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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空间本就不大，车窗紧闭，哭声传不出去，在狭小的空间内徘徊。
　　霍亦斯盯着哭的满脸通红的景煜，目光越发的深凌，轮廓更加冷硬，煞有拎起他打一顿的架势。
　　他被气的森森磨牙，怒极反笑：“要不再哭大声点？”
　　景煜闻言错愕的顿了下，眨了两下泛泪的大眼睛，然后……‘嗷’一嗓子提高了声音。
　　霍亦斯：“……”
　　良久，他强行压下那股想动手的冲动。
　　心中默念亲生的，亲生的，打了他老婆会心疼，如今他可算知道他老子当初恨不得弄死他的心情了。
　　真他妈憋屈！
　　“不下就待着。”霍亦斯不耐的厉声斥了句，重新启动车子，带着景煜去找封堂。
　　从幼儿园回珠江帝苑的路上，霍亦斯已跟封堂联系，两人在中立医院门口碰了面。
　　霍亦斯熄火准备下车，想起后排的人，侧眼看去。
　　一路上过去半个小时，景煜早就停止了哽咽，却仍是气不过一阵阵的抽噎，泛着水雾的双眼瞪着他亲爹。
　　霍亦斯面色清冷的收回视线，伸手拉开车门。
　　景煜见此，饶是这会儿不喜欢他，也得跟着下车，不然他怕一个人在车里被闷死。
　　封堂接到霍亦斯的电话，便匆匆离开部队，早早的在医院门口等着。
　　他高大又健硕，来不及换下的绿色军装更显魁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封堂见霍亦斯屁股后头跟着个小孩，那小孩哭的双眼通红，忍不住挑眉问：“你儿子？”
　　霍亦斯淡淡点头：“嗯。”
　　“兄弟你很可以，不吭不响儿子都这么大了，”封堂粗粝大掌在景煜脸上捏了把，开腔调侃：“小男子汉哭什么哭？流血不流泪懂不懂？”
　　景煜死死咬住唇。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医院大厅内，景煜双眼顿时一亮，离开霍亦斯朝医院大厅内走去：“妈咪——”
　　霍亦斯微怔，情不自禁的朝医院大厅内投去目光。
　　封堂亦是。
　　景瑟来一楼取药，周景年给她开的中药，熬了一个小时才熬好，正在柜台接药时听见门口传来景煜的喊声。
　　大厅中人来人往，景煜身上还套着一层灰色僧服，大步从门口向她飞奔而来。
　　景瑟微微诧异。
　　因为眼睛哭的有些红肿，她睁了半天都感觉看不太真实，揉了揉才发现真是景煜，而景煜也已经撞上了她的大腿，抱住了她的腰。
　　“妈咪……”景煜抬头，仰着脑袋，眼眶红红，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景瑟狐疑：“你怎么来的？”
　　问过后，景瑟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智障，同时她往医院大厅外看去，看到了外边站着的那俩男人。
　　一个风度翩翩，一个热血铁汉。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穿风衣的那位神色冷凌，目光更是深幽莫测，眼睛直接订在她身上，唇紧抿成线显得郁郁阴沉。
　　景瑟淡淡的和他对视了两秒，冷疏的收回视线。
　　勾唇摸了摸景煜的脑袋，她笑着问：“你继续跟着他还是跟我上楼？”
　　景煜抓住景瑟的手紧紧握着，认识到错误般，垂着脑袋闷声说：“我跟着妈咪……”
　　“好，那别哭了。”
　　景瑟把装着药的便利袋拎好，伸手抹了下景煜泛着泪花的双眼，牵着他的手转身。
　　母子两人很快消失在大厅中。
　　霍亦斯直至景瑟离开后，眼神仍停留在她转弯的那一处，神情略暗不知在想什么。
　　封堂拍了下他的肩膀，惆怅叹气问：“就因为贺明的事，闹成这样？”
　　“不是。”霍亦斯收回视线。
　　景瑟和他，基本不会因为外界的人事物而闹别扭，他们大部分的原因都在自身。
　　这恰恰也是最难解决的。
　　封堂的胳膊依旧搭着霍亦斯的肩膀，没有结过婚的他也给不了帮助，只能提议：“先把贺明的事情解决了，走吧。”
　　霍亦斯淡淡应了声。
　　下午三四点的医院，人流到达一个稀少安静期，住院部走廊并没有多少人走动，霍亦斯和封堂在叶依依的病房见到的贺明。
　　贺明穿着病服，面色苍白虚弱，身边跟着一位时刻照顾他安全的护士。
　　他看着病床中的叶依依，手中拿着护士记得叶依依的近日心搏记录，动作熟练的一步步给叶依依做检查，把数据一点点写上。
