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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阮盯着脚尖，还是没出声。
　　剑南春怒了，拎起她的校服领子，“起来，去外边站着。”
　　姜阮被她带得一趔趄，心里却是一松。
　　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后头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老师！”
　　剑南春停住脚步。
　　姜阮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只见程鱼薇缓缓站起来，大义凛然道，“纸条是我扔的，姜阮她并不知情。”
　　考试还没有结束，剑南春继续去巡考了，把两人丢在教室外面，颇有游街示众的意味。
　　姜阮和程鱼薇并排站在教室外，只听得见笔尖摩擦过试卷的沙沙声，试卷翻页的哗啦声，以及不知哪个考场女监考老师高跟鞋哒哒踏在地板上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姜阮往程鱼薇身边近了两步，压低声音。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罚。”程鱼薇轻轻勾住她的手，“姜阮，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可能。”姜阮叹道，倘若是她一投过来就被抓个正着，自己还会埋怨些许，而事实真相是，她的确动过作弊的心。
　　落得这样也是活该，倒是……
　　“连累你了。”
　　程鱼薇转了转眼睛，笑吟吟看着她，“真觉得愧疚？”
　　“嗯？”
　　“那帮我个忙。”
　　“嗯。”
　　“帮我递封情书吧。”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教室里传来一阵躁动，没过多久就有学生前仆后继地涌出来。
　　姜阮两人站在走廊正中，路过的学生都不由停下来看几眼，又和相熟的交头接耳交流几句。
　　剑南春似乎故意要以这种方式来羞辱她们，迟迟不来。
　　“程仙……”孙伟从隔壁教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程鱼薇，刚开口，又注意到她旁边站着的正是姜阮，不觉有些讪然，挠挠头，走到俩人面前，“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走啊？”
　　程鱼薇略红了脸，“作弊被老师抓到。”
　　孙伟瞪大眼睛，瞅瞅姜阮，又瞅瞅程鱼薇，长长哦了一声，眼神里有着顿悟。
　　欲言又止地看着姜阮。
　　“姜同学。”
　　姜阮抬眼看他。
　　被她这清凉凉的眼神一看，孙伟不觉有些结巴，“我……那，那天，你，你别在意，是我太混账，说了那些混账话，我当时也是被濯哥气急了，鬼迷心窍，您，您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仙女……我这两天悔得肠子……”
　　正说着，程鱼薇忽然打断他，“快离我们远点，老师来了！”
　　孙伟扭头看一眼，只见剑南春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来。
　　他摸了摸鼻子，立马闪进人群里。
　　剑南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姜阮和程鱼薇。
　　见她们老老实实垂着头，一动都不敢动，这才满意地吩咐，“走吧，去办公室。”
　　正是中午，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办公室窗台边的绿植上。
　　忽有风过，嫩绿的叶子便轻轻摇晃。
　　姜阮盯着这些叶子晃神，耳边剑南春尖利的嗓门穿透天花板，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谁想剑南春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来，说，“我刚刚说的那几条，你跟我重复一遍。”
　　姜阮一直在神游太空，哪里记得住她说过些什么。
　　只得低了头，“忘……忘了。”
　　“忘了？！”剑南春柳眉倒竖，伸手就要点上她的脑袋，“你这天天脑子是被猪……”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门被人撞开，打断了她的话。
　　几人不约而同都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瘦高少年风一样地闯进来。
　　黑发，窄脸，狭长眼睛。
　　却是江濯。
　　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在一众教师的注目之下，拉起姜阮的手便跑。
　　姜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奔出办公室。
