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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物呢？”

　我一进门，他就伸手。

　我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棕熊的公仔玩偶钥匙扣，精致可爱，是我不久前在某新营业的饰品屋购物凑足一百五送的，没花一分钱。

　郑文浩一把夺了去，露出欢喜，嘴上嚷嚷：“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东西未免太幼稚。”

　“幼稚你还抢？不喜欢还给我，我还喜欢呢。”

　“勉强能用。”他拿出钥匙，把钥匙挂在小熊钥匙扣上晃了晃，然后盯着我的脸，盘问的口气说：“从实招来，为什么这么晚回来？和什么人出去，玩了什么？”

　“改行做侦探啊，干嘛告诉你。”

　“你这么宅，平时很少聚会，最近经常不在家，也不带上我。”

　我嘿嘿一笑，“大哥您每天码字忙得累死累活，最近好像很辛苦！我去菜市场买菜，忘带钱都不好意思叫你。”

　他古怪地瞪着我，很不自然，我说：“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的书已经完结一周了，你不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

　“已经完结了？这么快？”

　“最近你不关注我了，我的文，你都没有看。”

　“这几天我懒癌发作了，拖延症。”

　郑文浩有点失望，“所以，你也没看到我在文最后写的话。”

　“你写了什么？”

　“回头你再看吧，过来坐下，陪我吃饭。”他拉我到餐桌落座，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举起酒杯，“冰冰，我也准备了礼物给你，先干一杯润润喉，然后，闭上眼睛。”

　“又搞什么神秘？”

　“快喝快喝，喝完闭上眼睛。”他兴冲冲催促。

　我喝掉一杯葡萄酒，放下杯子，闭了闭眼，“别拿出什么古怪东西整蛊我啊……”

　“你数三十个数，数完睁开眼睛。”

　“你比我还幼稚，过家家呀？”我慢悠悠地查数。然后感觉到他走开到门旁，关闭灯的开关，又按了什么开关，然后走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桌面的那几根蜡烛，又走开，窸窸窣窣地鼓捣着什么，为了给他充裕的时间，我配合地放慢查数的速度。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好了，可以了。”他又回到我面前。

　我睁开眼睛，在烛光闪烁中震惊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了我小说中的男主角！

　郑文浩穿着一套特制的根据我一本小说男主的人设图做出来的玩偶服，带着相同发型的假发，高高帅帅的，像cosplay，英俊潇洒、深情含笑地站在我面前，这一瞬间我真的惊呆了，那感觉是活脱脱的男主角跳到我眼前。

　“哇！我的天啊！”我叫，“你是怎么做到的？”

　“惊喜吧，我酝酿了好久，记得以前你说过，这是你所有小说中最喜欢的男主，年少时期幻想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的。”他激动地说着，忽然单膝跪地，亮出一枚戒指献给我！“我愿意做这个白马王子！”

　我愕然，再次被他吓到。连戒指都出现了，太突然，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冰冰，有一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一直想很想对你说，可是，我没有勇气……别看我整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多么玩世不恭，其实，我是个很认真的人，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你能嫁给我，我设想了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所有的未来，从年轻活到老我都幻想了无数次！自从搬到你家对面来住，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在谈恋爱，每天站在窗口看着你，每天都觉得对面的那个女孩应该是我的老婆！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我喜欢你每天对我嬉笑怒骂，我喜欢这种快乐的状态，如果我们能一直发展下去，一起生活，我就此生无憾了！”

　我很感动，我很感激他这番话，我感谢他这一跪，可是我受不起。

　葡萄酒没有润清我的喉咙，反而我的喉咙所发出的声音因惭愧而变得低沉无力：“我曾经是喜欢这个男主角，可是，他已经不是我最喜欢的男主角了，我已经有了更喜欢的男主角……”

　他认真地看着我，问道：“更喜欢的男主角，哪本小说的男主角？”

　“我说的不是小说中的男主角……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你说清楚一点。”

