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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了许久，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灵澈就像睡着了似的，完全没有理会他。
　　　　就当他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灵澈的声音才幽幽地传了过来，透着厚厚的木门，听起来软绵绵的：“我累了，你早点回去吧。”
　　　　沈凌哑然望着房门，有些不知所措。
　　　　小忆却噔噔噔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他的小饭碗，道：“爸爸，吃饱了，洗碗。”
　　　　沈凌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微微一笑，竟真的系上了围裙，站在厨房里有模有样地洗起了碗。
　　　　灵澈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涩，她的小晴，此刻大概已经上了飞机了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病

　　　　飞机上，向柯轻轻地将一条毯子盖在小晴的身上。
　　　　小晴睡得正酣，嘴巴里却嘟囔着：“妈咪，喝水。”
　　　　向柯赶忙将水递到小晴面前，柔声道：“乖，喝水。”
　　　　过了许久，小晴才缓缓张开朦胧的睡眼，望见是向柯，微微愣了一下，眼圈便红了：“爸爸，我想妈妈了。”
　　　　向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搂在怀里，轻柔道：“爸爸也一样。”
　　　　“爸爸，万一妈妈没有跟过来我们该怎么办？”小晴突然间觉得很无助，虽然自己很喜欢爸爸，可是她更爱妈妈。
　　　　向柯微微一愣，女儿的话恰恰道出了他的心声，万一灵澈没有跟过来怎么办？这一整天，他不是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若是她没有跟过来，我们就回去，把她抢回来，小晴公主觉得怎么样？”向柯笑着道。
　　　　小晴想了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伸出小手指，道：“拉钩！”
　　　　向柯也伸出了手，郑重地勾上了女儿的小手指，轻轻道：“一言为定！爸爸一定帮你把妈妈追回来！”
　　　　灵澈却睡得很不踏实，仿佛一晚上都在做梦，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将她魇住了，只觉得全身酸痛，热得难受。
　　　　她勉强爬起来，喝了一口水，继续续昏昏沉沉地睡。
　　　　直到公司的电话打了过来，罗伯特在电话那头有些不耐烦的道：“苏小姐，你已经连续几天迟到了。”
　　　　灵澈却觉得难过极了，脑袋仿佛瞬间凝固成了一团浆糊，口中这能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必了，我们已经在招聘新的律师来接替你的工作。”罗伯特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没有那么生硬：“抽空过来把你的私人物品带回去。”
　　　　灵澈只觉得重心不稳，狠狠地跌落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地回响着的却是电话那头罗伯特的声音：“苏小姐，你没事吧？”
　　　　她突然很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女儿离开了她，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罗伯特却依然不依不挠地在电话那边吼着：“苏小姐，你怎么了？”
　　　　灵澈很想爬起来，却觉得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只得重新拾起电话，求助道：“我好像生病了。”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罗伯特说着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来不及有一丝感动，灵澈只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个人病倒在异国他乡，送她去医院的竟然是刚刚告诉她她被解雇了的顶头上司。
　　　　若是罗伯特没有解雇她的话，也许她还会觉得他是一个还不错的白人老头，待人彬彬有礼，工作一丝不苟。
　　　　正是这样一个老头，亲手斩断了她和美国的最后一点联系。
　　　　可是，若不是他打电话通知自己被解雇了，那么今天，她会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房里？
　　　　想到这里，她的身上不禁惊起一层冷汗。
　　　　“你终于醒了。”罗伯特笑意盈盈地望着灵澈，怎么看都不像刚刚炒了她鱿鱼的人。
　　　　灵澈点点头，认真地道了一声谢谢。
　　　　罗伯特却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我没想到你会突然病得那么重。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办法向向先生交差了。”
　　　　灵澈打了个激灵，疑惑地望向他。
　　　　他倒也是个干脆的人，笑着说：“向先生托我照顾你，不过苏小姐，即使没有向先生的叮嘱，我也确实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女儿一般。”
　　　　灵澈了然道：“那大概也是他托您解雇我了吧？”
