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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沈冰才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哭泣声，把几年来满心的委屈和难过，统统发泄出来。
　　见过女儿，也亲眼见证了女儿拿到自己的遗产，沈父大概也就了无牵挂了，没两天便走了。
　　沈父一生纵横商场，最后两年却因为“抛妻弃女”的传闻，名誉扫地，到了入土的时候，来祭拜他的好友都是了了。葬礼办的不大，沈冰知道父亲喜欢清静，沈家大宅前，哀乐隆重，萧正梅和沈冰站在家属的位置上，郑重的向每个悼念的人鞠躬。沈父最近两年都没怎么照过相，沈冰翻遍了家里的电脑，才从一张她出国那年照过的全家福上，把父亲的照片裁下来，送去冲洗。
　　而她的母亲，自始至终，都再未出现过。
　　“老沈留下的基金会，只有赵姐和你以及你的孩子才能领钱，以后留个联系方式给我，等我死前，好把这点东西转给你。”离开的路上，萧正梅开着车说道，她的口气平淡的很，丁点不像谈论这种事的样子。
　　“你跟着我爸，背着骂名，一分钱好处都没捞着，你图什么？”沈冰忍不住问道。
　　“不图什么。我最狼狈的时候，是老沈救了我，没有他，我两年前就跳了黄浦江了。他为了帮我，也背了些坏名声。我帮他处理点身后事，也算是报答了。”萧正梅一边说，竟还轻轻笑了笑，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温暖来。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顾微凉一直默默听着，突然意识到萧正梅也不过比她们大了十岁而已，说话做事，却老成的像个老人家似的。
　　人世间的惨淡和不幸福实在太多了，顾微凉突然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已然很好了。这样想着，她仿佛心有所感地扭了头，便对上了叶晁远的眼睛。
　　男人温柔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安慰的拍拍她的头。
　　处理了后事，沈冰作为新上任的公司董事长自然要去公司看一看。最近两年，沈父的公司也是萧正梅在打理，但她因为背着“小三”的名声，名不正言不顺，在公司里人微言轻的很。如今换了沈冰，正经的太子党，味道又有所不同了。
　　眼下沈冰倒是庆幸拖了叶晁远过来，管公司她哪里能管明白，但有叶晁远这个正牌总裁，她只要摆一下姿势，剩下的交给叶晁远研究就可以了。
　　公司的归拢整理很需要时间，叶晁远和秦川天天闷在办公室里讨论，时不时的还和远在秦城的石海搞个电话会议。
　　石海在那边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儿不说，还时不时的接收电话骚扰，苦不堪言，精神崩溃，一个劲儿的咆哮，“我不要加薪，我要休假，我要休假！”
　　叶晁远只好安慰他道，“等这边搞定，我们回去我就准你休假，长假。”
　　与此同时，顾微凉正和沈冰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翻老照片。都是沈冰小时候照的，看着那上面的父母，再想到现在，沈冰也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得。
　　不过她向来是个坚强有担当的姑娘，并未沉浸在悲伤中，很快好了很多。
　　这时节，有秘书接电话过来说，“董事长，财会部的小张说有事向你报告。”
　　沈冰愣了愣，“让她去隔壁副总办公室找叶晁远。”
　　“她说是私人问题。”
　　“那让她上来吧。”沈冰莫名其妙，顾微凉准备回避一下，却被她拉住，“你陪我一块儿，我是珠宝设计师，搞艺术的，又不懂财会。”
　　顾微凉无法，只能陪她。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一个扎着马尾，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儿走了进来，顾微凉瞪大眼睛，叫了起来，“张蓓，原来是你啊！”
　　“微凉，还真的是你。”张蓓笑起来，“刚才在走廊里看你一个侧脸，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张蓓是顾微凉大学时的室友，和她关系还算不错。不过这位是个学霸，优秀毕业生，一毕业，就带着一堆证南下来了上海，没想到竟凑了巧，就在沈冰父亲的公司里干财务。
　　听说老板病逝，老板的女儿当了董事长，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张蓓就和几个年轻同事一起跑到走廊边儿上偷看。
　　只见萧正梅带着四个年轻男女一路上楼来，沈冰的照片他们见过，而和沈冰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不是她大学同学顾微凉是谁？张蓓顿时动了脑子，试探着走上来。
