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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夏小心翼翼的踩在地板上，一颗心悬挂得老高。她静静地走到他的书桌旁，透过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她看到的尽是窗外茫茫的夜色。
　　　　　　卢景源触手提起已经喝空了的杯子，然后头也不抬就直接递到江小夏的面前，并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江小夏愣住，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将自己还没喝过的水递给他，并解释说，“这杯水是干净的，我没有喝过。”
　　　　　　他倒是毫不客气地将水杯接了过去，始终没有看她，咕隆地喝了一口水后就将杯子放下，视线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不曾移过。
　　　　　　“其实我并没有让景寻倒水给我喝，我也没有想过让谁伺候，是你多心了。”江小夏为先前的误会向他解释。
　　　　　　他冷不丁地‘哦’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江小夏以为，他只是喊她进来倒杯水便可离开。
　　　　　　“你先坐下。”卢景源突然说。
　　　　　　江小夏木讷地看着他，她不太确定卢景源是否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见他并没有搭理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静静地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坐下，她以为他有话跟她说。
　　　　　　等待了很久，他的视线还是不曾从电脑的屏幕上挪开过。江小夏认为他已经忙到忘我的地步，根本就不曾想起她的存在。她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他的工作，但最终还是作罢，只是默默地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孤傲的背影在夜灯下依旧拉得很长。
　　　　　　走出他的房间，她轻轻地将门带上，一抬眼才看到走廊上悬挂的时钟正指向晚上八点钟，她该回去了。
　　　　　　回去之前她准备跟卢景寻打声招呼，没想到她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从沙发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提起背包，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她发现了卢景寻的书桌上摆放了一件制作工艺非常精致的陶瓷娃娃，娃娃的面部表情是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看到它，整个人顿时有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从材料和精湛的工艺款式来判断，这个陶瓷娃娃的出处应该是卢景源从香港带回来的。
　　　　　　江小夏在卢景寻的房间里并没有多做逗留，她独自下了楼，从后院出来，绕过游泳池，再到前院，前院的灯光看起来更亮。她猜测着卢家人分布居住的位置，但也仅仅只是限于猜测而已，她对在这座大宅生活的人一无所知。
　　　　　　“江小姐，你在看什么？”
　　　　　　在昏黄的庭院灯光下，李桂香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我在看天空。”江小夏慌忙将视线抬望天空作为掩饰，“满天繁星，看来最近天气还不错。”
　　　　　　李桂香抬起头看了眼大宅的四层窗台，她提醒她，“景源先生事先有吩咐，除了景寻小姐的房间，你不可以在这里乱走动。”
　　　　　　“好，我知道了。”江小夏爽快地回答。
　　　　　　李桂香送她出了院子，然后关上了大铁门。
　　　　　　江小夏也只能借着夜色中微暗的灯光回望着卢家的宅子，此时，她的心情怅然若失。
　　　　　　“怎么样，有发现吗？”
　　　　　　江小夏闻声回头，只见潘百灵双手抱在胸前，她把整个身子倚在挨墙停靠的电动车身上，竖着手掌跟她打招呼。
　　　　　　“你是专程过来接我的？”江小夏问。
　　　　　　“对啊，一下班就过来了。”潘百灵将歪斜的身子直立起来，她迈步到江小夏跟前，抬眼瞧着卢家的别院，又问，“有什么发现吗？”
　　　　　　江小夏遗憾地摇了摇头，她很沮丧地说，“从目前来看，我依旧毫无头绪。”
　　　　　　“总要有个过程的。”潘百灵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安慰她，“千万不要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
　　　　　　江小夏点头‘嗯’了一声，和潘百灵一起坐上电动车，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目光略显得黯淡。
　　　　　　“电动车的速度有点慢，比不上摩托车。”潘百灵仿佛察觉出了她的心思。
　　　　　　江小夏的脸一阵绯红，但又不好意思去辩解。