　　下了楼梯，绕过花坛，只跑到操场边上。
　　正是午饭时间，操场上空无一人。
　　姜阮缓了口气，看着旁边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少年，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像是被用力摇晃过的可乐，白沫滋滋地往外冒。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江濯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她，沉默片刻，说，“该吃午饭了。”
　　“谢谢。”
　　姜阮压抑住心底的那抹异动，故作镇静地说道。
　　说完也不去看他神色，转身就走。
　　“姜阮。”
　　他忽然叫她。
　　“嗯？”
　　她没有回头。
　　江濯大步追上来，走到她面前，缓缓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卡静静躺在他掌心。
　　蝴蝶结上的白色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姜阮一时有些发愣。
　　江濯拉过她的手，将发卡强塞到她手中，似乎怕她拒绝般，转身就跑。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姜阮觉得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掐了一下，酸涩蔓延开来。
　　因为作弊，再加上不服管教私自逃跑，月考结束后的周一，姜阮被叫了家长。
　　梁明珠耷拉着脑袋被剑南春训了大半个小时，还是张文声一直在旁帮话，才得以解脱。
　　最后的惩罚是，姜阮要写三千字的检讨书，然后在早间操全校晨会上念出来。
　　“阮妹，”一出办公室，梁明珠便板着脸叫她，“你为什么要作弊？”
　　姜阮叹了口气，她觉得有些冤。
　　纸条是程鱼薇主动扔过来的，而她虽然有过动摇，但事实上，真的是她一眼还没来得及看……
　　“我没有。”
　　声音轻不可闻。
　　听了她的话，梁明珠也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她幽幽地看着姜阮，“毕竟已经是倒数第一了，作弊有什么意义。”
　　“……”
　　是事实，可为什么听着这么扎心呢。
　　正是上午大课间。
　　张文声送梁明珠出校门，姜阮则灰溜溜地回教室。
　　一想到即将要写的三千字检讨书，她就忍不住要拔头发。
　　“怎么样啊？”梁雪莹小心地凑到她面前。
　　“三千字检讨。”姜阮有气无力地说，下巴搁到桌上。
　　“我听说，那天江濯直接冲到老师办公室。把你带走了？”
　　“嗯。”
　　虽然已听过这个信息，但真正得到当事人的肯定，心里的震撼还是难以描述。
　　“你……”梁雪莹压住心底的尖叫，清了清嗓子，问，“你觉得江濯怎么样？”
　　“什么？”
　　“就……就是……”梁雪莹心一横，直截了当道，“你喜欢他吗？”
　　你，喜欢，他，吗。
　　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组合在一起之后，却像是成了一个难解的谜题。
　　姜阮困惑地歪了歪头，想起那天静静躺在她手心里的发卡。
　　“不”字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别说笑了。”
　　许久无话。
　　“姜阮。”
　　梁雪莹轻轻叫她。
　　“嗯？”
　　姜阮转头，发现她脸上的神色严肃而凝重，似乎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不由敛神，道，“你说。”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梁雪莹说。
　　“哪怕你从此再也不认我这个朋友，我也认了，但我真的不能再瞒你了。”
　　姜阮眉眼微皱。
　　“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江濯苦苦追求的，和他在一起又分手的女生，其实并不存在，准确来说，她是我照着你的样子虚构出来的。”
　　姜阮没有听懂。
　　梁雪莹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开了机，手指轻点几下，递过来。
　　姜阮接过，只见屏幕显示在一个绿色的小说网站上。
　　文名，《抱我》。
　　作者，不可以被发现的小梁。
　　姜阮手指轻按，开始阅读。
　　十来分钟后，姜阮从手机上抬起头来，一脸复杂地看着梁雪莹。
　　梁雪莹羞愧难当，“我知道错了，你要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
　　“怎么不更了？”姜阮忽然问道。
　　“那回江濯欺负了孙付文之后，我觉得他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就没再写了。”
　　“感觉有点奇怪，”姜阮眉心微皱，“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程鱼薇：猜猜情书是给谁的？


