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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　都知道。
　　真的全部都知道，　一清二楚的。
　　可是真的，　从来没有嫌弃过，没有责备过他，也不忍心去说他一点儿的不好。
　　因为，　她就一直觉得，　有爸爸真好，皮鞋永远给你擦的亮亮的，　每次回来都问你想吃什么，　接送你上学，　你在学校里出事儿了，　他接你出来帮你摆平。
　　再没有用的爸爸，再没有钱的爸爸，可是他还是张慢慢全能的爸爸，　无所不能。
　　永远不知道生活有多苦，一个男人，撑起来一个家，年轻的时候也有梦想。要发财去创业，去做生意，去赚大钱。
　　可是后来，就真的跟老黄牛一样的，沉默不言无声的或活着。
　　马永红不愿意他抽烟喝酒，总是说，总是说对身体不好。
　　可是慢慢有时候想着，张向东每天不是在车上跑车，就是要回家补觉，他的人生所有的乐趣，都到了赚钱上面来了，如果喝酒抽烟会让人舒服一点，会快乐一点，那她愿意张向东这么干的。
　　人生，总要有个盼头，有个乐子的不是。
　　她不敢去打电话问，看着家里的座机很久。
　　突然就响起来了，张向西打来的，开口就是叹气，“慢慢你说，你爸爸这是什么命啊”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再没有比那一瞬间更让人难过，更绝望的事情了。
　　“怎么了？”
　　她抽噎着，哭到颤抖。
　　张向西才猝然惊醒，犹豫着问了一句，“你…还不知道啊？”
　　他原以为大家都知道了，才打电话给慢慢。
　　第一时间，他去了医院，张向东出车祸了，自己没有事儿，对方出事儿了。
　　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那里，张向东开着车，突然就斜刺里面出来了一个老头，骑着电动车飞快，直接就撞上去了。
　　张向东第一时间报警，然后打救护车，之后人就藏起来了，他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怕，藏到草丛里面去趴着了。
　　出事故的，这种大事故的，总有家属不理智的上来动手。
　　等着警察来了，他才出来，现在在医院里面，人还在里面抢救。
　　“慢慢，你说，这人还不如死了呢，在手术室里面，要是半身不遂了，那就是个大累赘，你爸爸这辈子都完蛋了。”
　　“什么寻死鬼你说，自己要死不找好地方，专门找你爸爸的晦气，活该死了算了。”
　　又想起来张向东以前一出出的事儿“你爸爸这到底是什么命啊？一辈子的穷，干什么什么不行，这几年好点了，你也上大学了，结果又出了这一场大事儿，过的这什么日子啊？”
　　“我爸爸怎么样了？”
　　“在手术室外面，我出来透透气，在里面就气死了。”
　　慢慢要问的不是这个，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非常冷静，非常自私的人，别人死不死的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就只在乎一个，“我爸爸有没有事儿，好不好啊？”
　　“你爸没事儿，一点儿也没事，他在车里面，人家是个电动车。”
　　“不说了，我去拿钱去，这一场手术，一会儿的功夫两万块钱就进去了。”
　　张向西挂了电话，急匆匆的从医院回家拿钱去了。
　　不管人要不要死，只要活着喘气儿，法律就是保护他的，就得拿钱出来给人当医药费。
　　车祸的事儿，谁不残忍呢，大货车什么的只要遇到事儿了，多有再倒回来碾压一下的，生怕人不死的，因为要是半死不活的，真的是两个家庭都完蛋了。
　　瘫痪的每天拿钱吊着命，能把人拖死，所以说不如一步到位，直截了当的。
　　张向东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不然的话，这老头不能在这里抢救的。
　　慢慢说实话，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张向东出事人。
　　这会儿比自己想到的结果好太多，她觉得钱的事儿不是事儿，人在就行，她只要张向东好好儿的，她就满足了。
　　脑子里面就特别冷静了，她一个人，知道医院里面忙死了，不敢去打电话，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就是添乱的。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现在那人能不能救回来还得两说，但是归根到底，就是钱的事儿。
