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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身自爱_未再-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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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看着于直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眼睛里头有隐隐的怒意和冷冷的轻视。然后他的手伸过来,像手铐一样扣住她的手腕: “我们是该谈谈了。”
场内还有零零散散的宾客以及于家众人,他们全部看到了此刻的变故。但于直没有让他们有更多的窥视机会, 他几乎是拖着高洁进入刚才祖母休息的那一间休息室。在关上休息室大门时,他重重将高洁甩开。
高洁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板上。她勉强立定,却还是被愤怒乱了气息,。 咬一咬唇 , 才发觉自己竟然气极到无法发声。
于直锁好门, 越过她身边, 坐到了沙发主位上, 自茶几上抽了两张餐巾纸, 将发上脸上的红色酒渍抹去,将纸巾团入掌心,两手十指交叉握拳,轻轻松松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勾起了嘴角,淡定地望着她。
他慢悠悠地说:〃螅啵獠痪褪悄悒D直计划着的结局吗?你准备了什么结束陈词?“这一刻的于直,和刚才舞台上的于直是一样的,冷淡而残酷,熟悉得不得了。高洁想起了她在热带雨林里领教过的——雨林里的百兽之王美洲虎,巡视自己的领地和自己的猎物时,就是于直此刻的姿态和眼神,笼罩在她头顶的巨大恐怖,瞬间灭掉了她的愤怒和气恼。
她的双腿又僵直了,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刚才于直的问话,也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心脏急速跳劫的声音,就像当时见到美洲虎一样, 她的血液几乎是在逆流。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害怕,还是有着其他的情绪,复杂到她浑身冰冷得仿似还沉在漩涡中央。
于直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姿态更悠闲一点。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女人,持着倔强而矛盾的态度,露出倔强而矛盾的表情,仿佛想要和他同归于尽,又像害怕与他接近。
他有办法让她很快就不矛盾,然后立刻气馁。
于直松开手抚了抚脖颈:“穆子昀从你手上拿了百分之零点五的股权以后,打算卖给启腾集团。”
那个女人倔强的表情陡然松开—丝裂缝,本来就矛盾的心灵堡垒摇摇欲坠。
高洁的心头是被于直这句清清淡淡的猛地一震。她的混乱原本是一股本能的冲动,让她做出本能的应激反应,于直的一句话就像—记冷枪,让她本能的情绪全部退散,脑海中一些原本模糊的意识就像拼图—样拼凑起来。她的身体抖了抖,连声音都附上了害怕:“什么?”
于直缓缓说道:“你的百分之零点五给了启腾以后,他们就是盛丰集团的控股方。”他冷笑,“穆子昀打算把我们家卖了。而你,高洁,你和她签的股权转让协议,在她打算的这笔买卖里,很重要。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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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极力发出声音,发出的声音却是在求证可怕的现实:“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于直又笑了笑,风流的嘴角微微勾起,将背后的真相重重落下:“大概是从阿里山就开始了吧。”
高洁好像被冻水冲刷,冰寒劈头淋下,战栗缓缓散开。
于直继续用高洁已经熟悉了几百遍的调情语调,把冷情的话讲出来:“你我双方还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就当这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商务合作吧!最后这—场——”他顿了顿,心头那一点起源得莫名的怒火至今还未消除,这不应当,他的口气重了重,“本来你不就计划着吗?就是被我提前执行了。咱俩起不亏欠。”
高洁脑中的拼图,已被轰然爆裂,目光渐渐模糊,老式酒店的陈旧色彩在她眼前跌跌撞撞,明明应该被固定的光线跟着摇摇晃晃,交织成一张棋盘——就像她被他们披上的衣裙。
那个男人——那个叫于直的男人,就坐在棋盘之外。她内心隐藏的阴谋,一路孤单的图谋、逐日而生的愧疚,一切都被他窥透洞穿。她内心隐藏的阴谋和欲望,早就被捕捉到这张棋盘上明晃晃地盛放,被对方假装入戏的姿态无情地调戏着。
可是,这样一个时刻,听完执子之人的陈述,那样巨大的黑幕以及她愚蠢到极点的行动,瞬间让她的愤怒连释放的立场都没有。高洁蓦地惶恐起来,面对审判,她无可辩驳。
于直看着又怔怔地站到光线中央的螅啵成显就橛诰∫谎木笄烤∈В芤步ソッ魑《氖橇髯诺哪芽啊⒈摺⑽弈蔚纫谎阅丫〉谋砬椤
她泼他一杯红酒以后,他以为她可能会像螅麧屇茄ざ叫沟桌铮⒆鞯娇赡芰钏薹ㄕ屑堋
谁知她如此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
于直原本打算在高浩开口前,不叙—言,但高洁一直无言地站立在他对面,沉默得他好生难耐,于是他破规补了—句:“高洁?你刚才不是还想说些什么吗?”
