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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农家记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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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不要是惊吓，我就阿弥陀佛了。下午放学你又要去邮政局？赶的及吗？人会不会关门了？”唐怡担心的说。
“没事，我骑我二姐的车快得很，都去了几次了，放心放心。”
“那你看着点车，你不知道村口昨天还撞死人了。”
“你猜怎么着？”唐怡卖起关子。
“一个男的，骑个摩托，死的时候趴在地上，听说裤子都撑开了，漏出白花花的屁股，又可怜又可笑。最后有好心人给他铺上了衣服，盖住屁股。我看到的时候，是盖上衣服的。那衣服看着好熟悉”唐怡说着八卦。
“我知道。”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这事，唐杏还真知道，衣服就是唐杏给盖上的。
人死了，最起码要留有最后的尊严。前世看多了妙龄女跳河自杀，果体JIan杀的报道。里头配图是怎么尴尬怎么来，博人眼球。看了让人气愤。现在碰到了，盖个衣服真的是举手之劳。再说，唐杏也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前世唐杏就嘲笑过这具尸体，还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向人说，后来懂事了，唐杏为此还自责了一番，不应该把别人的不幸遭遇当笑料。
“哎，说你呢，发什么呆”唐怡又用手肘碰了碰唐杏。
“哦，有些感慨生命无常，要珍惜眼前人，比如我啊。明天带绳子过来跳，考完了玩玩放松放松。”
“你本来就松，还放”唐怡嘀咕着说。
唐杏听了，笑了笑，低头继续写小说。最近唐杏都是往『知因』投稿，奔着它是目前全国最高稿费待遇去的。
唐家姐姐前后陆陆续续地发表了8篇文章，而唐杏投了20多篇，能发表的就一篇。『知因』稿酬高，要求也高，难啊。
辛苦了三个月，大家姐弟将近有2000元的稿费。唐杏的『将嫁』军旅小说发表在『知因』，稿费就拿了900元多点。难怪后世戏称90年代中期自由撰稿人为“报发户”。
…………
“哎，听说你们家……你们家……”唐怡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我们家怎么啦？啊，哦，你都知道了，没事，明年说不定我家会成为镇首富呢，别担心。”唐杏开着玩笑“到时候给你抱大腿。”
“我抱你大腿干嘛？”唐怡疑惑地问。
汗！后世的玩笑，时人不懂。
自从唐爸拒绝出借身份证并道破唐志成的目的后，唐珊珊就没给过唐杏好脸色。得知唐爸买的股票暴跌，珊珊还假仁假义地安慰唐杏。幼小的珊珊演技没她爸好，也没她爸脸皮厚。年老成精的唐杏一眼就看出珊珊的幸灾乐祸。自视成年人的唐杏没跟她计较。珊珊还到处跟人说，搞得全校人都知道。唐杏四姐弟所到之处，总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
第二天，上午就把两科考完了。唐杏开开心心地和小伙伴玩跳绳。
一根绳子两头接起来围成一个圈，两个人用脚把绳子撑开，使线成平行线，此时站着不动。挑战者，就在平行的绳上跳。跳法花样繁多，一级一级地按绳子高度进阶。先是拉绳人的脚踝高度，脚踝那关过了，绳子往上挪到膝盖，挑战者再跳。脚踝，膝盖，腰，肩膀，头。一级一级地跳，进阶失败时就换人。绳子高度越高，难度越大。
前世的唐杏对跳绳这活动是又爱又恨。有一次，唐杏挑战最高处，给绳子绊倒了。啪叽一声，五体投地，把嘴巴上面的人中给磕破皮了。人中结痂时黑黑的像一撮胡子，十足日本鬼子的形象。倒霉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上课。同学们都笑她是日本鬼子来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考试成绩出来了，给了唐怡一个大惊喜，唐杏这个懒家伙居然拿了二级第一（全级就两班，70号人），老师当场表扬了唐杏，让她再接再厉。
