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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刚刚的事情可以表明林旭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停步在站台，一辆公交车驶来，司机猛地刹车，稳稳停在站前。
　　林旭没有等到姜艾的回答，耸了肩膀，他原本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想过真能从姜艾嘴里得到答案，迈了步子上车。
　　两人乘的是同一趟车，坐了前后座。
　　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姜艾眨了眨眼，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前面的林旭。
　　林旭回头，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看她。
　　姜艾小心翼翼开口，“戴口罩是因为习惯……”
　　姜艾的话在这里磕巴了一下，这是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回答，“戴口罩的话会更自信一些。”
　　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答案，如果是别人用“自信”两个字回答，会显得有点作，但是姜艾给人的感觉，是那种确实需要“自信”的女生。
　　林旭的眼瞳是浅褐色，是相当柔和的颜色，斜了眼睛看她，少年清秀漂亮。
　　“你还真是无趣啊，”林旭开口，声音很轻，语调平静。
　　姜艾楞在那里，眨了眨眼，第二次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说的话。
　　林旭弯了眼睛，明明是笑着的，清爽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格外让她窝火，“我是随便问问的，其实你不用回答，邓艾。”
　　他靠近了姜艾，看清少女眼中刹那的慌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有几秒钟的沉默。
　　车窗外闪烁过各色霓虹招牌，两人的侧脸也倒影玻璃窗上，色块与人像重合，拼凑成暧昧的颜色。
　　姜艾终于确认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对方眼中的嘲弄。
　　姜艾的脾气临近爆发，发现她和姜大艾确实拥有同一款暴躁。
　　“我，姜艾，”姜艾指向自己，气成河豚，“从来只有一个名字！”
　　她难得说话靠吼，真是拼尽了力气。
　　然而姜艾吼过后就开始怂，抿了嘴，睫毛微颤，本能地朝后躲了躲，背部靠到冷冰冰的椅背。
　　林旭却撑了侧脸，悠哉开口，“公共场合，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姜艾有短暂的愣神。
　　林旭继续开口，“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姜艾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对方说了什么。
　　公交车上从争辩激烈处开始竖着耳朵听的司机师傅，“这女娃娃脾气大滴很呐！”
　　林旭转头搭上司机师傅的话头，指向后排的姜艾，“她在我们班上可凶了。”
　　怒气彻底满格，纤细的身体绷得笔直，姜艾难得产生了骂人的冲动，“你是笨蛋吗？”
　　期待着对方能骂出什么奇怪词汇的少年噗嗤一声笑出声。
　　…
　　“从前的姜艾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钮钴禄·姜艾！”
　　“好好好，我已经清楚今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了，不用再说第三遍。”
　　这种事真的是不能细想，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恶性循环。
　　“林旭那家伙是……是猪吗！为什么突然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啊！”姜艾无比愤怒。
　　“讲真，你的骂人技巧有待提高。”姜大艾这时候倒是镇定，“你和我说了晚上的事我反而觉得不奇怪了，那家伙是纯粹的自我主义。”
　　姜艾做作业的手顿了一下，看向手机中视频通话的姜大艾，“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帮助你是为了自己高兴，惹你生气也是为了他自己高兴……”姜大艾摊手，“他做事出发点并不是事情本身的好坏，而是他乐意不乐意。”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恐怖……”
