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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头声声慢-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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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死了，她每个月有遗属补助，两百多块钱。
因此仗着这一点儿钱，她哪个孩子的钱都不要，逢年过节还要给小辈发红包。
这三百，她是给慢慢的。
慢慢眼睛一下子就潮湿了，姥姥的手那么黑，皱巴巴的，上面还带着褶皱，趁着那三百元的钱那么新鲜那么醒目。
“姥姥，我不要，你自己花。”
“等着我赚钱了，我要给姥姥钱才对。”
不能要，再穷再苦不能拿老人的钱，不管别人怎么做，慢慢就是这样想的。
第104章 高中生活
最热的夏天， 总感觉是在每一个去年。
似乎每一个去年， 都是最热的那一年， 停留在记忆里面。
慢慢看着讲台上的老师不停的擦汗，渐渐的整个衣服都湿透了， 粉笔一折两半截，然后渐渐的成了粉笔头，一黑板的板书擦了又写满。
直到老师的眼镜滑下来， 掉在了鼻梁骨上， 最前面的女生拿出来纸巾， 静静的伸出手来， 放到了讲桌上。
老师拿起来， 整个脸上跟和稀泥一样的， 然后继续扶正了眼镜， “听明白了吗？”
旁边的人都点头， “听明白了。”
慢慢就很慌张， 她听不明白，觉得为什么是这样子的呢，不能理解。
下课了，大家一窝蜂的去吃饭， 一锅的面条在地上放着，能吃的就去吃，慢慢在那里等着人群散开了，端着碗在那里慢慢的捞起来。
时间长了，面条就断开了， 她就拿着勺子，跟浆糊一样的盛到碗里面。
“慢慢，慢慢——”
大姑小声的喊着她，她扭头一看，大姑手里面端着个碗，引着她往里面走。
慢慢赶紧走过去，看着大姑打开碗，里面是几块鸡肉。
“赶紧吃，吃完了别让人看见了。”
慢慢赶紧吃，真好吃，是炒鸡肉。
大姑悄摸的问了一句，“上课累不累？”
“还行。”
“能听懂吗？我听着老实说，上了高中文理科差距就很大了，很多人都说是听不懂，一开始跟不上后面就跟不上了。”
嘴巴里面的鸡肉，刹那间就没味道了。
大姑是高中里面的食堂做饭的，大姑会烙饼，也会包饺子，各种面点上面的活儿都会干，而且做得很好吃，一个人可以包很多饺子。
慢慢学校提前开学，学校里怕给人家举报了，因此不知道去哪个地方找了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去，破破烂烂的，大家饮食也艰苦，学校不收钱，不收任何的学费，只要饭钱急可以了，水电费都不要的。
通知到慢慢这里，慢慢拎着包就来了，大姑正好跟着食堂老板一起来做饭，她暑假的时候都要跟着辅导班到处走的，不然暑假学校食堂不开是没有工资的，幸亏是学校里面干辅导班。
“好了。”
大姑赶紧拿着碗走，还嘱咐慢慢，“你等着晚上的时候，我给你煎鸡蛋吃，等着老板走，不然给人家看到了不好。”
慢慢点点头，“恩，我去上课了。”
她到教室里面的时候，学习成绩好的，她觉得特别聪明的那种人，一点也没有忧愁。
慢慢是真的知道了，她这几天已经明白了，世界上真的有聪明人，聪明到能跟得上老师的思路，也知道老师在说什么，聪明到试卷上的东西拿来看看就懂得，还要说很简单。
她不行，她觉得自己很笨，物理化学不懂的，这一种不懂不是勤奋就能克服的，是一种一辈子都不会懂，特别痛苦的一件事情、
老师讲课听不明白，跟不上思路，但是聪明的学生能跟得上，这个物理老师教的就是尖子班的学生，他不管那些跟不上的人，也不会去拉低自己的节奏，就是快节奏的，事情我说一遍，然后流水一样的过。
慢慢只能晚上看书，到了开学的时候，大家分班的时候，她就祈祷不要分到这个物理老师，真的不懂。
结果很好，分到了一个说话看起来很慢的老师，讲课也很有耐心。
慢慢就忍不住蹲在那里哭，晚上的时候，她拿着书出了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着，她心里面有点羡慕，因为人家都是有朋友的，说说笑笑的，她没有。
虽然很习惯，可是也会在偶然的一个瞬间，在一个瞬间，会觉得有些难过。
湿热的空气里面，水分子那么多，没有路灯的草坪里面只能对付着大路上的灯光，她仰着脖子看星空。