　深呼吸，我决定坦白相告，说出了心里隐藏已久的秘密：“文浩，不要等我了，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郑文浩脸上风云变幻，诧异、怀疑与失落交错：“什么，你爱上谁了？”

　“对不起，在我心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曾经是想过要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爱上了别人……文浩……”我想拉他起来。

　“他比我优秀吗？”郑文浩不甘地站起身，灼灼地逼视我。

　我小声说：“在我心里是的。”

　“比我帅，比我条件好？比我关心你？”

　“没有你帅，但是很有魅力。条件也不错，而且，他也爱我。”

　“不可能！你凭空捏造拒绝我！”他不愿相信，宁愿认为是我不想答应他的求婚，故意骗他。

　“不骗你，是真的！”

　“严冰，你没可能遇到比我条件更好的，你的生活方式生活规律我再清楚不过，你根本没有几个交际圈子，能认识什么人？旧相识，老同学，相亲对象？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彼此相知、了解，你怎么会不喜欢上我呢？”

　“我也可以认识新的人的！我喜欢你，只是朋友的喜欢，我很欣赏你，你有才华有爱心，潇洒还有情调，了解你的人都会喜欢你！但是我对你没有深爱的那一种，只是友谊，也可能比单纯的友谊更厚重一些，你能明白吗？”

　“我连备胎都不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文浩的表情仿佛被刺了一刀，随即变得愤怒，冷声道：“行，你说你爱他他爱你，那你把那个男人带来见我！”

　“我不想带他见任何人。”

　他甩手把戒指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我要看他配不配得上你，作为朋友，作为男人，我帮你把把关行不行？”

　“他很好，不用你把关。”

　“那你什么意思，我们朋友没得做了？”火药味冲了出来，他拿话激我。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你看不起我，此时此刻，我已经尊严扫地，求爱不成，我还能跟你做朋友吗？我还有什么脸跟你做朋友？友谊？呵呵，狗屁！你见过哪只公狗围着一只母狗转单纯只是为了发展友谊？从我搬过来那天你就很清楚我喜欢你，我来追你，我是公狗发情，你给我谈友谊？滑天下之大稽！你离开我的屋子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失败就算了，我不想再受侮辱！”

　“我哪有侮辱你，你是追了我，可是我从来没接受你，哪一次我不是告诉你，你去追别人别等我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吼道：“是我贱！我承认行了吗？求爱不成直接来求婚，我真是贱上加贱，自我感觉良好！你出去，我不想再讲话！”

　我被他吼得面颊滚烫，羞愤交加，知道他很不爽，很失望，不想与他争执下去，他正在气头上，希望他能冷静冷静，于是我转身便走。

　可一转身，他就丢出两个字：“绝交！”

　　“郑文浩，要这样吗？”我回头叫。

　他嘲弄地说：“你有了男人就不要再和我来往了，我看以后没什么交往必要了。”

　“我们的友情你不珍惜了？我只当你说气话，不会放在心上。”

　“友情，能卖钱吗？有没有无所谓，狐朋狗友我有的是不差你一个。”郑文浩背过身去，走到阳台，把自家窗帘严严实实拉上，双手掐着腰，狠狠地踢了一脚厨房柜。

　我咬了咬嘴唇，拧开房门，快步走出门去。

　回到家里，心情焦灼地一直关注着对面，郑文浩的窗帘紧闭，卧室的窗帘也拉上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他在房里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明天以后会怎样。

　后来我去看了郑文浩完结小说，看到他在文后说了长长的一篇话，他竟然宣布暂时封笔。其中有几句是这么说的，最近突然想结婚了，事业已经有了小成，期待爱情也能开花结果。其实写小说并不是我的理想，走上这条路是歪打误撞，但这是我所爱的女孩很喜欢做的事，我不想她一直对着电脑谈恋爱，那样太孤独了，也不想自己一直对着电脑征服虚拟的世界，所以，未来的我要用更多的时间陪她。我一直在做准备，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如果她能嫁给我，我打算转行，日后全力支持她。