同班同学一片羡慕，但是总有不和谐的出现，唐珊珊就大声的说：“哼，有什么好表扬的，上课都不好好听，就在那写写写。”
“嗯……”老师尴尬地不知说什么，低头整理桌面，假装听不到。
唐杏一个刷新漆的老黄瓜当然也不会跟珊珊计较，笑了笑，啥都不说。
这学期，唐家四弟进步也很大，无它，榜样的作用。
唐梅还是一如往常地拿五年级第一。唐桃差点，拿四年级第二。
当天晚上，唐家加菜庆祝。唐妈宰了下蛋的老母鸡。
“来，三背奶吃鸡腿”唐爸挑了个后腿给唐杏，引来唐金的不满，他直接嘟囔地说：“偏心，我也想吃。”
“有有，都有”唐妈打圆场，把另一个腿夹到阿金的碗，两个翅膀给两姐姐。真是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
这是孩子多的弊端，一个不留意，就会给孩子带来偏心的感觉。五根手指都有长有短，人怎么可能不会偏心呢。只不过父母在大面上确实要一碗水端平。
第7章 菜园子、鸡屎和粗盐
放暑假了。
之前农历二月初八时，外公说好要来看唐杏他们，最终因为家里的牛生了牛崽，要照顾它们，就一直没来成。这一照顾就过去三个月了。
唐杏一放暑假，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带上老妈准备的几块红糖，几尺布，二十个鸡蛋去外婆家。
走得着急，忘了把大姐自行车车鞍调低点。矮瘦的唐杏骑在上面，蹬左侧踏板时往左倾；蹬右侧踏板时往右倾。此时后面要是有人的话，就会看到唐杏在左右扭屁股，超滑稽可笑。
唐杏人小力气大，加上之前跑邮政局已经练出速度来了。“嗖”的一声，像箭一样飞快骑过去。
一路都没见一辆小车，偶尔有拉着泥沙的拖拉机，突突突地闹哄哄经过。行人多是骑自行车或者是11路车——走路。
一路迎着风，吃着灰尘，花了快一个钟头才到外婆家。
到外婆家前，不敢进了，怕自己忍不住嚎啕大哭。
…………
外婆活到98岁。
外婆年老时，得白内障失明了。
得益于国家免费医治白内障的政策，动手术后，瞎了几年的外婆复明了。家里人都很高兴，觉得国家政策好，家人都很感激国家感激党。复明后的外婆闲不住，时不时地做点咸菜。拄着个拐杖，咚咚地敲着，走着去看唐妈。那时候唐妈是开心的，外婆能来家里，唐妈都会做些软烂的肉食给外婆。外婆都会住个两三天就回家。外婆回家后，唐妈都要失落几天才恢复正常。
好景不长，几年后外婆白内障又复发了。再次动手术，效果就没第一次的好了。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外婆连自己做的豆豉、咸鱼长虫了都没看到，还煮来吃。
年老了，眼花耳背，辛苦操劳一辈子的她，90多岁了，干不动了。小孩子心性的她唠叨得让人烦，舅舅舅妈就给安排住在老人院。
外婆是在老人院去的。死得时候，身边没一个人。可怜的她，生了六个孩子，虽说活下来的就四个。就没一个人能照顾她吗？
唐妈听到外婆去世的消息，哭倒在地上打滚。外婆是火化的，火化后，没多久，在舅舅家住的外公郁郁而终。
那一年，唐妈先后失去了父母。唐妈失魂落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总说“我没妈妈爸爸了。”听得让人心酸。
…………
唐杏放好自习车锁好。拿着包裹在门口徘徊不前。端着簸箕刚出门的外婆一眼看到了唐杏。外婆眼睛瞬间就亮了，“孩子，你来啦！快过来，外婆看下。”说完放下手上端着的簸箕，走过来上下看了看唐杏，“嗯，还算可以，就是瘦小了点。来”外婆牵起唐杏一起往家里走，也不管身后的簸箕，黑豆孤零零地躺在簸箕里。
“哎，外婆，您先晒豆子吧，我自己进屋。”唐杏对外婆说。
唐杏进屋放好包裹，走出来，问：“外婆，其他人呢？”
“哦，你外公他去割草喂牛，你舅舅舅妈去上班，阿浩他们去玩了。”外婆边说边用手拨弄黑豆使其均匀铺在簸箕上。
唐杏就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外婆。中年时候的她，头发乌黑浓密，一丝不苟地梳成髻盘在脑后。嘴抿着口红，涂了胭脂，动作优雅，看起来很有古典的味道。唐杏都看呆了。
“孩子，看什么呢，走了，今天外婆给你弄韭菜盒子吃，喜欢吗？”外婆忙完了，笑嘻嘻地问。
“外婆做啥都好吃，外婆心灵手巧。”拍着马屁的唐杏，挽着外婆的手，还摇了摇。
