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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叫我喔-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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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我也没说什么,”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但我真的不想再带甜甜回去了。”
  江近城:“可我父母……”
  “我和甜甜是你妻女。”
  ………
  连续几晚暴雨,中午日头不算晒。
  江甜出机场给程女士和江外婆报了平安,把行李扔给程女士助理,问陆允信:“你在哪里啊,我来找你。”
  “我可以选择不说吗?”
  江甜讲道理:“我可以选择把宇宙无敌好吃、我摘我晒的水果干全部带回去给面条小宝贝吗?”
  二十分钟后,一中门口。
  江甜从出租车上下来,蹦到街景中插兜而站,清俊懒散的少年身旁,眉眼弯弯地反手拍书包:“在这里……说好要重新给我的礼物呢?”
  陆允信衬衫上还夹着奥赛出入证,低头打量她好一会儿:“脸更圆了。”
  江甜表情僵住,一秒,两秒,三秒,鼓起腮帮子瞪他:“程女士说我这叫可爱,婴儿肥婴儿肥婴儿肥,你懂什么!”
  陆允信懒得和她废话,抿着笑,自然地勾下她书包拎自己手上:“带你去个地方。”
  ………
  居民楼过道狭窄潮湿。
  开门,简装的清水套间倒还敞亮,小茶几,长沙发,三个并排的电脑桌,格式各样的镜头和金属堆满墙角。
  陆允信应该经常来,房子充斥着属于他的生活气息。
  整洁,利落。
  江甜没换鞋,坐在沙发好奇地打量:“我好像听明女士说过,你用学校奖励自己的钱买的,然后很少回家,”江甜偏头,“因为明女士经常念叨?”
  “楼顶视野好。”
  陆允信弯身在电脑桌下抽出个铁盒,从里面掏两张高清照片,递一张给江甜。
  照片上是一轮昏黄的圆月,绰绰影像宛如戏剧里浓墨重彩的旦角,腰身纤软,卷着云袖把月亮遮暗一半。
  美,一种和平常相似又不同的美。
  朦胧到心软。
  “半影月食,”陆允信斜靠在沙发背上,长手越过她背,横过她肩膀,以圈着她的姿势,修长的手指点在画面上,“月食时,月亮是缺的,半影月食时,月亮是圆的,相当于月亮进入地球本影时角度发生倾斜,月亮边缘不会被挡,效果和穿着半件衣服一样……”
  快一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嗓音也像洗练过一样,更沉更缓。
  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讲时,温热的气息好像顺着她的发,痒意经由发梢蔓在敏感的耳后。
  “那张照片一样吗?”江甜不贪心,纯好奇。
  “嗯。”
  “难拍吗?”
  “嗯。”
  江甜眨了眨眼睛,软笑着试探:“那我是不是第一个拥有——”
  “嗡嗡嗡。”震动响起。
  江甜以为是程女士,放开陆允信,还没找到手机,便见陆允信接起:“在。”
  两人隔得很近,近到江甜可以把明女士的焦虑听得分外清晰。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她,不想来看她躲去了夏令营,但小允,她化疗真的掉完了头发,她始终是你爸爸的亲妈。”
  明女士停了片刻,“昨晚医生最后一次下病危通知,早上基本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她还是想见见你,就想见见你,我知道你真的真的真的不愿见她。”
  “可人之将死,”明女士不忍,“不见你一眼,她瞑不了目……”


第36章 《抵达》
  陆允信轻描淡写:“那就不瞑目。”
  明女士噎; 随后叹气; 劝说:“你爸爸从前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身为父亲; 他不想让你为难给你添堵; 身为儿子,他完成不了自己母亲临终前最后的心愿。”
  明女士说; “他都这么为你考虑; 你就真的不能体谅一下,就路过,就顺便看一眼; 就当是怜悯,就当是积德; 就当是做善事让老人家走得安心一点不可以——”
  “善事?体谅?”陆允信哂笑; 坐直身体,“我很忙,不信佛; 不积德——”
  “陆允信!”对面低喝。
  陆允信唇边笑意徐徐敛住。
  明女士似是靠着墙,急促的呼吸依靠载体调整下来。
  她笑:“是不是以后但凡我做错点什么,我临死闭不了眼,你是独生子女; 我就你一个儿子,你也会说很忙根本不会看我一眼?不谈母子血缘,不谈养育之恩……”
  陆允信直接挂断。
  “啪”一声,手机摔在茶几上。
  陆允信滑坐在江甜身边; 手抱头枕在沙发背上。
  他翘二郎腿,膝盖堪堪抵住江甜,江甜望着他脸色发白,眼睫死阖,故作淡定的神色被手背上凸起、轻颤的青脉暴露。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漠然,偏偏显示“明女士”的震动接连不断。
  陆允信没说话,江甜也没说话。
  陆允信手机从茶几正中间“嗡”到边缘时,江甜咬了一下唇,小心翼翼给他扶回去:“明阿姨好像,很为难……”
  “出去。”
  古井无波,两个字。
  江甜放轻语调,斟酌着:“你奶奶无意伤害过你,但明阿姨没有,”江甜尝试着去握他的手,“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
  江甜小指刚碰到陆允信手背,陆允信倏一下抬手。
  江甜重心没稳朝后仰,陆允信捞起手机起身,越过她径直朝外走。
  “嘭咚!”