　　姜大艾打了个哈欠，提出她的建议，“你和林旭生气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别招惹他，免得他真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姜艾打了个寒颤，脑内出现林旭笑着对她说“你可真有意思”的样子，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可怕。
　　“我疯了才会招惹他。”
　　…
　　姜艾是值日生，早晨来得早，打扫过卫生后就是在黑板的右侧写上今天的课表。
　　周六上半天课，中午放学，加上早读一共是五门课。
　　今天是语文早读，班主任提前十分钟来到教室，只有三四个人。
　　班主任绕着教室走了一圈，来到姜艾的座位前。
　　姜艾低着头盯语文书，在老师来了后才抬头，隐约猜测到对方要说什么。
　　“姜艾，昨天的语文作业又没收齐？”
　　班主任倪宗因为姜艾语文成绩最好定她为语文课代表，没有想到她是这种随缘收作业的性格，“你不能只等着别人主动交，你要主动去问那些人为什么不交。”
　　姜艾原本抬起的头又默默低下。
　　她并不是没有去收的，姜艾抱着练习册去到后排转了一圈，那群人故意没看到她的样子……她又走回去了。
　　倪宗并不是指责她，看她低头的样子也只是叹气，缓和了语气，“下次要胆子大一些。”
　　倪宗转身，姜艾扯了唇角。
　　倪宗是个很热情，很关心学生的老师，姜艾私下和他说过自己不适合当课代表。
　　可是这位老师反而觉得不能退缩，认为姜艾当了语文课代表，和同学们互动过后会更开朗一些……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姜艾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是在别人眼中就成了过分内敛的样子。
　　不知道倪宗老师是不是故意考验姜艾，在布置了今天的早读任务是背诵《逍遥游》后，他把学生按座位分为两部分，“左半边人给我背诵，右半边人给语文课代表背诵。没背会的人星期天要抄两遍，周一来了继续背。”
　　姜艾在课本上标注解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写下去。
　　教室里传来嘈杂的背书声音。
　　果然，倪宗老师刚刚出了教室门，姜艾就被后位的男生拍了肩膀，“课代表，给我记个名字呗。”
　　他同桌嘲笑他，“你会不会背就让课代表给你记名？”而后看向姜艾，非常真诚的模样，“课代表，我会背了，记个名吧。”
　　后面又有几个人起哄，不用给姜艾背的也凑热闹，“我也会背了，把我名字也写上吧。”
　　姜艾被人起哄得有点心乱，目光略过那群人，看到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热闹的林旭。
　　林旭和她隔了一排，是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很适合逃课。
　　姜艾垂了眼，看向第一个和他说“会背了”的男生，“那你现在给我背一下吧。”
　　姜艾外表完全不属于软糯的女生，甚至是那种有点高冷的长相，声音也冷冷清清，看人的时候有几分端正认真。
　　男生猛地被她这样一看，有点发愣。
　　“或者你可以再看几遍，等更熟练一些再给我背。”姜艾转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把目光集中在书中。
　　她转身后听到后两排那群人的起哄，“被小姐姐问住了吧，第一句都不会背吧？”
　　和她隔了过道的女生悄悄给她竖大拇指。
　　姜艾再一次确认，她并不是胆小，她只是喜欢躲在角落而已，她其实是一个很酷的崽儿。
　　然而，姜艾的冷酷端庄并没有维持多久。
　　有人来到她的面前，手拿了课本，指尖敲击她的桌面，引她抬头，“姜老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背，能不能给我签个字？”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小脑袋们。要知道林旭一直都不在意这方面的，很少见过这人会在学习上和人牵扯，而且他这次折腾的还是班里相当没存在感的姜艾。
　　姜艾脑内回荡着她昨天晚上刚和姜大艾保证过的绝对不和林旭有牵扯。
　　姜艾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是她心里偏偏又有那么一个杆子限制她弯腰，不然路过那个小巷的时候她就不会停下脚步，也不会找人求救。
　　姜艾盯着林旭的时候，林旭也在盯着姜艾看。
　　他的桃花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到她被他逼得走出舒适圈的烦闷，看到她细微的动摇和藏匿的尖锐。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人的胆怯这么虚假。
　　偏偏她又是无比认真的模样，编造“口罩谎言”的时候也是这样认真的说谎。
