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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黑又亮的双眸失去了光亮，仿佛蒙尘了的珍珠，又如陨落的流星，她的小嘴张着，喉咙却只能发出哭泣的声音。
　　　　一声比一声高。
　　　　殷沫沫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轮廓，与苏羽的如出一辙，不知道多少个日子，曾是她最安慰的期盼。现在……她却只有揪心的痛。
　　　　她做错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报应的，全在她最爱的人身上………
　　　　“呜………。”殷沫沫发出极其短促的抽泣，而后，一把把小羽沫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嗓音里满是哽咽，“小羽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对不起……。”
　　　　她一声声地诉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每一声，如泣如诉。悲呛到了极点。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无助过，无助的仿佛踏出去就是绝望的黑暗，再也见不到光明。
　　　　苏羽………就是她的唯一救赎。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可她终究还是任由他从手心中溜走……
　　　　两母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宛若两个无知的孩子，对前路茫然一片。
　　　　玻璃窗外，老头子和E站在那里，老头子眼眶泛红，稍微有点不忍，别过了脸，悄悄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E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一刻都没有从殷沫沫的身上转开，深褐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隐忍，唇角冷冷地勾起了一抹弧度，继而消失………
　　　　本来已经抓到手的东西，瞬间变成了泡沫。
　　　　满心的苦涩蔓延而上，他缓缓地退后了两步，转身，离去。
　　　　如果一切按照原轨迹，殷沫沫和苏羽在官司完结之后，就因为背对而驰。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站在殷沫沫的身边……
　　　　可苏羽却又在这种时候，出了车祸。
　　　　上天都舍不得他们分开吗？
　　　　真可笑。
　　　　殷沫沫……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你了。
　　　　六年前的英国街头，那个弹着吉他的少年，那个哭泣着的东方女子，她可还曾记得，他所赠予给她的祝福？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今天，那当初，他就不会祝福她。那么……她所有的不幸，他再来拯救，而不是苏羽………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三天的危险期度过，苏羽情况稳定了下来，身体也在逐渐地恢复中……可他依旧没有醒。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宛若睡美人。
　　　　殷沫沫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逐渐地恢复平静，像是接受了事实一样。
　　　　她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时时刻刻都守在苏羽的床边、
　　　　每天为他擦身，梳头，喂水，更多的时候，她会抱着小羽沫，坐在一旁，为他读报，念书。
　　　　小羽沫一如既往地抗拒，总是哭。她一哭，殷沫沫也跟着落泪，却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再说过一句劝慰。
　　　　渐渐的，小羽沫似乎懂了什么，乖巧地任由她抱着，也不再吵闹。偶尔的时候，她圆碌碌的眼珠子会扫一眼苏羽，又很快地转开。
章节目录　第891章　像个普通人
　　　　转眼间，三个月已过，大地回春，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冬季的寒风，树木新绿，阳光都特外暖和。
　　　　殷沫沫一大早带着小羽沫去公园散步，这些日子，小羽沫的病没有复发过，小脸蛋也红润了一些，她的心情也舒展了一点。
　　　　大手牵小手，殷沫沫唇角勾着笑，微微侧过脸，看向小羽沫，小羽沫小脸有点瘪瘪的，明显还有点没睡醒的状态，却硬是被妈妈拉了起来。
　　　　“小羽沫，想不想身体健健康康的啊？来，学妈妈拍拍脸，你看早上的空气多好，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好。”
　　　　小羽沫嘟嘴，又黑又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转，比起这些，她还是喜欢睡懒觉。被窝里多暖和啊。
　　　　殷沫沫笑着掐了掐她的小脸蛋，道：“来，学妈妈做……深呼吸……吸气……吐气……。”
