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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是他的侧脸，暖暖的阳光在周遭跳跃，平添温柔。
“陆明镜。”他估计以为是护士之类，并没有抬头。我主动喊他。
他一抬眸，笑逐颜开，“醒了，然后迫不及待来看你老公？”
显然，他很是愉悦。
我有点紧张，拖着步子走近他。走到他跟前，我没有绞手指、拽衣角，却有种犯错后面对老师的错觉。
“你怎么这么紧张？给我惊喜？”他放下笔，合上资料，再次试探。他对我很是耐心，一如既往。
“张妈刚才打电话给我，婆婆病了，特别严重，可能会发展成老年痴呆症。我们到底没有深仇大恨，一起回去看她吧。”我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道。
其实，我害怕在这样的时刻面对陆明镜。但我提着心盯着陆明镜的眼睛，生怕错过他眼中一丝波澜。
可我忘了，陆明镜经历的风雨，远多过我。
他眼湖平静。
他甚至仍然保持着那份款款的温柔，“长乐，我不回去。倘使我妈假病，我没有回去的必要。倘使我妈真病，又你经历生死、独自受周燕西的囚禁与虐待严重吗？最重要的是，我不擅长这方面的救治。既然不能替我妈做手术，我目前无法给她那些关怀。”
我第一次，觉得，我眼前的陆明镜，很陌生。
那不是我认识的陆明镜。
不，那才是我认识的陆明镜吧？
点点恐慌，倏忽涌上心头。
“陆明镜……”我拖长语调，一时不知如何劝说他。


　第128章　艳福不浅

“叩叩叩”，正当我不知所措，有人敲办公室门。
陆明镜当即说，“进。”
我下意识退开几步，给人腾地。
是护士。
应该是刚来实习的，白白嫩嫩一朵娇花，穿着有着圣洁光芒的护士服，陡生禁欲感。
我看着，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看来这陆明镜，艳福不浅。
“陆医生，这是……”小护士有铜铃大的眼睛盯住我，停在我面前。
说她是新来的，还真是新来的。
我微笑，“你好，我是陆医生的家属。”
她看向陆明镜，像是在征询意见，过后才虚虚和我握手，“您好。”
“小张，有什么事。”陆明镜开口，依旧是春雨润无声的。
小张抱紧胸前的文件夹，走到陆明镜跟前，将他它放在桌面上，“陆医生，这是您要的数据分析。”
右手闲扣文件夹，陆明镜点头，“我收到了，你走吧。”
小张灿笑答应，走出办公室，她的目光和我碰撞。我在探究她，她也在打量我。
关门声后，我知道，又是我和陆明镜两个人独处了。
“陆明镜……要是你忙……我就先走了……妈的事……你好好想想……真的拖不得……”我越说越没底气。
陆明镜对我春风化雨时，我是喜爱的，欣然接受的。
但当他变成我无法琢磨、乃至无法触及的模样，我是害怕的。我当然爱他，我爱全部的他。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行，你记得吃饭。我正好下午有手术，真不能陪你。”陆明镜当下同意。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他下午肯定有台手术。
可他平时，有手术也不会在我探班时轻易放我走的。
说完这话，他翻开文件夹，翻开起来。
他第一次对我有送客的意思，我这心里翻江倒海的，特别不好受，好像比失恋更难受。
上回陆明镜病中暴戾，至少是为了留住我……
现在……
默默叹息，我又看几眼他垂头认真的样子，终是迈出步子，选择离开。
我决定为婆婆说话那刻起，就该想好会承受这些。
走在医院外头，我突然有种被人遗弃的错觉。
漫不经心地走着，我很想重新找陈白露……然而刚刚我算是扫她的兴了，她指不定挑衣服试衣服，我一去，也不会比之前状态好。
我想着陆明镜的事，陈白露不适合谈这个话题。
陈白露态度本来偏激，我求助她，她肯定是站在陆明镜这边的……
鬼使神差，我居然走到常欢的学校门口。
我看了下时间，快要到孩子们午休时间。因为我是常欢的妈妈，胡诌个理由，就被放行了。老师也相熟我，很快帮我喊出常欢。
我把常欢领我游乐区，我们两个坐在跷跷板的两边。
“妈妈，你怎么来看我了？”常欢比我轻，在高处，优哉游哉晃悠着小短腿。
唉声叹气，我询问，“常欢，你喜欢奶奶吗？”
“奶奶对我和一念好，常欢喜欢。”顿一顿，小家伙摇头晃脑，“但是我最喜欢妈妈！”
“那要是，奶奶生病了，常欢和一念愿意去看奶奶吗？”我循循善诱。
常欢不假思索，“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
