哭了？”她问。
　　“没有。”小男孩说，然后轻轻告诉她，“不要怕。”
　　后来他们被扒了出来，贺明珠从家人口中得知，救她的小男孩永远失去了一根手指。二十多年过去，他们再没见过。后来她长大，变成了性感魅力的女人，在每次憧憬爱情和被爱所伤的时候，她总会无端想起那个遥远模糊胖乎乎的脸，像是隔着岁月轻声抚慰着她说，“不要怕。”
　　贺明珠调整呼吸，带着某种期待走进了病房。
　　当她看到病床上还有些虚弱的甄正，和他朝自己打招呼时露出的残缺手指时，贺明珠掉下泪来。
　　“甄正，你俩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迟信突然问。
　　“瞧你说的，什么叫看对眼啊，我俩又不是王八和绿豆，我们这叫两情相悦。”
　　“别废话。”迟信催促道。
　　“大前天早上。”甄正说。
　　“八点零八分。”贺明珠补充。
　　真的是这样。丁小柔主动跟甄正提出分手后的第三天，单身了二十八年的甄正找到了女朋友。
　　一个声音在迟信心里不断回放：诅咒是真的。
　　他仿佛看到自己和丁小柔置身在街机游戏中，丁小柔温柔说着“我没骗你吧”，接着一套组合拳将他彻底ko。
　　然后世界一片嘲笑声。


第三十一章　登门拜访
　　“如果不是明珠告诉我，你们是在‘我不能恋爱的原因’小组聚会上认识的，你跟蒋媛分手的事还打算瞒我多久？”
　　医院的花园里，甄正身体还很虚弱。
　　这个问题让迟信难以回答。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失恋的话，我的抑郁症会好很多，至少我知道有个家伙跟我一样惨。”
　　甄正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去找丁小柔吧，跟她谈一场恋爱。”甄正表情少有的严肃。
　　“不行。”迟信一口回绝，甄正的意思，他心领神会。
　　“我们这不是在骗她，你可以当面跟她说清楚，说想跟她谈一场恋爱。”
　　“然后呢，再跟她分手？三天内我就可以得到幸福？找到最爱的人？”迟信的语速慢下来，“丁小柔她……挺可怜的。”
　　“蒋媛呢？失去蒋媛的人生你又会多难过？你难道就不可怜吗？”甄正的话瞬间将迟信渐渐平复的内心搅乱，“你们俩的感情，我是见证者。坦白讲，蒋媛这人有点大小姐脾气，冷漠，还爱慕虚荣，她身上有很多很多缺点，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陪你从大学时代一直到你参进入社会，风里雨里，人生中最好的几年都跟你一起度过，难道不值得你做最后一次争取吗？”
　　迟信听着，以前种种浮上心头。
　　“我以前啊，觉得人要善良，要多吃亏，人生才会有好运气。现在我觉得，人只要自私，多爱自己，人生就会顺利很多。”甄正说着看向迟信，“为了自己的幸福，去做一个自私的人吧。”
　　迎着对方的目光，迟信的心动摇了。也许，他有必要为自己和将媛的可能性做最后一次尝试。
　　“丁小柔，我们恋爱吧！”一个声音在迟信心里响起。
　　晚上，吃过饭，丁小柔正在厨房刷碗，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杜丽丽正在地板上全神贯注做着瑜伽，闭着眼说，“去开门。”
　　丁小柔把手擦干净，边往门口走边问，“谁呀？”
　　开门，迟信就站在外边。
　　丁小柔第一个动作就是回头看母亲，然后就要关门。
　　迟信堵在门口，“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丁小柔一边推门一边说，“谁要你的道歉。”
　　杜丽丽听到门口的动静，“小柔，谁来了？”
　　“妈，是快递！”
　　丁小柔威胁迟信，“你要再不走，我可要喊我舅舅了，我舅舅可厉害了！”
　　“小柔，你叫我呢？”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迟信身后响起，杜丽明拉着小车正看着他们。
　　迟信赶忙让到一边。
　　丁小柔说，“舅舅，你健身回来啦？说了不让你练空手格斗什么的，多危险啊！”
　　“你脑子没坏吧，我练的可是广场舞。”杜丽明说。
　　丁小柔看一眼迟信，那家伙正努力憋着笑呢。
　　“这位是？”杜丽明打亮着迟信，迟信还没回答，杜丽明就笑了，“这不是电视上挨揍的那小子嘛。”
　　迟信够机灵，说，“您好，我是《民生播报》的外景主持，我叫迟信。”
　　杜丽明特热情，跟迟信握手，“你好，你好！”
　　迟信见有门儿，又说，“您也喜欢我们节目啊？”
　　“不喜欢。”杜丽明回的干脆利索。
　　迟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但我们小柔喜欢，天天晚上等着看。”
　　“舅舅！”
　　丁小柔不敢看迟信，只盼着对方不要多想。
　　“你们是朋友？”杜丽明问。
　　迟信点头，丁小柔摇头。
　　丁小柔说，“他就是工作正好路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我是专门过来找丁小柔的。”迟信立马拆台。