　　　　殷沫沫一边说着，一边做。小羽沫虽然诸多不满，倒也乖巧。殷沫沫做什么，她就有模有样地学着。
　　　　“乖……。”
　　　　看着小羽沫如此乖巧，殷沫沫深深地感到欣慰。以前她总是很忙很忙，孩子的童年，她只参与了三分之一，小羽沫变得孤僻，不愿意说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她不是不愧疚的。现在闲下来了……她只想着进行弥补。
　　　　这几个月，担忧苏羽，担忧小羽沫，她整个人已经瘦下来一圈，全身上下只有个皮包骨了。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
　　　　此刻，她的唇角，缓慢地荡出一抹笑意，笑得很浅，却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意。
　　　　“爸爸爸爸，我要坐高高！”
　　　　旁边倏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殷沫沫不由地望过去，不远处的空地上，岁数与小羽沫相当的一个小女孩，童音绵绵地缠着自己的爸爸，撒娇着，让人抱她。
　　　　男人一脸憨厚的笑意，望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响亮的声音应着，“好嘞，我的小公主。”
　　　　说着，男人有力的臂膀在小女孩的腰间一颤，一把把小女孩举了起来，让她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小女孩笑得咯咯响着，小手拍着，“爸爸好厉害，爸爸，女女爱你。”
　　　　而小女孩的妈妈，则站在一旁附和着，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飞扬。
　　　　一家三口皆一身的运动装，图印，款式相似。俗称亲子装。
　　　　他们的幸福，满满当当的，洋溢了出来，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地轻笑出声。
　　　　殷沫沫的目光，像是凝聚了起来，渐渐地落到了虚空处，唇角的笑意僵硬在了半空中，这样的画面，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可每次从梦中惊醒，伸出手，抓到的只有一片空。
　　　　如果可以，她宁愿苏羽是个普通人，她也是个普通人，他们相遇，相恋，相知，相爱，然后携手过一辈子。
　　　　而不是现在…………
　　　　小羽沫倏地挣开她的手，迈着小腿，径直地往前跑去，殷沫沫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小羽沫，你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892章　情况恶化
　　　　小羽沫宛若没有听到，一个劲儿地往前跑，跑得又急又快，殷沫沫心下一颤，小羽沫不能快跑，也不能激动，一激动，心脏病又得发作了。
　　　　思及此，她内心更加地焦急，三步并两步，这才抓住了小羽沫的衣袖，“小羽沫！”
　　　　小羽沫的小手，却是死死地掰着殷沫沫的手，小小的脑袋低垂着，肩膀还不住地抽动，身体颤抖。
　　　　殷沫沫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搭在小羽沫的肩膀上，声音柔了下来，“小羽沫……告诉妈妈，你怎么啦？”
　　　　滚烫的泪珠，蓦然滴落，砸在地板上，殷沫沫的手，不容抗拒地抬起小羽沫的脸，小脸上，已经是泪痕满面。
　　　　喉咙像是霎时间被堵住了什么，殷沫沫难耐地眨了眨眼，尽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唇角强撑出一丝笑意，“小羽沫怎么哭了呢？是不是风太大了？还是虫子跑到眼睛里了？告诉妈妈，好不好？”
　　　　小羽沫紧紧地咬着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无声地啜泣着，双眸被浸湿，有种在风中颤抖的可怜之态。她不言不语，双手不死心地掰着殷沫沫的手。
　　　　“好，不说也可以，风有点大了，妈妈带你回家，然后我们去看爸爸，以后……等爸爸醒了，我们小羽沫，也可以让爸爸抱着坐高高，也可以让他带你去公园玩，穿一样的衣服………。”
　　　　小羽沫似乎瞬间又被激怒了，身体不屈不挠地扭动着，狠狠地挣扎着。
　　　　本来以为，这几个月过去，小羽沫至少没有那么抵触苏羽了，没想到……她还是半点都容不得别人说苏羽的好话。
　　　　殷沫沫死死地咬着唇，咬着唇上都渗出了血丝，也不曾放松。
　　　　两父女的隔阂，仿佛不可调和一般。
　　　　手机的铃声在此刻蓦然响起，殷沫沫一手抓住小羽沫的手腕，一手拿出了手机，上面闪动着医院的电话，她的心哆嗦了一下，唯恐苏羽出现什么情况，立即按下了接通键。
　　　　“喂——”
　　　　“殷沫沫小、姐，苏二少的情况从今天早上开始恶化，速度极其快，身体的功能开始有衰竭的症状，现在我们正在进行抢救………。”
　　　　手中的电话，啪嗒得一声，从手中滑落，殷沫沫整个身体狠狠地一颤，跌坐到了地上。
　　　　她一手，死死地捂住了唇，双眸大大地睁着，浓密的眼睫毛，细碎地颤动着………
　　　　明明这段日子好好的，身体也恢复如常，除了没有醒过来，他一切都好好的……好得就像是睡了一场长长的觉。
　　　　怎么……怎么会突然………。
　　　　不，苏羽不会出事的，他那么强大，他怎么可能出事呢。对，他不会有事的。
　　　　殷沫沫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双手抱起小羽沫，快步地出了公园，伸手拦车。
