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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就怕……”杜松揉了揉脸颊，神情也有些担心，“……他是个玻璃人，易受伤体质，那他即便再天才，职业寿命也会少的可怜，要是运气好，能一举成名还好；要是运气不好，那可能他还没有留下足以匹配他天赋的成绩，就不得不退出这个职业圈了。”
　　卿玫也怕这个。
　　她自己就是易受伤体质，无论在役，还是退役，都饱受伤病困扰，她希望自己的弟子千万不要这样。
　　两个人正愁眉苦脸讨论着，门“咚咚”两声被敲响了。
　　杜松出声：“谁啊？”
　　王子厉克制的声音响起：“总教练，是我，王子厉，我想跟您谈谈。”
　　两人同时一惊。
　　这孩子不好好在宿舍里养伤，又跑出来做什么？
　　卿玫正要开门训他一顿，却被杜松拦住了。
　　卿玫扭头看他。
　　杜松压低声音道：“你就不好奇他要做什么吗？”
　　别说，还真好奇。
　　杜松的下巴朝一排铁柜的方向示意，铁柜靠近窗户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缝隙，可以让人藏身到铁柜后面去。
　　卿玫笑了笑，转身钻到铁柜后面。
　　杜松见她藏好，这才拉开了门。
　　他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子厉：“王子厉，我还没训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子厉低下头：“我是要向总教练说明我的过错。”
　　“进来。”
　　进来后，杜松坐到桌子后，王子厉看着他，视线并没有看向自己背后的铁柜。
　　杜松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王子厉：“这次都是我的错，是我在教练加训后，自己又偷偷上冰训练，这都是我自作主张造成的，卿玫……教练一点都不知道我加练这件事。”
　　杜松：“你也不是小孩子里，自己心里应该有杆秤，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你看看你现在……如果不能参赛你后不后悔？”
　　王子厉低下一直高昂的头：“后悔，我知道自己的错。”
　　杜松缓缓说：“王子厉，我了解你，你太傲了，你不仅对队友和教练傲慢，你对自己也傲慢，根本不知道自己承受的限度，以为自己是神仙，永远不会受伤是吧？”
　　王子厉闷不吭声。
　　杜松：“你不为自己想想，总该为你教练想想吧，你知道她当年的事情，她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手下的运动员有什么伤病，你是非得要她担心死、自责死是不是？”
　　王子厉的声音更闷了：“不是，我没有。”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抬起头：“总教练，我下军令状，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下军令状，你就能做到了吗？”
　　王子厉目光沉稳：“能。”
　　杜松叹了口气，人总要遭遇挫折才能长大吗？王子厉总算是沉稳了一些。
　　“好吧，既然是你说的，立吧。”


第40章　
　　等到王子厉走后，卿玫才从柜子后出来。
　　杜松正对着桌子上的军令状笑，“我真是没见到这么傲气不服管的运动员，不过，好歹他现在终于知道收敛了。”
　　卿玫微微垂眸，叹息道：“如果疼痛是成长的一环，那未免也……”
　　可她又不能阻止他成长，若是他苦，她也陪着他吧，好歹她比他年长，很多路她可以领着他走过。
　　卿玫怕杜松对王子厉的观感不好，立刻替王子厉解释：“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计较，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会一样样教他的。”
　　杜松的视线慢悠悠扫过卿玫全身，笑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啊？”
　　卿玫心中猛地一跳。
　　该不会杜松也看出来王子厉的心思了吧？
　　卿玫深吸一口气，正想要自己去承担这件事，却见杜松又把头低了下来。
　　杜松说：“你别以为他是让你护在身后的孩子，都是职业运动员，什么孩子啊，况且他都成年了。”
　　他的指关节在那份军令状上敲了敲：“你可别小看他，他这次来，实际上是在把你从他受伤这件事扯出去，还用这张军令状来向我请求不要追究你的责任。”
　　“哎。”卿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杜松似笑非笑：“没想到吧？我们的王子厉可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呢。”