　　“沈冰也是秦城人，是我高中死党，她家里没什么亲戚，我就陪她过来了。”顾微凉和张蓓聊了会儿家常，见她问起就笑着说道，“你可以啊，在上海这就扎下了。咱们学校毕业的，混过来的也不算多啊。”
　　Q大在秦城本地，也算是个不错的学校，在当地很有知名度，但放眼全国，那就算不得什么了，何况上海是群英汇集的地方，高学历人才多如牛毛，张蓓在这里混的颇有些尴尬，不上不下的，过的并不算如意。如今见着顾微凉，多少有些酸楚。
　　“哎，上海这地儿啊谁混谁知道。不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毕业那年考的银行，在秦城混呢。这就是陪沈冰出来一趟，请了年假，过两天就得回去上班了。”顾微凉笑着回答。
　　“没找对象什么的？你可是咱们班花呢。”张蓓笑着揶揄道，“大家都说你肯定结婚早。”
　　“额……还没呢。”那瞬间，顾微凉的脑子里掠过叶晁远的脸，不禁有点尴尬地红了脸。
　　三个女孩子正聊着，大门打开，秦川和叶晁远一齐走了进来。
　　“走吧，先去吃饭。石海在写合同了，下午咱们就开个董事会。”叶晁远一边翻手里的资料，一边说道，一抬头才发现有外人在场，不禁一怔。
　　“叶教官……”张蓓也是一愣，看到叶晁远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听女孩子叫他教官，叶晁远看向顾微凉，他是特种兵出身，也就是临着退役前的那年才去训过一回大学新生，是以能叫他教官的，九成九是顾微凉的同学。
　　“这是张蓓，我大学室友，军训的时候，站在我……右边……”顾微凉仔细回忆着，其实她也记得不甚清楚，不过是为了相互介绍罢了。
　　叶晁远听了，便点点头，道了声，“你好，好久不见。”随即把文件收进公文包里，对顾微凉说，“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张蓓你要来吗？不方便就算了。”他有些计划要和沈冰说，本就不准备让张蓓参加，但既然是微凉的同学，礼数上不说一句，也不太好，是以口气格外疏离。
　　张蓓忙说不去了，随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四个人一同离去，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攥紧了手指，恶狠狠说道，“顾微凉！你还真有本事啊！”

　　☆、第21章　喜新厌旧

　　四个人随便寻了个吃饭的地方；要了间偏僻包厢，一边吃饭，一边商议事情。
　　沈冰的父亲把公司留给了她，但现金大多留给了赵阿姨；沈冰现在也算捉襟见肘。叶晁远和石海商议过后；提出以市价收购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经营方面叶晁远的意思是让秦川和沈冰留下来管理；但沈冰不喜欢上海，也害怕自己的母亲纠缠不清，到头来，还是下定决心，把公司总部搬到秦城去。
　　从营业执照到开户许可证；法人变更的程序繁琐的厉害；叶晁远保守估计一下；他和沈冰少说还得在这里留半个多月。顾微凉总共五天带薪年假，哪里能耗得起，眼看就要独自回秦城了。
　　“再等一天，我送你回去。”吃完饭以后，叶晁远这样说。
　　顾微凉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啦。”
　　“正好有些事要处理，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叶晁远的口气从一开始就没有商量的意思，顾微凉向来拗不过他，立时举手投降。
　　下午回了公司，沈冰大叹无聊，她本就没学商科，哪里搞得懂，忍无可忍的把印章统统扔给叶晁远，撂了挑子。
　　沈父在上海市区有一间经常落脚的公寓，沈冰带着顾微凉去的时候，萧正梅正在收拾东西。
　　沈冰上次来这里，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这几年，这里什么都没变。
　　大厅里挂着的，依旧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她的房间，父亲也一直给她留着。有个阿婆在打扫卫生。萧正梅正在把自己的衣服装进行李箱里。她一直住在公寓的客房，随身物品也极少，看得出这两年她的生活也极其简单。
　　见到她俩，萧正梅笑了笑，“去书房看看吧，老沈在书房藏了不少宝贝。”
　　沈父的书房布置的很有些古色古香，古董架上瓷器和各种材质的摆件各个都是不凡，桌案上还摆着宣纸，一副墨梅图画了一半。看得出沈父生病前，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看着这些熟悉的陈列，沈冰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她重新研墨，拿起笔，小心翼翼地继续勾勒着那副未画完的画。顾微凉悄声退出去，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萧正梅见她走过来，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顾微凉也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半晌，才轻声问道，“以后你要去哪里？”