　　人没了，肯定是要赔钱的，一般也愿意要钱私了，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
　　所以，是多少钱的事儿。
　　拿着电话，她报警了。
　　“麻烦咨询一个事情，如果车祸了，撞死了一个人，赔偿多少钱，要不要判刑？”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要吓死了，“您好，女士，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我说，如果车祸撞死了一个老头，要赔偿多少钱呢？”
　　接线员就做不太住了，以为是发生肇事事故了，“救护车喊了吗，女士您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请您配合。”
　　“不是我出事了，是我父亲，我父亲开车出车祸了，已经报警去医院了，我是他女儿，咨询一下赔偿事情，要不要判刑。”
　　那边还将信将疑的，继续问慢慢，慢慢都说了。
　　最后人家接线员大概也明白了，觉得这孩子，听声音就知道年纪不大，如果不是着急电话不会报警问这些事情的。
　　可是慢慢真的是问了，她知道警察见过这样的事故是最多的了，最直接的就是问他们。
　　人家不说的太明白，“按照具体情况来看，要根据当地的劳动力赔偿的，如果私了的话，不会怎么样的。”
　　“如果不私了，要多少年呢？”
　　那边接线员是真的觉得挺为难孩子的，能说的都说了。
　　挂了电话，就还是很惊讶于慢慢的行为，“查一下，出事故的这个人。”
　　结果查出来，人家还在医院没死呢，还在抢救。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孩子——”
　　话没说出来，不知道怎么形容。
　　刚才一句话都没有问过人如果活着的情况是什么，全都是最坏的退路了，如果人死了，那就去赔钱。
　　如果人家不同意，最坏最坏的，就是去坐牢了。
　　慢慢问完了，还不放心呢，自己拿着手机查，去百度，她不是学法律的，但是知道如何适用法律条文，她要弄清楚，张向东出这个事情，法律是怎么说的。
　　又去看了很多案例，慢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过，她甚至是根据那个出事的人的年龄段，根据本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来测算出死亡赔偿金来。
　　然后她考虑到钱的问题，真的是理解了，原来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难，都是钱造成的，确切的说，是没钱造成的。
　　钱，可以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困难，产生跟平常人一样多的苦恼。
　　她无比的知道，钱很重要，她需要钱。
　　赔偿金，是家里拿不出来的一笔钱，现在拿不出来，但是慢慢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
　　老话说的好，人在，财在。
　　打电话给张向东，张向东还瞒着她，“你吃了吗？”
　　慢慢听着，眼眶很热，她控制自己不要哭，这种时候，不想让张向东听到自己哭，“吃了？你吃了吗？”
　　“也吃了。”
　　骗她的，手术刚结束，他还在医院。
　　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格外的仔细，比平常还要温柔，“你吃了，就早点睡觉吧，别挂心我，你妈跟我在一起，有点事儿。”
　　慢慢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问，“手术结束了吗？人怎么样了？”
　　张向东停顿了一下，“刚结束，没有抢救过来。”
　　人死了，无缘无故的，手里面沾了血。
　　慢慢眼泪真的是在地板上成了一滩水了，但是她的声音非常的正常，极力的控制，控制的非常好，哭音都听不出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没有抢救过来也好，就是钱的事儿，我马上毕业了，到时候工作了就有钱了。”
　　是的，工作。
　　挂了电话，慢慢看着摊在桌子上的考研书，拿着箱子装起来，她放在家里了，后面的事情她不知道，开学了。
　　谁也不知道，她考研的资料扔在了床底的箱子里面，马永红每天跟她通话，都问她学习累不累的，要她好好读书。
　　其余的事儿，全都是走流程了，要赔偿也不是马上赔偿，要去法院起诉的，起诉了，然后张向东要去取得谅解书。
　　所谓的谅解书，就是拿出来赔偿金，然后死者家属签字，在法庭上才有效力。
　　这一年，是家里最背的一年。