　我现在才明白，他一直以为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很难遇到能爱上的人，一直对我们的未来充满希望。而在他鼓足了一百二十分的勇气要改变这个现状的时候，我的拒绝对他是多么残酷。

　巨大的幻灭、挫败。

　最挫败的莫过于，悉心追求我这么久，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横刀夺爱，情何以堪。



第六十三章生活不是韩剧



　郑文浩家的窗帘好几天没拉开，我们没有联系，彼此苦恼。

　我的心情飘忽不定，欲言又止。

　心里深爱一个人，爱而得不到，那种苦涩的个中滋味我已经非常了解。我爱孟平州，郑文浩爱我，我们作茧自缚、为情所困、为爱所伤，一旦投入深刻的情感，每个人都难以全身而退。

　世间的爱，没有两全其美。

　成全一个，便无法成全另一个，更要命的是，二者皆不成全。

　如果绝交，就失去一位挚友，不绝交，又不知如何面对。

　心烦意乱，于是，我对孟平州说，“去爬山吧，我想去你那间小屋看看。”

　山上那个小房子是我和孟平州初次正式邂逅的地方，孟平州说他也很长时间没去了。他开车带着我来到山上的家，屋子很整洁，许因山上空气好，很久没住人的屋子连浮灰都没有。

　推开门窗，置换新鲜空气，我走到院子里望着郁郁苍苍的山峦云层，阳光碧树，明媚中难掩一丝忧伤。

　“如果能依山傍水过农家小居的惬意生活该多好，不拼命追求物质，不理会浮世喧嚣，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种点小田，栽点小花，和心爱之人相濡以沫，相持到老，人生也很圆满。”我感慨地说。

　孟平州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看着周边的风景说：“你喜欢那样平静的生活？”

　“当然很向往，不切实际的生活都令人向往。可是，越简单的生活越难做到，因为我们都不是孑然一身，有家人有朋友，肩负责任，没有人是绝对为自己而活的，除非四大皆空。要赚钱，要搞人际关系，要关心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很累。钱永远赚不完，人际关系永远搞不完，累死累活，费尽心机，仍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没完没了的心烦，没完没了的压力，等终于可以休息了，退休了，人也快入土了。平洲，你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吗？”

　他轻笑一下，说：“还算可以。”

　“和你一穷二白的时候比，现在的生活累，还是以前的苦日子累？”

　　“不同角度的累，有钱到什么程度，都依然对生活不满，总有得不到的东西。”

　“果然人生就是累，不过像我这种平常人，能做到衣食无忧就很知足了。”我勾起嘴角，灿然一笑。

　“我们去山顶转转。”孟平州说。

　我点点头，沿着小路，和他一起往山顶那边走。

　天气好，游客很多，我们走在人群中，走着陡坡，步伐却轻盈。

　来到山顶，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我望着前面那颗大树，指了指说：“还记得那棵树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就在那避雨。那天我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惊讶极了，心想，是哪条闪电把你给闪出来了？”

　“呵呵……”他好笑地看着前方。

　“想不到你不但闪到我面前，还闪进我心里了，这是天意吧。避雨避雷避闪电，就是没避过你。那时候特别想替余晴骂你一顿，但是我忍住了。我还在心里小得意，我以为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在心里骂你你都不知道，还帮我。”

　“第一次在那棵树下看到你本人，就有种特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

　　“本人比照片漂亮。”

　“骗人，我那时都变成落汤鸡了，你还觉得我漂亮？”

　“嗯。”

　“孟董事长也会哄女生开心喔。”

　“心之所向也。”

　我们的相处就是如此简单，舒服的，平静的，坐在一起，站在一起，说说话，散散步，就觉得得到了很多，他很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不会很长。

　司机小高终于恢复健康出院了，一出院就恢复工作给孟平州开车，他不在的这段期间，是由一位年纪很大的司机带班，风格比较严肃，我还挺不习惯呢。看到他重新生龙活虎，坐在驾驶位上时而插话跟我聊聊天，倍感亲切。

