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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可能要下雪了。
　　他撑着阳台的栏杆，仰起头看天，伴随着叹息声又吐出一口烟。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停闪烁的屏幕上挂着一串电话号码，顾之墨盯着手机，那串号码上面的名字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岳曦妈妈。
　　他等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
　　岳曦早上出门前，胡玉霜特地嘱咐她多穿了一件加厚棉背心。
　　她怕显胖，在镜子前反复确认反复看，发现还好。
　　果然瘦下来就是不一样。
　　她心满意足地想着，打着把小黑伞出了门。

　　早上六点的时候，天上飘了点小雪。
　　岳曦怕头发被雨雪打湿，她现在中短发不比长发，稍微乱点就会显得很狼狈。
　　去学校的这一路上对自己的造型呵护有加，打着伞，顶着风，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教室。
　　昨日发生的事，似乎没带给大家任何的影响。
　　大部分人都在上自习，偶尔会有一两人讲题。大部分时间里，教室都是安静的。
　　岳曦收了伞，坐回到座位上。
　　同桌周梓溪一直在埋头学物理，一切都如同以往一样。每日每日不停重复着这几件事，在这如此往复中却总有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很快，这种感觉就被冲进来的袁达打破。

　　人还没走进教室，声音比人先到。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大家纷纷抬起头，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
　　袁达冲了进来，兴奋地把书包往第一排一甩。他的头顶都是雪，他胡乱在头顶抹了一把，道：“我刚刚路上听到别人讨论，说这场雪得下个三四天，校方体谅我们辛苦，要提前放寒假。”
　　话音刚落，大家果然沸腾了。
　　“真的假的？”
　　“妈呀，十天的寒假是真实存在的么？”
　　“那校方准备什么时候公布啊。”
　　“是啊，袁达，你靠不靠谱啊？”
　　面对诸多疑问，袁达打了个响指，眉梢一扬：“是真是假，咱们等校方广播不就行了。”

　　果然。
　　上午第一堂课刚下课，各班班主任就被广播叫去会议室开会。
　　放假的事有了苗头，大家的心瞬间就被搅乱了。他们高三是全校唯一没有放假的年级，惨是最惨的，但为了半年后的高考，大家也就认了。
　　而此刻，得知终于要放假，所有人都无心学习了。
　　嘁嘁喳喳地在座位上热烈地讨论起来。
　　岳曦原本在做数学题，也被扰得有些做不下去。她放下笔，恰好一条短信闯进了手机里。
　　她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门口出现教导处的政教。
　　这才大胆地点开手机看。
　　【我今晚要加班，放学不去接你了。你记得自己买点东西吃。到家给我回个电话——妈妈。】

　　刚好，今天可能要放假。
　　岳曦忽然想到，如果放学早的话，或许还能和顾之墨一起走。
　　她这才开始今日份的兴奋，戳了戳手机，发了条消息给他：【我妈妈今天不来接我放学了，一起走么？】

　　顾之墨一直没回复，岳曦疑惑地朝后看，发现他正埋首做题。格外认真的样子，她也就不好去打扰他。
　　半小时后，林清策终于回来了。
　　并且带来了大家都在期待着的消息：“最近要下大雪，考虑到行路安全问题，校方决定提前给大家放寒假，从今天放学起，一直到初七。”
　　“耶！！！”
　　所有人都恨不得跳起来欢呼。
　　林清策拍了拍桌子：“安静点，我还没说完。”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徐佳梦，又道：“待会叫班长把放假时间给大家写在黑板上，太多的作业我就不留了，发一张数学模拟卷，开学回来讲，大家好好过个年。”
　　“耶！！！”教室里又是一阵欢呼，有人感慨：“老大你真是太善良了。”
　　林清策也忍不住弯唇笑了笑：“看你们也没有心思学习了，自习吧。今天六点放学，不上晚课了。”

　　岳曦忍不住鼓了鼓掌，就在这时，顾之墨回了她的短信。
　　【不了吧，晚上有点事。】
　　岳曦垂头看屏幕，在兴奋劲还没来得及涌上来，一阵失望感袭来。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条。
　　【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yes！”岳曦激动得锤了下书桌，身边的周梓溪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岳曦扭头看他，尴尬地连连道歉。

