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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商媛-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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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近盛夏，但此处绿树葱葱，高大的松树遮蔽了头顶的烈日，树下倒也不算很热。
一人歪着嘴，示意佛堂里面那一位，对同伴道：“这一位倒是实在，我看她十几次，就没见她停笔一次。”
另一人不屑道：“哼，她敢停吗，太后就等着拿她的错呢！你且等着，她写的又快又急，定然会忙中出错，到时候我们随意找出几处错漏，就等着太后治她的罪好了！”
“也是倒霉，惹谁不好，偏卷进相王的事情里，谁也救不了她啊！”
……
又是夜色深沉，三名宫女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每人面前两本佛经，美眸在两本书上来回跳跃。凑近细看才能知道，白瓷一般细滑的脸蛋之上，每人的眼睛都沁染了血丝，显然看的十分吃力。
韦太后端坐在榻上，一名宫女揉肩，有一名宫女捶腿。韦太后不耐烦的喝了一盏又一盏茶水，终于忍不住发火道：“半本书都看过去了，一处错漏都没有吗？可要看仔细了！”
宫女瞪得眼睛又酸又涨又涩，闻言委屈的很：“回太后，奴婢认真查看，暂时未发现错漏。”
另一宫女躬身道：“回太后，我三人唯恐有失，一人看过之后，交换再查，眼下尚未发现错漏。”
韦太后气的丢掉了手中茶盏，怒道：“废物，她一人一日便抄完三本佛经，这么仓促，怎可能没有错漏，别是你们粗心大意没发现吧！”
宫女们委屈的很，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出声。仓促吗？没看出来，秀美的字迹，字里行间带出来的是从容，比划深刻到位，没有一丝敷衍，难的是速度一点都不慢。进宫之前，她们在家也都是读过书的，自问是做不到这样的。难道说，心诚之人，真的有神佛庇佑？
三人默不作声，韦太后更加冒火，对身后嬷嬷道：“拿过来，哀家亲自检查，哀家就不信，她小小年纪真能沉下心来抄经！”
宫女双手呈上一本，却是不经意间松了口气，您自己亲眼看看也好，免得说我们不尽心做事。
韦太后毫无半分慎重的一只手拿过经书，随手翻开一页，是《华严经》第二卷。太后自忖熟读经书，托大不看原本，只看李媛手抄的这一本。
从翻到的那一页起，韦太后仔细看过，默默诵读，初始只觉与记忆中完全一致，眉头之间的褶皱慢慢平缓，读着读着，便似忘了初衷，眼中只剩下一个个秀美的小字。仿佛这样秀气柔缓的字体正适合书写佛家的博大仁和。再然后，是不自觉的颂出声音，一旁的嬷嬷们听着，只觉得太后今日诵经的声音似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不同在哪里，他们听不出来，只觉得分外好听，让人心里舒坦。
李媛早已回到自己的凝香宫，抄了一天，再是做惯的事也有些疲惫。好在宫女们十分贴心的准备好一切，晚餐是她喜欢的清淡饭菜。饭后泡了热水澡，躺在床上却不困了。
宫女们在她用饭的时候，把几名官员因她被贬的事当成趣事说给她听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刘庆的心结
无端弹劾自己，李媛也很气愤，可是，她的二舅舅就是官，官场之事她也听表姐季思云说过一些，深知若要一路攀升在京城为官有多不容易。半生辛劳一朝尽，当真伴君如伴虎啊！
可是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刘庆这么护着她是为了什么？若说陇南之事她有功于朝，奖也奖过了，封也封赏了，还要怎样？但是宫女们似有似无的暗示，似乎皇上中意于她，她也不信。她的长相勉强算是个美人，可跟宫里各大世家贵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真正大家闺秀比起来，无疑还是差了一截的，皇上应该不会这么眼光独到。
想不通，不想了，睡觉吧，既来之则安之。只是不知道，父亲收到她的信要伤心多久。想到家人，枕头下还是湿润了一小片。
关于相王出京一事，韦稹下了大力气严查，只是，王府中人没有一个知情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相王很少出门，贴身伺候的更是指天发誓，每日都能见到王爷。
