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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忽至，温柔将她裹在胸口，他将她的脸别过来捧在掌心，动作竭尽柔和，轻吻落在眉心，“黎尔，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毁灭。”她说。
　　她眼底透着极致的冰寒，非业火难以彻底融化。他轻轻一叹，抵着她额头，“三十年前的你，就是这样的么？”
　　“我想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办法。”她回望着他，冰寒眸底渐渐渗上些微水光，模糊了他怜惜的轮廓，“秦白，我已一无所有……”
　　“我们有彼此，只有彼此。”
　　终于明白，那天他的一句，竟然已为今日提前写下结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原本只是我的猜测。”秦白说。
　　他也希望，那永远只是一个猜测，他知道她心中珍视的是什么，就算是他，也不忍心毁去她曾依恋沉湎的过去。
　　她没有再说话，沉默一直到飞机降落。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骤雨已至
　　舱门打开时，黎尔率先起身朝外走，秦白紧了紧眉头，没说什么，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到舱门口的时候，黎尔忽然回转身来，正巧落在秦白怀里，她没有躲开，反而伸手圈住他的腰，仰头时一双眼意外的平静，“秦白，我只有你了。”
　　他轻轻弯了嘴角，低头吻住。
　　降落的地点在太平洋中心的一座岛上，这里是秦家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规模庞大的军工厂和训练精良的军队，齐集了秦家最强大的力量，是真正意义上比五区还要机密的所在。
　　刚下飞机，恭候多时的钟綦立即将重要信息上报：“事件最初起因是在A国南部的一座小镇，平民在一夕之间全部发生变异，最后成功进化的只有不到一半，另外一半全部死于变异中途。后来的一周，世界各地也相继发生同样的事，据不完全统计，因此死亡的人数已经上万，到此刻为止，数量仍在持续上升！”
　　黎尔粗略看了眼四周，只听秦白问道：“查出源头没有？”
　　钟綦为难地摇了摇头，“还在查。各地出现异常的消息都暂时封锁了，但是时间越长，越瞒不住，而且地点和人数都在急剧上升，部分地区出现了骚乱，军方秘密出动镇压，本应该参与此事的九号却没有任何行动。”
　　黎尔脚步一顿，秦白和钟綦也停下来看她，她抬起头望着秦白，许多事情一下子全部窜进脑袋里，眼前的迷雾渐渐露出部分真相的轮廓。
　　“九号也参与了这件事？”
　　钟綦觑了眼秦白的神色，面部发紧，“一个礼拜前九号的指挥官伦恩·伍兹失踪了，就连他们所有对外联络渠道也突然中断，我们怀疑，伦恩可能被劫持，九号被……”
　　黎尔冷声打断：“有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
　　“我们一直在努力！”
　　秦白拍拍她的肩，将她带着往前走，安抚道：“秦重已经和你的人去变异区查变异源头，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黎尔握住他的手强硬地停在原地，“我想……”
　　钟綦随身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他看了眼，目光微变，“有消息了！”
　　黎尔跟着秦白来到岛上设立的医务室，身着隔离服的医务人员停驻在洁白无瑕的走廊里，摆出阅兵一样的阵势迎接秦白的到来。
　　“目前发生变异的地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处于沿海，根据刚才秦重那边传来的新消息，他和成尹雪安兵分三路，在三个变异区里都发现了同一家海水淡化机构。很有可能变异根源就在经过淡化后的饮用水里。”
　　隔着玻璃，黎尔淡淡望着躺在里面被一群研究人员围住的僵冷尸体。
　　过了一会儿，一个研究人员从里面走出来，交给外面的人一只玻璃瓶，黄白交错的液体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是从变异失败的人体内提取出来的，分析过其中成分，是纯净水，经由海水淡化而来。”
　　钟綦顿了顿，抿嘴说道：“和之前我们掌握的资料相符，这家海水淡化公司和斯宾塞先生曾经有过密切的接触，事发之后，无论是公司高层还是斯宾塞先生，还有……巴泽尔·唐纳德先生也中断了联系。”
　　黎尔垂着眼睑，神色莫名，秦白望了眼玻璃窗内的景象，转身揽着她往外走，同时给钟綦下了道命令：“查出这家公司的全部分址，连根拔起。”
　　“是，先生！”
　　突来的变故让各国政府着实慌乱了一下，好在变异并非大规模发生，而且就算部分人变异成功了，缓冲周期也很长，这段时间足够将他们控制起来。根据调查，每个发生变异的地区都地处沿海，更巧合的是，这些地方不是有同一家海水淡化机构厂址就是使用者这家公司供应的淡化水。