  摔门声又重又急。
  留下房屋空旷安静,江甜手在空中滞了好一会儿,讪讪地、好像不知道如何垂下。
  ………
  正值暑假。
  一中门口,店没开几家。
  江甜给秦诗打了电话,秦诗轻易找到江甜,又给本要约自己的傅逸临时改地址。
  傅逸赶过来时,秦诗坐在奶茶店最角落,江甜斜靠在秦诗的肩上,柔软安静。
  傅逸抹了抹才剪的飞机头,大剌剌坐下:“甜姐儿你回来不找允哥干嘛缠着我家诗哥……”
  “嘘……”秦诗抬指抵唇,给他递了个眼色。
  “吵架了?”傅逸明了,在桌下踢了一脚江甜,江甜没反应。
  “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大不了,”傅逸无所谓道,“甜姐儿你笑着朝允哥要个抱抱,保准允哥立马乖得和孙子一样……”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江甜忽然出声,细细的。
  “方方面面慢慢来,”傅逸挑眉坏笑,“我当初可没少给他资源,欧美日韩——”
  “傅二。”秦诗踹他一脚。
  傅逸立马收住。
  江甜盯着收银台不断摇晃的风铃,轻言:“他奶奶……”
  两个字,傅逸脸上的嬉闹渐渐敛,最后,拢得一干二净:“诗哥,帮我和甜姐儿点个单吧。”
  奶茶店四周有青色的磨砂玻璃,上面倒着朦胧的影。
  江甜爱极了抹茶的一切。
  一口一口吸着,一句一句听傅逸难得正经的语气,吸到最后,不知是珍珠太大,还是吸管口太小,一截空气从咽喉漫入胸腔,把江甜堵得不知所措。
  她目光涣散地眺着店外车水马龙,触及秦诗和傅逸对视的担心,合指,慢慢地把奶茶杯抱紧,抱很紧。
  良久。
  “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傅逸和秦诗异口同声。
  江甜应好,慢条斯理给两人拿了两小袋书包里的水果干,步伐如常地走出店,推门,关门。
  “咔哒。”
  合拢瞬间,她一边狂奔一边给冯蔚然打电话:“他回奥赛班了吗?你们在几楼。”
  从未有一刻,这么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
  “A座,302,允哥到了有一会儿,不过我们马上要放了,”冯蔚然问,“甜姐儿怎么了。”
  江甜道谢挂电话,路过小广场水凼,溅出水花。
  江甜跑过文化长廊,陆允信举手早退,进入楼梯。
  江甜上楼没听到冯蔚然的电话,陆允信下楼梯到文化长。
  江甜到达奥赛班门口,冯蔚然被吓到:“甜姐儿你什么事儿这么急……允哥刚走,诶诶你小心看着点路。”
  陆允信步伐散漫,江甜追下楼,便看到他走在篮球场一端,背影镀进阴暗。
  江甜踏上篮球场,陆允信刚好转身,消失在转角。
  两人之间隔着陆奶奶,隔着明女士,隔着陆允信彻头彻尾的冷漠和江甜迟到的了然……
  距离看得到,追不到。
  江甜到校门口,陆允信上出租车。
  江甜撑住膝盖喘气,喉咙干到快要撕裂,陆允信目光和她在空中相撞。
  一米马路坎,一道玻璃窗。
  陆允信极为淡漠地别过头,出租车启动,他紧绷下颌线浮在车窗和江甜凝视到渐热的眼眸,宛如隔山海……
  江甜很累,累得再也走不动。
  有出租车来时,她仍然抬手招住,“阿姨麻烦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追上前面那辆”……
  一前一后到家属院。
  陆允信下车,进单元,进电梯,江甜忙不迭追着,掰开合一半的电梯门,挤进去。
  电梯合拢。
  江甜站在陆允信身前,睨着两人的脚尖,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小声道:“陆允信。”
  陆允信稍稍抿唇,平视前方。
  “对不起。”第一个道歉,给刚刚。
  “我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江甜抬头,视线撞上他微昂的下巴线条,一下子撞疼了眼,“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眼泪包一路,蓦地淌出眼眶。
  江外婆给江甜笼统地说过。
  江甜想过可怕,却没想过,会可怕到……
  陆允信四年级开学,被送到小镇上,和奶奶、大伯他们住在一起。
  那个时候,陆允信和江甜一样,乖巧,懂事,父母工作好,给的教育好,家里窗明几净,阳光从落地窗泻下。
  陆奶奶很喜欢他,带出去买菜、打牌,逢人就夸:“当然是第一,我家小允可聪明了!”
