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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忽然冒出句，“毛毛啊，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打过一个赌？”
　　“什么赌？”温羽毛也心不在焉的。
　　“以前说啊，”周明明嗓音发飘，“如果许傲跟你表白了，你要当众爬国旗杆，还要爬五米。”


第35章　
　　温羽毛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把巧克力装进口袋里；　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毛毛。”周明明幽幽叫她。
　　她不吭声，往前迈一小步；　跟周明明拉开了点距离。
　　周明明迅速跟上，还要伸出指头戳她腰：“别装啊。”
　　温羽毛仰起脸看了看旗杆。
　　又细又长；　拔地而起戳到半空中。应该是不锈钢材质的；　在太阳光下熠熠发亮。目测能有十五六米；　但这玩意儿估计是空心的；　肯定禁不住她的重量。
　　腿有点软。
　　她又低下头，抠指甲。
　　奈何周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个分散注意力的事儿，跟个机器人一样，不停地戳她。
　　温羽毛躲了几下；　有点犯愁。
　　她还记得那天跟周明明说完这话，心里还想；　如果许傲真能喜欢她，别说五米了，爬到顶上迎风跳个舞都行。
　　青春期小少女的心思总是千回百绕。
　　当初压根没想到会成真；成了真；　打心眼里又不太自信，潜意识一直认为许傲的喜欢是毫无缘由的。生怕他哪天就突然不喜欢了。
　　那既然这个赌约说在先，万一是冥冥之中做了个什么交换呢。
　　所以一定不能言而无信。
　　……但平时；　在班里上台讲话都能出一身汗；　真让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往旗杆上爬，想一想就要羞愧至死了。
　　周明明可不知道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　在一旁不亦乐乎地重复问着：“爬不爬？爬不爬？爬不爬？”
　　温羽毛纠纠结结地思忖良久，低声打商量：“也不是不爬；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五个都依你。”周明明乐道。
　　“第一，不要当众，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偷偷爬一下，好不好？”
　　“好，这也算的。”
　　“第二，”温羽毛看向旗杆，“这么细，我要是爬到五米，肯定能命丧当场。”
　　“爬一米就算你赢。”周明明很大方。
　　“第三啊，”温羽毛声音小下来，凑过来跟她咬耳朵，“别让许傲知道了。”
　　周明明也小声问：“为什么？”
　　“很丢人啊。”她继续压低着声音，“给他知道，他要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周明明奇异地看她。
　　“会的啊。”温羽毛一脸认真。
　　“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变心啊。”周明明叹了口气，“你不觉得他很喜欢你吗？”
　　温羽毛沉思了会儿，“但是……”
　　“哪儿有但是。”周明明捏她，“你可有点信心吧，就他表白的时候送你那条裙子，你知道多难买吗？”
　　说着，想掏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回头看了看后面严肃的老赵，又作罢。
　　继续轻声：“他跟我确定你穿的尺码时，是两点多，一直到五点那会儿才买好。说是店里上的货不全，不是少码数就是缺颜色的，售货员说刚上还没法调货，就自己去找了。
　　“不说别的啊毛毛，光想想，那样的一个男生，为了给你买条小裙子，在外地连着跑了几个商场。关键是价钱还他妈那么死贵，你到现在一次又还没穿过……”
　　周明明缓了口气，“你说他喜不喜欢你？”
　　温羽毛心里一阵暖。那晚上许傲给她的时候，什么也没多说。
　　她转头看他。
　　许傲懒洋洋地站在队尾。教学楼只挡住一半的阳光，他浸在温暖的光线里，百无聊赖地听着主席台上的发言。
　　瞥到她回头，笑着冲她抬了抬下巴。