　　午休时。
　　赵小琦识相地自己去了自习室，岳曦与顾之墨去吃了校门口的牛肉面。
　　这家面岳曦一直很喜欢吃，不是因为味道，而是因为人比较少。
　　顾之墨挑了个最靠边的角落，两人刚开始吃饭，岳曦就忍不住开启了追问模式。
　　“昨晚你回家，家里人有没有责怪你？”
　　“没有。”
　　“那你爸爸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
　　“啊，还好还好！你昨天没回我，我还以为……”
　　岳曦捂着胸口，一脸担心状。
　　顾之墨弯唇笑笑：“别担心，我这边没事。”
　　岳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与往常无异，可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安静吃了会面，她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嗯？”顾之墨抬头，眼神里明显没有往日的那种神采，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岳曦就是能从他字里行间感觉到他情绪低落。
　　但顾之墨仍然否认：“没有。”
　　“好吧。”岳曦低下头，用筷子挑了挑碗里飘着的菜叶，小声道：“你要是不开心的话，记得和我讲。我虽然帮不到你，但是还可以陪你……”
　　顾之墨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一顿饭吃得没有想象中开心。
　　岳曦吃完最后一口面，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道：“我吃完了。”
　　顾之墨也放下筷子，将面碗往旁边推了推。两只胳膊搭在桌面上，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忽然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开心么？”
　　岳曦愣了愣，点点头。
　　也学着他的样子，推了面碗，望着他，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顾之墨稍微沉默了一会，似乎是纠结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开口道：“我昨晚反思了一下我自己，我觉得我很差劲。”
　　岳曦睁圆了眼，立即开口反驳：“你怎么忽然这样想，你很好啊。”
　　“你先听我说。”顾之墨咬了咬下嘴唇，表情显得有些难过：“你说我很好，是我伪装得很好。那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我对你好，是因为徐瑞戚托我照顾你。我之前和他一起打篮球，他帮我找到了我外婆临走前送我的祈福手串，我欠他一个人情。你就是我还他的那个人情。”
　　岳曦被他的话狠狠噎了一下，虽然她早就知道顾之墨的“照料”是因为小七，也曾纠结过。但这个话题早就已经讨论过了，是顾之墨亲口和她说，后面他对她好，是因为他自己想对她好。

　　她没作声，隐约觉得顾之墨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她更加难堪。
　　“我站在你这边，与郑馨作对。是因为我爸爸很喜欢郑馨，我故意和他唱反调，所以三番四次故意让她不爽。
　　我送你放学回家，也不是因为我担心你。而是因为我爸警告过我，我还是为了和他唱反调才这样做。
　　所以那段时间，你越是觉得我对你好，我就越是愧疚。我为了弥补这种愧疚，形成了一个负面反馈，一个循环。”
　　他的话愈加锋利了起来，岳曦有点不敢再去看他那双眼睛。她微微侧过头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然后呢？”

　　顾之墨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那些早已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已经没有过多的勇气再说出来了。
　　但长痛始终不如短痛，或许一口气说完，会叫人稍微好受点。顾之墨闭了闭眼，再次开口道：“我不是什么好人，相信你早就听别人说过。我是那种对所有女生都很亲切，会引起误会的……渣男。
　　包括你，习惯使然，我总会对你使用我一贯的伎俩。有时候我会很自责，因为我总在说过一些话，做过一些事，才反应过来我们是单纯的朋友，你是徐瑞戚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的人。”
　　岳曦彻底垂下了头，没再说话。
　　顾之墨根本不忍心看她，也低下了头，又道：“去你学奥数的地方找你，是因为路过恰好无聊。我对你亲切，甚至开始暧昧，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岳曦终于忍不住，闭着眼开口打断他：“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我不开心的原因，我看透了自己后，觉得愧对于你。”
　　岳曦倏地抬起头看着他，眼圈已然全红。心里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拼命扎她最脆弱的角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奈何她此刻实在太难过，就怕一开口所有的情绪都会崩盘。
　　她只能这样错愕又悲伤地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
　　顾之墨挪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继续道：“可我今天想清楚了，我混蛋惯了，不能托你下水，你本该好好学习，准备升学考试。”

　　有时候，快乐与悲伤来的就是这样突然。让你猝不及防，给你当头一棒。
　　你疼的眼泪直飞的时候，也许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们两个之间的谈话，没有触及感情，没人说过喜欢。但从以前到现在，所有情感上的变化，顾之墨都用这一串串伤人至深的文字表述了出来。
　　岳曦绝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无地自容。
　　她以为心照不宣的感情，看来只是自作多情。她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喜欢，早就被剥开所有的秘密，一丝。不。挂地袒露在顾之墨眼前。
　　她竟然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但岳曦还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她颤抖着声音，艰难地开了口：“我不敢相信，你突然这样说，应该是有理由。”
　　顾之墨垂着眼帘，没有正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他似乎想了很久，才淡淡地说了句：“是我混蛋，我给你道歉。那天牵了你的手，对不起了。”
　　……
　　死寂般的沉默徘徊在两人之间。
　　没有人再说下一句话，他们分别低着头，思绪万千。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曦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说一句道别的话，直接跑出了小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草草写完，明天白天可能要修。
　　我弄了点玻璃渣，嘻嘻

第50章　

五班同学还都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下午的课有四节，几乎所有的科任老师都只留一张模拟卷，同学们的欢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就连周梓溪都终于舍得放下了笔，前后左右聊起了天。
　　班里的热闹气氛，似乎只有岳曦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
　　她从中午回到教室开始，一直在低头做卷子，一坐就是四节课。面无表情的，一句话都不说，谁问也不理。
　　周梓溪第一次见平日里温柔友好的同桌变这样，一时间也被低气压弄的有点怕。

　　岳曦却毫不在意他频繁投来的目光。
　　周身又出现了曾经那种自我封闭的罩子。
　　想想有点可笑，当初将自己从自己的圈子里拉出来的人，是顾之墨。然而看看现在的状态，她好像又被送回去了。
　　明知道这样不好，这样不对，但岳曦就是没有勇气抬起头。她怕每说一句话泪水就会决堤。每进行一个眼神交流，就会被人看透。