心想，如果对着星空能许愿的话，那她很希望，自己的物理成绩会好好的，最起码能听得懂。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基础不好，所以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拿着课本跟基础练习册回宿舍看。
心里面难过到什么地步呢，宿舍里面人家都睡着的时候，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慢慢还不睡，她要继续看，她就一直看着那个题目，一遍遍的看着倒背如流的课本，也看着坐过去的练习题，可是还是不会做。
她尝试各种方法，那一种煎熬，就好像是一条要死了的鱼，对着一个离着永远也不会出水的枯井。
总觉得熬着有一天会出水，可是晒成鱼干也不会出水的，最后只能成为一条咸鱼。
班上最努力的孩子，都没有慢慢这么努力的，她从被子里面出来，一头一脸的汗，被子都湿透了。
这么热的夏天，为了不影响同学，也不让值班老师看到，她竟然是蒙着被子的。
在被子里面看书，跟自己死较劲。
看着手表，两点三十四分。
她闭着眼，顺呼吸。
眼泪就顺着眼角出来了，她开是怀疑，怀疑课本不对劲，不然为什么人家听懂了，自己不明白，一样的书本，一样的学习，为什么，人家能行呢。
没一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张试卷。
她觉得很难，花一夜的功夫也做不出来，然后她就亲眼看着人家，课间的功夫，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二十分钟就做好了。
真的人生很难。
她就这么熬着，一直熬着。
然后到了一个月以后，她回家。
马永红就看着不对劲，“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事儿，有点累。”
“那赶紧睡觉去，学习别熬夜，你老是熬夜。”
慢慢拿着书包到了床上，还是不服气，拿出来物理继续做。
结果已经到了一种什么地步呢，她看着题目，还是不会做，做不出来。
马永红看着她一直拿着那卷子做了一下午，吃饭的时候就问她，“理科学的怎么样啊？”
“能不能听懂了，物理化学这些都很难了，人家都说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
“理科吃香，你大舅家里的双胞胎哥哥都是学了理科，现在成绩很好了，到时候找工作也好找，文科生不好找工作，而且工资也低。”
慢慢动了动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做题，老师讲课我跟不上。”
就是这样的现实情况，特别让人难过。
不是不努力，是努力了没有结果，有的人好像就是一辈子不开窍的。
也不知道初中物理跟高中物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初中的时候物理成绩是很好的，班级里经常是第一名的，可是到了高中里面，好像是跟以前一点关系也没有。
马永红教育慢慢真的是，不能说是以前对她关爱不够又或者是脾气大脾气急之类的，可是她在教育慢慢这个人品的问题上，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汶川大地震的那一年，学校里面组织捐款，在这个小地方里面，大家自己钱都不够花，也没有慈善的心眼在里面，有意思的捐钱一块两块，有的没钱的就不捐款，还不明白同胞的真正的意思。
慢慢就打电话问马永红，马永红就说了，“你要捐钱，不要舍不得，现在他们家都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可是我们还有饭吃，还能吃肉，我们不过是少一点钱花，他们可能是用来活命的。”
“那我捐五十块吧，多不多？”
她忐忑的问马永红，五十块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慢慢一个星期买不了一次菜吃，都是吃咸菜的，然后也不吃零食，一个星期就是十几块的标准，馒头都是家里的小麦换的粮票。
马永红也不说太多，这时候猪肉才六块钱不到一斤，慢慢捐出去了十斤猪肉一样的，“你捐多少都行，有多少捐多少，我们尽力而为。”
慢慢就拿着五十块捐了，全班里面最多的。
班主任看着名单，就很惊奇了，喊着慢慢来，她能看得出来，慢慢真的很节省，是个吃馒头咸菜的孩子，“太多了，你拿回去。”
老师是心疼孩子，这么多钱，她是想着慢慢省吃俭用出来的，不忍心拿着。
说实话，不差慢慢这么一个穷学生的五十块。