　　　　罗伯特无辜地点了点头：“苏小姐，我一直很看好你，只是你不知道，我们事务所已经被向先生收购了，他点名要解雇你，我也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灵澈嘴角露出一丝惨然的微笑，他已经带走了她的女儿，却依然不肯放过她吗？
　　　　却听罗伯特嘴中依然絮絮叨叨：“真不知道老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一方面要求我解雇你，一方面又要我照顾你，帮你调查上次你被人举报的事情。”
　　　　“噢？那你有什么进展吗？”灵澈微微一愣道。
　　　　“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现在还不太方便告诉你。”罗伯特神秘的一笑，一谈到调查取证，他总会莫名的兴奋：“你知道，我们这一行，讲究证据充足。我手中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不能乱讲话。”
　　　　灵澈惨然一笑，向柯即使再怨恨她，小晴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对于曾经威胁到小晴的人，他托付罗伯特去调查，倒也符合他一贯护短的作风，只可惜罗伯特会错了意，以为他对自己还余情未了。
　　　　若是他真的余情未了，又怎会一路追到美国夺走自己的女儿？
　　　　灵澈努力坐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笑得优雅一些：“如果您的调查有了确凿的证据，能否将结果告诉我？”
　　　　“当然没有问题。”罗伯特保持着他一贯专业的微笑，望着灵澈道：“苏小姐，等你病好了，就回中国吧，我只能说，这里的确不太适合你。”
　　　　灵澈表示她会考虑，罗伯特才满意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沈凌的眼睛里满是阴霾。
　　　　罗伯特微微有些吃惊，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怎么，不进去看看？”
　　　　沈凌却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咬牙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小人！”
　　　　罗伯特却毫不介意，他挣脱沈凌的桎梏，摆了摆手，道：“见钱眼开是商人的特质，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向先生肯出大价钱收购我的事务所，你若开价更高，我也可以转给你。”
　　　　“哼，你以为自己拍上了向柯就可以从此飞黄腾达了吗？”沈凌不屑地冷笑道：“等你炒掉了苏灵澈，等苏灵澈离开了美国，我实在看不出你们这家事务所将来还有什么可用之处。”
　　　　“哈哈，这就是向先生比你高明的地方。”罗伯特拍了拍沈凌的肩膀：”他是个行动派，敢想也敢做，跟着这样的老板，我心里踏实。倒是你，我还真要好好感谢你，若不是当年你暗地里介绍苏小姐来我们事务所，我还真的未必能卖得出这样好的价钱。只可惜，这些话，你这个胆小鬼又不敢告诉苏小姐。”

　　　　第一百四十章　出院

　　　　“你……”沈凌气愤地无以复加。
　　　　罗伯特却继续振振有词：“我虽然见钱眼开，但也未必真的就见利忘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回中国是她最好的选择，只是她自己还未看清楚，我推她一把，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最好的选择？”沈凌冷笑道：“就因为向柯现在更有钱？你倒真会替别人打算。”
　　　　罗伯特理了理自己被沈凌抓乱的衣襟，严肃道：“小伙子，有这个功夫，还是先把自己的事业搞好吧？从来都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说完，他冲沈凌眨了眨眼睛，诡秘地一笑：“其实那个谢先生也算不得高明，若不是他，向先生也没那么容易带走他的女儿。所以说，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其实还是挺可悲的。”
　　　　沈凌望着他的背影，悄然握紧了拳头，果然是他，真的是他，谢君平，他怎么会那么蠢？
　　　　……
　　　　此刻，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了灵澈一个人。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刚刚病房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同样，她也不会知道，沈凌在门外默默地守了她三天三夜。
　　　　人说病来如山倒，灵澈只觉得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剩下的只有无休无止的酸痛。一整个下午，只有护士过来帮她量了一次体温，叮嘱她按时吃药。然后整个空荡荡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所以，她才会觉得格外的孤独，原来，一个人病倒在异国他乡，竟是这样的无助。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了，会不会有人为她难过？
　　　　尽管她最思念的那个人，带走了她最心爱的女儿。
　　　　可是她依然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
　　　　虽然烧已经完全退了，可是她看起来却依然很是憔悴。
　　　　在医院的这三天，她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除了罗伯特偶尔来看一下她，她已经基本和外界断了联系。