　　他忍不住咋舌。
　　他就说王子厉那小子对他隐隐约约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恐怕就是为了卿玫吧？
　　杜松撩起眼皮，看向卿玫。
　　她抱着胳膊，微微低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忍不住勾起笑容。
　　毕竟，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卿玫啊。
　　杜松嘬了嘬牙花，一股老父亲心态涌现，恨不得立刻出去骂王子厉一顿。
　　可是，他忍住了。
　　成年人的优点就在于能忍了。
　　既然当年忍过来了，那一辈子忍下去也无妨，直到她真的可以幸福。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之间办公室内静默无言。
　　……
　　越临近比赛，日子便过得越快，这几日王子厉认真敷药、复健，总算是不影响上冰了。
　　可是，耽误的上冰时间是没法补回来了。
　　提前三日，运动员、随队教练和相关工作人员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前往飞机场。
　　原元还有心用手机录下几人乘电梯的视频发到了网上，立刻有引来了一波网友。
　　——“我的王子来了，啊，屏幕好脏，舔舔舔。”
　　——“我家玫瑰教练好帅气美艳，摘帽子的动作好潇洒。”
　　——“我去，卿玫和王子厉的帽子是不是情侣款？”
　　——“楼上的别瞎说了，帽子就那么几种颜色，不小心配了个情侣款怎么了？我记得我家圆圆还有跟王子同款的帽子呢！”
　　——“只有我注意到了吗？在13分20秒的时候，王子厉抬脚往电梯上走，裤腿网上抻了一截，露出的白色……那是什么！该不会是绷带吧？王子受伤了！”
　　——“妈呀，你没提醒我还没看到，卿玫，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家王子的啊，怎么让他在大奖赛前受伤了！”
　　——“我看啊，卿玫这个教练最擅长教人的就是受伤了吧？毕竟她对此可是有丰富的经验。”
　　——“楼上的还要不要脸了，难道卿玫受伤是她自己愿意，是她上赶着吗？我找到了卿玫当年的训练视频，你知道卿玫为当年的冬奥会保留的秘密武器是什么吗？说起来吓死你是四周跳！是女单少有人滑，甚至男单也不一定能滑的四周跳！时间还是在两年前！”
　　网上的风向一变再变，从最开始舔颜转到王子厉的伤情，最后转到了卿玫当年的训练视频，然后，这个画质比较糊的视频一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
　　因为卿玫确确实实在练习时展示了四周跳。
　　女单四周跳啊！
　　甚至有当年冰上中心的工作人员出来说：卿玫当年的动作简直是神仙难度，一个四周跳，两个阿克塞尔三周跳，若是让她成功了，她可能就要打破女单记录了。
　　惊叹的，惋惜的，怀疑的，很多人在网上掐来掐去。
　　然而，卿玫的手机自打上了飞机就没有再开机，她在飞机上拿着本子写写画画，下了飞机入住酒店后，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
　　酒店房间。
　　王子厉在床上翻来覆去，原元瞪着眼睛瞧着天花板。
　　过了很久，原元终于忍不住了。
　　“你既然担心就过去敲门问问啊，反正咱们跟教练在同一层。”
　　王子厉叹气：“我发信息问她，她没有回答我，我担心去敲门影响他的休息。”
　　原元满脸无语：“可你这样影响我休息啊。”
　　王子厉扭头：“那我不影响，你就能睡得着吗？”
　　原元：“你这不废话，当然……睡不着了。”
　　原元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怎么办？王子啊，我要紧张死了，我现在肚子疼。”
　　王子厉无语了，“你可真行，就是一场比赛而已，你不是也参加过青少年组的比赛吗？”
　　原元疑惑道：“你说这也奇怪，小的时候胆子特别肥，天不怕地不怕，可越长大，胆子就越小。”
　　“可能是……长大之后才发现，这世上能让我怕的东西，实在有太多太多了。”
　　王子厉：“那大概是你在意的太多了，你想办法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原元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没过多久这口气就泄了出去。
　　他苦哈哈朝王子厉求助：“不行啊，我真的做不到。”
　　“王子，你的脚好些了吗？”
　　王子厉瞥了他一眼：“哦，我的伤病就是你的放松之源吗？”
　　原元一噎：“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有些羡慕你。”