　　　　　　车子缓慢地行驶在郊区的公路上，起先她和潘百灵一路沉默不语。后来，江小夏按耐不住疑惑问她，“百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昨天开始就感觉你心事重重。”
　　　　　　“我和于勇分手了。”潘百灵淡淡地告诉她。
　　　　　　“为什么？”江小夏简直不敢置信。
　　　　　　“至于分手的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潘百灵一本正经地开着车。
　　　　　　既然她不愿意提及和于勇分手的原因，江小夏也不敢去追问。
　　　　　　“卢景源对你的态度怎么样？”潘百灵转移话题。
　　　　　　“说不上来。”江小夏闷闷地回答。
　　　　　　“什么意思？”
　　　　　　“就是对我不冷不热，除了让我教她妹妹画画，其他的都没有说什么。哦对了，他好像还特意吩咐了佣人，不让我乱走动。”
　　　　　　“看来有钱人家，还真的是防护森严啊，他越是限制你，越是说明藏有猫腻，你可小心点。”潘百灵提醒。
　　　　　　回到家里，两人坐在客厅继续讨论了之前的话题。
　　　　　　“卢家共有好几十口人，一家之主卢耀诚，卢太太黎羽青，卢耀诚的弟弟卢耀荣，然后是他的子女们，卢景沣卢景慧卢景源卢景寻还有一个暂时不被公开的私生子，以及上下打理宅院的保安佣人等。”潘百灵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了这些人物的名字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程度，然后又用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将纸上的人物归类成两派，她一边画圈一边说，“都知道卢景沣是卢耀诚的长子，因为身体健康的关系不被器重。而卢景慧借助叔叔卢耀荣在公司的力量，一直在帮助自己的亲哥哥掌控诚耀集团的大多股份。另一边，就是以黎羽青为首的后党派，黎羽青在诚耀集团的位置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卢景源将来继承集团的大权，然而就在近几年，卢耀诚的健康似乎出现了问题，于是两派之争就斗得更加激烈。”

　　　　　　繁华落尽　第20章：利益面前

　　　　　　江小夏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在提到卢景慧的时候，卢景源会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看来表面上被外人称之为姐弟的两个人，现实中却是利益面前最残酷的竞争对手。
　　　　　　“所以我认为，小娜签约热络娱乐公司，应该跟卢景源是没有关系的。”潘百灵分析，停顿了一下，她咬着笔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继续说，“假设我们把凶手圈定在卢家人内部，那么，谁会更有嫌疑呢？也就是说，如果卢耀诚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是他们之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想不管哪一个被我们怀疑成最大的嫌疑人，他都有一个绝不可能的理由。”江小夏说。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就不会向自己最亲的人下手？”潘百灵摇头表示否定，她解释，“在最大利益面前，其他的都是浮云，往往身边最亲近的人，最有可能变成彼此伤害的人。”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最亲的人下得了手。”江小夏坚持不认可潘百灵的这种可能性的推测。
　　　　　　相反，她更加认定凶手的范围应该在与卢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但又有着密切的利益关系的人身上。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这种事情在历史的长河中可是时有发生的。”潘百灵坚持自己的看法。
　　　　　　江小夏打了个哈欠，她语气低缓地说，“也许你是对的，也许你错了。有时候我想要去设想更多的可能性，可是往往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排除掉那些我认为不可能的人。”
　　　　　　“你真的太单纯了。”潘百灵也只能苦笑着这么去回答她。
　　　　　　两人聊到晚上十一点过后，江小夏感觉全身酥软，她好想躺倒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潘百灵从沙发上起身去关窗户，过了一会，她惊讶地叫了起来，江小夏微抬眼皮，她无精打采地问，“怎么了？”
　　　　　　“你那个男朋友好像在楼下。”潘百灵告诉她。
　　　　　　“什么？”江小夏倏然坐了起来，她赶紧穿上拖鞋跑到窗户边往楼下望去，试图寻找杨峥的身影。
　　　　　　“别找了，他走了。”潘百灵遗憾地耸了耸肩膀，她返回到沙发上坐下，挑眉道，“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
　　　　　　江小夏的情绪陷入了低谷，她希望潘百灵是看眼花了，可是另一边她又希望杨峥是真的来过，这样，她又能自信地去认为他是在乎她的。
　　　　　　如果他来过，他为什么不事先联系她，又或者上楼来喝杯茶。
　　　　　　第二天上午。
　　　　　　江小夏沉默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眉头紧皱。
