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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淳一抚额：“我只是觉得奇怪，正是倒春寒之际，不懂武功的书生不捂暖炉，反而拿着把扇子受凉气。”
　　段小海听到了董淳一说的，他清了清嗓子，装着没听到似的把扇子收在腰间。
　　柳繁星缓缓从楼梯走下来，一步一顿，摇曳生姿。她穿着淡黄色纱裙，只简单地梳了个髻，其余头发披散。穿着打扮，颇有些不食烟火的味道。只不过，她的那双眼柔中带刚，一眼看来，有些凌厉。
　　“师妹。”看着柳繁星下楼，张可可唤了一声她。柳繁星是她同门，两人不过点头之交，也不知怎的，她找到了这里说来叙旧。
　　柳繁星走至张可可跟前，回了声“师姐”，张了张口刚要问什么，就听得楼上有人大喊一声。
　　“啊！”
　　一时间，楼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陈雷惊吓地从一间房退出来，跌倒在地。
　　张可可蹙眉，问：“陈小弟，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陈雷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房门大开的屋内，喊道：“老大……老大死了！”
　　张可可“啊”了声，赶紧跑到楼上去看。跑到门口，她便驻足。房门已开，屋内一览无余。她看到，正对门口的方桌上，大鱼大肉吃了一半，而坐在凳子上的人，瞳孔睁大，看着对桌。
　　而张可可这个视线，他就好像，看的是自己。
　　对方眉心一点，血从一点流出，铺满了一张脸。而那一点上的，杀人的武器，是一根筷子。
　　“好血腥啊，非礼勿视。”
　　身后，传来段小海的絮絮叨叨，对方似乎念起了大悲咒。
　　张可可看了他一眼，转而视线又移向楼下。
　　董淳一和谢阳依旧坐在北面桌前，后者嚷嚷着要上来看，前者耐心地摇头：“会脏了眼睛的。”
　　而柳繁星，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感觉到有人看自己，她抬头看过来，与张可可的眼撞个正着。
　　张可可看到，她眼里的一片深渊，波澜不起。
　　*
　　大堂，众人围坐长桌，张可可清了清嗓子，开口：“死者甄小人，在我的客栈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今早陈小弟发现尸体，长筷由眉心穿脑，应是当即丧命。而凶手，就藏匿在你们五人之中。”
　　张可可佯装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继续。
　　“不瞒各位，在我放飞自我开客栈之前，其实是一名办案达人。”
　　说着，她看了眼众人，不等别人开口，她又说。
　　“没错，虽然我已经离开江湖，但江湖上我的传闻从未停止。你们猜得没错，就是我，张元芳。”
　　陈雷低声吐槽：“没人猜啊……”
　　段小海问：“不应该是张仁杰吗？”
　　张可可摇头：“不不不，仁杰是我助手，他不能独立办案，每次都要问我怎么看。其实，我才是看透真相的那个人。”
　　谢阳好笑出声。果然张可可当侦探，气氛很好啊。
　　“咳咳，言归正传。”张可可说，“现在你们就来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说一下自己昨天到今早的时间线吧。”
　　陈雷最先发言，他叹了口气，说：“我是陈小弟，甄小人的跟班。”
　　说到“跟班”的时候，陈雷明显有些不服气。
　　“昨天下午我们出去办事，因为不太顺利，他揍了我一顿。我们是傍晚回来的，大概是六点。回来之后，他让我去叫酒肉送到他房里。大概六点半，我们就喝上了。喝到晚上十点，我醉醺醺地回了房间。再然后，就是今天早上叫他吃早饭，叫了他好几声，然后推开门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你回到房间的时候意识清醒吗？”董淳一问。
　　陈雷挠挠头，说：“迷迷糊糊的，算是半清醒吧。”
　　谢阳问：“那他醉没醉呢？”
　　“比我醉吧，不过他还在喝。”
　　张可可眨巴眨巴眼，想了想，也问了句：“你为什么回房了？做小弟的不应该自己不喝也要看着大哥喝吗？”
　　“太困了。”陈雷说道。
　　接下来是谢阳。
　　