　　他写字时，手支撑不住的发抖，仍是不能阻止他对叶依依病情的上心。
　　门口传来两道脚步声，贺明闻风咳了两下，身形略显不稳，缓慢的扭头看向身后。
　　进来两人。
　　霍亦斯一步一步踩在地上，脚步声十分清晰，每一下像踏在人心尖上，幽深视线一直盯着贺明，目光越发凌锐。
　　他走进病房后停下，后腰靠住书桌，与贺明毫不避讳的对视，指尖轻轻点着木质桌面。
　　封堂穿的军靴，脚步声略重，停在霍亦斯身边，顺势靠住桌子。
　　“贺明，解释一下我的枪。”他双手抱胸，气势逼人，直接开门见山。
　　枪他已经调查过，他的枪确实已经被人取走，并且以他的名义。
　　贺明是如何从部队中取走的枪，封堂能想到他的卑劣手段，于此他也被部队记了一账，受到了枪支丢失的惩罚。
　　病房里气氛压抑得很，窗口吹进清风，依旧驱逐不了沉闷。
　　良久，贺明虚弱的从胸腔内咳了声，嗓音似含着痰般无力嘶哑：“她死了吗？”
　　谁都没有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问景瑟的死活。
　　霍亦斯眉间瞬然迸发出浓重戾气，怒极反笑：“没有，你失望了吗？”
　　“失望……”贺明虚缈的语气不知是在回答还是自喃，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你说我该不该失望呢？”
　　他魔怔了似的，抬头看着霍亦斯，神情迷惘：“我有时候在想，你干脆和景瑟在一起算了，这样我就有权利争取依依。可又一想，你跟景瑟在一起依依会伤心，我便想把景瑟从你身边赶走。霍亦斯，我好为难啊……”
　　为情所困的人，在为爱成全和去夺取中挣扎着。
　　霍亦斯没有回应。
　　封堂觉得这样的爱情观很扭曲很可笑，事实是他确实笑出声，眼底尽是嘲讽：“贺明，我之前警告过你不要看不起我这身衣服。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挑战法律？你要杀的景瑟，是你兄弟的妻子，且育有一子的女人！”
　　“那他为了景瑟差点杀了我呢？”贺明双目瞬然赤红，控制不住低吼。
　　他的身体不得承受激烈反应，他激动的态度在升起那刻，被胃部传来的生理疼痛死死压了下去。
　　护士扶住他，小声劝说：“贺医生，您不能激动……”
　　贺明缓了很久才勉强稳住情绪，双眼仍泛着浓浓的红血丝，凶狠目光瞪着霍亦斯。
　　霍亦斯始终泰然，镇定冷静的凝视着贺明，目光中的沉冷像看作恶多端的小丑。
　　终于，他开腔，一针见血的问：“动机一样吗？”
　　贺明反驳：“怎么不一样？”
　　“那晚他约你喝酒，恰恰是不想真正对多年的兄弟动手，才用那种方式来发泄。”封堂了解当日的来龙去脉，冷哼：“他是想简单的告诫你，景瑟不是你能动的人。”
　　贺明眼底浮现挣扎，却仍旧狠狠咬牙：“那后来呢？胃穿孔呢？我差点从手术台上下不来呢？”
　　他看向霍亦斯。
　　封堂蹙眉，也看向霍亦斯。
　　霍亦斯毫不闪躲的迎对贺明接近疯狂的眼神，相比较贺明的激动，他淡然处之：“谁也没料到你能喝出事儿，更没料到手术会出现意外。”
　　才差点使贺明丧命。
　　“如今来看，”霍亦斯目光森森盯着贺明，一字一顿的咬牙：“你敢要景瑟的命，喝死你都是轻的，不鞭你尸，我枉为景瑟的丈夫。”
　　贺明面死如灰。
　　封堂也目光凌厉的看着贺明，冷声开腔：“你怎么不想想，是你作恶太多到阎王都看不下去了，才让你喝酒出事做手术也出事儿？”
　　贺明看向封堂，自知理亏不能再面对，把视线又投到了窗外。
　　窗外没有蓝天白云，此刻的江城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又昏暗。
　　片刻，贺明悲戚的笑了。
　　他笑的莫名其妙，似是回顾着活过的将近三十年，有对他人的嘲讽，更多的是自嘲。
　　霍亦斯双眼微微眯起，指尖再次点在木质桌面，久久没再抬起，幽深双目凝住盯着他。
　　封堂刚韧眉目蹙起：“贺明，劝你善良。”
　　贺明的笑声刹那截止。
　　他没有搭理封堂的劝诫，而是看向霍亦斯，摇头苦笑：“你变心了，是你变心了，如果你没变心，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这不是你能对景瑟下手的理由。”霍亦斯牵唇，目光却越发的凌厉。
　　贺明不知所谓的耸肩，摊手，冷声嗤笑：“可你又能怎样呢？”