　　现在，她又是那种认输的，讨好的，虚假的语气，“旭哥，您别开玩笑了。”
　　林旭并不因为姜艾的烦闷而开心，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气喘吁吁说的那声“同学”。
　　夜色吞没了她纤细的身形，却遮掩不住眼眸的熠熠生辉。
　　她说，“帮个忙吧。”
　　他漫不经心路过的巷口，成为他再次踏足的地方。
　　没错，林旭去的早，听到巷口的动静了，但是他是个道德观薄弱的人，也觉得麻烦，所以那时候并没有参与。
　　他看不起姜艾伪装成胆怯的样子，但是又觉得她努力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纯粹的恶趣味。
　　…
　　姐妹们，大晚上的，我先睡为敬！
　　…
　　爱你们，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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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行平行平行
　　林旭给姜艾带来的麻烦，就是原本把她当做透明人的同学们突然对她有了极大的兴趣。
　　早读时候很多人都来她这里背书，姜艾以不变应万变，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直面所有好奇的眼神。
　　总有憋不住的人，下课后和她隔了过道的陆瑶瑶小心翼翼开口，“姜艾，你和林旭关系不错呀？”
　　陆瑶瑶是个圆脸的短发姑娘，好奇心和对人的热情都非常强烈。
　　姜艾瞪大眼睛，不知道陆瑶瑶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怎么可能？”
　　陆瑶瑶压低声音，有理有据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林旭主动和女生说话呢。”
　　“他估计是看我不顺眼吧，”姜艾面对陆瑶瑶说的是“估计”，内心却无比肯定。
　　姜艾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不愉快了，真是难以琢磨的家伙。
　　不知道是不是姜艾无辜的表情有点夸张，陆瑶瑶弯了眼睛，“姜艾你还挺有趣的。”
　　这是一句夸奖的话，虽然姜艾现在最不想听到说自己“有趣”的赞美，但是她还是收下了，“谢谢。”
　　姜艾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好，林旭并没有干扰到姜艾快要放假的好心情。
　　最后一节课是音乐鉴赏课，音乐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只有一个——安静。
　　教室里播放着优美的音乐，音乐老师闭着眼睛体会声音的美妙，学生们有睡觉的，有玩手机的。
　　姜艾向姜大艾分享了林旭给她带来的新麻烦。
　　姜大艾觉得不如以暴制暴，【找人把他麻袋套头打一顿好了！】
　　不知为何你的思维和林旭竟然有种诡异的吻合。
　　【我们是法治社会，】姜艾制止她的想法，手机上信息也发的飞快，【你之前说的方法很有效，我只要顺着他来，他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而且……】
　　姜大艾敏感地感受到姜艾的动摇，【而且？】
　　姜艾认真思考早晨林旭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早读的时候好像在生自己的气的样子。】
　　姜大艾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招惹了你，然后自己生自己的气？他该不会是脑子不好使吧。】
　　姜艾也觉得这个说法没有逻辑，【可能是看错了。】
　　手机振动，姜艾看到父亲发来的短信，告诉她中午他不在家，让她自己吃午饭。
　　姜艾回忆了一下冰箱里还有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最终还是决定在外面吃饭。
　　音乐老师提前十分钟下课，姜艾的书包早就收拾好，就等着老师的那句“下课。”
　　后两排的人比她溜得更快，姜艾怀疑音乐课上到一半就已经有人悄悄离开了。
　　…
　　从学校到姜艾家是四站的路程，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姜艾也懒得去挤公交车，撑了遮阳伞沿着人行道慢慢走。
　　姜大艾似乎也很闲，两人开了语音。
　　他们这边绿化不错，树冠遮蔽了烈阳，在地面上洒落下点点的日光，都是姜艾非常熟悉的景色。
　　姜艾想起姜大艾搬家的事，“你什么时候搬走的？”
　　“高中吧，”姜大艾说得含糊，“中考的时候报了那边的学校，就正好过去了，没有你的学校好，我其实挺不喜欢上学的。”
　　“我也不喜欢啊，”姜艾避开推着婴儿车经过的年轻母亲，“学习的动力从本质上就是想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