“走走，孩子你先洗把脸，喝口水，这一路吃了不少灰尘吧！我去割点韭菜。”外婆刮了刮唐杏的脸。
“好，我一下就好了，外婆你等等我，我也去菜园子”唐杏说完，跑到厨房，用瓜瓢从瓦缸盛水出来倒在手上，就着手上的水胡乱地抹一抹。完事后，跑出来直接挽起外婆的手，一起去菜园子割韭菜。
所谓的菜园子是屋后的一块小空地。四周用竹栅栏简单地围着。栅栏边上开个小竹门，进出都要把小竹门栓上。以防鸡鸭跑进去祸祸青菜。
时人养鸡都是散养，鸡随意走动，在屋前屋后，甚至有时候鸡还跑进房间里，鸡屎拉得到处都是。勤快点的农妇还能把房间收拾利索。院子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一来，农村里每家孩子都有好几个（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但当地的人宁愿罚款都要多生。唐杏唐金都是超生的，入户口时罚了一两千块，超生儿不能参与村子分地。），家长要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干农活，没时间天天清洁院子；二来鸡屎可是肥料，地上的鸡屎多得积成厚厚的一层时，才好用铲子铲起来。一般情况下农家的院子都是鸡屎遍地的。
唐杏前世四年级的时候，刚从大学毕业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赖微来家里家访了。当时赖老师那表情绝了，无处下脚啊。吓得她匆忙地跟唐妈说“孩子很爱学习”就落荒而逃。
当唐杏站在外婆家菜园子前，看着满地的鸡屎，终于能够理解赖老师了。万幸，现在唐家只是养了三个老母鸡，院子鸡屎还不泛滥。
“过来啊，孩子”看到唐杏不抬脚站立在那，已经进菜园子的外婆对唐杏喊到。
唐杏只是无措了一会，就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打开竹门进去，栓好门。
外婆的青菜长的绿油油地，很诱人。青瓜散发出特有的香味，唐杏嗅了下，真香。真不是后世促生的青瓜能比的。
“外婆，中午弄个拍青瓜吧！”唐杏点菜了。
“哎，想吃就弄，又不是啥精贵物什。”
外婆爽快地说。
…………
摘好菜后，唐杏洗菜，外婆和面。面粉是麦子的天然色，有点黄，没后世精加工的白。
面粉用了泡打粉，很快就发酵好了，外婆利落地揉面，搓团，压扁，撵平。
洗好的韭菜，外婆细细地切，切完了，装在粗口大碗里，放上盐水。外婆家的盐还是粗盐。粗盐使用前，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先化成盐水。
粗盐便宜，粗盐可以腌制咸菜，可以做盐焗鸡等，作用可大了。90年代初，实行食盐加碘，以消灭粗脖子病（碘缺乏症，也叫甲状腺增生）但是效果不大，时人多选择价格便宜的私盐。唐杏所处的省市，粗脖子病发病率高，是跟当地人民喜欢吃腌制品有关的。腌制品多用不加碘的粗盐。
“外婆，你们咋没用加碘食盐呢？”在一旁往碗里打鸡蛋的唐杏问。
“粗盐都用习惯了，再说它还便宜。”外婆说。
“可是它可以预防粗脖子病。”唐杏说。
“哎，你听谁说的？”外婆问。
“啊，国家都宣传过了，你不知道？难怪”难怪前世96年5月国家开始实行《食盐专营办法》。
“难怪啥？”外婆问。
“哦，没事，我来烧火吧！”已经用筷子将鸡蛋打散的唐杏说。
唐杏用火柴把稻草点燃，塞进灶膛里。火烧的很旺，火光映着唐杏的脸，脸蛋火红火红的。
外婆利索地下锅炒鸡蛋，炒好的鸡蛋拌在韭菜里，馅就弄好了。
下面唐杏就烧火，外婆包韭菜盒子，煎韭菜盒子。
煎盒子期间，外婆把青瓜给拍好了，拌上盐水调味。
很快外婆弄好午饭了。唐杏出去找外公表哥表姐回来吃饭。
第8章 豆豉
唐杏边走边喊，“周浩，周芹，外公回家吃饭。”
手机不流行的年代，通讯就是靠喊。一到饭点，外头总会传来“xx，回家吃饭”喊声此起彼伏的。
“周浩，周芹，外公……”还没喊完就看到表哥表姐，“表哥，表姐，你们回来啦，外婆做了韭菜盒子，就等你们啦，外公呢？”唐杏惊喜地说。
“听到有人喊我们，但听不出是你。来多久啦？”周芹问，表哥酷酷地看着唐杏。
“我来了一阵子。你们先回家，我再找找外公。”
“外公在池塘边洗草，我去喊，你和阿浩先回”还没等唐杏反应过来，周芹就飞奔往池塘边去。