　　那个老头是在家里喝酒，跟亲戚一起喝酒，从中午喝到三四点钟，然后才想起来去幼儿园接孙子，看着点儿已经过了。
　　骑着电动车，醉眼惺忪急匆匆的就去了，从巷子里面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看车，也不知道过马路减速，直接就撞上去了。
　　慢慢真的是恨死了这样的人，为什么喝酒，喝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要骑车，为什么要骑得那么快，张向东的挡风板上全是血。
　　不是压死的，这人是撞死的，正面相撞，可见电动车骑得多快。
　　无论是不是喝酒了，也无论是不是老头的责任，死者为大，张向东是机动车，全责。
　　慢慢心里面，对死者一点同情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同情不起来，真的。
　　她知道家里人难过，很难过，张向东还在里面关着的。
　　一步一步的走流程，马上就进去看守所。
　　出不来，马永红打电话给他，显示停机了，她着急的跟什么一样，“给你爸爸手机里充话费，他打电话多，大概没钱了。”
　　慢慢充了一百，张向东很怕，但是他没说过。
　　他只是给马永红打电话，要打电话，不哭，也不说出事的事情，只是问问家里好不好，问问她吃了吗？问问地里面的收成，问问老二听不听话。
　　他给老板打电话，老板说是帮着跑，这是下班路上的事儿，张向东认识的最有本事的人，就是他老板了，好几个公司，很有钱。
　　他跟工友通电话，大家一起出主意。
　　还有人来一起陪着马永红，去人家家属家里去探望，拿出来一笔钱，丧葬费，先把人入土为安，这笔钱，都是慢慢家里出的。


第122章　最轻的苦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慢慢跟隔壁宿舍的女生关系挺好的，　人家那女生脾气是真的好，　两个人也能说的上话儿来，慢慢有什么事儿就跟她一起说。
　　她跟宿舍里面的三个女生，不是很能说的上话来，说的话题不一样，关注点也不一样。
　　纪晓岚就翻开来给她看，“你看，　我看了这么长时间了，感觉跟没看一样的，什么也不了解。”
　　慢慢看了一眼，“你这不是去年就参加考试了吗，　考试成绩还很好，你今年肯定行。”
　　“别提了，　我不行。”
　　俩人就成了诉苦大会，　纪晓岚是见天的看书，大二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大三就已经参加考试了，　还真的进了面试，　不过因为是大三，面试就算进去了也是过不了资格审查的，　因此没有去面试，但是已经很厉害了。
　　她现在一天做一套题，上课的好手练字儿，想着字儿好看一点，　分数能考的高一点。
　　就听到慢慢突然说了一句，“我不考研了？”
　　“什么？”
　　“我说，我不考研了。”
　　“为什么啊，你不是准备了半年了，而且马上就要考试了。”
　　十二月份就要考试了，而且都准备那么久了。
　　慢慢笑了笑，晚上的时候，躺在那里睡不着，她就在想，自己能去干什么呢，他们这个专业，有招聘企业来了，现在就已经有了，她不想离家里太远，马永红也不想她出省的。
　　能在本省内当然在本省好了，自己方便，家里人也方便的。
　　她这个专业，去了企业里面都是当中层管理的，进去之后做两三年，成了中层管理，然后做得好的话，就成了高层了。
　　去做人力资源，当HR，或者是去当秘书，跟在老板后面当二秘之类的，慢慢很畏惧的。
　　她觉得自己不知道要怎么办，去一个企业里面，难免要看人家的脸色，要很努力才可以。
　　就是对工作有一种畏惧，不晓得怎么办。
　　身边的人要么就是去企业里面去了，要么就是考研，还有一部分是考编制的，当老师，或者是体制以内。
　　她仔细想了想，第二天的时候去宿舍里面找纪晓岚，“我想了想，跟你一样吧。”
　　纪晓岚觉得挺好的，她也是不爱去找工作，觉得去企业里面很拘束，“也行啊，马上就考试了。”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我也去买，资料先买齐了。”
　　纪晓岚就摆摆手，她真的是对人很好了，自己找出来看过去的书，“你看我的吧，我觉得不用买，这些书含金量都不是很高，你稍微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其实主要是后面做题。”
　　一下子从书架上抽出来两本厚厚的书，慢慢的学校里面是上床下桌的。
　　她拿在手里面，觉得是真厚啊，“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完。”
　　“没事儿，看着多，但是看起来很快了，不难。”