  “这是老二家儿子,长得可好看了……送给你?不干不干,起码得千万才换!”
  陆允信话虽不多,但对街坊邻居的夸奖,也会笑着回应。
  陆允信刚到那两天比较顺意。
  第三天开始,他便对小镇闷湿的气候有了不适应症。感冒,发烧,陆奶奶送他去医院守着他输液,陆伯娘和陆大伯疯狂吵架。
  “你个窝囊废有什么前途,赌赌赌,就知道赌,是啊,我们老总就是好,就算有家室也比你好。”
  “我这婚和你离定了,你赶紧签协议,孩子房子都给你!”
  “……”
  那个时候,陆允信对这些深意似懂非懂,只知道一周后出院,大伯娘卷着存款远走,大伯酗酒嗜赌,而陆奶奶多了炫耀的资本:“我家小允可不就是宝贝,熊猫血你知道吗?护士抽血做什么检查,都说她第一次见呢!”
  陆允信拽奶奶袖子,不太喜欢奶奶这样。
  陆奶奶拿他当小孩,一说再说,脸上有光。
  一周后,大伯告诉陆允信,措辞说他有个朋友生病了,血型太少见。
  陆允信怀着天然的恐惧想拒绝,陆奶奶说:“小允就当做善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一次400cc,一次600cc,一次700cc……
  陆允信本就在长身体,好几次抽完眩晕站不稳,看着奶奶赞赏的眼神,也便忍下去。
  慢慢地,他上课注意力无法集中,无法剧烈运动,开始犯困乏力。
  直到有一天提前放学,陆允信走到家门口,透过飘窗看到家里来了个满是络腮胡的陌生男人。陆大伯把满满一盒集血管拿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拍着陆大伯的肩,递过去一沓钱。
  面值一百,整整一沓,红得晃眼。
  陆允信呼吸几乎停滞。
  他没敲门,飞快找去镇上的小卖部,用全部积蓄,第一个电话拨给陆爸爸:“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拨到陆爸爸公司:“陆工他们现在在马萨诸塞,对,A级保密,”前台小姐姐电话很多,匆忙道,“小帅哥在奶奶家玩得开心。”
  第三个给明女士,关机。
  第四个拨明女士办公室,机械女音和针管一样冰凉,“欢迎致电南大物理工程办公室明瑛,明瑛外出中,下面为您自动转接……”
  那天晚上,陆允信强撑镇定地拒绝:“奶奶,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陆奶奶附和:“要不今天就——”
  “操他妈装什么装,”陆大伯一把推开酒瓶,拽起陆允信衣领,“小崽子看到了?学精了?还特么学会去小卖部打电话了?给爹妈告状?说?说什么?”
  “我告诉你陆允信,你信不信你给你爹妈说,你爹妈都不敢吱一声,”陆大伯醉醺醺狞笑,“你老子是个丧门星,你特么也是个丧门星,你们父子俩都欠我的……”
  陆大伯打个酒嗝:“你没来,老子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你一来,良琴那婊娘们滚了,儿子也特么不理老子,凭什么!凭什么啊!”
