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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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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周是安端起手边的那杯杨梅酒,送至唇边细啜时,竟有些醉翁之意了。
  梅红的浊酒,充斥着他口腔里的先是辛辣,呛烈,最后才有淡淡的甜酸。像极了酿酒的主人。

  “言晏今天不回来吃饭?”
  存疑了一个晚上的念头,倒是被那位莫先生问出了。
  周是安不动声色地听。
  “他们公司明朝才开始放假,办公室一些外地人先回去了,本地人留守,晚上部门有聚餐。”言母解释道。

  一个晚上,周是安动筷子有限,眼下老太太口中那道酒香草头上桌,他难得拾起些食欲,小汪因为要替他开车,没敢尝那杨梅酒,此刻也吃一筷子菜,算是间接尝尝那梅酒的味道。
  岂料,菜里根本尝不出酒的原味了,早被锅下的旺火蒸腾掉了。
  谢礼宾关怀小汪,说待会回去的时候,盛些给他,回去尝一尝。
  小汪连忙摆手,“我只是瞧我们周总喝得有滋有味,一时好奇罢了,可别给我啊,我不怎么喝酒的,别糟蹋了好东西。”

  小汪二十岁出头就给周是安开车,二人虽是雇佣关系,可平日里周是安待他不薄,小汪自己也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岂会看不透老板的心事,又目睹过周是安私下如何为难那位言小姐的,他一句无心之言,倒是让周是安有些挑不是的毛病犯了。
  什么叫,我喝得有滋有味。

  周是安眼风扫一下小汪,臭小子撇撇嘴,来的路上,他就揶揄过老板,原来谢先生是言小姐的舅舅啊!
  周是安一个晚上的不如意,此刻也不能拿小汪怎么地,眼神知会他,先记你一顿打!

  *
  酒足饭饱,周是安临走前,特地去厨房里与老太太告别,表示今晚叨扰了。
  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言语实诚得很,说二小子平日受周先生太多关照,他们一家人倒希望周先生来得勤些,左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怕就是周先生不赏光。
  “就是因为老太太您这左一句周先生,右一句周先生,臊得我也不敢多来呀!您是长辈,按一般晚辈的礼喊我就行了,我与礼宾的关系,那都是生意场的路数,与咱们私下没有关系。”

  周是安的一副好皮囊,加上这熨帖的礼数,很难让老人家不欢喜的,就连言母也跟着称赞几句,“周先生这样好脾气的一个人,哪家姑娘找了你,也是上辈子修得福分呀。”
  周是安心头一丝伪善的笑,是吗,那么,您家的姑娘呢?

  前些日子谢礼宾就提过一次有些节礼想送给周是安父母,周是安一向不吃这套,这几年也不喜欢代理商们与他来这些明里暗里的虚礼。
  周是安立在门楼里,谢礼宾夫妇又重谈这个话题,夫人沐敏之也诚意满满地说,要不是知晓周总的脾气,我们一定送到您家里了,眼下您人都过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让司机带些回去吧,备都备下了。

  周是安不比父兄,父兄这些年节期间,不收那些东西,还顾忌着太多险恶人情,他不收全是不想应付这些人际关系,一旦他松了这个口,那便是无休无止的烦扰,他不缺那几个物件、吃食,更不想把人际关系搞得复杂化了。
  他明白谢礼宾夫妻的心意,今年谢礼宾这边的生意太多倚仗周是安的助攻了,连一个守家的老太太都懂这份人情世故,他如果再执意驳谢礼宾夫妻的面子,倒有些难收场了。
  周是安只让沐敏之挑些他母亲的吃食补品,那些烟草、酒水就不用了,“老爷子年级大了,如今母亲也管得紧,不碰这些伤身的东西,拎过去也是讨老太太的骂。”
  得了他本尊的应允,谢礼宾与小汪一并搬东西出门,一家人客套地送周是安。他临出门前微叹了口气,竟有些比应酬还难熬的觉醒。

  巷子外口,有一块方地,算是社区的公用停车场,早些年还都是免费的,后来附近一些办公楼的人上下班总停占着,社区为了内部资源保护,就圈起来按时收费了。
  谢礼宾与小汪拎着些礼品袋走在前面,周是安落后几步,侧着些风上前。
  隔着一些距离,就看见停车场一辆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言晏从副驾下来,就跑到收费处的大爷处,软声软气地喊人,知会老先生,朋友送她回来的,临时泊一下车,即刻就走。
  大爷会意,一般业主出面的停车,时间算不上一个小时内的都不收费的。