第32章　
　　“写得挺有意思的。”
　　说完；　姜阮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有着可惜。
　　梁雪莹本来已经做好被她责骂的准备；　一听到这个话，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　“真的？！”
　　“嗯。”
　　“啊；　你等等，最近我新写了几个片段；　超级有意思，我拿给你看看啊……”边说边翻箱倒柜地开始找笔记本。
　　“……”不是说没再写了么？
　　然后；　姜阮看到她拿出了那个考试前她还在埋头苦写的墨绿色小熊封皮的笔记本。
　　许是心里存着事，午休时，姜阮怎么也睡不着。
　　阳光明晃晃地充满整个走廊。
　　她脑袋埋在双臂间，闭着眼睛。
　　封闭的环境里；　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被放得极大。
　　她听到细碎的讲话声；　沙沙的写字声，不知谁发出清浅的呼噜声。
　　似乎，还有……
　　射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
　　她茫然地转头。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被拉得极长，像是老电影里的慢镜头。
　　江濯半蹲在窗边；　耳尖迅速烧起来。
　　他想掉头就走，但莫名又移不动脚步。
　　本来他只是路过，下意识往窗边看一眼；　看一眼后又想着反正也没人发现，干脆再多看一会儿……
　　谁想到……
　　似乎是趴得久了，她额边的碎发垂下来；　挡住一点唇角。
　　他看得心痒，想伸手替她把碎发拢到耳后。
　　风过，不知哪里来的小麻雀飞到走廊栏杆，叽叽喳喳地蹦跶。
　　江濯醒过神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抬腿要走。
　　“咚咚”两声，像是有人扣了扣玻璃窗。
　　江濯回头。
　　姜阮手还在玻璃上，然后对他做出个稍等的动作。
　　嗯？
　　她对他笑了一下，低头飞快拿出笔记本，写了几行字后，摊开在他面前。
　　只见纸上写着：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江濯愕然地看着她。
　　只见她轻轻推开玻璃窗，把一只用橡皮泥捏成的七星瓢虫递到他手里。
　　红色的鞘翅，黑色的脑袋，白色的斑点，额头上竖着两根弯曲的触角。
　　可爱得不像话。
　　直到下午第三节课，江濯嘴角还是翘着的，他手半撑着脑袋，没事就戳一戳那只小瓢虫。
　　程鱼薇看得心里连翻白眼，小声问道，“姜阮送的？”
　　这回江濯倒是没有不耐烦，还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怎么样，是不是超可爱？”
　　“嗯。”程鱼薇笑了一下，“但并不代表什么的，对吧？”
　　“……”
　　程鱼薇脸上的笑意加深，“说真的，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姜阮吗？”
　　“……”
　　见江濯气得头顶冒烟，却又无可反驳，程鱼薇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她对江濯勾了勾手指，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想跟她在一起吗？”
　　江濯没说话。
　　她也不在意，继续说，“我有办法哦。”
　　扬了扬眉，“要不要试一试？”
　　江濯喉结微动，“要你管”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似乎只要一遇到与姜阮有关的事，他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程鱼薇也不含糊，“叫我一声小仙女。”
　　江濯冷嗤一声，转过头去。
　　程鱼薇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掌，从抽屉里翻出瓶红色的指甲油，然后慢慢涂起来。
　　江濯是在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发现瓢虫不见了的，他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怎么都找不到那小玩意儿，他把课桌里里外外翻遍，甚至把每本书的书缝都给扒开，遍无踪迹。
　　“在找什么？”
　　程鱼薇见他大动干戈的，偏过头来。
　　江濯没有回答，只是问，“有谁过来动了我的东西？”
　　程鱼薇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没有。”过了会儿她又问，“是姜阮送给你的那个？”
　　江濯还是不说话。
　　她也不在意，站起身来翻着椅子四处查看，“我帮你找找。”
　　没一会儿，她就惊喜地叫出声来，“啊，我找到了。”
　　“在哪里？”江濯蹭一下站起来。
　　“就在后面，等，等一下，先别动……”