　　　　只是她不知道，只要她推开房门，走出去，就能看到沈凌那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只可惜她只顾着顾影自怜，面对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出院的那一天，灵澈都在忍不住地想，假如那天罗伯特没有想起来打电话给她，她会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小公寓里？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颤抖着手开了门，刚要将门锁上，却听到对面房间房门打开的声音，小忆探出一个脑袋，惊喜道：“妈咪！”
　　　　灵澈微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笑着问他：“要不要进来玩？”
　　　　小忆认真地思考了下，点点头道：“不过我要先给爸爸打个电话。”
　　　　灵澈皱了皱眉头，将小忆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轻声道：“你一个人在家吗？”
　　　　小忆自豪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爸爸要我在家等妈妈回来。”
　　　　“这几天都是你一个人吗？你爸爸到哪里去了？”灵澈只觉得头大，沈凌居然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小忆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爸爸要上班，林奶奶本来说要接我回去的，可我想妈妈，想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灵澈心中一涩，小忆尚且如此离不开她，她的小晴呢，此刻会不会也在想妈妈？
　　　　“你肚子饿不饿？”灵澈望着小忆，瞬间母爱泛滥开来。
　　　　小忆认真地点了点头：“爸爸说待会带我出去吃汉堡。”
　　　　“你们这几天就在外面天天吃汉堡？”灵澈有些生气，沈凌这父亲做得也太不靠谱了，他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小忆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经常随随便便带他出去吃那些洋垃圾！
　　　　沈凌回来的时候，灵澈和小忆已经用完了晚餐。
　　　　灵澈给小忆读绘本故事，读着读着小忆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她不忍心再叫醒他，便让他在自己床上安然睡去。
　　　　仿佛这样看着他，便像是看着小晴睡在自己旁边。
　　　　沈凌看到灵澈一脸蜡色，忍不住嘲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消失了这么几天是因为生病了？”
　　　　灵澈却没有理他，将他推进了客厅，关上房间门，便质问道：“你怎么回事？居然把小忆一个人留在家里？”
　　　　沈凌却是一脸的不在乎：“Sowhat？”
　　　　灵澈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沈凌却总是这样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让她都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题小做了。
　　　　“送小忆回林太太那里吧，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顾。”灵澈叹了口气道。
　　　　“可是专家说，小朋友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有益身心健康。”沈凌笑着道。
　　　　灵澈无奈地望着他道：“沈凌，虽然我们一直都在回避这个话题，可是，小忆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沈凌的瞳孔猛的一缩，他只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却看到灵澈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小忆透过门缝怯怯地望着灵澈，轻声叫道：“妈咪！”
　　　　灵澈吃了一惊，自觉失言，赶忙抱起小忆，却看小忆早已满脸泪水，委屈地望着她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小忆会乖乖的。”
　　　　灵澈将小忆搂进自己的怀里，赶忙道：“妈妈错了，对不起，小忆，妈妈没有和爸爸吵架。”
　　　　小忆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哭腔道：“一定是小忆不乖，爸爸妈妈才不肯陪在小忆身边，小忆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妈妈你不要生气。”
　　　　灵澈惊讶地望向沈凌，仿佛在问：“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儿子的？”
　　　　沈凌却也吃了一惊，他俯下身来，珍而重之地抱起儿子，仿佛怀里抱着的，便是整个世界。
　　　　轻轻吻了一下小忆，他才道：“小忆乖，我们回家。”
　　　　灵澈望着父子俩离去的背影，不禁瘫倒在了沙发上。
　　　　这几天，病得很难过，可是这种难过，都抵不过刚刚小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带给她的震撼。
　　　　原以为小小的人儿什么都不懂，却不曾想，他竟然没有安全感到这样的地步。
　　　　于是她忍不住想起了小敏，若是小敏还活着，他们一家三口一定很幸福。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的心痛。