  她再折回去,驾车那男人从后备箱里替她拿出一具琴盒,目测应该是大提琴。
  “我自己可以的,您真不必停车下车的。”她想接过那把大提琴,身旁的男人没有给她,一副执意送她进里的样子。
  “走吧,这里风大。”男人绅士风度满满。
  饶是不近听,一些不予言明的情绪也再显然不过。

  “言言!”谢礼宾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小汪,与外甥女撞了个正着。
  言晏一身白色羊绒大衣,侧首过来的时候,有限的夜里照明场间,周是安只看得出她穿了一袭黑色长裙,整个人明显是细致收拾过的,平日里的及脖短发此刻编束着,眉眼间珊瑚色的妆容,灯下看,温润地能瞧见水光。
  她先是坦然的神色,瞧见舅舅身后的周是安,倒反而有些怔色。

  周是安几步路与谢礼宾并肩再错开,他没有停步,也不与任何不相干的人交浅言深,淡漠地拍了下谢礼宾的肩,说先回了。

  谢礼宾送周是安上车,好言关照了几句小汪,路上开车慢些。
  再折回去时,只见言晏身边的那男人谦和地递手与谢礼宾,表示幸会。

  与此同时车内的周是安合上车窗,小汪想开口说什么,他闭眼揉一揉眉心,冷漠地开口,“开车。”

第14章 第五章、大梦不觉(1

舒家的老爷子,在正式离休前,是个守备军区的司令员。
  舒木槿是舒家长房这头的独生女。

  她父母的那些纠葛,周是安知晓得并不多,只某一天,大院里,悄默声地,住进一位独来独往的女生。偶尔见,车进车出的舒家小叔放她在大院里下车过几回,知晓她的名讳还是母亲的牌桌上,几个妇道人家,院里谁家半星新鲜事,都逃不过这三四个妇人的长舌。
  舒家老大当年在夫人怀身的时候,就偷吃被老婆在他值班办公室逮了个正着,后来下海做生意,又屡屡不如人意,吃喝嫖赌的,德行全散没了,老婆一气之下就带了孩子离了舒家。
  如今那闺女都十七八了,又被老爷子着人接回来了,听说是老大家的那位原配太太病了,人都不行了,哎,作孽呀。老大如今自有家室,闺女也只能养在老爷子身边,有一天算一天。

  “她叫什么名字?”周是安难得有闲心听一群娘姨扯话,端着碗糖水,一副看母亲打牌的样子,无心问道。
  “木槿,舒木槿。和我们家囡囡一道在一中高三重点理科班上。”其中一位妇人丢着手里牌,“人是水灵的,不像她爸,可惜没托生在个齐全的家里。”
  一番无关痛痒的碎嘴,最终揉散在麻将桌上,各家再继续看各家的牌。
  周是安的某一天里,却发生了很严肃且荒唐的质变。

  周是安十岁起,父亲就从市里升迁到省里任职,兄长自大学起也搬出了大院。周家这边也只有周是安母子二人,周父回来,兄长那边也会回来一道齐整吃饭。平日里,姚丽珍也忙,大多数时候,周是安处于自我放养状态,只要他成绩不下滑,不给周父惹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一家人还都是惯着这个小二子的。
  那日周是安刚和几个玩伴在路口作别,脚下自行车也没停歇,信号灯还是红灯,他脚下生风,一溜烟车身就穿过了街口,大院岗哨门口这条巷子午后两点时分,一般并无多少行人,外面酷暑难耐,定定神都能瞧出水泥道上悠然而起的白热烟波。
  与他逆向的街口对面,舒木槿一袭白裙摇着手里一把骨扇,顺势拿扇身遮眼前的烈焰,一脸不耐烦地被身旁一个男生喂饮料,她折起扇子,打开了男生的殷勤。