　　终于熬到了放学。
　　岳曦随人群出了校园。六点钟，天全黑了。校园两边的路灯亮起，在没有月光的夜晚照亮全部的路。
　　雪下得很大，在路灯的映衬下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一片又一片雪花很快便附在了她的头顶，书包以及肩头。
　　她没再打伞。
　　出走了一段距离，人渐少。岳曦走得慢了些，她从校服口袋中掏出一副白色的耳机，挂在耳朵上。手机随手点开一首歌，单曲循环。
　　是胡彦斌的那首《暗恋》。
　　旋律刚刚响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走，一边朝天上望去。
　　恰好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睫毛颤了颤，两颗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处，灌进白色的高领毛衣里。
　　她想，这是她仅有的可以抒发情绪的时间。她要哭就哭，要笑就笑。
　　毕竟回家还要面对胡玉霜，明天的路也还要走。

　　直到泪水多得模糊了视线，她才伸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通。
　　寒风刮在她刚哭过的脸上，像有小刀划过一般。可那点疼痛比起心里的疼，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她就这样听着歌，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去看周围的风景，任凭泪水淌了一路。

　　她还是哭了。
　　顾之墨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
　　脚下雪很厚，他踩得吱吱作响。不过还好她在听歌，才注意不到他还在身后。
　　也不知是不是盯得太久太牢了，顾之墨眼圈泛红。
　　他今天说的那番一半真一半假的话，到底还是伤了她的心。
　　看到她难过，他又何尝不难过？
　　这一个下午他都在想，他是不是必须这样做，必须这样说。但答案都是确定。
　　顾之墨心里很清楚，他没那么好。
　　他有个不光彩的父亲，有个不和睦的家庭。过早的成熟让他的内心早已不纯粹，他有伎俩，有自私，更有阴暗的一面。
　　可岳曦呢？
　　她才是更好的人，纯真善良的。
　　他却忍不住想去靠近她，沾染这份美好。

　　顾之墨踩着她踩过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过去。
　　看她偷偷流泪的样子，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岳曦夏令营那次，他在校门外遇见追出来的胡玉霜。
　　那时候她尚且客气，明里暗里点了顾之墨一把。
　　“岳曦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她。我只希望她好好学习，顺利参加高考。对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这才是人生唯一的转折点。你们关系要好，我虽然无法阻止你们来往，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不要耽误她，帮帮她，完成学业。”
　　是了，他的确就是在耽误她的大好前程。
　　是他给了她希望，两人一起盼着毕业。又是他给了她绝望，狠心在这种时候将她独自一人推了出去。
　　可他别无他法。
　　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也不配占有她。

　　也许只有远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不知不觉走到岳曦家附近。
　　顾之墨慢慢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走过这条街道，拐了个弯，便再也看不到她。
　　忽然觉得眼睛一阵酸胀，顾之墨伸手揉了揉。

　　那，就送到这里吧。
　　有再多的情绪，也该放下了。
　　他心里那个总是为他着想的女孩，值得更好的未来，也值得更好的人……

　　*

　　这个年过的索然无味。
　　岳曦从那天回到家便开始发高烧，整整烧了三四天。她这场风寒断断续续的，直到春节过完都还好利索。
　　胡玉霜给她递药的时候，还止不住地唠叨：“让你不听话偷偷减肥，这人一瘦下来体质也差，容易感冒，感冒了还不会轻易好。都说了让你多吃点多吃点，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每天还是吃那一扣扣，你瘦给谁看？”
　　岳曦闻言，愣了一下。
　　药含在嘴里忘了咽，没过一会，苦得她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胡玉霜叹了口气，连忙递水过去。
　　岳曦喝完水，平躺在床上，道：“妈，我想再睡会。”
　　胡玉霜嘱咐了一句：“稍微好点了记得看看书，你这距离高考也没几天了。”
　　说完，便端着水杯走出了卧室。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岳曦从枕头下拿出手机。
　　没有顾之墨的消息。
　　她侧卧着，躲进被子里，又看起了两人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次说话，已经是十几天前。
　　越看越难过，越看越想哭。
　　最后索性把手机扣了过去，闭上双眼不再去想那些让人伤心的。

　　开学前最后一天，岳曦从床上爬起来，做了一次杂物整理。
　　她从床底拿出她的“百宝箱”，里面有很多徐瑞戚送她的漫画书，还有……顾之墨送的。
　　他第一次送自己那两本杂志，他第一次送自己的耳环，甚至两个人传过所有的小纸条都在里面。
　　岳曦看着这些东西，杵在原地发呆了很久。
　　其实也没过多久，但她就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在这一场病后，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压箱底的那几个本子，是她自己闲来无事画的。
　　也就是小七最喜欢追的“连载”。
　　从前不管作业写到几点，她总能抽出时间在这本子上描描画画，都是收稿。
　　可自从开始喜欢顾之墨，她的内心世界早已没有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