　　“我是谢丫头，年芳二八，就是一个没人管也没人爱的小丫头。”
　　“二八？”陈雷问。
　　“就是十六岁。”董淳一帮着回答。
　　“为什么没人管没人爱呢？”张可可问。
　　“我不知道。”谢阳摇头，托腮想了想，说，“我记事起就是我一个人，后来我碰见了小哥哥，就跟着小哥哥一起来到了这里。”
　　“你和董大侠什么关系？”柳繁星好奇地问。
　　在她的剧本里，谢阳和董淳一一直都在一起。
　　“没什么关系。”谢阳大方地说，“就是路上碰见的大哥哥，感觉很有安全感的样子。我就跟着他，一起来了这里。”
　　董淳一抚额好笑。
　　段小海质疑：“这么简单？”
　　谢阳睁大了眼，状似天真地“嗯”了一声。
　　“昨天我五点五十到大堂吃晚饭，六点的时候甄坏人回客栈，和我说了些讨厌的话。”
　　“讨厌的话？”
　　“就是调戏了她。”谢阳在想措辞，董淳一直接回了张可可。
　　“十六岁也不放过。”柳繁星蹙眉，轻轻说了一句。
　　“我本来挺不高兴的，但后来小哥哥来赶走了他，我就高兴了。”谢阳说，“我吃完饭，在楼下玩了一会儿，七点回的房间，然后就是今早六点五十出来吃早饭。”
　　董淳一跟在谢阳后边说：“我是董大侠，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在路上碰见了谢丫头，觉得她挺可怜的，就带着她一起来了这里。昨天六点看见甄小人调戏丫头，一气之下向对方动了手。后来甄离开了，我就和丫头一起吃饭。和她一样，七点回了房间。”
　　“我觉得小哥哥好像认识甄小人。”谢阳突地来了一句。
　　董淳一无奈地看向她，说：“你就这么卖了我？”
　　谢阳眨眼装傻，佯装不懂。
　　“人设真是个好东西。”董淳一吐槽说了一句。
　　“我是段书生，就是住在客栈的一名知识分子。”段小海说，“我的时间线很简单啦，就昨天六点过五分下来吃晚饭的时候，与甄小人来了次擦肩而过。昨晚八点回房，今早七点出房间吃早饭。”
　　“后来没见过甄小人吗？”张可可问。
　　“喏，见着尸体啦。”段小海往甄小人房间的方向，动了动下巴。
　　“柳师妹，是张老板的同门。”柳繁星开口，开始梳理自己的时间线，“昨天傍晚入住，甄小人回房的时候，我正在办理入住。就瞥了一眼，再无交集。因为和张老板是同门，未久未见，所以一直聊天聊到九点，之后我就回房了。”
　　张可可眉头一皱：“时间线怎么都这么简单？”
　　“说一半藏一半呗。”陈雷悠悠说了句。
　　张可可点头，觉得是这么回事。
　　
　　“在搜证之前，我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
　　张可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
　　“你们……和甄小人都是什么关系？”
　　陈雷扯了扯嘴角：“大哥跟小弟的关系。”
　　“曾经认识。”董淳一说。
　　“不算认识吧。”谢阳跟着说，“就见过几面而已。”
　　段小海直接回了一句：“没有关系。”
　　柳繁星眸色微黯，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最后，她才缓缓回了四个字。
　　“不想认识。”


第53章　6。2
　　第一轮分组搜证，陈雷、董淳一和柳繁星一组，张可可、谢阳和段小海一组。
　　第六案场景区分为客栈大堂、甄小人房间、陈小弟房间、董大侠房间、柳师妹房间、谢丫头房间、段书生房间七处，相较于之前的案件搜证区域减少了很多。而为了让场景区域更接近于客栈建筑模式，华越在房间区与大堂区做了一个楼层高低差，所以楼梯也是真实存在，不过很短就是了。
　　董淳一按照惯例先去了甄小人的房间查看尸体，陈雷和柳繁星则分工合作，前者去了段书生房间，后者去了谢丫头房间。
　　甄小人房间内，桌上的饭菜因为摆放太久而凝住，看起来已让人毫无食欲感。桌面上摆着两副碗筷，一副是甄小人的，另一副应该就是陈雷的了。而陈雷的这一副，碗上面少了只筷子。看来，他的筷子，成了甄小人额头上的凶器了。
　　董淳一微微垂眸，走至甄小人身边认真检查尸体。甄小人身上的酒气很大，看桌上地上摆放的空酒瓶就知道他昨晚上没少喝。对方是眉心中筷，从筷子出来的长度可以看出，伤口应该很深。而且伤口处没有那种多次摩擦的痕迹，所以应该是远处投掷，一击毙命。凶手，是一个有武功的人。
　　除开额头的鲜血，凶手的脸上留有水滞。董淳一凑近闻了闻，是酒的味道。所以他脸上……不是水，而应该是酒。想着，他看了桌上陈雷的那副碗筷，果不其然对方的酒杯中是空的。而在甄小人的胸口处，董淳一还发现了鞋印，看大小应该是男人的脚。