高洁也想说些什么,张一张口,才开一道情绪口子,震惊冤屈羞怒愤慨愧疚自惭种种痛楚叩门一样袭击过来,痛到她又不能正常发声。
自典礼开幕,她一直在失语状态,在整个棋盘上,她也一直失语,盲目。差一点祸及他人,包括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于直眼里的高洁将微张的嘴闭上,如他所愿地塌陷了堡垒。
高洁的双肩跟着塌陷,她的嘴唇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摇了摇头,将手指上的戒指除下,扔在了面前的地毯上,戒指在地毯上一路滚动,一直到于直的脚下。
于直看着脚边的戒指——以水沫玉装饰的犬眼,以缟玛瑙点缀的犬鼻,以钻石铺镶出的斑斓犬身,都是以最华丽的外表包裹的谎言。、高洁痛苦地动一动山石落根般的双腿。这是不应该再停留的现场,兵败如高山倾倒,渺小的自己,愚昧的自己,已不能现世。念及此,她终于积聚出一股力量,让她得以拔腿,继而转身,愈走愈快,快到几乎是飞奔到门前,扭开门,踉跄扑倒,又挣扎爬起。
这些动作都落到于直眼内,甚至在高洁跌倒在门前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但也只是站着,没有让自己更向前一步,而是看着高洁又扶着门框爬起来,风中弱枝一样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于直俯身捡起戒指。
这出折子戏终是落幕。
他将戒指放入口袋中,在原地站立了一小会儿,从容不迫地走出门,顺手将休息室大门关上,就像亲手落下这出戏的帷幕一样。
他在门外看到了高潓,高潓的那张脸和高洁差不多惨白,她离他差不多五米远,并不走近。
于直笑着打了个招呼:“潓潓,你好。”
高潓又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表情是有些惶恐的:“于直,你太可怕了!”
于直仍是笑着:“潓潓,你在说什么呢?”
“于直,我今天过来并不是因为认了输,而是不想输掉姿态。但是来了以后,发现这一切简直……简直不是我能理解的。你太可怕了!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和我分手,和今晚的这一切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把我们家都——”高潓问到再也问不下去。 于直说:“你想看的,都看到了。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高潓猛地摇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为什么了,就算高洁活该,也算我活该。我不想让我自己更活该。我……我走了。”她转过头,像是怕被真相追赶一样匆匆逃离现场。
于直仍是不疾不徐,漫步走入已经散场的大厅。
于毅得意扬扬地迎过来:“善后善好了”他拍着于直的肩膀,“走,喝一杯去。”
于直摆手,他看到了正在协助林雪的助理管理收尾事物的秘书,把她叫到跟前,嘱咐了一些事宜。
于毅笑道:“奶奶是善心人,给穆子昀和她外甥女的补偿太厚道了。”
于直遣走秘书,对于毅说:“穆子昀这员大将,奶奶可是给了你。”
于毅说:“好嘛!烫手山芋嘛!”