　　过了会儿，轮到他们班班主任做教师代表上台讲话。后面没了老师，细碎的讲话声渐起。
　　温羽毛手机震了一下。
　　她悄悄掏出来，藏在袖子里看。
　　许傲：…想我了？
　　温羽毛脸热了一下，又回头瞅他。没想到正撞上高路平的视线。高路平冷哼一声，然后努力抻着脖子要挡在两个人中间。
　　许傲抬手拨开他碍事的脑袋。
　　温羽毛低头藏笑。
　　回过身站好后，又收到条消息，还是那句：…乖点。
　　开学典礼结束，各班按顺序回教室。
　　理科先撤退。刚走出场地，高路平就不满地拽住许傲的帽子，“以后咱俩得约法N章。”
　　许傲手揣在裤兜里，打了个哈欠，“约什么？”
　　“在学校的时候，你能不能停止撩我表妹？”高路平气哼哼的。
　　许傲步子慢下来，漫不经心地说：“不看紧点，她要是跟人跑了，你赔我？”
　　“跑个鬼啊。”高路平被腻到。
　　许傲回身看了看，“比如现在。”
　　中间隔着几个班级，还是能看到文科班的队伍里高高凸出来的一只沈乐，他正走在温羽毛旁边。
　　高路平顺着也望了过去，调侃道：“你嫉妒你也去啊，人家沈乐都能为毛毛选文，还能把自己弄到她同班。”
　　提到这个，他顿了顿，“说起来，赵圆娜是不是也故意的？按她的成绩，怎么能分到咱们班？我跟你说啊你必须跟她保持距离！”
　　许傲笑笑，没说话。
　　低头拿手机又发了条信息：…中午一起吃饭？
　　温羽毛仍旧把手机藏在袖子里，回了个“好”。
　　发出去后，抬眼看前面人群里的许傲跟高路平，两个人身高倒是差不多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也没觉得背影很像，大眼一瞧，就能区别出哪个是男朋友。瑶瑶整理
　　她鼓了鼓嘴巴，又暗暗去观察别的人。
　　那张照片的事情，她暂时谁也没有说。就这么一个人悄悄注意了好几天，终于到了一个特殊的夜晚。
　　日子是事先在网上查过黄历才定下的。在上面标注的各种适宜事项里，选了个最合适的：宜祈福。注释里说了，意思是既可以祈求神明降福，也可以设醮还愿。
　　……怎么说呢，爬旗杆这种事，勉强算是还愿的一种吧。
　　晚自习是九点五十分下课，宿舍是十点半熄灯。
　　初春，天气还不够暖和，夜里一般没人愿意在外面多呆。大概十点二十左右，校园里就没什么人了。
　　温羽毛无比机智地瞄准了这个时间差。十分钟，足够她攀爬上去再爬下来再飞奔回宿舍了。
　　那是周四晚上。
　　有时候许傲会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再回家。恰好那天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老师总拖堂，以此为由，让许傲不用等她。
　　然后坐在周明明的位子上看着楼下。许傲迈出教室后，往这边瞧了一眼，跟同学往校门方向走了。
　　老师拖堂占用七分钟，在教室里又磨蹭了几分钟。一直拖到十点十分，保安大叔上来清楼。
　　下去时，整栋楼已经空了。
　　空旷的楼梯间里，讲句话全是回音。
　　周明明握着她的手，“你指头怎么这么凉？”
　　“我没紧张。”温羽毛答非所问，接着进行自我安慰，“反正爬一下就好，就算被看到，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嗯。”周明明赞同，“毕竟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从书包侧兜里掏出两个口罩。
　　到升旗台前时，是十点十五。
　　校道上零零星星的还缀着几个人，她们缩在角落里，把口罩戴好，温羽毛又把马尾辫散下来，理了理头发。
　　“头发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啊？”周明明想得很周到。
　　“不会吧，”温羽毛仰头看了看矗立在夜空中的国旗杆，“我只往上爬一点，应该不会阻碍到我敏捷的行动。”
　　“好。”两个人握了握拳。
　　又过了三分钟，校道也干净了。
　　新校区很大，保安室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教学楼那边一片漆黑，只远处一盏灯还亮着，是小卖部，他们通常会等到熄灯后才关门。
　　宿舍那边的笑闹声传过来，渺渺荡荡。
　　月黑风高。
　　就是此时了。
　　温羽毛起身先活动了一下，伸伸胳膊踢踢腿。
　　周明明帮她提着书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如果说温羽毛还砸过光荣榜，她就真的只是嘴上厉害，实际上什么坏事也没做过。