　　接着，董淳一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死者的右手小指被利器砍去，手指正垂的下方地面是一滩暗红的血水。因为手是垂着的，甄小人半个身子又被桌子挡住，所以正面的视角并不容易发现他手上的问题。
　　为什么手指会被砍去呢？有什么寓意吗？
　　董淳一想着，将发现的一一拍照留证。
　　陈雷在段书生的房间翻找，在他的枕头套里发现了一叠资料，全部都是一些事件叙述。资料里，尽数述说了一名叫做“贾仁义”的男子做的些伤天害理的事。什么灭人满门啦，奸。淫。妇女啦，坑蒙拐骗啦……总之你能想到的坏事，贾仁义全部都干过。
　　——华越六年，贾仁义以切磋之由做客狮王谢宅。而那一夜之后，谢宅遇火烧毁，全门尽灭。贾仁义死里逃生，一夜暴富。江湖传闻，贾仁义为得钱财，纵火谢宅，灭其满门。
　　——华越十三年，一采花大盗腾空而出，迷。奸女子数人。经官府调查，该作案男子是江湖恶鼠贾仁义。目前在逃……
　　——华越十四年，贾仁义化名贾仗义，明面行走江湖，实际坑蒙拐骗。用自己懂玄黄之术为由，在董家村闹瘟疫初期，骗取钱财，之后逃之夭夭。而整村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皆命丧黄泉，仅余一人存活于世。
　　……
　　现在是华越十六年，一年前贾仁义就消失于江湖了。
　　陈雷看见，在这些事件的最后，是这名贾仁义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贼眉鼠眼，和死去的甄小人如出一辙。
　　看来，甄小人就是贾仁义啊……
　　
　　“虽然我知道甄小人坏，但我没想到他这么坏啊！”陈雷咂舌。
　　陈雷托腮看着专门写了姓氏的两则事件——谢宅灭门，和董村瘟疫……是不是和谢丫头、董大侠有关呢？
　　他拿出手机拍照，思索间看了眼房间门口的标识——段书生。
　　段书生一个穷读书的，为什么要调查贾仁义，也就是甄小人呢？
　　陈雷继续翻找，找着找着就闻到了一丝酒气。他眉头一挑，寻着酒气去找，在床后边的箱子上，他发现了一双鞋。而在这双鞋的鞋底上，他发现了湿痕，而酒气就是从这里飘出的。
　　段书生没有向张老板要过酒，而整个客栈有酒的只有甄小人的房间。
　　所以，段书生他，去过现场。
　　柳繁星发现，谢丫头她，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从柳繁星在谢丫头藏在床褥下的日记可以看出，谢丫头深思清明，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
　　——路遇喜欢多管闲事的“董大妈”，正好他要去聚缘镇，我假意跟着他好了，路上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没找他，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但……“董大妈”似乎认识他，不能让“董大妈”发现我的秘密。我要行动了。
　　——今晚电闪雷鸣，是最好的时机。
　　记事停止在昨晚。
　　“他”指的是谁？谢丫头要行动了？她要做什么呢？
　　接着，柳繁星在谢丫头的包袱里找到了两本武功秘籍，上面写着“谢氏心法”和“谢氏十九剑”。这两本秘籍的边角有火烧过的痕迹，里边似乎被翻过很多遍，旧得字迹都模糊了。
　　谢丫头是会武功的吗？
　　但……完全看不出来啊。
　　是谢丫头刻意隐藏还是真的不会呢？
　　柳繁星想了想，拿着两本秘籍去甄小人房间找董淳一。
　　“董大侠，你知道谢丫头会武功吗？”柳繁星将两本秘籍递给董淳一看。
　　董淳一刚要翻甄的行李，见柳繁星走过来，接过东西看，缓而摇头：“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装疯卖傻吗？”柳繁星又问了一句。
　　董淳一扬眉：“可以看得出来，她不傻。”
　　“谢丫头表面天真，其实很腹黑哦，她说你是多管闲事的董大妈。”柳繁星要走时，忍不住吐槽一句。
　　董淳一：？？？
　　“董大妈？”董淳一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说，“说好的小哥哥呢？”
　　“也就说说也已。”柳繁星笑，“其实在她心里，你跟大妈差不多。”