　　这话倒是把萧正梅问住了，她抬起头看顾微凉，“目前还没想好。想要出去走走再做决定。你有什么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吗？”
　　“想去西藏吧。”顾微凉歪着头说道，“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徒步去西藏肯定很有感觉吧，可惜工作太忙了，没时间。”
　　“你们这一代好像人人都要去一趟西藏似的。”萧正梅摇头笑起来，“以前去拉萨出差，也没觉得怎么样。”
　　“出差怎么能一样呢！有公事要忙，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看周围的风景，真的蛮可惜的。何况，西藏不只是有拉萨啊，周边的小镇，风土人情，都很让人向往。”顾微凉轻声说着，眼底带着憧憬。
　　萧正梅却只摇摇头，“我欣赏不来那些。”说话间，女人已将手里的行礼打包完毕，随即转头看她，“看得出来，叶晁远很喜欢你。”
　　“啊？”话题转换的太快，顾微凉愣了一愣，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女孩子要擅长保护自己，即使喜欢，也不要付出太多。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对你不好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萧正梅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顾微凉一直都知道。但萧正梅行事待人，有些刻意的疏离，几天下来，她和他们仍是不熟。这像是一种自我保护，顾微凉觉得萧正梅像是因了什么事心有余悸似的，不想与任何人多做接触。
　　“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正梅却摇了摇头，“我的故事不适合你现在的心境，想听的话总有机会听到的。”说完女人拢了拢头发，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我要走了，帮我跟沈冰道个别。”
　　说罢，她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顾微凉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然是下午四点多钟，叶晁远正在着手处理财务部遗留下来的问题，努力了解公司财务方面的状况。沈冰一进门，就径直去技术部找秦川，当真是重色轻友的厉害。顾微凉百无聊赖的想去休息室喝杯水，路过财务部的时候，有个陌生小姑娘对她说，“叶总刚才打电话过来问，说要是我们看到顾小姐，就让您上办公室一趟。”
　　找我就罢了，为什么会是财务部的人来捎话？顾微凉心里纳闷，也不多想，乘电梯上了顶楼。
　　叶晁远所在的副总经理办公室就在走廊旁边，眼下大门竟然敞开着，里面悉悉索索传来说话声，顾微凉走过去，就看见张蓓从背后紧紧抱着叶晁远，小声呜咽着，“教官，我喜欢你。”
　　下午四点多，太阳早已不是之前的浓烈，余晖洒满了办公室，因为逆着光，顾微凉只能看到两个剪影，重叠在一起。叶晁远宽肩窄腰，漂亮的像个衣服架子，纵然只是个影子，都仿佛写着大大的“帅哥”两个字，若是五个字，那一定是“钻石王老五”。
　　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大门，无人注意到有人走到了门前，顾微凉默默闪到一边，庆幸自己刚才没弄出什么声响来。
　　这样优秀的男人，有人追求当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顾微凉撇撇嘴，压下心里莫名的酸涩感，躲到一间空下的办公室里，直到张蓓的脚步声远了她才走出来。
　　彼时，叶晁远的办公室已经关上了。顾微凉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才慢慢走进去。
　　叶晁远正专注地看着一些文件，看她进来，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微凉坐在沙发上问他。
　　叶晁远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哦，这两天事情有些棘手，明天你恐怕要自己回秦城了。”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顾微凉撇撇嘴，想到萧正梅的话，轻声应下来，“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叶晁远的注意力明显还在桌子上，听她这样说，只轻“嗯”了一声。
　　女孩子便再不发一言，转身走掉了。
　　叶晁远听到门关掉的声音，才坐直了身体，倚在椅子上，勉强舒展的眉头纠结得皱起，像是有什么难断的心事一般。他就这样盯着大门许久，才拨了一个电话，“罗叔叔，我想再调一次那份档案。哦，一点私事……”