　　“能……”霍亦斯面色淡淡凝视着贺明，薄唇翕动，却是狠狠的一字一顿的吐出整句话：“让你，生、不、如、死。”
　　狠厉的话落下，房间寂静无比。
　　贺明双目失神的看着霍亦斯。
　　那人目光泛着凌厉，吐出的话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却又唇角微扬，看起来和善得很。
　　封堂神色复杂的看向霍亦斯。
　　这群人都疯了。
　　每个人都有血性，并不是说非要像封堂般展露在表面，霍亦斯的血性隐藏在风度翩翩的外表下：你若敢动我的逆鳞，我会很有风度的弄死你。
　　而景瑟，是他的逆鳞。
　　这时，贺明才知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
　　他目若枯木的望着霍亦斯，很久很久之后双眼才有聚焦，深吸了口气解释：“动景瑟的人，枪确实是我给的，但不是我找的。”
　　封堂浓眉蹙起：“不是你？”
　　贺明病咳着应了声。
　　霍亦斯盯着贺明，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锐利的目光似要把贺明的内心看穿，分辨他话中真假。
　　事到如今，贺明已然认输。
　　霍亦斯问：“那人是谁？”
　　贺明轻笑了声，拗着一口气不答：“无可奉告。”
　　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因为贺明一句话再次转为凝重，霍亦斯的眼神如千万把利刃，不停向贺明刺去。
　　这般目光，饶是贺明一个成年人也承受不住，默默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无可奉什么告？你不说，我当你包庇罪犯！”封堂不再倚着桌身，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躯向外散发出迫人的压力。
　　贺明破罐子破摔：“那人我不认识。”
　　“那你总得把我的枪要回来吧？”封堂勉强保持镇定，配枪是他唯一的命，“老子为这事儿被记了警告，差点被降级你知不知道？”
　　贺明眼神闪了下，没有回答。
　　这一下，封堂的脾气再也压不住，怒喝：“贺明！老子在问你话！”
　　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本就长年累月的训练人，愤怒的喝声比他人多了份浓厚的威严，气势逼人。
　　贺明一直面色淡淡的看着窗外，封堂的吼声让他神经跟着一跳。
　　终于，他也不再忍着，咬牙将最后的信息全盘托出：“那个人跟我已经失联，你的枪我要不回来了，对不起。”
　　封堂暴怒：“你他妈——”
　　“封堂。”霍亦斯单手伸出拦住封堂。
　　封堂一股热血冲上脑袋只想打人，经霍亦斯拦住后恢复了些理智，再看到贺明虚弱的状态，不甘心的朝空中狠狠挥了一拳。
　　贺明神色微深看着霍亦斯，复杂开口：“这段时间，你保护好她吧，那个人的目标，单纯的只是景瑟。”
　　霍亦斯目光阴冷的盯着他。
　　直觉告诉他，贺明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
　　天边斜阳渐渐散去，周景年五点半吃饭，景瑟带着景煜一起跟他去。
　　景煜不是第一次见周景年，但因着霍亦斯欺负了景瑟的问题，他对出现在景瑟身边的周景年也带着浓浓的防备和警惕。
　　在饭桌上，景煜一直偷瞄着周景年，吃一口面看一眼，和防贼似的。
　　周景年来了逗他的兴致，刻意压低声音，故作阴森恐怖的问：“你是怕我吃了你，还是吃了你？”
　　景煜被问话，也不再偷瞥，光明正大的看着周景年，目光中充满敌意。
　　他放下筷子，双手掐腰，饶有气势的说：“我怕你欺负我妈咪，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噗……”景瑟口中的面差点没喷出去，错愕的看着景煜。
　　周景年点头赞赏的看着景煜，摸了摸他小脑袋，毫不吝啬的夸奖：“小家伙防范意识很强，做得对，以后有人敢窥觑你妈咪，就这么干。”
　　景煜冷着脸把周景年摸他头的手拍开，嫌弃的白了眼。
　　景瑟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景煜对周景年的称呼，认真说教：“景煜，这个人不会欺负妈咪，因为他跟妈咪是亲人，是妈咪的小叔，你还应该叫他小姥爷。”