慢慢不要，她是这么跟老师说的，老师记了一辈子的话儿，“老师，我不要，这些钱是我的生活费，跟我妈说过的，我妈支持我做这样的事儿。”
“钱其实一点点，我觉得我少吃点菜，少买点肉，说不定是人家救命的呢，老师，您报上去吧。”
班主任就很感慨了，说实话，学习好的孩子，还这么艰苦朴素的孩子，一般都是穷家庭里面出来的孩子，是草根的女儿，做事儿没有这么大气的。
她是没想到，觉得这孩子有那么一点风骨，说不出来。
马永红是慢慢接触最多的人，她真的从马永红身上学到了很多。
现在马永红听到她跟不上，没有指责她，也没有说她不聪明。
马永红觉得她不应该自卑的，一个那么努力学习却听不懂老师讲课的孩子，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不应该嘲笑这样的人。
有个词儿叫做，不耻下问。
她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但是有自己的理儿，扯着嗓子跟慢慢说，“不懂就问，问同学，同学也不知道的，就去问老师，别不好意思，不懂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老是不问，是不是越来越不懂了，咱们因为不懂去弄懂了，这才是好事儿。”
“下课的时候去问，瞧着老师有空的时候，老师前面下课了，你后面就跟着去问，得有决心，不要觉得丢人。”
第105章 分科
这事儿慢慢放在心里面了， 她就记着马永红的话儿。
“下课了，去吃饭吧。”
老师拿起来课本资料准备走， 又补充了一句， “晚上第一节晚自习，还是物理是不是？”
“是。”
“那尽量的把配套练习册做了， 我们上课的时候讲。”
老师讲练习册不是说每个题目都说的， 只说个别的题目， 那些题目就是他觉得难的， 或者是同学反映难的。
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每个人理解思路不一样， 虽然大多数人是一样的，可是慢慢这样的就不能适应了。
人家不明白的她不明白， 人家明白的那些，她也不明白， 她需要有个人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教着她，哪怕就是从头开始一遍， 她也能知道是什么。
很多年以后，慢慢都不知道是自己当初是怎么学的物理， 是怎么学的化学， 为什么那么努力， 那么认真，付出那么多，熬了那么多夜晚， 为什么还是不明白，而有的人为什么一说就明白。
这个事情，她耿耿于怀很多年。
慢慢不去吃饭了，她犹豫了下，拿着课本跟练习册就跑了，追到办公室里面去。
她看过了，老师这节课讲的练习册，她还是不明白，就是不懂。
老师刚泡好方便面，慢慢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盖起来盖子，心里就局促了。
毕竟泡面要趁热吃的，慢慢犹豫了一下，“老师你先吃。”
“没事儿，你来，问问题是吧？”
慢慢点点头，看着老师把那个铁皮饭盒端起来，放到隔壁的桌子上，热情的招呼自己坐下来，说真的，有点感动的。
老师工资也没有多少，特别是高中老师，格外的辛苦，学生熬到几点，老师就跟着一起熬到几点钟。
连着上课的时候，就对付着吃几口。
慢慢就赶紧拿出来，豁出去脸皮子了，“老师，这个我不会。”
老师在那看，慢慢就听着，中间穿插很多话。
慢慢会问为什么这样的？
你说和这个问题要用一来得出二，可是一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用一不用三呢？
这种逻辑关系跟理解能力，让老师也很为难。
老师只能继续讲，然后多讲几遍。
老师看着，这就是很基础的很基本的题目，不是那种很难的，可是没想到慢慢会问。
他能感受的出来，慢慢是真的想学，而且是真的努力学。
可是天赋这个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有的，有的孩子就是逻辑不行，思维不够。
他看着也很无奈，说实话，他当老师的，只能学生问的时候尽力说，可是慢慢这个时间不够啊。
她可以趁着这一个课间弄明白这一个问题，可是那么多不会的题目，她要补上来太难了。
这个问题，最后慢慢也没弄明白。
只是她听着老师讲的口干舌燥的，视线看到那一饭盒的泡面，已经肿胀的不能吃了。
她笑了笑，“老师谢谢您了，耽误您吃饭了，您吃饭吧。”
她走出来，看着大家都吃饱了，马上就要开始晚自习了，她一点也不饿。
自己去洗手间，然后就哭了。
真的，尽力了，还是不会。