挑出几个用刑，还没怎么着就鬼哭狼嚎，就这样，依然没有改口供。看样子，这些人并没有为相王隐瞒的意思。可是原泰不会无缘无故冤枉相王，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韦氏父子沉思起来，暂时等待原泰的证人进京。
半个月过去了，并无任何消息。韦斌等不及派了人分头朝西北方向迎接，并无所获，怀疑证人可能已经被灭口。如此说来，相王势大，已经可以在西北境地一手遮天了！
韦稹知情后火速进宫面见韦太后，将手上现有的情报分析一下，韦太后顿时如坐针毡，手上的佛经都顾不上了，这便携着韦稹去见刘庆。韦稹倒是顺便看了眼被放下的佛经，只感觉这字迹有些眼熟。
刘庆也在等西北的所谓人证，久等不至，他不是傻子。他只是，不愿意揭露，揭开了就没有退路了。
“皇上，你不能再心存侥幸了，他们定然已经成了气候，不然怎么可能做到阻挠证人进京？皇上，相王就在你宫里，把大臣们请进来审问一番，不是什么难事啊！”韦太后急了，可也知道皇上不大听得进她的话，只能压着性子好言相劝。
“再等等，西北路途遥远，还要穿过无人居住的大漠，耽搁了也未可知。”
韦稹想了又想，道：“皇上，不如派人飞鸽传书到江陵，传旨给郡主封赏的人应该还在，让他们在江陵打听一番，看王爷有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刘庆意动，转而又想到，李媛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示过不曾见过相王，再这么做的话，不是不信任她吗？刘庆不出声，韦稹眼珠一转，不再说话。
离开刘庆的御书房，韦稹和韦太后并行在宽阔的皇宫大道上，宫人们远远跟着。
“兄长，你看皇上……”
韦稹摆摆手：“放心，臣自有安排。那个莫名其妙的郡主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韦太后放心道：“这丫头还算老实，每天只是抄经，抄了几十本了，一个错字都没有！”提到这个，太后也来了兴致，“原本见皇上处处护着她还以为是看上她了，现在看似乎没有那个意思。住进来之后，皇上一次也没有去找过她。”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毕竟，皇上的女人，还是他们选中的才好。
“相王住在宫中，可有异动？”
“皇上那里也有哀家的人，送回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异常。皇上这是作何打算让人摸不着头脑。把相王留在偏殿，但并不过去说话，也不叫相王过去。”
韦稹点着头：“皇上大了，心思越发难以捉摸。但他毕竟是皇上，太后切不可仗着身份干涉太多，以免让皇上反感。”
韦太后这就不爱听了：“哀家做什么都是为他好，他还想要什么！就算是民间，也是以孝为先的，他身为皇上，当为万民表率！”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韦稹知道有些道理跟她讲不通，不再多言，随意说了几句便出宫了。
十几天的工夫，李媛几乎要适应这里的生活了，每天不停地抄经，念经，似乎是记忆中有过这样一段，细想，便仿佛只是梦中。连她自己都自嘲起来，简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这天晚上，正用晚饭的时候，刘庆悄悄来了，没有惊动很多人。
李媛匆忙放下碗筷出门迎接，刘庆道一声“免礼”便走了进来，坐在她饭桌对面。“你吃吧，朕已经用过膳了。”李媛依言坐下慢慢吃，但身边坐了这么一位陌生人，还是身份尊贵的陌生人，再吃也吃不出味道来了。
刘庆笑着：“对着朕，让你吃不下饭了。”
“皇上……”
“朕说笑，你别当真。”
“是。”勉强又塞进嘴里几口，李媛放下筷子，宫女们很快撤下残席。
刘庆似笑非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鉴戒大师还没有死，据说是万民祈福，让他重获新生。”
李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着刘庆的面，她惊喜道：“真的，太好了，阿弥陀佛……”
刘庆看着她：“你真的相信吗，朕的太医诊断，他活不过三日。”
李媛想了想：“大师之所以病倒，可能并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他泄露天机，受到天谴。如今万民请命，上苍便宽恕了大师。”
“朕身为天子，为何从未见识过上苍显灵？”
这？不好回答。
“皇上并未曾遭遇过这种生死劫难，自然不需上苍出面相助。”