　　第二天，顾微凉一个人飞回了秦城。
　　陪着沈冰出了四天门，回家休整一下，她就回去上班了。生活还是老样子，于顾微凉来说，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模样，心里头空荡荡的，难受的很。
　　自她回来以后，只沈冰偶尔打个电话给她，汇报工作进度。公司已经改组了，股权转让书签了，法人已经顺利变更了，基本户马上准备注销，挪到秦城来，她顾微凉名下又多了一个对公户，以后存款大大的有。
　　沈冰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顾微凉却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她嗯嗯啊啊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叶晁远最近怎么样？”
　　“忙呗，整天忙活呢，我这两天也没见着他，听说是去走访客户了。”沈冰大咧咧地回答，听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样子。
　　顾微凉只好“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小半个月，手续全都办好了，沈冰和秦川便率先打道回府，只留下叶晁远在那边处理一些后续的工作，听说是准备再呆一个月的。
　　临近年底，顾微凉也到了忙的时候，每天联络客户、接受各种理财咨询，忙起来，便不去想那么多，只有一日下班时，她才发现，张蓓竟然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到。
　　对于张蓓，顾微凉的心情复杂得很。四五年不见巧遇了老同学，本该是亲热而高兴的事，然则一天还没过去，张蓓就给顾微凉泼了一盆冷水，再看这个电话，她多少有点所措。
　　但到底是同学，顾微凉还是回了过去。
　　“微凉，这两天怎么样？那天你走的早，我也没来得及送你。”张蓓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声音都带着笑意。
　　“不要紧。”顾微凉只得答道，“有什么事吗？”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晁远……啊……叶总要带我去西藏出差，我想问问你，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什么的，或者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去西藏出差？”顾微凉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瞬间变得迟钝起来，后面张蓓说了什么，她多少有点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叶晁远带着张蓓去西藏出差。看样子，还是只带了张蓓去。
　　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扣在心脏上，轻轻戳了戳，又戳了戳。不是很疼，但因为持续太久，便细细碎碎的，叫人忍不住捂住胸口，忍不住眼睛发热。
　　“喂？喂？微凉？”电话那边没有回应，张蓓便随手挂断了电话，横竖她也不是真心要去问什么注意事项的。
　　女孩子坐在卧室里，笑眯眯地翻出所有的衣服来，一件一件的试穿。这里户型不好，采光很差，脏兮兮的穿衣镜前，张蓓却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仙度瑞拉一般。王子殿下马上就要带着玻璃鞋，接她到皇宫里，过美好的生活了。

　　☆、第22章　银魂不散

　　叶晁远回秦城的时候；是12月24号，圣诞夜。这一年眼看就到了头，顾微凉却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于她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些，让人手忙脚乱；捉襟见肘。
　　自从上海回来；她和叶晁远便再没联系过。顾微凉向来不是性格外向的人；感情也内敛的厉害；纵然多少有些疑问和不甘，却鼓不起勇气来联系。
　　何况；叶晁远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想了很久，突然发现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没有誓言，没有确定关系。
　　毫无瓜葛。
　　顾微凉从未发现，原来这个词也可以如此冷酷和叫人心寒。
　　圣诞节前夕，秦城下了一场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商店里的服务业个个都戴上了红色的帽子，沿街的店铺家家都贴着白胡子老头的头像，喜气洋洋的。今年也是赶了巧，圣诞节正好是周末。顾微凉走在大街上，呼啸的寒风吹过她的脖颈，把羽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