　　“既然来了，就请到家里坐吧。”杜丽丽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客厅里，迟信和丁小柔坐在一起，杜丽丽姐弟坐在对面。
　　丁小柔心里紧张，想着迟信千万不要说错话，更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己那些短命的恋爱经历。
　　杜丽丽说，“小迟啊，来，吃水果。”
　　迟信赶忙，“阿姨，我不知道小柔跟您一起生活，所以这次来什么都没带，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你虽然是第一次看到我们，我们可是经常能看到你的。“杜丽明指了指电视。
　　杜丽丽看了眼弟弟，杜丽明就不说话了。
　　杜丽丽笑笑，“小迟，你跟小柔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我不能——”
　　迟信刚开口，被丁小柔打断，“妈，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之前在驾校撞的就是他的车。”
　　杜丽丽有些意外。
　　“妈，舅舅，你们不用对他这么好！”丁小柔边说着边朝迟信使眼色，提高了嗓门，“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钱我不是已经还你了吗！”
　　迟信也瞬间进入演戏模式，“给这么点钱就想了事啊！你做梦呢！阿姨，我真没想到，您这么漂亮温柔有气质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杜丽丽一愣。
　　“还有你！”迟信又对着杜丽明，“像你这么帅气又爷们儿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外甥女？”
　　杜丽丽姐弟被连带着一夸，倒不知道迟信是敌是友了，原本想跟丁小柔一致对外的怒气也打了折扣。
　　“你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杜丽丽劝道。
　　“妈，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丁小柔说着来到卧室门前，把门推开，“有本事你进来跟我理论！”
　　“我怕你啊！”迟信起身跟了进去。
　　门砰的关上，把跟上来的杜丽丽姐弟关在了门外。
　　屋内，丁小柔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才走过来对迟信说，“你想害死我啊？来之前连招呼都不打！”
　　“我要是打了招呼，估计都见不到你。”迟信说。
　　“你到底想干嘛？”
　　“之前我说话重了，向你道歉。”迟信看着她。
　　“无所谓了，本来大家就不熟，我根本不会在意。”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谈不上原谅。”丁小柔说。
　　“那好吧，我走。”迟信装作可怜兮兮。
　　“不送。”
　　迟信慢腾腾起身，“唉，你妈和舅舅对我这么好，我不忍心骗他们，一会儿出去我就告诉他们，我因为不相信诅咒的事情，对你说了过分的话，不然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你回来！”丁小柔叫。
　　“我不回来。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别着急，虽然31个男友都离你而去，但你收获了31份爱的回忆，而且还会有第32个、第33个……”迟信边说眼角余光边留意着丁小柔的反应。
　　丁小柔仰头，闭眼，深呼吸，“我原谅你了。”
　　迟信转回身，“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丁小柔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挤出微笑，“我说我原谅你了。”


第三十二章　到底是谁？
　　迟信又坐回来，看见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小礼物。
　　“你过生日？”迟信问。
　　丁小柔看着那一堆礼物，突然一声冷笑，看着他，迟信被她眼神吓到了。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丁小柔说。
　　今天午饭的时候，几个同事簇拥着丁小柔一起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要是在平时，丁小柔会大快朵颐，可今天她就是提不起胃口。
　　同事们轮番为她夹菜、倒果汁、递纸巾，那些热情的声音终于汇成嗡嗡作响的噪音，让丁小柔爆发了。