于直笑了笑,对于毅耳语道:“也不算烫手,回头你好好把她以前和电视台往来的账务仔细查查。”
于毅心领神会,给于直比了个大拇指:“喝酒去。”
于直还是在偌大的大厅里头立了会儿,走出宴会厅大门前又回望一眼繁华落尽的宴会厅,戏台上每一样残迹都被收拾干净,明天又会重启大门,开始新一轮的繁华大戏。
他跟着于毅走出这剧院一样的百年大楼,外面只有零星的路人,没有了高洁的踪迹。他想,他不能再想她了。
高洁是在五分钟之后,自剧院一样的百年大楼破门而出,在风中一路狂奔,撞倒一位路人而不知道歉,她更不知自己想要奔向何方。
一种痛蔓延开来,如尖利针锥刺进心脏深处,如厚重铁锤敲击在脑门之上,痛得轰轰烈烈、沉沉实实、不分南北。
她依旧处在她的原点,浑浑噩噩地上足发条,既无前路亦无出路地兜转。一直就这样兜转。
高洁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忽地踢到一块硬块,才重重摔倒在地上,耳畔只听得沉沉江水流动和呼呼秋风吹拂。四周暗黑无人,只有江水两岸的民宅闪着冷冷的灯光,一星两点,是她眼前冒出的金星。她昏沉而茫然,仿佛梦里不知身是客,不知今宵去何方。
有带臂章的夜巡人路过,好心过来搀扶她:“这个姑娘怎么回事?生病了?要去医院吗?”
高洁推拒着:“不。”
她被陌生人扶起来,才觉出身上的冷。
“快回家吧?现在没有地铁了,前面可以交到出租车。”
她在好心人的指引下,走上被路灯照亮的笔直大道,车站停着暖黄色的出租车,她糊里糊涂钻进其中一辆。
司机问她:“小姐,去哪里?”
高洁下意思报了个地址,司机踩下油门,汽车启动把她的意识也启动,她慌乱地说:“不对,不是这里。”
司机好脾气地问:“那么是哪里?”
是哪里呢?她去哪里呢?她刚才报出的怎么是于直公寓的地址呢?那也是棋盘上的格子,陷她进去的格子。
她小声地无奈道:“我不知道。”
司机没了耐心:“小姐啊,你别跟我们这种做通宵生意的开玩笑,不用车就下去吧!”
可是车内温暖,高洁不愿离开,她扒住座椅:“去常德公寓。”她终于想出她唯一可去的地方。
这里离常德公寓并不太远,也就十几分钟路程,很快抵达。高洁付钱下车,一路跌撞走到“清净的慧眼”工作室门前,往兜里摸钥匙,才发现这件被别人披上的衣服,一点伪装和庇护都不给她,没有衣兜更没有钥匙。
高洁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门,里面透出一线光亮,高洁支撑自己的力量已经透支,瘫软乏力地倒头就栽了下去。
她浮浮沉沉地睡着,不知今夕是何夕,时不时不安稳地抽搐一下。睡时无梦,醒时也不觉已醒。等到有人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她不得不醒过来。
站在床边的裴霈关心地问:“高姐姐,你有点发烧,要不要去医院?”
高洁迷迷糊糊地先摇头,然后目光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相触,被一暖,终是再度回归现实。
裴霈提醒道:“我做了点粥,端给你吧?”
高洁没有气力让自己说出“不”,也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虚弱地点点头。
裴霈熬的粥香糯可口,温软香甜。高洁喝了一口,接着就喝下一碗,望着碗底,看到了穷尽的局面。
一切都已经结束。她已经落下阵,态度糊涂,姿势难堪,毫无值得同情之处,而且——结局和她预想的是一致的。高洁狠狠地咬着唇,心中痛悔到极点,却落不出一滴泪,也讲不出一句话。难看的创伤,深刻的耻痛,屈辱的懊悔,不可与人言的倔强,她强撑着让自己坐着,积攒着气力,可是又迷惘得好像什么都积攒不了。
就在迷惘时刻,裴霈又来敲门,在外面轻轻唤道:“高姐姐。”随后推门走进来,神情古怪为难,向高街伸出双手,左手手心里一串钥匙,右手递来一封信笺和高洁昨日遗留在宴会厅现场的手包。她说到,“刚才有位'路客传媒'的陈小姐来给你送包,留下了这串钥匙和这封信。”
高洁把信和包接过来,打开信笺,信是打印出来的,非常公式化的通知文字,告知她可在下周某日至某某律师事务所签署房产过户协议,自己的联系方式是多少多少,房产就是静安寺后头的那件公寓——这就是她在这场赌局里唯一的获得凭证了。
于直何尝将她放在眼里过?真是一场虚情假意、虚与委蛇的折子戏。但高洁心内的痛麻痹着她的身体,她轻轻合上这页纸,就像放下了折子戏的幕布。