　　周景年嫌弃的嗤了声：“姥爷还带小？”
　　景瑟：“那可不，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姥爷辈了。景煜，叫姥爷！”
　　景煜心里明白了周景年的身份，立即笑眯眯的、声音十分响亮：“姥爷好！”
　　周景年：“……”
　　面馆里人不少，因着景煜那一声姥爷，不少人把目光投到了这边。
　　周景年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随手把碗中仅有的两片牛肉夹到景瑟碗中，问：“今晚住哪儿？”
　　景瑟随手把牛肉夹给景煜，答：“不知道。”
　　景煜看到牛肉后很开心，拿起筷子就要夹，忽然一双筷子伸过来把两片肉夹了走。
　　周景年很有风度的把牛肉送进口中，勾唇看着景煜：“你妈是我看着长大，你可不是，想吃肉找你亲爹要去。”
　　言下之意，疼你妈但不疼你。
　　景煜委屈的想掉泪花。
　　周景年全然不管景煜，又问景瑟：“要回珠江帝苑吗？”
　　景瑟摇头：“我想缓一段时间。”她接着解释，毫不在意的说：“其实今天这事儿总得来说他没错，不就是把小时候忘了？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景年撇撇嘴：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不在意，保证不去打断你。
　　果然，景瑟又说：“但是吧，他想不起来我心里就憋屈难受，所以我想在外边冷静一段时间，省的回珠江帝苑后再跟他起争执。”
　　周景年若有所思的点头：“行，宁思思的房间给你。”
　　景瑟笑弯了双眼，心里暖和和的：“这就是有娘家的好处。”
　　周景年好笑的嗤了声。
　　……
　　余下几天的时间，景瑟全在周景年家待着，景煜也不用再去幼儿园，周景年每天下班后会陪他打会儿游戏机，其余时间他都自个打。
　　景瑟在家待着没事，在网上查江城各大企业的资料。
　　她总要工作，工作的话必须要有一定学历，而她当初大学还没上完就进了监狱，所以她想先自考学历。
　　景瑟用周景年的电脑查了几所教育机构，忽然放在鼠标边的手机响起。
　　手机铃声响起的刹那，景瑟的神经刹那紧绷，下意识的以为是霍亦斯打来的，看到来电显示不是他后才松了口气。
　　这几天，霍亦斯一直都没跟她联系，大概也是想让她冷静下。
　　但，打来电话的人是他妈。
　　景瑟经过一番思想纠结后，拿起手机叫停一边打游戏的景煜，让他过来接电话。
　　景煜记得苏笙，也很喜欢那个温柔年轻的奶奶，丢下游戏机屁颠屁颠的奔向景瑟，接通电话问好：“奶奶好。”
　　手机中传来苏笙错愕的问声：“景煜？”
　　“是我，”景煜乖乖应了声，瞄了眼景瑟，很聪明的解释：“妈咪没有带手机。”
　　苏笙了然的‘哦’了声，直入正题，温柔的说：“那你转告你妈咪，马上要过年了，咱们全家今年要在马尔代夫过，让你妈咪和爹地带你来马尔代夫好不好？”
　　景煜听见霍亦斯，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询问的视线投向景瑟。
　　都说了景瑟没有带手机，景瑟也不好接苏笙的电话，但她也不想去马尔代夫，又怕景煜跟苏笙解释不清，思绪一时困在了那。
　　景瑟久久没给回复，景煜也就回复不了苏笙。
　　苏笙等不来答案还以为手机坏了，柔声又问：“景煜？还听得见奶奶说话吗？”
　　景煜晃了晃景瑟的手。
　　景瑟回神，一时不好解释，索性抛开一切朝他摇头。
　　好嘞，景煜当即利落的跟苏笙说：“好的奶奶，我会转告妈咪，但我劝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这样吧拜拜……”
　　啪，景煜实诚的把线掐了。
　　景瑟愣在那，好半天，被景煜的神操作蠢笑了。
　　正面谎言也讲究个有始有终，景瑟还来不及教景煜以后不能这么做，突然手机又响起。
　　这次是霍亦斯的。
　　景瑟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犹豫过后，让景煜自个先去玩，拿着手机走向阳台。
　　周景年的家在十三层，阳台有阵阵清风吹过，还能俯瞰江城大半景色。
　　景瑟接通了电话：“喂？”
　　“在哪儿？”手机中传来那人低沉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