  二人亲昵依偎之下,一道上了那男生的车,私家车掉头过来时,车里副驾上的人瞧见了热浪风吹的街对面有个人不偏不倚地瞧着他们,舒木槿只短暂一秒瞥周是安,随即摇上了车窗。

  余下的,周是安本不该再作窥探,可是眼睛与心似乎不由他主张了,车里的男生欺身到她耳边,逃也似的舒木槿避不开他的吻,别扭了几秒之后,二人开始唇齿相依,周是安站在日头下被炙烤一般的难熬,继而右脚脚背一反勾脚蹬,再施力到底,往岗哨门口拐去了。
  入夜,周是安在梦里,学着车里那个男生,想要碰些什么,触些地方,本能之下,脑内一道白光,如同午后那头顶上的毒日一般,蒸腾掉了周是安所有的礼义廉耻。
  ……
  一周后,周秉承与周是临都回来了,晚上饭桌上,姚丽珍开起小儿子的玩笑,说小二现在懂事了,开始自己洗内裤了,了不得,什么时候外衣外裤也自己洗,她就阿弥陀佛了。
  一家人也就周是安自己耍着小聪明,掩耳盗铃罢了,其实他少年头一遭梦遗的第二天早上,姚丽珍就看出了些端倪,故意问他,怎么自己把内裤洗了,该不是尿床了吧?
  周是安一副不予理会的样子,暑假期间,成天在家关不住,换上球衣就出去了。姚丽珍还不忘笑话他,嗯,精力果然旺盛,出去跑跑也是好的。
  外面还未到早间九点的时光,香樟树里躲几只聒噪无休的蝉,搅得人心烦意乱,额角生疼。

  *
  周是安的云雨初体验,毫无颜面之言。
  他急切地想剜出自己心似的,要她相信,他有多么的眷恋她。
  就像后来的日日夜夜里,周是安但凡与她有争吵之后的弥补,只要沾到她的身子,他就会恶狠狠地在她耳边,不是说,而是骂,骂她是妖女。
  舒木槿总会一副好脾气地媚眼,冲他弯弯眼角,“周二,我想你要我。”

  他第一次去她公寓,外面台风入境后的雨,几乎要淹城一般的困顿,她倒茶给他喝,怪罪他刚拿到的驾照,开车技术就是不怎么样,一路送她回来,好想吐。
  “你那是酒多了,跟我开车技术没什么关系好嘛?”
  “是。”她光着脚在自己家里走没什么不妥,可是周是安却几次想让她穿上鞋。
  舒木槿先前在大院那边门口淋了些雨,恰好碰到刚回去的周是安,他这些天拿兄长的车练手,左右他还算没出什么纰漏,父母也懒得管他了,少年心性,刚考到驾照难免心痒难耐。
  他好心送她回来了,眼下她身上潮湿着,想去冲个澡,见周家小二赖着不走的样子,就不客气地赶人了,“我要洗澡了,天也不早了,你……”
  她逐客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想喝完这杯茶。”周是安白衫仔裤地盯巡着她。

  舒木槿有意在卫生间里磨蹭,故意在殆尽周是安的耐心,也让他知难而退,偏偏他天生一副反骨的性子,他站在她卫生间门口,与她隔一道门说话,他要去省里读大学了,今后起码四年的时间,他很难再见到她。
  “你把我当小孩子看也无所谓,我说过,我喜欢你,很认真的,如果你不愿意接受也无妨,就当我是你这屋子里的一块砖一面墙吧,它实实在在的存在,不过却丝毫不会影响你半点人生。也请你不要试图躲着我,这只会让我觉得有生机。”
  ……