　　　　大清晨的早上，出租车似乎还没有上班，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寥寥无几，怎么也不见一辆车到来。
　　　　她的脸色急速地惨白了下去，双眸急促泛红，却死死地压抑着哭泣，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章节目录　第893章　除非奇迹
　　　　再也等不及，殷沫沫把小羽沫放了下来，继而蹲了下来，把小羽沫背到了背上，咬紧了牙关，快步地跑向医院。
　　　　初春的早晨，清风还带着一点点的刺面，殷沫沫宛若没有感觉到，牢牢地背着小羽沫，脚下飞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赶去医院，苏羽需要她。
　　　　一路上跌跌撞撞，殷沫沫从来没有试过跑这么快，这么远的路。直到她跑到医院门口，她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一样，却还是坚持着，小心翼翼地把小羽沫放了下来。
　　　　老头子从里面迎了出来，脸色晦暗不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殷沫沫已经擦着他的肩膀跑了进去。
　　　　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口，厚重的门紧紧关闭，只余下门上的红灯，灼亮灼亮。
　　　　殷沫沫的脚下一软，整个人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她犹记得昨晚，她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每一个回忆，都是她珍藏的画面。
　　　　她还记得，她望着他，那美艳的脸庞，情不自禁地在他干裂的唇上印下一吻。她甚至能看到他的心脏仪器，那急速的一瞬间跳跃。
　　　　明明程胜说………有反应是好事……
　　　　为什么……一转眼，情况就恶化了呢？
　　　　她不明白……似乎每次都在有希望的时候，霎时间转向了绝望的境地。
　　　　是不是……她真的给她深爱的人，带来了不幸？
　　　　双手死死地攥紧，她的贝齿，咬着下唇，心痛得无法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灯，依旧高高的亮着，整条走廊静到只剩下她轻微的呼吸声，殷沫沫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死寂下去，直止没有一丝光芒。
　　　　手术室的门，猛然打开了。程胜缓步地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中的口罩，一步一步走到了殷沫沫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殷沫沫唇角想要勾起一抹笑意，却怎么撑也撑不起来。她的双手慢慢地环绕住自己，声音低低的，“苏羽………。”
　　　　“身体的状况一路恶化，发生得太突然，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了，重要的是，苏二没有丝毫求生意识，他可能……只剩下最晚的时间。你去和他说说话吧。”
　　　　医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等于宣判死亡。其余的，只是时间早晚的时间罢了。
　　　　程胜那一贯冰冷的嗓音，越发地冷然，话语一落，迈步就走，没有一步停留。
　　　　听到了这话，殷沫沫奇异地没有哭，没有丝毫不妥，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十分冷静，她慢慢地撑起身体，微微地垂着头，只有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细微地颤抖着。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么………。”
　　　　程胜倏地哼笑了一下，脚步顿了顿，冷冷地道：“有，除非奇迹。”
　　　　殷沫沫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
　　　　苏羽被推到了普通病房，身上所有的仪器插管，全部被拆除，双手搁在腹部，安安静静地睡姿，可他那浑然天成的气息，依旧伴随着他。
　　　　如果不是那仅存的微弱的气息……殷沫沫看不出他还活着。
　　　　殷沫沫缓慢地坐到了床边，执起他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而后，她的身体前倾，脸颊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章节目录　第894章　如果有下辈子
　　　　他的胸膛，不再灼热，反而一片冰凉。殷沫沫却依旧紧紧地依偎了上去，她几乎都要忘记，他的怀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脸颊贴着他心脏的位置，那颗心缓慢地跳动着，不再炙热，不再有力。
　　　　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极其浅的笑意，眉眼都稍微弯了弯，抬起他们相牵的手，缓缓地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苏羽……我前几日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我们不能一起老去，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执子之手，一起共赴黄泉。”