意料之外，常欢答应得痛快。
也对，陆明镜什么事都自己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肯定不会告诉孩子。
“可是爸爸不愿意。”我耷拉肩膀，士气顿失，“妈妈去劝爸爸，爸爸也不同意……”
常欢一想，“爸爸为什么不同意啊？”
“这……”我难道说那些让常欢无法理解的事，终究，我说道，“那是个秘密。”
“所以妈妈不高兴，妈妈来找常欢。”常欢顺嘴接。
不愧是我儿子，还挺机灵。
“妈妈，今天小花没有来学校，我不开心。”常欢突然又说道。
我觉得奇怪，询问：“怎么了？”
常欢踹了踹脚，用劲挺大，还撼动我的地位，让我晃了晃。
“妈妈，爸爸最爱我们，所以，我们离家出走吧。这样，爸爸肯定就会答应了。”小家伙表情神神秘秘的，没想到说出这番话……
我顿时怀疑，常欢是不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把动漫频道切换到了各大卫视看了一些家庭伦理剧……
但我又想，孩子虽贫，说得也有一定道理。
说理，干架……不管做什么，我都比不过陆明镜，也不能把他迷晕了去。好像……也只剩撒泼这一条路。
我一直觉得，离家出走某种程度上是撒泼的一种方式……
“那行，我就在这里等你放学。”我缓慢站起，将孩子放在地上，“常欢，你下来吧。”
常欢很听话，乖乖下地，走到我面前，投进我怀里。
“妈妈，你要等我放学，爸爸来接我，你怎么能带我和妹妹一起离家出走？”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常欢蹭了蹭我的脖子，“我可不会抛下妹妹。妈妈，我们现在就走，先回家，再离家出走。”
捏了捏他的小短腿，我说：“常欢，你不是为了不上学吧？”
“不，我是为了爸爸妈妈。”
小小年纪……他居然学会了油嘴滑舌？
最后，我没有和常欢计较，反而照做了。
我想要在最快的时间里让陆明镜带我们回陆家老宅，必须要出奇招。婆婆需要的本身就是陆明镜，我带着孩子们去陆家老宅，一来婆婆不会高兴，二来陆明镜心里又会怎么想？
两面不讨好。
唯一可行的，就是让陆明镜愿意回去。
常欢这个小机灵，不管是什么动机，总算是给我出主意了。
接完一念，我们三个很快又到宋鸽家。
这“离家出走”，一点悬念都没有……因为我不想去酒店之类，常欢又说想宋鸽和陈白露。至于林蔓，我告诉常欢她去其他地方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确实都是实话。
我曾经问过陆明镜温延的近况，他只说一切照旧。
很多时候，我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但我最终选择尊重林蔓，没有追问陆明镜。
宋鸽开的门，看到我们挺惊讶，“你们这是？”
常欢捏着我衣角，朗声道：“宋鸽阿姨，我带着妈妈和一念，离家出走了。”
宋鸽看向我，我眼神示弱。
到底没多问，她大开方便之门，给我们倒水送水果的。
看样子，陈白露就没回来。她回来，估计也少不了数落的。
常欢带着一念玩，完全当在自己家。
宋鸽继续在跑步机上跑步，我在她旁边，大致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
“长乐，你可真行。”宋鸽关了跑步机，下来后扔给我句。
我：“……”
“离家出走，你可真行。”可能怕我误解，她又加了句。
我跟着她走，“那我能怎么办？你说婆婆要真的老年痴呆了，以后都认不出陆明镜，陆明镜难道不会后悔吗？”
她说：“我觉得你是应该劝陆明镜回他家，只是觉得你带着两个孩子离家出走真的长出息了。”
在她们眼里，我是被陆明镜拿捏得很死的。
除了特殊情况，比如我被周燕西囚禁、绑架，我是不会离开陆明镜的……
我这，也不是离开啊。
宋鸽没特意招待我，该干嘛干嘛，我也该干嘛干嘛，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快意。
一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
果不其然，常欢放学时间过去五分钟后，陆明镜的电话就来了。
“长乐，你真的提前接常欢回家了？常欢身体又不好了？”常欢的身体随我，时常生病。不过自从我和陆明镜在一起后，他给孩子补身体调身体，已经变好许多。
但他还是紧张。
这在意，不管知没知道常欢是他的亲生骨肉，都是一样的。
“陆明镜，常欢没事，我有事。”