　　夜风一吹，两个人的头脑都有些发涨。
　　已经想不起来做这个的意义了，只剩下爬上去然后迅速爬下来跑掉这个唯一的目标。
　　“准备好了。”温羽毛说。
　　周明明又咽了口唾沫，“加油。”
　　温羽毛庄重点了个头，然后步伐坚毅地走上升旗台。
　　不知怎的，两手扶上冰凉凉的旗杆时，忽然想起来砸光荣榜那晚了。于是又转着脑袋看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
　　“我爬了啊。”她冲着周明明，小声喊了一句，声音被口罩挡掉了一半。
　　“……加油。”周明明想不起来还能再说别的什么了。
　　温羽毛深吸了口气，不得不多感叹一句，这旗杆真的太细了。
　　她尾生抱柱一样攀了上去，一点点试图往上蹭。
　　不锈钢太过光滑，两只手有些摩擦力，腿上的裤子就不行了，根本固定不住。
　　算了，不要两三米了，一米好了。
　　她暗自妥协了二分之一。努力回想许傲教她翻墙的姿势，学以致用。
　　猛地往上一蹦，先把手使劲儿攥好，两条腿拼了命地往上蹬。终于脱离地面了。
　　再接再厉啊温选手。
　　她给自己打气，颤巍巍地往上抬胳膊，左手先往高处攀，右手再小心跟上去。然后腰也跟着发力，左手再攀，右手再跟。如此重复。
　　……完蛋，上一步忘记挪腿了。
　　她暗自一惊。下面观战的周明明恰逢其时，想起了句打气的话，紧攥拳头用丹田发声：“许爱毛小朋友就在前方！”
　　声音压得又尖又细，温羽毛猛一激灵，两条腿就松劲儿了。


第36章　
　　她整个人只剩下两手还抓着旗杆；　身子在半空中虚荡。
　　没荡两下，一阵风过。细长的杆子不禁风力；　从顶部开始摇晃。
　　温羽毛哪儿还注意到是风，瞬间一头汗；　“完了完了完了；　这玩意儿可能要断。”
　　“不会不会；　别怕。”周明明见她慌了；　赶紧往台上走。
　　“别别别！”温羽毛忙颤着嗓子叫停，“你别过来，我怕我掉下去会砸你头顶上。”
　　周明明刚要应声，她手就脱了力；　像颗熟透了的果子，从枝头迅速往下落。
　　掉到了光滑的升旗台面上。
　　四肢着地。
　　不疼。身上穿的还是薄款的羽绒服和保暖裤；　软软的，做了缓冲。
　　只是坠落的时间有点短。
　　她还懵着。
　　周明明走近蹲下身，把她的口罩扯开一个角；　语带遗憾，“你砸不到我头。”
　　“你离地……”说着，抬手比划了个高度；　“就这么点高；　二十厘米？可能还不到。”
　　“啊？”温羽毛愣愣怔怔，揉了揉磕到的脑袋。
　　她爬得好艰难；　还以为起码能有一米了。
　　周明明边笑边把她拉起来。
　　身上的灰尘还没来得及拍干净，响起一道清脆的铃声。准备熄灯了。
　　“快！”温羽毛立刻切换状态；　拎起书包就往宿舍楼冲。
　　两个人跑得急喘，说话声都不连贯了。
　　“你说这个算数吗？是不是需要择日再战？”
　　“算算算！上天已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
　　……
　　总算赶在宿管阿姨关门前钻回寝室。
　　回了会儿血，洗漱完毕，温羽毛躲进被窝里缓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侧躺着，拿指甲抠着墙纸上的素色小花，很中二地想起句美剧台词：看看我为爱情做了什么。
　　然后被自己给逗乐了。
　　爱情。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但睡前还在想着，要是能和许傲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考同一所大学，去同一座城市。再然后呢，长大？结婚？慢慢变老。
　　真漫长。
　　真好。
　　那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觉得有点特别，又没觉得特别到哪里去。
　　直到事后回想，温羽毛才认定，这天是一个奇妙的转折点。
　　因为，她火了。
　　一爬成名。
　　几个男生很晚才从小卖部出来，不经意扫到国旗杆上，猴子抱树似的攀着一个女生。
　　他们嘻嘻哈哈地拿手机录了，回去就上传到了学校的贴吧上。
　　镜头被拉得很近，尽管两人特意准备了遮面口罩，但都还穿着跟白天一模一样的衣服。很快就被认出来了。
　　于是，素来内向害羞的温羽毛同学，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爬杆的小视频帖子被盖成了吧里最高的楼，成了镇吧精品。