　　　　“这辈子，我为了那么一点点骄傲和自尊，每次都在伤害你，还自以为是地为你好，如果我是你啊，我早就受不了了。也只有你，才能容得下我。你这个笨蛋。”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赶在认识秦逸之前，认识你，然后缠着你，颤你一辈子，就算你怎么赶我，怎么撵我，我都不走。”
　　　　“不过………苏羽，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再也不要遇到我，你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你很爱她，她也很爱你，你们还能生个健健康康，乖巧活泼的小孩，一直到老。”
　　　　“一个人太寂寞了，我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人们常说，死了以后，人会喝孟婆汤，喝了就能忘记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我会陪着你一起走，你一定要喝下孟婆汤，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放心……我不会喝，我一定不会喝的。我们之间的一切，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所有的痛苦，由我一个人来承担，那就够了。”
　　　　“你知道吗？今天我和小羽沫去了公园，我们看到一个一家三口，那个爸爸，很爱他的女儿，虽然小羽沫不说，可是我知道……其实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你，其实，她也很爱你的，她真的，很爱你。”
　　　　“你也不用担心她，她从小就是个惹人疼的性子，就算我们都不在了，我相信，老头子一定可以很好地照顾她，她也会寻到合适的心脏，然后当个普通健康的人，以后，会有人代替我们，来疼爱她，她会好好的………。”
　　　　“苏羽………你看我………还总是哭，真是没用。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看到我哭，每次我一哭，你就会恶狠狠地吻我，吻得我再也不能哭为止……。”
　　　　“你还说……我的哭声，会让你感到烦躁，除了苏夫人，就只剩下我…。。能够波动你的心……。”
　　　　“对不起……让我哭这最后一次吧，等一下我就不会哭了……不会再哭了………。”
　　　　手背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脸颊，可眼眶里的眼泪擦了又落，止也止不住，殷沫沫只能努力地弯起唇角，扯出笑容。
　　　　夜幕层层压下，不知不觉，天空已经全部昏暗了下来，殷沫沫的泪水已经流干，她的身体也微微地僵硬着，缓慢地坐直了身体，她抹了抹脸，脸上一片冰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殷沫沫放开苏羽的手，勾唇一笑，“苏羽，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章节目录　第895章　是你爸爸取的
　　　　老头子带着小羽沫在另外一个病房，医生正在为小羽沫做着例行检查，小羽沫乖巧地配合着，老头子站在一旁看着，偶尔提一两句意见。
　　　　殷沫沫慢慢地走了进去，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羽沫最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要继续保持下去，病情就不会反复复发。”
　　　　老头子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我就说我们家的小格格，身体倍儿棒。”然后，捧着小羽沫的脸颊，蹭了蹭她柔嫩的肌肤，小羽沫躲闪着，脸上却满是笑意。
　　　　老头子陪伴小羽沫长大，小羽沫很是依赖他。有时候，殷沫沫还偶尔会吃吃醋。现在她却月的很好。
　　　　“沫沫丫头，你傻站在哪里干什么？苏二怎么样了？”
　　　　老头子眼尖，一下子发现了殷沫沫，看她一脸的平静，心不由地也松了松。
　　　　殷沫沫弯了弯唇，淡淡地笑了笑，“没事。”
　　　　“没事就好，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安慰的话说的太多，老头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只是拍着她的肩膀，叹了叹气。
　　　　“嗯。”
　　　　殷沫沫径直走到了床边，坐到了小羽沫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的手指抚了抚她的小脸，继而，目光转向老头子，“老头，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和小羽沫说。”
　　　　“好，你们慢慢聊。”老头子爽快点头，慢悠悠地挪出了病房。
　　　　门被关上，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的。
　　　　“还在生气吗？”
　　　　殷沫沫声音柔软了下来，双眸细细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小羽沫瞥了瞥嘴，鼓着双眸瞪得圆圆的，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