然后,她的声音就能发出来了,她攒了力气对裴霈说:“裴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裴霈立刻说:“当然可以。”
高洁说:“这张纸上有个地址,这串钥匙就是房门钥匙,能不能帮我把房间里所有的女性日用品和衣服拿过来?壁橱里有两个行李箱,都是我的,只需要整理这个季节的衣服和内衣就可以了。”
裴霈真是个灵透的姑娘,笑吟吟地过来抱抱高洁的肩膀:“高姐姐,欢迎你当我的室友,我一个人晚上住老房子真有点害怕。”
高洁柔弱地靠在裴霈的肩头,放松了自己。没有想过漩涡过后还能得到至大至诚的安慰和好意。
大至诚的安慰和好意。
一切都结束了,是的,她一夜之间就失去之前二十多年自她头顶灌入的、扭紧她血肉的发条, 心中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她望见了自己的愚蠢和蒙昧,并且因此摔得粉身碎骨。 然后她回到了这里—“清净的慧眼'', 是母亲给予她的最初,也是母亲的遗志。
在这里,她要拾取她碎落的遗骨,重新拼凑出一个自己。高洁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
裴霈将小卧室的窗帘拉开,室外阳光金子一样洒落进来,公平地普照大地,也普照着她。裴霈笑着说: “晒晒太阳养养钙, 一切都会好的,太阳每天照样升起,生活每天都要重新开始。”
裴霈没有问她缘故,却给予她最好的照顾。高洁有一点点感激涕零,她再不翻身下床, 就太对不住她的好意了。
高洁洗漱的时候,裴霈去了公寓取高洁的行李,她动作很快捷,不过两个多小时就回来了,她请了出租车司机帮助她将两只行李箱和四个大袋子提进门,她气喘吁吁地说: “我把所有的女性用品都拿来了,还有你所有的衣服。”
高洁打开行李箱,裴霈手脚灵巧,在有限的空间里,将她全部的用品都装了进来,包括她自己的,包括于直给她买的——也没有关系了, 她和于直的这一段切皮切不了肉, 实打满算是交割不清楚的。
但从今往后,于直也再无工夫将她放进眼内,她告诉自己,戏已落幕,盈亏自负。
她将唯属于自己的这些物件一一收拾进 “清净的慧眼”,她将自己的心也收拾进 “清净的慧眼 ”。
高洁一直没有和于直的秘书陈品臻联系过户的事,令陈品臻颇为为难,她向于直汇报完公事,便将这桩事情一并汇报。
于直正在签署言楷提交的“创意广告大赛”的媒体预算报告,听完陈品臻的汇报,把目光停在报告的最末签名栏。
阿里山后,几乎高洁全部的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包括最后结算的无所行动。她在想什么呢?他不能再想了,他不应当继续纠缠在这桩旧事中。
于直对陈品臻说:“事不急,你等她联系你”。
陈品臻对于直的指令从来都会顾及得面面俱全,滴水不漏,她多问了一句:“如果高小姐一直不联系我呢?”
这也在于直的意料之中,他说:“等她联系你了,你再汇报我。”
陈品臻觉出老板的不耐烦,不再多问,即刻告退。
于直是非常不耐烦,但他不自觉,一直到秘书有点噤若寒蝉地告退,他才恍觉,然后扯了扯领带。
那一夜折子戏落幕后,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包括他和高洁,也包括他和局中众亲。
父亲在宴会次日就拿了行李箱, 自大宅外出长期旅行,要他在亲侄手底下被任意差遣,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铮得祖母令,定不会让享福半世的于光华再适意快活而毫无贡献。于是于光华暂时告退,告退前朝于直冷笑:“你比你老子我狠得多。”
至于他的半世搭档穆子昀,果如于直所料,神色如常地去于光耀和于毅父子跟前报到,大半世商界戎马生涯,早练就她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他们的仗还没完全结束。
祖母林雪次日就找来合作多年的邱律师,姜是老的辣,祖母拿出所有人都不知的私房财产增加注资,将众人的股权稀释。
这一回于直和于毅均无异议,也无立场提出异议。林雪在注资前,已同他俩和于铮开会,用长辈劝慰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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