  陆大伯狠狠把陆允信摔椅子上:“你特么就和你老子一个样,凭什么当年他成绩好他就能读书老子就要辍学打工!凭什么他现在城里有房有车,老子还要帮他养儿子。”
  “老大你够了啊!”陆奶奶护陆允信,“当初说了砸锅卖铁供你兄弟俩,是你自己不愿读,要去闯,明瑛送小允回来可是给了五十万——”
  “可特么全都被良琴那婊娘们捞走了啊!”陆大伯掀桌,“你特么是不是还想去城里享福,你特么以为老二给这五十万不是给你的养老钱,老子现在身无分文,这小崽子身强体壮抽点血养你有错?”
  陆允信抽噎着拉陆奶奶衣袖:“奶奶我们走,我爸爸会养你,我爸爸不养你我会养你,”陆允信回忆电视上,“我可以去洗碗去捡垃圾——”
  “你特么小崽子心眼这么多,特么就是垃圾。”陆大伯一巴掌扇在陆允信脸上,陆奶奶蹒跚着、哭着想说什么,陆大伯直接拿把菜刀冲出来……
  陆允信白天浑浑噩噩上学,晚上回地狱。
  他开始看不清黑板,他长期脸色发白,作业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在同学老师问“怎么”的时候,只能答小感冒,他没办法忘记架在陆奶奶脖子上的菜刀……
  奶奶是现在,唯一还疼他的人啊。
  后来,越来越多……
  1000cc后,他几乎走不动,站不稳。
  陆大伯给他请了长假,关在家里最小的房间,陆奶奶每天给他送饭,手上开始有金镯子,玉镯子。
  再后来,陆允信看不见她安抚的眼神,看不见很多东西。
  他吃不下饭,只能喝蛋白…粉,喝了吐,吐了喝,无数次休克,无数次缩在狭小昏暗的角落,听见外面陆大伯和不同女人隐约奇怪的声音,听见麻将机转动,听见“小允在午睡……新闻啊,小崽子皮痒,意外死亡很正常,没办法追责”,然后是粗语言笑……
  那种喉咙无法滚动、无法下咽的感觉,那种出汗眨眼都困难的感觉,那种长时间休克后睁眼那瞬、就像游泳初学者在水底碰掉了鼻塞和泳镜,水从四面八方灌来,逆着窒息拼死朝上浮的感觉……
  日…日…夜…夜,无处可逃。
  江外公办公室电话一学期五个月缴一次费。
  老教授吝啬抠门,绝不允许学生助理用公用电话给私人打。学期末,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无聊地核查完,顺便看了异地陌生号码拦截,回放出家属院一熟悉小孩怯怯的声音……
  江外公挂了电话立马打车到基地,基地警卫要拦,江外公愣是搬特权搬校长各种胡缠乱泼,破例把明瑛叫了出来。
  傅逸说,那天程女士在家,江甜脱不了身,他和毛线几个骑车去乡下偷荷花。他出来买水骑错方向,玩性很大地跟着一排呼啸路过的救护车和警车去看热闹……
  明瑛不可能放过陆大伯,陆爸爸亦是。
  轰轰烈烈告上县城法庭,传讯唯一的证人。
  陆奶奶揣着自家老大声泪俱下的“妈我错了我真的不想死,妈真的,妈明瑛肯定不会原谅你,我进去了谁来给您养老,妈我知道悔改我会好好孝顺您,小允已经脱离病危,我也没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在明瑛和陆爸爸的期待下,在陆允信躺病房里、想陆大伯伏案想得心肝绞着发痛的企盼下,她颤巍巍拿起话筒。
  “小孩子南城城里来的,水土不服饮食不调是我照顾不周……当然,当然没有虐待……”
  “……”
  “针眼啊?是心疼他,带他去医院看过,那个胖胖的张护士可以作证,还在私家诊所输过几次液……地下卖血什么什么黑色产业链?”
  “……”
  “我老太婆听不懂,他大伯怎么可能认识那样的人,没有,一次都没有,”老太太被木槌声敲得缩脖子,“真的没有,俺喜欢俺孙子街坊邻里都知道,怎么可能,他大伯也喜欢啊,蛋白…粉一罐一罐地买,你见街坊小孩谁吃这么高级的东西了……用俺老陆家各辈祖宗发誓。”
  陆允信对陆奶奶抱过多少维护和希望,便有多不可原谅。
  陆允信那年十岁,真的是个孩子,天真幼稚的小孩,才刚刚接触这个世界,才准备形成认知和价值观……
  第一次,贪婪背德把他拉入深渊。
  第二次,亲情伦理熄灭明火。
  江外婆说:“整整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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