　　她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看着对面的前台妹子、小钰和刘永博。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尴尬，笑容还凝在他们的脸上。
　　小钰说，“小柔，没有跟你成为好朋友，是我进公司后最大的遗憾。”
　　前台妹子也说，“是呀，为了不让自己一错再错，我决定今后和你做好姐妹！”
　　刘永博说的更肉麻，“小柔，你的好需要用心去发现，用真心去感受。”
　　“停！停！停！”丁小柔连声说着，那些话让她浑身不适应。
　　“你们有话直说吧，不然我还有事先走了。”丁小柔把筷子一搁。
　　“小柔！”刘永博突然说，“做我女朋友吧？”
　　丁小柔一哆嗦，“刘永博，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丁小柔又看看其他两人，“你们也是知道的。”
　　两人似有话要说的样子。
　　“小柔，我们听说你被诅咒了，跟你分手后，前任会很快找到自己的一生最爱，然后结婚。所以，你能不能跟我恋爱再分手，我就能跟我女朋友一生一世了。”刘永博终于说实话了。
　　“小柔，我也很爱我男朋友。你能不能也跟他谈恋爱？”前台妹子恳求。
　　“是呀，小柔，你只要答应我们，我们会补偿你的！”小钰在一边旁敲侧击。
　　不知是餐厅冷气开的足，还是身体原因，丁小柔感到一股彻彻底底的寒意。她苦苦隐藏的秘密，终于还是被外人知道了。而且可以预见，这个秘密会一传十，十传百地散播开。
　　丁小柔稳住心神，喝了口水，问道，“是谁说的？”
　　小钰说，“听说从公司某个微信群里传出来的，有人加群说了你的事情，然后迅速退了群。”
　　到底会是谁呢？
　　知道自己身受诅咒的人，也只有飒飒和迟信。飒飒是不可能了，剩下的也只有迟信了。
　　听完丁小柔的讲述，迟信举手发誓，“绝对不是我。我压根不认识你们公司的人，更别说进群使坏了。”
　　丁小柔看着他，“真不是你？”
　　迟信目光坚定，“真不是我。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你以为我害了你哥们儿，然后怀恨在心，就把我的秘密说了出去。”丁小柔分析。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迟信嘀咕，又迎上丁小柔审视的目光，他一哆嗦，“真的不是我！”
　　丁小柔目光重又软下来，沮丧地叹口气，“我也觉得你不太可能，可到底会是谁呢……”
　　“谁在公司跟你有矛盾，嫌疑应该就最大。”迟信说。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说道，“lucy？！”
　　“不可能，她不知道我的事情。”丁小柔感觉又扑了个空，“王特就更不可能了，我从没告诉过他关于诅咒的事情。”
　　丁小柔在床边坐下，神情沮丧。
　　“因为诅咒的缘故，我不敢告诉我妈我的感情经历，怕她和舅舅担心，也不敢告诉别人，怕他们把我当成怪物。我就只能在家里家外都隐藏好自己，恋爱了不敢说，被人甩了更不敢说，我其实挺累的。”
　　丁小柔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难掩的疲倦，不知道为什么，迟信竟有些心疼。
　　“我很怕秘密被人知道，害怕那些人，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冷言冷语的人突然找上门，让我成全他们。他们只想到自己的幸福，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感受，所以才会随随便便说出‘请跟我恋爱吧’这样的话，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
　　迟信点头。
　　“说话呀，他们是不是特别不要脸？”丁小柔追问。
　　“嗯，不要脸……”迟信感觉自己在被啪啪打脸。
　　听到迟信的认同，丁小柔舒服了一些，问他，“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没事。”迟信说。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你才不会为了道歉专门跑一趟的，你那么要面子一个人。快说，到底有什么事？”
　　迟信心想：能有什么事，难道告诉你我是个特别不要脸的人吗？
　　迟信装着刚想起来的样子，“我来是想告诉你，甄正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丁小柔笑道，“这是几天来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丁小柔忽然又想到什么，“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