　　王子厉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今天跟你说的话都比跟我说的多。”
　　原元：“……”
　　王子啊，你这小心眼儿，爱吃醋的毛病该改改了。
　　原元侧过身子，好奇问：“你就不紧张吗？”
　　王子厉：“紧张有什么用？”
　　原元轻声追问：“毕竟你受伤了，有可能影响成绩，而且，这次是你第一回亮相成人组，你真的不紧张吗？”
　　王子厉叹了口气，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无奈道：“受伤也是我自己心急作的，既然是自己造成的恶果，那就只有自己吞下了，怨天尤人没有用，我只能努力发挥自己的长处，在自己可以努力的方向努力了。”
　　“啊——”原元挠着头，也坐起身，“果然是王子你啊，一个比赛型选手。”
　　王子厉抱着胳膊笑了，“我其实也紧张，但是，我一想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她也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动作，我的全身上下就充满了力量。”
　　原元：“……”
　　王子厉笑眯眯：“要不然你也试试我这种调节方式？”
　　原元：“算了，我要是也想着教练目不转睛盯着我，你会找我拼命的。”
　　“紧张这种情绪因人而异，我还是自己想办法调节吧。”
　　原元掀开被子下地：“王子，反正你也要去看教练，干脆陪我去楼下吧，我想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王子厉立刻警惕：“你该不会又要吃东西吧？”
　　原元立刻保证：“不买吃的，绝对不是，我就想喝点什么。”
　　王子厉想了想，握着手机点头。
　　“成。”
　　两人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站在电梯门口的程诺。
　　三人同时一怔，这是何等的巧合。
　　程诺轻笑一声，“你们也睡不着吧？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原元揉了揉自己的脸，笑嘻嘻说：“我总觉得，明天的热搜就会是花滑国家队运动员比赛前夜组团压马路。”
　　程诺耸肩：“哦，网上那个视频你们也看了吗？”
　　王子厉盯着电梯“嗯”了一声。
　　程诺想了什么，又摇头，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笑道：“咱们的教练真是厉害。”
　　原元兴奋道：“真的，卿玫教练一直都是我的女神！”
　　王子厉得意的翘起嘴角，就好像受到表扬的是他自己一样。


第41章　
　　三人在楼下便利店里看来看去，本来只是出来逛逛的，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一人买了个饭团，排排坐在高凳上啃饭团了。
　　他们正对着便利店面朝着大街的玻璃窗，看着街上有几个外国人来来往往。
　　程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这个酒店似乎还住了其他几个国家运动员，你们小心些，别在比赛前夕造成什么冲突。”
　　“哦。”
　　然后，程诺和原元两人同时扭头盯着王子厉。
　　王子厉张开嘴正要咬饭团，突然感觉到了他们两个如有深意的视线。
　　他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打量两人。
　　“你们看我做什么？”
　　王子厉轻哼一声：“我也是会在该表示友好的场合表示友好的。”
　　原元：“是啊，是啊，那帮媒体都喜欢你的脸，谁让你最上镜呢。”
　　程诺灿烂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稍稍提醒你一下。”
　　王子厉淡淡说：“我不想给教练惹麻烦。”
　　他顿了顿，总算说道：“我肯定不会去主动惹他们的。”
　　他说完就举起了饭团，正要张口咬下去，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窗外的景象。
　　“砰！”
　　王子厉猛地将饭团砸在了桌子上，站了起来。
　　原元：“我去，吃不完给我啊，不要浪费食物啊！”
　　程诺顺着王子厉的目光看去：“你看到了什么？”
　　然而，看到窗外的景象，程诺也愣住了。
　　原元将不小心溅到自己脸颊上的米粒摘下来，也好奇地望了过去，“你们这一个个是看到什么令人难忘的景象……卧槽！”
　　玻璃窗外，便利店对面的马路上，他们的卿玫教练正与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拉拉扯扯。
　　绯闻男友！
　　原元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这四个字，却没注意，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王子厉狠狠瞪他一眼。