第15章 第五章、大梦不觉(2

大一第一学期,周是安都没回去,国庆前做了个阑尾手术,之后姚丽珍就搬到了H市,照顾他们父子俩,周是安也就没了回S市的借口。
  圣诞前夕,他想找个理由,回去一趟,哪怕是说想兄长及大嫂了,管他老爷子和母亲信不信。
  结果却被同学告知,宿舍楼下有个大美女,找周是安。
  他将信将疑地下楼,隔一道玻璃门,看到一身白色系带呢子衣的舒木槿,长卷黑发散在腰间,外面天寒地冻的,她跺跺脚,四下闲望着,不期然回首,与周是安不远不近地对视上。
  周是安朝她走近的时候,她似乎在努力找开场白,搜肠刮肚了半天,不痛不痒地开口一句,“天,好像要下雪了。”
  周是安红着眼眶望她,不言不语。
  她随身的纸袋里,有一件黑白两面双用格纹花呢大衣,她说来H市出差,周家兄长那边托她带过来给周二的。
  周是安随口一句轻蔑地反问,是嘛?他当着她的面,要打电话给兄长周是临作谢。
  舒木槿这才窘迫了,按住他的手,承认这是她买给他的,前两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周是安问她,这算什么,是邻居姐姐的人情,还是普通男女之间的馈赠。
  舒木槿不答他,说天色已晚,她要走了,明天还得回S城。
  她高跟鞋走下几步台阶,周是安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喊她,“你就是成心的,成心在我心思都快要沉得差不多了,又跑来搅和我!”
  “我不稀罕你的衣服,我也没有平白无故接受女人馈赠的习惯。”周是安走到她跟前,把那装衣服的纸袋归还给她,却不经意看到她脸上的泪。
  那是他第二次看她哭,第一次是在她回大院第一年的冬天,院里跑操的空地里,周是安坐在双杠上看闲书,舒木槿躲在一处偷偷抽烟落泪。
  舒家小叔最后找到了舒木槿,不动声色地掐了她手里的烟,命令她回去。
  后来周是安才知道那天她母亲去了,那天自始至终,周是安都没开口与她说上一句什么,一周后,她从母亲处回来,臂上有黑纱孝布,周是安与她照面,淡淡一句,节哀顺变,也只换来她一记白眼。

  上次哭,是为了母亲;这次为谁?
  周是安权以为,她为了他。
  一切情之所起,怪只怪他自己,太过痴狂,太过在意得失,到终了,他也很难说清楚,他十多年的单恋,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周是安送她回酒店,他满心满意的企图心里,再贪得无厌,也只想要一个吻,便足矣。
  可是舒木槿当着他的面,宽衣解带,周是安局促极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少年,想却不敢。
  偏偏她媚眼如丝地笑他。
  周是安只侧过脸去,说她喝醉了,她去学校找他前,与客户一道喝了几杯酒,绝不到醉的程度。

  “周二,”她习惯这么称呼他,带着些尊长的意味,“就当我给你补前两天的生日成人礼了,你要不要?”
  “你不喜欢我了?”她声音里带着些泣声与无穷无尽的蛊惑。
  “明明你见我的第一眼就很喜欢我,对不对?”她一双猫眼,湿漉漉地盯着他。
  “我朋友几个都夸你眉眼太好看了,都说我太造孽,勾引这么纯情的小弟弟,可是到我们进门之前,我都从未勾引过你,你说是不是?”
  “周二,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家里的一块砖,一面墙,害我每天回去,都会时不时想到你,你说我是成心,那么你呢?”舒木槿宽解着身上的一件衬衫,半身裙先前已经褪掉了,就这样千娇百媚地倚到周是安身前来,他被她折磨地呼吸近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过了今晚,我可能就会改主意了,到时候别说我无情无义哦。”
  周是安依旧无动于衷,他羞红着一张脸,转身就要走,舒木槿满怀的香气,双手攀上周是安的脖子,温润的唇就贴到他的唇上,轻咬他一口,“即便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你还是要当君子、圣人?你爹妈怎么就把你教这么好呢!”

  周是安知晓舒木槿平日的娟介的性子,可是她这样温香软玉地撩拨他,简直在怂恿他犯罪,是,他很没出息,即便刚才脑内天人大战,还是存着一丝理智,想到自家老爷子的威严,如果给父亲知道了,可能会废了他的腿。
  舒木槿含吻着周是安的唇峰,在他耳边不无酒气的口吻,“我不喜欢君子、圣人,更不喜欢孩子,周是安,偏偏你一个不落,全占齐了。”
  她最后松开了他,像是一个恶作剧,朝他莞尔,捡起她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往卫生间去的时候,周是安僵着身子,哑口无声,听着她在淋浴房里不住的水落声。

  周是安后来很多日子都在回避他这样一个可耻的行径,他不想承认,他是如何卑微地再踏进舒木槿的卫生间里去的,也不想记住他们是如何开始的。
  总之,他在她面前,毫无颜面可言,想告诉她,他是怎样想着她以至辗转难眠,听到她的轻笑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有些蛮横地想进去,偏偏始终不得要领,青涩得很,又血气方刚,如果可以选,他坚决不愿意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最后,他由舒木槿引导着,初次尝试了禁果的滋味,年少气盛的他,一番云雨,竟抱着舒木槿计划起他们的未来。
  她像个软骨猫似的,侧身与他四目相对,也不打击他,只说,好,等周二公子,十年后还这般的心思,我们就结婚。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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