“我不会回去的。”不愧是陆明镜，我没怎么说话呢，他就知道我要说婆婆的事。
在常欢手舞足蹈的鼓励下，我深吸口气，“陆明镜，我带着常欢和一念离家出走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会回去。你狠着心不回去，你不是喜欢骨肉分离的感觉吗？那我们三个也离开你，你好好享受你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生活！”
“长乐，你……”听得出来，他很惊讶，应该是克制过情绪了。
我狠下口气，“陆明镜，我心意已决！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只可以二选一，要么，你带我们回家看咱妈。要么，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们分开。”
明明是为了威胁陆明镜，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心痛了。
柔软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长乐，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离不开你，”他停顿，“你还用这件事威胁我？”
这句话，是让我的心，扎扎实实地痛起来。
刹那间，我好像真的犯了滔天大罪，手足无措起来。
常欢走到我跟前，跟我做口型：妈妈，加油。
“陆明镜，不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听我的。就这一次。陆明镜，难道你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吗？”我语无伦次，又不好在常欢面前说些负面的话。
“最坏的结果，是你拿离开威胁我。”他陈述，几乎不夹杂感情。


　第129章　让人意外的感情

“陆明镜……”我十分没底，一把抱住近在眼前的常欢。
他凛声道：“现在回家。”
我掐着嗓子，小声问，“陆明镜，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分明他那句话是他动怒的先兆，但我……还是不想白闹这么一出。
要是陆明镜非但不同意回陆家老宅，还惩罚我这次携家带口的离家出走，我不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再多问，我马上反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听不出来，那真是傻子了。
我不敢表现得太高兴，努力克制激动跟他说再见。
“妈妈，怎么样？”
我一个远抛，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抱起常欢想要转圈圈。不过这娃最近可能吃多肉少运动，我使劲的时候往后踉跄，居然没把他抱起来！
托着他的腰站在原地的我，稍稍尴尬。
看小家伙，小耳朵似乎渗出淡淡的红。
“常欢，好样的，爸爸答应了！”我双手捧起他肉嘟嘟的脸蛋，反复揉搓。
小家伙被我捏得皱巴巴的，眼神倒是水灵灵的可怜，“妈妈，你是不是抱不动我了……”
“抱得动！”我生怕伤到孩子，暗暗打气，一使劲，把他抱起。
做好准备抱一会是没问题，要像陆明镜那样托起，或者是赚几个圈……我是没办法了……
常欢不安分，扭动身体，“妈妈，我要下去。”
他站着看我，冷不丁后退，又往妞妞那边看去，似乎在想些什么。
“常欢，怎么了？妈妈真的要感谢你，因为你的计策，爸爸答应带我们一起去看奶奶了。”
“那妈妈，我们跟宋鸽阿姨说一声，回去吧。爸爸在等我们，对吧？”
倏忽之间，常欢变得小大人似的。
我告诉刚刚忙完正准备喊外卖的宋鸽：“宋鸽，我们成功了，举家去陆家老宅。”
宋鸽取消订单，“你可真行。”
我凑近她，刚想抱抱她撒撒娇，结果她躲得十分快。
“谢谢你。”拥抱计划落空，我站在原地软绵绵跟她道谢。
“行你别再我这里耽误，赶紧回去，别耗到晚上开车。”
宋鸽就是实诚。
告别之后，我抱着一念，牵着常欢，怎么来的，怎么回的。
上出租车时，我突然觉得这样很不方便，而且特别引人遐想。
陆明镜开车来回不要太方便，他让我自己回去，应该还是有点生气吧。
我好像第一次，霸王硬上弓……
“妈妈，我是不是该减肥了？”我正在车里胡思乱想，冷不丁听到常欢故作严肃的问句。