　　很快，变异区淡化水的样本分析结果也出来了。
　　黎尔看到送来的样本中那块微小难见的蓝色晶体时，竟然微微笑了下，还颇有闲心地问了句钟綦：“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这么一说，钟綦慢慢从记忆堆里翻出了类似的画面，“创世？”当初在艾伯纳的庄园，为了给他们保命，黎尔大方馈赠的礼物之一，就是“创世”。那是艾伯纳的心血，是普通人毕生追求的进化。但是最后一切结束的太快，那个终极武器至今仍然封存着尚未启用。
　　“可是……不是说除了始祖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普通人进化了么？”
　　黎尔瞬间敛了笑，“忘了告诉你们，当初这项研究，巴泽尔也参与了。”
　　所以她不意外，在巴泽尔，在她最敬爱的巴泽尔叔叔手中，究竟掌握了多么令人疯狂的力量。
　　就算如此，她想起那个每次脱口而出的亲近称呼时，脑海里回想起来的，仍旧是那张英俊的，亲切的，温柔的，没有丝毫作伪的脸庞。
　　艾伯纳，巴泽尔，她在这个世上曾经最敬爱的亲人和长辈。
　　她到现在，到一切事实证据摆在眼前的现在，也始终没有找到可以面对真相的合适态度。
　　或者说，从秦白将那些“铁证”摆在她眼前时，她就已经忘记了该摆出怎样的态度。毁灭么？她可以毁灭很多人，但是她永远不能对那个人下手。
　　因为那是，她的巴泽尔叔叔，永远不会与她站在对立面的巴泽尔叔叔。
　　可是那些“证据”告诉她，她尊敬的巴泽尔叔叔究竟做了什么。
　　三十年来，兵不血刃地掌控了格林顿家族，甚至连费迪南都只是他的棋子；他曾经想要战争，想看着人类一个一个消失在地球上，他借着费迪南的手沉默地站在大幕之后导演这一切，结局失败了，但他并不气馁，因为他还有别的办法。
　　既然不能毁灭，干脆同化。
　　让这个世界，完完全全变成异人类的世界。
　　黎尔嚯的一下站起身来，“通知他们！变异区必须全部戒备！”
　　秦白也很快想到了其中关键，声音凛冽，“立刻派人控制住！”
　　还来不及多想的钟綦当即下去发号施令。
　　两人对视了一眼，面色迥异，秦白笑了声，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头，“担心什么？不过是刚刚进化了而已，只是速度快了些，再厉害也不用怕。”
　　艾伯纳研制出来的进化药丸加快了整个进化速度，而了解到艾伯纳进化关键的巴泽尔则也可能掌握了这个方法，那些变异的人虽然没有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进化，可能只是少了艾伯纳的“药引”，但很有可能，进化的速度会比寻常的更快。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普通军队就能镇得住的了。
　　钟綦在中途也想清了其中要害，虽然派去的先头部队已经携带了异能抑制药剂，但为了以防万一，他的命令里着重强调了备足武器。
　　两个小时后，各个变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物是人非
　　夜幕之时，周珏一方传来消息。
　　在得知九号指挥官伦恩·伍兹失踪，九号总部与官方失去联络之后，一直对九号提供资金协助的某国官方以及一家企业因自身条件不足，不得不向秦家请求帮助。
　　周珏便带队去了九号总部查探，刚刚得到的消息，九号仅次于指挥官的三位理事其中的两位早已和源流有联系，在伦恩失踪后，挟制了另一位理事，控制了九号上下。
　　因为秦家的介入，九号总部的控制权暂时夺回来了，但是分部仍然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SW海水淡化公司的各个分部已经被控制住，各地政府已经接到相应公文，及时将其封锁，位于A国的总公司也已经被勒令停业。”
　　秦白望着屏幕上一一划过的消息，目前看来，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修长指节慢悠悠敲击桌面，墨黑深邃的眼底看不透任何所思所想。
　　钟綦看了看时间，试探着开口，“已经很晚了先生，要不要用餐？”他记得，从下飞机开始，他们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刚问出口，钟綦就后悔了，这才想起来这两夫妻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吃不吃饭，根本不重要。
　　这样想着，却见秦白点了点头，“下去准……”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钟綦不明所以地看着秦白淡漠的脸色一瞬间染上一层愠怒，眨眼的功夫，他就当着几个属下的面，消失在了原地。