　　董淳一笑哭：“我好像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柳繁星乐了几声，眼角撇过甄小人面对的桌面，缓缓蹙眉。
　　董淳一看她突然严肃，问了句：“怎么了？”
　　柳繁星依旧看着桌上的饭菜碗筷，抱着双臂说：“总觉得不对劲啊。”
　　“不对劲？”董淳一不懂。
　　柳繁星摊手，又笑了：“反正就是觉得桌上怪怪的。”
　　董淳一跟着她一眼看着桌子，托腮：“哪里怪了……”
　　“当我没说。”柳繁星朝他挥了挥手，回了谢丫头的房间。
　　“你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广播不紧不慢响起，董淳一也不纠结柳繁星的话了，继续去翻甄小人的包袱。
　　在甄小人的包袱里，放着一份抢劫杀人计划。昨天是试点，今天是正式行动。计划上写着，参与行动的人是陈家寨一众兄弟。
　　“陈小弟，抢劫杀人计划你也有份吧？”董淳一放大声音去问从段书生房间转战到柳师妹房间的陈雷。
　　“我只是被计划的。”陈雷回道。
　　“那陈家寨呢？”董淳一又问。
　　“被动的。”陈雷说。
　　董淳一莞尔，转而拍好照片，直径去了陈小弟的房间。
　　还在谢丫头房间的柳繁星，发现了床底下的一个盆钵，里面是烧过的冥纸和一张未烧完的信纸边角。
　　信纸边角应该是纸张右上的，上面留有三个字——他死了。
　　他死了？
　　这里死的只有甄小人！
　　冥纸和信纸应该是不久前烧的，上面还余有温度，所以……谢丫头在吃早饭前就知道甄小人死了？
　　她，会是凶手吗？
　　接着，柳繁星转战董大侠的房间，在他的包袱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封忏悔信。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听信贾仗义的话，将他请进村子……我们董家村也不至于落得这般荒凉地步。是我说相信他的，把所有的钱财给了他，甚至和他称兄道弟！可是……他跑了，带着我们乡亲看病的钱。我待他如兄弟，他却从未将我视为友人。我抬不起头来，我在乡亲的爱护和责骂中，活过一天又一天。但活下来的，也只有是罪人的我。我们没有钱请大夫，也没人愿意给我们治病。一夕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董家村，只剩了我一个人……乡亲们，都死了。只有习武的我，凭着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我曾路过黄泉，但乡亲们拦住了我，告诉我，必定要手刃仇人。
　　原来董大侠身负血海深仇！
　　柳繁星看着最前边的人名“贾仗义”，她知道那是谁，所以她轻轻喃了一句。
　　“死的好啊。”
　　陈雷在柳繁星房间里发现的，可谓是让人瞠目结舌、背脊发寒。
　　他在对方衣柜右下角的发现了一个盒子，他打开，差点没被里面的东西吓得飞起。
　　在盒子里的，是人的断指。
　　而且不止一根，根根带血，触目惊心。


第54章　6。3
　　盒子里，被砍去的手指都是小拇指，腐烂程度不一，有的成了白骨，有的却似刚刚被砍下一般。一打开盒子，陈雷就闻到了腐烂和血腥混合的味道，他惊呼后，忍不住放下盒子去一边干呕了。
　　董淳一看他这样，放下手上的东西，关切地问：“陈哥，怎么了？”
　　柳繁星看了一眼就知道陈雷看到了什么东西，她继续自己在董大侠房间的搜索，仿佛陈雷找到的与自己无关一般。
　　陈雷要哭了：“太血腥了……华越你太狠了……”
　　董淳一一听，立即走过去看，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也是一怵。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刚刚在甄小人房间看到的，直接问柳繁星：“柳师妹，所以甄小人的小拇指是你砍下的？放在了这里面？”
　　柳繁星微微挑眉，没回答。
　　陈雷“啧啧”两声，说：“最毒妇人心呐。”
　　董淳一笑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陈雷的肩膀，便回去继续找线索了。
　　陈雷拿出手机，拍照时别过头。咔嚓一声拍好，立即就把盒子放一边了，继续找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