　　江濯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心胡腾一下沉到底。
　　果不其然，他抬起脚掌，扭头往地上一看，那只红黑相间的瓢虫成了一摊软泥。
　　不远的背后，程鱼薇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意。
　　三千字的检讨书写起来并不容易，姜阮花了一晚上，东拼西凑地才写了不到一半，程邱白见她可怜，特意给放了两天假，最后在梁雪莹的帮助下，她磕磕巴巴地凑满字数。
　　写还是简单的，最紧要的是要在全年级师生面前去念。
　　饶是她一向镇定，这会儿到了台上，被那么多双眼睛一瞅，脸颊也不觉烧起来，泛上点红。
　　剑南春洋洋洒洒痛斥一番学校的不良风气，末了，扩音器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开始。
　　姜阮深吸口气，“我是高二年级的……”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夺走了她手里的扩音器。
　　又夺走了她手里的检讨书。
　　“大家好，我是高二年级五班的江濯，今天我将代表这位同学来进行今天的演讲，请大家多多支持。”
　　底下学生遽然一静，接着又跟煮沸了的锅般，咕嘟嘟地沸腾。
　　有人高声怪叫道，“哎，江同学，人家念检讨书怎么由你来代表啊，你们什么关系啊……”
　　“对啊，什么关系啊？”
　　“……”
　　全都起起哄来。
　　江濯嘴角微挑，瞅着姜阮，“问她。”
　　姜阮这会儿脸都要冒出血来，瞪他一眼，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检讨书。
　　底下又是一阵热闹。
　　见晨会被搅和成这个样子，剑南春此时再忍耐不住，踩着高跟鞋上了台，瞪姜阮一眼，“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将来……”
　　“主任，”江濯上前一步，将姜阮挡在身后，“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
　　剑南春哪里能对他怎么样，忍耐了怒火，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江同学有这个心，就已经胜过某些不知悔改的人百倍了，老师欣慰还来不及。”
　　说着回头对底下学生拍拍手，“好了，散会吧。”
　　众人散了，姜阮站在原地没动，江濯见她不走，也没动。
　　“生气了？”江濯先耐不住，蹭到她身边。
　　“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濯没敢回答，过了会儿，说，“那天，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那你又为什么送我东西？”
　　“还不是因为我……”说到一半，江濯眼皮子一跳，嗓子都有点颤，“你的意思是……”
　　“不是。”姜阮打断他，抬腿就走。
　　下了广场，一直走到走廊拐角，见他没有追上，才轻轻舒口气，按住扑通扑通跳得异常的心脏，“不要再跳了，好不好。”
　　回到教室，梁雪莹早早地就迎上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姜阮心里叹了口气，拿她这个想象力超群的同桌有些没办法。
　　果然，她才刚坐到椅子上，梁雪莹就凑过来，捧着双颊，眨巴着眼睛，道，“姜阮，我好羡慕你哦。”
　　姜阮失笑，“羡慕什么？在几百人面前念检讨书，还是作弊被抓考零分？”
　　“……”梁雪莹嗔怪地看她一眼，“你明明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嘛？”
　　“我不知道。”姜阮拿课本隔开她的脸，“好了，我要看书了，请不要打扰我。”
　　梁雪莹用下巴把书顶开，嘿嘿怪笑两声，“都考零分了，还看什么课本呀，我知道，你害羞了对不对？”
　　“……”能对学渣友好一点吗？
　　姜阮放下课本，眼睛直视着她，“我发现，你最近胆子大了很多哦。”
　　梁雪莹吐了吐舌头，“嘿嘿，因为我们是朋友了嘛。”
　　“谁说的？”姜阮给她个轻飘飘的眼神。
　　“不要转移话题！”梁雪莹早已看清她的虚张声势，知道她这个同桌纸老虎的外在下其实是只软萌得不得了的小兔子，“唉，要是有这么个男生这样对我，我一定立刻马上分分钟答应他。”
　　“哦。”
　　“……”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梁雪莹非常不满意，她扳过姜阮的脸，“姜阮，认真看着我。”
　　姜阮抬眼，与她对视着。
　　“认真看着我说，你真的……”
　　“你牙齿上有片菜叶子。”
　　“……”
　　“鼻子上有三颗雀斑，黑眼圈大概有一厘米长，嘴角……”
　　“闭嘴！”


第33章　
　　张文声最近有些烦恼。
　　班里的问题学生双双逃课，紧接着一个作弊被教导主任抓住，另一个逞英雄大闹晨会，直把教导主任气得头顶冒青烟，把脾气都发在他这个班主任身上，扣了他一个月的奖金。还威胁他说下回月考若是全年级的倒数第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