我赶紧否认，“哪里需要！你现在长身体，该吃的不能少知道吗？你要是真惦记，也只许跟你爸爸早上晨跑，其他都不准做。”
常欢瘪嘴：“晨跑多累啊。”
这事，就此揭过？
司机开到门口，陆明镜的车就停着。
我估摸那样子，他也等了有一会了……
看到的瞬间，我猛然觉得……陆明镜也挺幼稚的。
我是时常幼稚，他算是难得一回。
常欢一念都在，陆明镜没给我摆脸色，但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暖，总让我觉得一丝丝异样。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他的脾性我还是了解的。不触及他原则的事情，我随意，一旦触碰……他越平静，事儿越大……
陆明镜开车，我和常欢、一念，就是换了个车坐。
我才闹出“离家出走”，确实不太敢招惹现在开始对我伪装的陆明镜。孩子一个在我怀里一个挨着我，我不方便行动不是？
陈白露曾经告诉我，哄男人最好的场地就在床上。
我一直没觉得我需要哄陆明镜，尤其是我出事回来后。
好了……轮得上了。
常欢唧唧歪歪说个不停，陆明镜简短回两三句。要是陆明镜实在不搭腔，我就和孩子说，一念一直咯咯笑个不停，很给她哥面子……
“爸爸，我每天早上起来和你一起跑步吧。”我以为常欢说累了休息，突然来这句。
“咳，”陆明镜显然觉得奇怪，“儿子，你确定？”
常欢脖子一仰，“以后你一定要叫我起床，我们一起跑步一起锻炼身体！”常欢终究年纪不大，不经意就会流露出奶声奶气来……
可，很可爱。
当常欢表露对跑步的恐慌时，我以为他不会再提这事。
不成想，他还真有这个决心……
“好。”陆明镜没再多问。
陆明镜教育孩子的方法，自打常欢知道身世没闹还变乖之后，我就一直十分推崇。
车窗外的景致匆匆而过，浮影掠过实景。恍惚间，我都分不清虚实。
突然，我的身体不自觉微微后仰，我看向窗外，知道上山了。
回来以后，我不提回来看婆婆，一则，我确实心有芥蒂；二则，这地方也勾连我不好的记忆。陈曦膈应我……加害我……还有周燕西囚禁我……
想到周燕西，我仍旧是浑身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想到他忍痛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模样。
抱稳孩子，我回到现实，我还是希望：周燕西永远不要回来，不管是留在非洲还是世界的哪个角落，不要再走到我的生活里。
我好像不过走了个神，我们已经到陆家老宅。
陆明镜驱车进镂花大铁门，进车库。
如今春意来袭，花草蓄势待发。嫩生生的绿芽，在风中摇曳的花骨朵，无不构成绚烂的春色。陆家老宅的环境一年四季都是优美的，但冬日还挺拔的植物，终归冷硬、凛冽。
此刻暖调子的花草展露冰山一角，整个人老宅都鲜活、温暖不少。
我这心境，也随景致开阔一些。
何况，这回我必须得憋着我那些小小的不痛快，让陆明镜做他其实想做也该做的事。
陆明镜有钥匙，我们进去，客厅就张妈在忙活。她看到我们，很激动，“二少爷，二少奶奶，小少爷小小姐，你们可算来了。”
陆明镜轻轻应一声，态度不热络。
我抱紧一念，询问：“妈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张妈的脸立即从阳光灿烂变成阴云密布，“夫人不配合治疗，几次都把医生骂出来，医生说什么，她也很少照做，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给她去送饭，她也时常吃市场不吃的……”
听到这话，我也挺心疼婆婆的。这老太太脾气倔，现实情况比张妈张口告诉我的更为恶劣……
“那我们赶紧上去看看吧。”我推了推陆明镜，也顾不上揣测他的表情了。
“二少爷，二少奶奶，苏先生正陪着夫人呢。夫人出事的事，也没人敢说出去，不知道这苏先生怎么知道消息，早你们一个小时来的。不过这苏先生，也挺厉害，居然让夫人好好吃完一顿饭。我心想这情形好，想趁机请医生来看，苏先生却阻止我，说先做好夫人的工作。”
“苏先生是谁？”我一头雾水。
陆明镜解释：“给妈和你都看过病的那位老中医苏医生。”
我脑海突然浮现苏医生的模样，慈眉善目的，特别和蔼。苏医生这笑眯眯的，能让板着脸的婆婆改变一些决定，绝对算是厉害的。
“那我们……要不要等会再去？”我弱弱试探。
张妈着急，说：“可别等了，今儿你们全都去劝夫人，让她好好配合治疗才对。”
我一想，众人拾柴火焰高，就推着陆明镜上楼了。
这门一推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