　　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刚才议事的时候，黎尔就出去了，秦白知道她需要个安静的环境，便没有束缚着，由她去。开始还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知道她只是在休息室里待着没动之后，他便渐渐把心思全部挪回公事上来。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就趁着他不留神的这个间隙消失了！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他立刻回了休息室，竟然在桌上发现了一张她留下的字条。
　　勿忧，即回。
　　他将纸条揉碎随手扔掉，汹涌怒火霎时聚于眼底，他要是信了她的“即回”，他就不是秦白！
　　黎尔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谁也不能给她，除了一个人。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时，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疲惫。
　　宁静的小岛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安静，穿梭来往的人影少了许多，她隐去身形立在城堡中心的巨翼顶端，落地窗内暗红色的天鹅绒窗帘规规矩矩地躲在两旁，昂首挺胸的姿势似乎准备迎接着尊贵的客人。
　　味道浓郁的淡色咖啡冒着氤氲热雾，驱散了北极圈内尚且寒凉的空气。
　　她落在咖啡杯旁，高大书架前的英俊男子捧着一本书看得专注，眉眼沉静一如之前。
　　像历史重演，但她却再也无法揣着和上次一样的心境。
　　她静默伫立着，不远处的男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瞳眸所望处，没有半个人影。但熟悉的气息他已然感知到。
　　于是他微微一笑，如同上次，“艾雅，咖啡就要凉了。”
　　在这一句之后，黎尔才慢慢现出身形来，坐在上次坐过的位子上，目光下垂定在升腾的热气间，寻不出焦点。
　　“为什么？”她忽然抬头，神色难掩悲伤，“巴泽尔叔叔，为什么？”
　　他缓缓偏过头来，目光首先落在她的脖颈间，失望之色眨眼逝去，“艾雅，我送你的项链，你不喜欢么？”
　　黎尔扯唇，“巴泽尔叔叔，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听废话。”
　　巴泽尔合上书，沉吟片刻举步朝她走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位置，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他对着她微微一笑，温柔依昔，未褪分毫，“艾雅，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那句话，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与你为敌。”
　　“或许从你对我说出那句话开始，阴谋就已经开始！”
　　“不，要更早一些。”他神情坦然，翩翩风度不改，好想他依旧是那个温柔可亲的、令人尊敬的长辈，“艾雅，我不愿意骗你，这一切，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
　　黎尔垂下眼，“多久？”
　　“三十年前。”
　　她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那么，艾伯纳的死，是否就是伊始？”
　　巴泽尔深深看她一眼，缓慢地点了下头。
　　她闭上眼，强自扼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恸意，声音压抑至极，“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将你当做家人……”
　　终于，一滴滚烫仍是不听话地坠下眼眶，她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发出声，“你是我的巴泽尔叔叔，你们是我最爱的亲人……”
　　但是为什么，会有背叛，会有欺骗……
　　“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父亲。”她甚至连质问也做不到愤怒，只能压抑着自己，故作平静。
　　“艾雅，我也希望，我是你的父亲……”他忽然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抚在她额角，“我也希望，你把我当做你的父亲，你知道么艾雅，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他有过一个美丽的妻子，到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他只记得，他的妻子笑起来，就像矢车菊一样美丽灿烂。他还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那么小，他只需要一个巴掌就可以托住她小小的身子。那个女孩很可爱，宛如清晨的熹微，让他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全部。