　　　　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妈妈。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约定

　　　　想到这里，灵澈竟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向柯的电话。
　　　　等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地想要挂断时，向柯的声音已经透过听筒传了进来：“灵灵，是你吗？”
　　　　灵澈握着听筒，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道：“小晴，她还好吗？”
　　　　向柯微微一笑，将手机交给了身边的女儿。
　　　　“妈妈，我们在游乐场呢！”小晴兴奋地叫道。
　　　　即使知道向柯会给女儿很好的照顾，可是灵澈的眼泪依然不争气地往外涌：“玩得开心点。”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平静。
　　　　“灵灵，你哭了？”向柯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好点了吗？我和小晴都很担心你。”
　　　　灵澈咬了咬牙，道：“我很好。”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没出息的大哭起来。
　　　　那样，会不会太丢人了？
　　　　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哭声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住在她对面的沈凌。
　　　　沈凌使劲地拍着门板，灵澈却不想理他。
　　　　过了许久，她才打开门来，两只眼睛却早已红肿地像只兔子。
　　　　沈凌淡淡地望着她：“不就是失个恋嘛，你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灵澈撇过头去，用纸巾擦了擦鼻涕。
　　　　“我明天就搬走了。”沈凌微微一笑，望着灵澈道：“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把小忆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样挺好。”灵澈轻声道：“你有空也多陪陪小忆，跟他讲讲他妈妈的事情。”
　　　　“我会的。”沈凌犹豫了一瞬，才道：“苏灵澈，你，还好吧？”
　　　　灵澈扭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还不错。”
　　　　沈凌无奈地笑了笑：“好好照顾自己，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疼你。”
　　　　灵澈感激地望着他，笑道：“我会的，你也一样。”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沈凌才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将来有一天我回到了中国，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再重新认识一下？”
　　　　灵澈疑惑地望向他，自己还没有决定回国，难道他已经未卜先知了解了自己的去向。
　　　　沈凌接着道：“就好像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没有小敏，也没有你爷爷，我们重新认识一下，重新做朋友，好不好？”
　　　　真的可以这样假如吗？
　　　　若是可以假如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
　　　　灵澈点了点头：“当然。”
　　　　沈凌如释重负地笑道：“代我问小晴好。”
　　　　完成这样一个仪式后，沈凌果然如他所言，一大早就带着小忆离开了公寓，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过来和灵澈打一下，就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只有工人进进出出，默默整理着他们的行李，很快，便又会有新的租客搬进来。
　　　　抽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吧？
　　　　灵澈心中想着沈凌的提议，不禁微微一笑，这样的假设，也挺美好。
　　　　她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不用担心小晴有没有调皮，不用操心工作上的琐事，到美国来的这几年时光里第一次如此清闲，竟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就开始整理房间，整理着整理着就把自己必须的衣物证件一件件往箱子里放。
　　　　就像完成一个仪式一般，只觉得，只有这样，心才不会空落落的。
　　　　一个人到街对面的茶餐厅吃午餐，这家小店是一对华人夫妇开的，做着中规中矩的中国菜，以前小晴在的时候，她经常带着女儿到这里来打打牙祭。
　　　　老板娘热情地冲她打着招呼，灵澈点了小晴最爱吃的马蹄酥，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仿佛都在提醒着她，这样的生活该结束了。
　　　　是啊，工作没了，女儿也没了，就连沈凌都认为她应该离开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谢君平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她了，她似乎也不太想主动去联系他。
　　　　总觉得再次见面，会很尴尬，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