　下午回家，我看了几个小时书，晚上打算下馆子，走出小区，终于见到了郑文浩的身影。见他衣着利索，样子正常，并没有像小说和言情剧里面那样因为失恋而胡子拉碴、半死不活。我松了口气，可是，僵持的感受蔓延着，望着他那双冷淡的眼睛我连招呼都不好意思打。

　但我还是主动了一次。

　“去吃饭啊？”我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嗯。”他目光扫过我，竟然回应了我。

　这回应仿佛万木回春般，让我心头的霜瞬间解冻。郑文浩就是郑文浩，他生气永远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他还是理我的。

　我讪讪地笑笑，小声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他努努嘴，不屑地摇摇头：“生活不是韩剧，没有爱情就会死。”

　“那以后还是朋友吗？”我急切询问。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转移到别处去。

　“不会绝交对不对？”

　“被你打败了。”他苦笑投降，举起双手。

　我高兴得想哭，“我就知道你说气话是不打草稿的，说完从来不算数。”

　“男子汉大丈夫，我付出从来不求回报，这点志气是有的。单恋是卑微的，友谊是平等的，至少，我和你还是平等的。”

　我狂点头，殷勤道：“我请你吃饭吧，给你赔罪好不好？”

　“好啊。”

　　“这次我请你吃好的，我能力范围内你随便点。”

　郑文浩大跨步跳到我身边，帅气一甩刘海，哥们般地搂过我的肩膀，“是不是真随便，点完别又动手打人……”

　“随便点，吃什么都行！”

　“真不打算让我见见你男朋友？”

　“这个，还要以后再说，视情况而定……”我支支吾吾地应着。

　*

　某天，我和余晴吴政团购了票去吃自助餐。

　她夸赞吴政转学之后表现良好，现在学习非常用功。

　“小政每天都学习到半夜十二点以后，特别奋发图强。以前还偶尔玩玩游戏，现在游戏碰都不碰，QQ都不怎么上了，说浪费时间玩物丧志。”

　我也夸奖吴政：“看来小政真的成长了。”

　不过，自从许阳事件之后，吴政的个性发生了改变，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听我们说好听的话鼓励他，他站起身又打菜去了。

　我望着他的身影，说：“好像又长个了。”

　　余晴点头，一手拿杯喝着饮料，一手拿筷子扒拉着烤肉说：“长了两厘米。”

　“不错，个头高不愁找媳妇。你弟现在的状态，要做一个奋发图强安静的美男子啊。”

　“这小子现在心思凝重。其实我担心他会不会抑郁，那件事之后对他心里造成很大影响，有时候我们吃吃饭他就发呆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开解开解他，万一有了抑郁症就不好了，这个年纪的小孩人生观还不完善，遇到事情容易钻进牛角尖想不开。”

　“怎么不开解呀，我把他当亲弟弟，可不想让他学我寻死觅活，没事我就那我不堪的旧事开导他，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记得住忘得了，这才是能耐。我一说，他就‘嗯’，还算认同我的话。”

　“本质上，小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以后的路长着呢，相信只要正确引导，加上他自己的思考，以后错不了。”

　余晴叹了叹气，把烤好的肉夹一堆到我盘子里，又铐一轮新的，“他只要好好学习，我就不愁。我现在最烦的就是那老头子。他妈的，死抠死抠，花点小钱以为哄我哄得很开心，以为我多崇拜他，还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我愣了愣，“你不是说那老头对你很大方吗？”

　“跟普通人比当然大方，跟孟平州比差远了。”

　看看吴政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在选蔬果，余晴小声对我说，“油腻腻的死老色鬼，越来越得寸进尺，最近总想那个，还不戴套了！臭不要脸！”

　“那怎么行，万一怀上怎么办？”

　“怎么办？”余晴冷笑，“他不带套我只好带环了，前几天我去医院带了环。不怕怀孕，但是真TM恶心。”

　她这么大方跟我谈论这种话题，我反而挺不好意思，怕被周围的人听到，我很小声说：“不敢想象，你是怎么忍受的……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陪睡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