　　但是神不肯眷顾他，一切美好在家族灭亡之后沦为泡影。
　　幸福的时光在冰冷的长剑之下太过渺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女儿倒在血泊之中。
　　他是那样的渺小无力。从此孤独地踏上流亡之路，直到遇见他注定的挚友，直到看到那个娇小柔弱躲在襁褓中的孩子，他终于慢慢记起曾经出现在生命中的晨曦。
　　“艾雅，艾伯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背叛他。”
　　“然而你终究背叛了他。”
　　巴泽尔走到窗边，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双翼之上，神色哀戚，“我的挚友艾伯纳，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怀念他。”
　　“艾雅，你是否还记得，源流创立的初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的世界
　　黎尔盯着眼前的淡色咖啡，眸光陷入沉寂，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启唇，“家园。”
　　源流创立的初衷，就是为了能让每个异人类都能有一处栖身之所，让那些孤独的人知道，原来在这个世上，他们并不孤独，他们有同伴，他们有信仰，他们有未来。
　　“家园……呵，可是你知道么，家园并不是这样的……”他回身面对她，笑意苦涩，“家园不是日夜躲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不是千方百计隐藏真正的自己只为在这个所谓的人类世界中得到虚伪的认同！不是这样永无止境地潜伏！这根本不是家园！”
　　“你知道么艾雅，艾伯纳建立了这一切，可是他怎么能忍心看着这些孩子被人当作‘异类’？他怎么能忍心让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的发生？他曾经为我们的种族带来希望的曙光，可是最后，他却无法带领我们走到光的尽头……”
　　“……这就是他死亡的理由？”
　　巴泽尔摇摇头，走近几步，神色坦然没有丝毫作伪，“我并不想他死，只是在明知一切要发生的时候，我选择了冷眼旁观。”
　　从第一次争执开始，艾伯纳和巴泽尔这对挚友见就已经出现了无法挽回的裂痕。
　　艾伯纳要维持着目前和平的现状，互不干扰，人类与异人类和平共处。而巴泽尔已经厌恶了这所谓的“和平”，在普通人的眼中，异人类永远只是异类，人们总是对强大而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这个强大的种族不应该如同老鼠一样，日夜隐藏在肮脏黑暗的水沟里庸碌度日。终有一天，当异人类的秘密公诸于世，反对、谩骂、对抗便成必然。
　　巴泽尔希冀的，是让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浮出水面，是要这个伟大的种族光明正大地屹立在世界之巅。
　　“所以你任由九号与格林顿的秘密筹划，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死去，即便是在多年以后的今日，你也不曾后悔过你做过的一切。”
　　面对着黎尔的声声质问，巴泽尔并无不快之色，唯独眼底有几分郁色，“我的朋友艾伯纳，我对他的死亡感到遗憾，但是，我不后悔我做的事。”那郁色也在最后一句话落时一扫而空，换上决然坚定，“艾雅，很快，这个世界就会变成我们真正的家，没有种族差异，没有嘲笑，没有反抗，我们将拥有全新的、堂堂正正的未来，而你，会统领我们，成为世界之王。”
　　黎尔淡淡一笑，无悲无喜，“你难道认为今天我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协助你的计划，成为世界之王么？”
　　巴泽尔神色一顿，若无其事地笑道：“我知道你会来，艾雅，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总会来向我问个明白。”
　　“我会阻止你。”
　　“你无法阻止我。”巴泽尔微微笑道，“艾雅，和艾伯纳一样失去了‘毁灭之力’，你拿什么阻止我？”
　　黎尔面色稍变，想站起身时才惊觉浑身脱力，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顺着椅子倒下。
　　她睁大了眼盯着巴泽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算计了我……巴泽尔叔叔。”
　　巴泽尔摇头，走近她将她扶起来放回椅子里，黎尔半分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