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上完了晚自习，回去的时候，依然带着那个题目，然后回去就开始看，她去问同学。
她隔壁铺的女孩子，就是那种学习很好，很聪明，即使就是只在课上听课，依然成绩都很好的那一种女孩子，上课就跟玩儿一样的。
“这个题怎么做，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人家就给讲了，慢慢听着，觉得混混沌沌的，有那么一点意思的。
然后就接着那个试卷在那里看，结果人家就说了，“要洗漱了，没空。”
慢慢知道，大家时间都很紧张，吃饭的空儿都没有，她洗漱了之后，然后就躺在那里继续看。
这样的日子，慢慢坚持了一年。
一直到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慢慢才知道，原来有个东西叫做分科。
有时候想起来特别的愚蠢，这是慢慢后来想到的。
如果早就知道有分科这样的事儿，那么一开始，就不会这么为难自己了，高一一年的时间也不会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在上面，她把每天晚上看物理化学的时间拿来看语文英语不好吗？
班级里面来了个人，大家一下子就吵闹起来了，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是分科的事儿。
慢慢抬起头一看，她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就看到当初的那个物理老师了，是当初高中正式开学前思路特别快的那个她不喜欢的物理老师。
这个物理老师当初的讲课方式就是给学生们区分开了，他是狼性教育，自己在前面领跑，后面聪明的跟上，跟不上的就要淘汰掉。
这还是年级主任呢，不大不小的官儿，然后拿着单子站在讲台上。
“物理这个东西，学起来很简单，就是看开不开窍。”
“现在要分流了，学的不好的就去文科班，所以说后期就不用花功夫了。”
慢慢一下子愣住了，还有这样的事儿，原来人可以自己选择啊。
她从来不知道，马永红也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只是说过理科多好多好的样子。
慢慢理解能这个差劲啊，那天晚上，她真的特别轻松。
哪怕年级主任觉得这些理科不行的学生赶紧到文科班里面去，别拉低了学校的整体平均分，哪怕文科生是在他眼睛里面如此的不体面的离开，可是慢慢依然觉得很高兴。
她觉得，自己逃离了一个地狱一样的高一。
她在那里躺着笑，笑着笑着捂着眼睛，眼泪就出来了，顺着手指缝，没有人知道她多么的开心。
高一的每一天，她早上起来五点钟起床，然后晚上凌晨十二点睡觉是常态，中午半个小时，每天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跑到食堂去买两个包子，然后拿着在路上吃，等着到教室，包子也吃完了。
她没有一瞬间是偷懒的，她跟自己说，这是个硬骨头。
所有人都跟她说，张慢慢，你得啃下去。
是的，她啃下去了，整个人疼的没办法。
她每天晚上从教学楼里面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到宿舍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她开始羡慕别人打闹，可是后来就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
习惯一个人看着漆黑的夜晚，然后慢慢的走，黑夜里面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注意她，她只是她自己。
她比别人多更多的思考，思考的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因为在这样的环境当中，看着星辰漫天的夜晚，看着辽阔高深的苍穹，她的心里面，一片的静谧。
人的一生总有些敬畏的东西，比如说，仰望星空。
她是个仰望星空的女孩。
从来没有觉得吃苦那么累，可是现在分科决定以后，她回忆起过往来，只觉得眼前模糊，那是她的人生啊。
“妈，我想学文科。”
马永红知道慢慢的成绩，班主任也沟通过了，也建议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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