　　明明是高中女生，说出这样的话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了，那位年轻母亲回头看到姜艾稚嫩的脸，抬了唇角。
　　姜艾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沉浸在自己的茫然，“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我想要什么工作。”
　　“作家，”姜大艾相当果断，“咱们两个不是一个人吗，我的梦想就是你的，成为作家吧，或者美食评论家也行。”
　　……还能这样的？
　　“反正你也没有特别想要的工作，”姜大艾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人生肯定不是一条路，而是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分叉口的，咱们两个人选择的不同，你没有找到的东西我找到了，然后分享给你，这也挺有趣的嘛。”
　　姜艾眨了眨眼，听着姜大艾活跃的声音，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如果我也有分享给你的东西就好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姜大艾活成了姜艾最羡慕的样子。自由，率性，活力满满，拥有明确的梦想，勇于挑战，做事从不犹豫。
　　现在，姜大艾嘻嘻哈哈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肯定有的啊，比如数学考试的时候。”
　　姜艾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一座石桥，桥身跨过湍急的河流。
　　这一片并不是繁华区，原本就人少，中午就更没人出来了。
　　姜艾和姜大艾还在聊天，她走得偏慢，余光看到有个女孩扶着石桥的边沿向下看。
　　她穿了水蓝色的连衣裙，裙角因为风的吹拂而微微浮动，能够看到纱质的裙子中亮片带出的点点明亮。
　　那是一条非常明亮，轻易能够看出昂贵价格的纱裙，和这个古老的石桥有几分格格不入。
　　即使是看河也不应该站在那里呀，是在自拍吗？为什么不去树荫下？她站的地方有点太晒了吧？
　　姜艾脑子里一连串问号，撑伞的手一松，她的遮阳伞伞骨重，从手里掉下去，落地有声。
　　站在桥边的女生仓促回头，姜艾对上她的眼眸，并没有看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头发又黑又顺。
　　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姜艾收回视线，重新捡起伞，继续沿着桥走。
　　耳机中姜大艾那边哎呦一声。
　　“怎么了？”姜艾问她。
　　“你没关注‘A市那些事儿’吗，看见推送没？”姜大艾叹口气，“好像有个女孩自｜杀了。”
　　“A市那些事儿”是A市的非官方微博账号，来稿不拒，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很多时候比官方消息还早一些。
　　姜艾看着自己手机的信息，通知栏里并没有这一条。
　　而后她翻到微博，同样没有这条信息。
　　“我这边没有啊，”姜艾开口，“最新一条微博是老妈问网友儿子数学作业怎么做的那个。”
　　“那是上一条，”姜大艾也觉得奇怪，“你没有刷新吗，就是最近的一条呀。”
　　姜艾盯着手机看，她网络质量良好，无论手指拖动几次都显示最新的微博就是数学作业那一条。
　　她们两人时间是同步的，她们是去过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气球飘向天空的人，不知为何在这里发生了微小的错开。
　　到底是哪里发生变化，影响了这条新闻呢？
　　姜艾停了脚步，不知为何产生空洞的恐惧，总觉得如果再向前迈出一步她一定会后悔。
　　风吹过石桥，撩动被汗水沾湿的后颈，传来冷意。
　　姜大艾的声音比往常听起来更沉稳些，滋滋的电流声传来，原本畅通的网络开始堵塞，手机中4G的信号并没有变化，手机淘宝发货提示也是正常，姜大艾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真切，“姜艾，你现在在哪里？”
　　两人为了互相区分，总是大艾、小艾地相互称呼，姜大艾此刻连名带姓说出这个姓名，姜艾的情绪更加紧绷。
　　明明是非常肯定的答案，到了嘴边却成了很轻的话语，“就在石桥呀？”
　　素央区只有这样一个快要废弃的石桥，算是有特征的地方，她说了姜大艾自然就知道是哪里。
　　姜艾看向四周，原本向西吹拂的柔风突然打了个旋儿，脚边的落叶在距离地面一厘米的地方绕出圆圈。
　　天气更加闷热。
　　“那……”姜大艾再次发问，耳机的声音断断续续，“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