　　　　　　潘百灵无聊地咬着奶茶吸管，时不时地侧过脸来看她一眼，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有什么看法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分析自然是没错的。”
　　　　　　江小夏木讷地将头转了过来，语气平淡，“有想法当然会告诉你，可是我现在根本就是脑袋一片空白。”
　　　　　　“要是我也能进入卢家工作那就好了。”潘百灵遗憾地说，“可是想想都觉得好难。”
　　　　　　江小夏无力地叹了声气，她的声音显得很是疲乏，“百灵，谢谢你的心意，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耽误了你的工作，否则我会感到过意不去。”
　　　　　　潘百灵淡淡一笑，她轻轻地拍了下江小夏的肩膀，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提醒道，“表象只是表象，你千万不能用感情去判断真相，要用感觉去察觉真相。”
　　　　　　潘百灵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她希望江小夏在追查真相的时候不要感情用事。
　　　　　　江小夏低着头盯着草地上的蚂蚁，又默不作声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蓝蓝的，像一张巨大的幕布笼罩在头顶，阳光斜挂在城市的一角，她觉得这种天气是美好的，可是心情却说不出来的坏。
　　　　　　应卢景源的意思，她每天下午六点钟准时去卢家教景寻画画，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下班。
　　　　　　对于江小夏来说，教卢景寻画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而且卢景源承诺给她的薪水并不比一般的上班族低，她可以借此接近与卢家相关的人，也可以保证自己日常生活的开销。
　　　　　　站在卢家大宅的门口，江小夏抬起手臂僵硬地按动着上面的门铃。
　　　　　　没过一会，李桂香前来将门拉开，她客气地跟她打招呼，“江小姐来啦。”
　　　　　　江小夏仿佛觉得她已经恭候多时了，从进门再到卢景寻的房间，李桂香始终与她寸步不离。
　　　　　　“桂姨，你去厨房做点甜点过来。”卢景寻吩咐她。
　　　　　　“好。”李桂香满口答应，临走时还特意将卢景寻叫到一旁叮嘱了两句。虽然江小夏不知道她们之间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她隐约可以从她们交流的眼神中猜到些许的答案。
　　　　　　待李桂香下去之后，卢景寻的脸上布满抱歉之意，“桂姨就是这样，对不太熟悉的人总是充满戒备，其实话说回来，她对这个家太忠心了，你千万别介意。”
　　　　　　“忠心是好事啊。”江小夏僵硬地笑了笑，她感慨，“作为老板，能聘到对自己忠心的员工，应该会感到骄傲和荣幸吧。”
　　　　　　“小夏姐姐，你的父亲是江万良叔叔？”卢景寻小心翼翼地问。
　　　　　　江小夏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她诧异地看着卢景寻，“你都知道了？”
　　　　　　其实这种事情，卢景源事先应该会跟妹妹交代清楚。
　　　　　　但是，卢景寻却摇头答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只是刚才桂姨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
　　　　　　“那么……”江小夏添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她饶有兴趣地问，“今天你对我的态度会跟昨天一样吗？”
　　　　　　卢景寻又摇了摇头，她回答，“怎么可能会一样，相比昨天，今天的我更应该敬重你才对。你是我的老师，你的父亲救了我的父亲，你是我们的恩人。”
　　　　　　江小夏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她暗自感叹，“要是其他人都是你这个态度，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
　　　　　　卢景寻并没有听清楚江小夏自言自语的内容，可能她从内心深处对这些与自己不太相干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兴趣。
　　　　　　“我们先把画板搬出来吧。”江小夏提议。
　　　　　　“先不着急画画。”卢景寻倒是有自己的想法，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
　　　　　　江小夏想着卢景寻的绘画技术，于是便也同意了她的提议。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担心被卢景源知道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又摇头表示拒绝，“我看还是先画画吧，毕竟我来上班也才两天的时间。如果现在就偷懒，我担心会被你哥哥炒鱿鱼。”江小夏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以此缓解卢景寻失落的情绪。

　　　　　　繁华落尽　第21章：好自为之

　　　　　　卢景寻将画板从柜子里搬了出来。