　　“那我现在就是先看书，然后再去做题是吧？”
　　“恩，就是先看书。”
　　慢慢就开始看书了，纪晓岚是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去年的时候就参加考试了，试试水看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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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现在就把她当做是目标了，跟着她一起去上自习，学校有专门的自习室，长期准备考试的人就一直在里面，慢慢以前是考研教室里面的了，现在去申请了一个自习位置，跟纪晓岚一起去看书去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紧张了，距离考试还不到两个月，一个多月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是尽量吧，总要看看的。
　　拿书确实是容易看，早上起来，两个人六点钟就爬起来，六点半食堂开门，拿着在路上吃，走十多分钟，七点钟到教室，然后就去打杯热水，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上午。
　　到了中午，两个人就去吃饭。
　　吃晚饭，趴在桌子上睡觉，很多人都是在自习室里面趴着睡一会的，慢慢不睡，她就撑着。
　　觉得这些东西也是蛮有意思的，她一会儿就看很多页了，翻着很快的。
　　照这个看，她其实应该是不笨的，书上说的都理解，没有不理解的东西。
　　等着一直到晚上吃晚饭，两个人都不是很有钱的，都很节省的。
　　早上起来就是吃油条包子之类的，一两块钱的事儿，中午跟晚上的时候，就吃食堂，食堂里面的菜，素菜两三块钱一勺，只有白菜豆腐一块钱一勺，肉菜至少要五块钱的。
　　慢慢就吃素菜，有时候嘴巴也馋啊，正好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也爱吃肉，爱吃零食的。
　　想吃肉了，就买蘑菇吃，油炸的蘑菇，吃起来也很好吃。
　　从食堂到教学楼的路上，很多发传单的，一页一页的，一小时十五块钱，都是学生兼职的。
　　还有很多摆摊儿的，卖烤地瓜，糖炒栗子，还有各种零嘴儿的，水果点心的。
　　人来人往的，慢慢也很想买一点，但是忍住了，她不吃。
　　“我昨天加入了一个群，是代课群。”
　　“什么代课群啊？”
　　“就是答到的，一小节课十五块。”
　　纪晓岚很惊讶，“还有这样的群啊？”
　　“有，可以赚个饭钱了。”
　　纪晓岚也进去了，慢慢有句话说的很对，“你在自习室里面看书，跟在人家的教室里面看书，效果是一样的。”
　　只要坐在后边的角落里，老师不是很严格的那种，低调一点是发现不了的。
　　然后两个人就给那个群里面设置了特别消息提醒，一有消息，然后就去跟代客群的群主说，群主跟慢慢是认识的，因为慢慢代课次数多，而且她每次都很积极。
　　群主有次就问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是私聊的，慢慢觉得这样不见面说话挺好的：是，缺钱，需要钱。
　　群主真的是人很好了，就是个学校里面的校友，慢慢也分不清是学长还是学弟的。偶尔有一次做活动的时候加上的好友，然后后来群主要建立代课群，大概是群拉的，就把慢慢拉进去了。
　　然后慢慢就看到了五百元的转账，群主给的：不能帮你很多，但是加油啊，坚持。
　　慢慢一下子就眼眶热了，真的。
　　她都记不清是怎么加的人家了，样子也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人家这么好，她没要。
　　点了退回：谢谢你，真的谢谢。
　　从那以后，群里面有活儿，群主都是喊慢慢的，给慢慢安排上，慢慢很多年后，都记得这么一个人，虽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后来等着工作了，她去联系群主的时候，才发现群主删除了她的好友，那个群的群主也换人了。
　　但是她一直记得，真的这一路走过来，遇到那么多的好人。
　　她多的时候，都是连着给人家代课的，下午最后一节课跟晚课安排的不合理，来不及吃饭的，她就不吃，也不去买面包带着。
　　早餐会便宜实惠，都是面点葱油饼什么的，她就多买点，这样可以中午晚上吃，比食堂吃菜要便宜。
　　她还有自己的专业课要上，每天一早一晚，跟宿舍里面人就更不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