周浩走到唐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唐杏，“三辈奶，你不吃饭啊，太矮了”，还用手比划比划，“走啰！哥家的饭任你吃”率先往家里走。
唐杏无语了，中二期的男生不可理喻。
外公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候后的事。
外公看到唐杏，笑呵呵地，“孩子，你过来啦，本来想去看你们的，不成想牛生崽了。牛可是人的好帮手，不得好好待它嘛！”
“牛生崽可是大喜事，再说我来看外公也一样的”唐杏说。
外公洗手过来坐下吃饭，三个小孩团团围坐在餐桌前，津津有味吃起韭菜盒子。韭菜盒子煎得金黄，吃起来脆脆的，韭菜特有的香味，咬一口满嘴留香。唯一不好的是韭菜易夹在牙缝。
吃过饭后，唐杏坐到外公身旁，看着这个瘦小的老头，很难想象出他是一个能挑着货担走几十里路一天能来回的人。外公啥事都乐呵呵的。
“外公，我们做包子，米籺，粥卖吧。支个摊在医院门口或工厂门口，不用您挑着担走老远的路。”唐杏说。
“那地能让人摆摊？”周浩率先出声。
“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弄个手推车推”唐杏说。
“呵呵，孩子，你忘了，外公家里离医院远，出摊不得很早。”外公说。
“那去煤矿厂那吧？”唐杏思考后说。
“孩子，外公家里事情多，忙不过来的。”外婆说。
“哦”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外公才能不用挑着个担子，走街穿巷的。唐杏默默的说。
…………
唐杏就在外公家住下。
有时跟外公去割草，看牛崽。有时跟周浩去摘荔枝，割甘蔗吃。有时跟外婆学学绣花。绣花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针那么小，盯久了，眼睛疼。前世的唐杏就近视600多度。今生唐杏要好好对待双眼，绣花挣钱这条计划行不通。那跟外婆学做咸菜，看能不能和外婆一起开豆豉作坊，争取成第二个老干妈！也不知道tao奶奶注册了没。
…………
豆豉是一种食材，也是一味药。
民间有很多偏方，说这些偏方不可信，但是还是有很多人靠偏方，治好病。
记得前世的时候，贪玩，下雨天去淋雨。唐杏受凉了，鼻涕直流。唐妈舀一碗盐泡仙桃（类似芒果，比芒果小）给她吃，吃过后，第二天就好了。偏方能够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时代发展，药品种类愈发多了，效果奇快的速效药成了人民首选。偏方也就慢慢失传了。最起码20多岁后，唐杏就没见过唐妈泡仙桃了。
豆豉是一味药，却是有记载的。
《纲目》、《本草经疏》、《本草汇言》都有记载，主治伤寒。
豆豉作为食材又要怎么做呢？
…………
外婆干脆新做一锅，从头开始教唐杏。
豆豉可以用黄豆黑豆做。外婆她都是用黑豆做豆豉，黄豆做豆瓣酱。挑豆子时候，最好把虫蛀的，发霉的，不饱满的豆子剔掉。
唐杏和外婆坐在外头光线足的地方挑豆子。自家种的豆子，个头参差不齐，放的时间长的话，会有虫蛀。外头卖的豆子都是卖家已经筛选过的品相好的。
“外婆，一斤黑豆，能做出多少豆豉？”
“没有称过，只知道一年做个七八斤黑豆就够全家吃一年。”外婆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我就问问，算算成本。”唐杏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开个豆豉作坊赚钱。”
“嗯，有想头，好好学，学好了，做得好吃不怕卖不出去。”外婆说。
挑了好一阵，她们才挑好。挑好的豆子，个头饱满，色泽黑亮。
“行了，先泡三个小时吧，注意了哦，不要沾油。”外婆说完，端起挑好的豆子。唐杏端着挑剩的残次品跟外婆进屋。
残次的豆子外婆也舍不得扔，她要煮给鸡吃。加点红薯藤和豆子一起煮熟，再加点米糠搅拌均匀，就是一顿好鸡粮。
“孩子，今天是做不成豆豉了，明天开始做吧。来，先帮外婆洗下簸箕、筲箕、泡豆子用的水桶”外婆说完，抓了两把草木灰扔到水桶。
外婆和唐杏一起拿到摇水机（或者叫压水机）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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