　　　　　　江小夏帮她安置画架，正对着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她指着窗外的草坪说，“今天我们就画窗外的景色。”
　　　　　　卢景寻笑了一下，并没有一口答应，她放眼望向窗外，神情有些飘渺。
　　　　　　江小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然后问，“你的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迟疑了下，她方才笑答，“他是一个很严厉的父亲。”
　　　　　　“严厉？”
　　　　　　“是啊，他在子女面前都是少言寡语的，我几乎没有看到他笑过。”她的声音很轻，即使在脸上努力做出不介意的表情，也依旧难以掩饰情绪中的失落感。
　　　　　　也许，她在卢耀诚面前并不能像常人的子女那样在父亲怀里幸福的撒娇。
　　　　　　“景慧小姐每天都会回来吗？”江小夏故作随口一问。
　　　　　　卢景寻微微皱眉，她好像并不太乐意提起她，“她只是偶尔回来，大多时间还是住在外面。”
　　　　　　“那景沣先生呢？”
　　　　　　“大哥？他每天都在家里，换句话说是每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见他出来走动，其实他行动不太方便，而且跟我也不太亲近。”
　　　　　　江小夏又尝试着去问了她一些关于卢耀诚的事情。
　　　　　　而卢景寻的回答却超乎她的预料，“小夏姐姐，我知道你一定迫切的想要了解我们家族的信息，关于我的父亲，关于我的哥哥姐姐们，关于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他们的情况或许能为你提供到一些线索，不过我认为，如果仅仅只是限于你查案，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些，但是，如果威胁到我家人的安全，我哪敢透露半句。”
　　　　　　“我很抱歉。”江小夏只能这么回答她。
　　　　　　她无法用华丽的言辞去说服卢景寻助自己一臂之力，也不敢保证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不会出现像潘百灵猜想一样的后果。
　　　　　　在真相尚未查出来之前，也许每个人都有嫌疑。
　　　　　　“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卢景寻神情黯淡，她低着头继续说，“你的父亲是为了救我父亲而丢了性命，按理来说，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查出凶手，可是，我很遗憾不能帮助到你。”
　　　　　　江小夏对卢景寻的致歉表示理解，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她在这个大家庭里扮演的角色仅仅只是一个生活无忧的娇小姐，也许，她的手里没有任何的决策权利。
　　　　　　李桂香送了些甜点进来，然后又带上门出去了。
　　　　　　江小夏和卢景寻面对面地坐在窗台上，她们一边喝茶品甜点一边欣赏画册，全然不提及之前沉重的话题。
　　　　　　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落下。
　　　　　　她们透过窗玻璃看到了卢景源的车子开进了车库。
　　　　　　“我哥回来了。”卢景寻展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她放下手里的画册，穿上拖鞋就去迎他。
　　　　　　江小夏却有些紧张起来，从上班到现在，卢景寻的画板还是空白的。她担心卢景源又会找出事端跟她发脾气，可是转念想到，她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扇过他的巴掌，而他并没有生气到要把她吃掉，可见，他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可怕的人。
　　　　　　江小夏做好了应付卢景源的心理准备。但是意外的是，他这次回来，并没有直接到卢景寻的房间来。
　　　　　　她绷紧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放松起来。
　　　　　　而卢景寻却显得很是不高兴，她嘟着嘴巴嘀咕，“我哥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回来就躲进房间工作，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个样子，每次下班到家都会先进我房间陪我喝杯咖啡聊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江小夏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她也只是当做全然没有听见。
　　　　　　晚上七点钟，夜色笼罩在窗外。
　　　　　　江小夏借着倒水的空闲穿过走廊，她想要顺着楼梯走到三楼去探探情况，正在她要为自己的决心做出行动的时候，卢景源突然从她背后喊住了她。
　　　　　　“不是事先有提醒过你不要乱走动的吗？”
　　　　　　被他逮个正着，江小夏百口莫辩。
　　　　　　“如果你不听我的警告，那别怪我不客气。”卢景源的脸色超乎异常的严肃，他话一说完，便紧拽着江小夏的手快步走下楼梯。
　　　　　　“我很抱歉。”江小夏跟上他的脚步，可是她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