　　程诺笑了，“你别胡说，你仔细看看那外国男人，我怎么觉得有几分眼熟。”
　　王子厉咬牙说：“你前几次比赛都是在梦里滑的吗？他就是伊万！”
　　程诺一惊，也站了起来，更加仔细地打量，“真的是他？他在做什么啊？”
　　原元眨了眨眼睛，恍惚道：“所以，真的是绯闻男友？”
　　王子厉受不了了，他一把推开高脚凳，朝便利店门口奔去。
　　原元生怕他冲动，立刻跟了出去，还喊道：“王子，你冷静些！”
　　程诺又看了几眼，追了出去。
　　……
　　卿玫本来在自己床上睡得好好的，可硬生生被肚子痛醒了。
　　这种疼痛她实在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是因为她天生体质的缘故，还是因为练习花滑，常年保持低体脂，又在冰上活动，导致她每次生理期都会痛的死去活来，日期也不是很准。
　　可是，说它日期不准吧，它还总会赶上什么重大日子来，比如，重要比赛当天。
　　现在她不当运动员，改当教练了，这个坏毛病居然还如影随形。
　　卿玫从床上挣扎到厕所，又从厕所挣扎回行李箱边，却发现自己带的护理用品根本不够，只有包里常备的一片。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着小腹切割似的疼痛穿好了衣服，准备去楼下备齐了这个常用品。
　　她刚出酒店门，还没来得及进便利店，就听远处有人喊：“罗杂！罗杂！”
　　这是谁大晚上不睡觉，在街上乱叫扰民。
　　卿玫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正与马路对面路灯下的外国男人对上了视线。
　　那个人更加兴奋地挥舞着胳膊，声音也更大了：“罗杂！罗杂！”
　　卿玫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干嘛要赶在这个点下来啊，稍微早一些，稍微晚一些都能把这个人躲过去。
　　就在卿玫下定决心，假装不认识这个人，直接钻进便利店里的时候，那个人却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还差点撞到车。
　　妈呀！
　　卿玫捂着脸，本着维系两国友谊，不能让外国友人就这么亡命狂奔在大马路上的崇高愿望，她伸出手，给伊万做了个“停”的动作。
　　伊万看懂了她的动作，眨了眨眼睛，朝她露出一个美好干净的笑容，站着不动了。
　　她艰难地挪动着双腿，穿过马路，来到他的面前。
　　路灯下，伊万淡棕色的微卷发丝，就像是用金丝编织成的，闪闪发光。
　　他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卿玫，而后，笑眯眯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卿玫摆出个嫌弃的表情。
　　他却像是个大金毛，欢天喜地地凑了过来，俯下身，搂住了她。
　　他长得比她高，弯腰抱住她的时候，几乎能将她包裹进怀抱里，不过，因为常年练花滑，他的身材还是保持的很好。
　　他热乎乎的气呼在卿玫的耳朵上。
　　卿玫实在受不了了，正准备推开他，却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罗杂……”
　　她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罗杂”，他是在用俄语喊她“玫瑰”。
　　过了会儿，伊万用蹩脚的汉语说：“卿玫儿……想你。”
　　卿玫：“……”
　　你这风骚的儿化音加的，到底是谁教你学的汉语？
　　卿玫推开伊万，“谢谢。”
　　伊万眨眨眼睛，盯着她。
　　完蛋，他听不懂。
　　伊万用俄语说：“欢迎你回来，我更希望在冰上看到你。”
　　卿玫用汉语说：“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不过看你这么开心，应该是好话吧。”
　　伊万用俄语说：“早知道你要当教练，我就请你来教我了。”
　　卿玫用汉语说：“你到底还要让我说多少次啊，我听不懂俄语，咱们能用点儿双方都能听得懂的语言吗？”
　　伊万用俄语说：“你是不是也在想着我，我当初向你提出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然后，他又眨了眨自己蓝汪汪的眼睛，认真等着她的回复。
　　卿玫用力握住他的手，挥了挥：“你好，再见，下次请跟我用汉语或者英语交流，俄语我真的不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准备继续进行自己未完成的事业，却被伊万的长臂拦住了。
　　伊万看着她，嘴里秃噜了一长串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