刘庆苦笑，忽又皱眉，自己也是有过生死劫难的，而且熬过来才有了今日，所以自己也是受到眷顾的？这么一想，刘庆倒高兴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落地之前，先帝说出的“先生子者为后”。自己又是早产，韦太后以命相搏，为自己赢得了后位，为他赢得了天下。
这么说的话，自己也是天命所归了。枉他一直深深自责，以自己母亲机关算尽为耻。
刘庆一高兴，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忘了，想了又想，最后面带微笑自顾走了，让所有人莫名其妙。
第一百九十八章 倾诉
刘庆走后，李媛也没了再吃一点的兴趣，洗漱干净便躺下了。
夜色深重，一队队侍卫在皇宫各条路上巡过，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冒出一个头，左右查看一番，轻巧的几步飞跃攀爬过一堵高墙。
李媛睡得不熟，朦胧中感到热气沁人，随手拨拉一下要翻身。刘铮抓住险些打在自己脸上的手，暗笑：“睡着了都不忘打人。”拉下自己的面巾，随后先捂上她的嘴。李媛骤然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黑暗中看不清脸，但确实是个人无疑！
皇宫大内，居然也有贼能进来！这是她第一反应。
随后否定了这个可能，难道是太后的人？明着不能硬来，就偷偷着来？那可要小心了，因为一个不注意，可能要吃苦头！
刘铮轻声道：“别怕，是我。”
“是我”这两个字，是最没用的自我介绍。
李媛脑子还乱糟糟的，只听这声音熟悉，过了好一会儿才识别出来。感觉到她的放松，刘铮放开手。
“你，你怎么进来的，外面……”反应过来后，李媛立即慌乱起来。即便她眼前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都没有，但太后和皇上一定都派了人监视保护她，他要进来，一定难得很，一旦被人抓到……
“那些都没关系，奈何不了我的。你这里的宫女暂时被我下药迷晕了，短时间不会醒过来，也不会听到你我说话。”这张床还算宽大，李媛占了很大一块，刘铮还能富富裕裕的坐在旁边。
李媛坐了起来：“进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不该有多远跑多远吗？或者，你们是来救相王的？”
“相王不需要我们救，我只是来看看你。”
冒着生命危险进宫，不过是见她一面？李媛没有多少感动，只有警惕。
“你放心，我没有说出一点关于你们的事。”
“噗……”刘铮苦笑，“怎么，你仍然顾虑我怕你们泄露机密吗？我既然敢在江陵露面，自然不怕被认出来。”
李媛……
刘铮沉默片刻，终于问出在心中盘桓了许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们，当时，你可以在皇上面前全部坦白，他会保护你们的。”
李媛心头一动，眼皮一跳。对啊，她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呢？
刘铮仍说着：“你知道我们是相王的人，知道我的粮铺，黄爷，随便说出一点，韦家的人都会跟着严查，直到把我们的人全都找出来。然后，论功行赏，你会得到更多的好处，也不用担心我们的人会报复，因为我们自顾不暇……”
听他这么一说，简直是一条康庄大道啊，绝对比现在这样软禁在这宫中提心吊胆要好过许多倍！
“为什么呢，你不笨，你很聪明，应该能分得清怎样做更容易，更安全吧？”
李媛看着黑暗中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很好，这样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脸。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了。
“我来猜一猜，你不是相王的替身，他是你的替身才对吧？”
刘铮一动不动，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那一天我就猜到了，因为实在解释不通，要你一个替身各地逍遥自在，却留一个王爷被软禁在敌人眼皮底下。”
“是。”
听到他的承认，李媛心中没有得意，反而多了一点点沉重。
“哈，果然如此。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
不小心说错了话，李媛要改口也来不及，干脆接着编。“大师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他说过，相王会反，跟皇上争天下，大梁一乱，北历趁虚而入。”
刘铮没有惊讶，这些都是他们无数遍考虑过的。所以他宁可收服马匪也要保留萧穆的军队不能动。