　　还有别的班级和年级的人千里迢迢来文科班，瞻仰她的真容。
　　许傲跟高路平他们都不怎么玩贴吧。
　　下午大课间，正做物理题时，仍旧坐在前座的赵圆娜回过头来，冲他眨了下眼，“我果然没看错，小羽毛的爆发力无穷大啊。”
　　许傲正算到关键步骤，只注意了中间的名字，“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赵圆娜笑着把手机放到他书上，“干了件大事。”
　　许傲手里的笔没停，往屏幕上瞥了一眼，然后目光和笔尖一起顿住了。
　　视频不长，毕竟温羽毛也没真爬多高就掉下来了。
　　主要胜在她每一个动作都生动形象，还戴着掩耳盗铃一样的口罩。下面还有个一脸紧张的周明明。
　　背景音只有拍摄的人压着的笑，但两个当事人都认真又庄重。说不上来的有趣。
　　许傲放下中性笔，靠到椅背上，把进度条又拉了回来。
　　他小女朋友再次费力地往上爬。
　　赵圆娜能瞧到他眼里泛起的温柔笑意。
　　不太想看，就转头看向窗外。其实她真挺羡慕温羽毛的。
　　许傲观赏完了后，又划着往下翻着看了会儿。
　　一堆6666，他一掠而过。
　　后面的回帖里，说到去看了真人，长得还挺好看，乖乖女的样子，很害羞啊。没想到会这么深藏不露。
　　接着就有人问起来：这妹子有意思得很，有没有男朋友啊，想追。
　　许傲手指在桌沿上敲击着，留意了下他ID。
　　大写拼音，拼出来正好是个名字。好像还是以前的同学，现在上高二了。
　　他把手机还给赵圆娜，用自己的登上去，把这层截了张图。
　　然后找出这男生的微信，发了过去：…是你？
　　很快有回复：…对，是我，你认识她？
　　许傲把腿伸展开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认识。［瑶瑶zheng　li］
　　…我女朋友。
　　…你有兴趣？
　　对面回过来一大串省略号。
　　…误伤，误伤。
　　温羽毛正趴在桌上半死不活。
　　丢人，太丢人了。简直像被扔到了动物园里，被人免费围观。
　　她趴了好长时间了。听到上课铃也没坐直起来。
　　每周的这节自习课，都是年级会议的时间，反正老赵也不会过来。
　　尽管周明明今天特意让她坐了里面的位置，姐妹情深地用血肉之躯为她阻挡了些好奇的视线，也还是能听到课间时教室外的叽叽喳喳声，什么旗杆什么爬的——她拒绝把这两个关键词连起来。
　　也好一会儿没敢看手机了。
　　在许傲面前的人设崩了。
　　不知道他现在发现她干的矬事了没有，万一嫌弃她，直接提分手，起码能延迟会儿才知道。
　　越想越窘迫。好想就这样消失掉啊，她面朝墙壁，枕着自己胳膊。
　　教室里没安静两秒，后面喧哗声又起。
　　周明明摸了摸她的头发，跟着声音看了过去，差点就要怒出声：有完没完，看把我们毛毛给窘的。
　　然后硬生生憋住了。
　　许傲手里抄着本书，朗朗清清地走了进来。
　　像是回自己班级一样，表情自然得周明明都怔了，待他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
　　“没事吧？”许傲声音很轻。
　　周明明示意了下鸵鸟状的温羽毛，递给他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然后抓起桌上的习题集去了最后面的空位。
　　顾　安　年　独　　家　　整　　理
　　前面的几个同学立即转过身来，“这谁啊？温羽毛男朋友？”
　　周明明高深莫测地点了个头。
　　“哇真看不出来……”同学艳羡地又看了看外班男生。
　　外班男生把书放下，笑着瞧了会儿温羽毛。瞧够了，才轻轻抓了下她发顶。
　　温羽毛还以为是周明明，蠕动了一下。
　　头发又被碰，她往墙边挪了挪。
　　对方笑了一声，然后脑袋下面的衣袖被拽住，整个被蹭着桌面平移了回来。
　　这下温羽毛意识到了。许傲啊。
　　……更没脸抬头了，她一动不动，装死。
　　两厢沉默了会儿，听到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默默提起心脏。
　　“摔疼了吗？”许傲的声音却很温和，还伸手揉了揉她后脑勺，“我看就是磕到这儿了。”
　　没想到他第一句是问这个。
　　温羽毛眼底一热，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一点儿也不疼，穿得厚。


第37章　
　　许傲是怕她被人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