“你知道我不会出事，所以才全力保护我的？”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都是自己想多了？
李媛点头，同时答道：“是也不全是，我知道现在皇上杀不了你，所以不妨助你一把。你们这样的大人物相争，我不想夹在其中发挥任何作用。只盼着你们不管谁胜谁负，到时候天下平定，放我一条活路。”
这样？一条活路？听着简单，但战争一起，世道大乱，谁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太平年月？刘铮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只是想留一条退路？”刘铮有些沮丧，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是。”
“不知道谁会赢，所以两边都不惹，都不得罪？”
“是。”这样回答会不会有点伤人，李媛补充道：“或许你会看不起我，这么胆小怕事，但我不过一个小女子，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自己和家人好好活着……”
“帮助皇上彻底铲除我和武氏，成为功臣不是更好？”刘铮提示。
“这个嘛，可能是你们男人的想法，择木而栖，建功立业，不是我想要的。”李媛迟疑片刻，最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我只想好好活着。”
简直没法沟通了，刘铮哭笑不得。无欲无求的人，拿什么来引诱？
“你怎么这么怕死，就算乱起来，仗打起来，只要老老实实的做个顺民，也不一定就打到你家里去！”
因为我梦里死过一次！
李媛几乎就要冲出这么一句，不过还算清醒，把这样的话卡在嗓子眼又咽了下去。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别的姑娘只想着嫁个如意郎君，偏你只想着赚银子救助百姓。这个时候，明明向皇上坦白就可安枕无忧，你却什么都不说在这里提心吊胆，你……”刘铮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么一听，自己确实有点奇怪了。李媛想着。
又是一阵沉默，床上拉着蚊帐，两个人待着，时间一长有点闷热。尽管谁也看不清谁，但自己脸上沁出热汗，对方也一定好不到哪里。
“我……”
“你还是快走吧。”
两人同时出声。
李媛：“走吧，皇宫里的守卫应该不全是废物。”
刘铮丧气道：“听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可是没有一句我想听的。我会帮你保护你父亲……”
“你想听什么？”她只想他快走。
什么都可以吗？刘铮心笙摇动起来。
好，就无赖一次。
“我以为你冒这么大风险守口如瓶，是因为喜欢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平静难掩波涛
“啊？”李媛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听着她的语调，刘铮甚至能想象出她的神情。不由涌起一股促狭的念头，循着她的方位，靠近一些。“你们原本已经离开了京城，又返回来进宫，要证明我不曾离京，难道不是为了我？”
“这个？”李媛歪着头，当时没想这么多吧。
真是迷糊啊！刘铮玩心更甚。“难道你不知道，也许会被严刑逼供呢？一旦下狱，不要说受到的痛楚，便是你的名声也不能要了！”这样的代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这个……李媛也迷糊了，这些，确确实实都在脑子里闪过，但当时，怎么就没权衡一番呢，毕竟圣心难测……
“你想过，可是你还是进宫了，为什么呢？”
……
“保护我？”
……
“是不是？”
李媛脑子被她搅得一团乱，也因为他的点拨，突的让她发现了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一些隐秘的想法，念想。
刘铮见她半晌不说话，有些丧气，正要离开。李媛出声了。
“是，我是有一点喜欢你……”只有一点，不多的一点，所以，你别得意。
“但我知道你我没有结果……”我多清醒啊。
“虽然如此，我希望你好好的……”别靠近我就好。
“也希望你成功……”虽然跟我没有关系。
“今日一别，可能后会无期，这些话说了也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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