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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云-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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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是吗。”
贺琳琳说：“对啊！以后有生意记得介绍，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友情半价。”
他们这才真实的演起了久别重逢的戏码。
卢昭脸上浮起一个笑，说好，说谢谢你，这次倒是他先说谢谢，贺琳琳再和他道谢，然后离开。
他回超市里找到方春英，陪她买了菜，和朱阿姨她们道别，回了家。
方春英一句话也没问，卢昭第一次希望她问一句。
问一问，他们聊了什么，问一问，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们分开之后三年，他没有回过家，卢桂平还是给他打生活费，他收了必须的部分，其余全部都退回去了，他在一家华人餐馆后厨洗碗拖地，餐馆招牌菜是左宗棠鸡，老板会在打烊后给他一点卖剩下的食物，因为他在周末过来给老板的孩子讲作业，老板告诉他，他的父母是中国人，餐馆开了几十年，老板讲中文有奇怪的顿挫，到了他儿子这一代则是一个中国字不认识，听他们聊天讲中文一脸惊奇。
老板问卢昭为什么不回去过年，他拍着他的肩膀，拍得他腿打颤，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家的人。”
卢昭说不想回去，老板哈哈大笑，说：“不想回家的人不外乎两个原因，对故乡没有感情，或是那里有你要躲开的事情，你是哪一种？”
卢昭说：“我两个都不是。
他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他以为自己迟早要回去，因为那里有人在等他，可现在等他的人已经不等了，他也许会在这里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买一所有草坪的房子，买一辆不错的车子，养一条狗，周末开车带家人去海边晒太阳，这么过四五十年，拖着个肿胀肥厚的心脏，躺在床上停止呼吸，他留在这里就会这么活着和死去，像所有人一样。
这样的人生和他设想的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只是换了个人，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可以接受这些变化。
他手上裂开的每一道口子，掉下的每一块皮，都不会让他痛，但回忆会让他痛，画面和语言会让他痛，他禁止自己去感受任何痛。
冬天是最难熬的，盘子里的油花浮在冷水上，黏在他手上裂开的缝里，反出彩色的光，里面好像有个好世界，从他的伤口上映出来了。
他这么把自己箍禁住，又纵容自己去暴烈地恨，想过不知道多少回再见到她的时候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可等真的见到了她的面，他却把设想好的一切都忘光了，想做的想说的，都是懦弱的，不能说的。
卢昭躺在床上，开始一遍遍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天所见的她的脸，和他在脑中临摹过数千遍的，还是有许多差异，对某件事物太熟悉反而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陌生感，他闭上眼，专心要把这差异消灭。
贺琳琳一手香蕉一手手机，许婷纤打探个没完，全因为她刚才不小心坦白，在超市里碰见了卢昭。
什么缘分！许婷纤比她还兴奋。
贺琳琳：什么缘分，地方太小！
许婷纤说：你们说话了吗？
贺琳琳：说了。
许婷纤听完，问她什么感觉。
贺琳琳想都没想，回了三个字，没感觉。
她放下手机，又去拿盘子里的香蕉，罗丽芳在旁边坐着冷眼看了半天，把她的手拍下去，瞪她道：“刚吃完饭！”
贺琳琳说：“我买的我还能吃了！”她又去拿，这次罗丽芳没拦，瞅着她问：“你跟谁聊天呢？抱着手机不放。”聊得脸都快皱成一块儿了。
贺琳琳笑起来，说：“你想多了，是许婷纤。”
罗丽芳听她这么说就来气，说：“我想个屁！”
贺琳琳赶紧凑过去，哄道：“你看，这谁？”
罗丽芳别过头，不看，贺琳琳硬把手机凑道她眼跟头去，她才看了一眼，一看就笑，回头问她：“你和祝子嘉吃饭了？”
贺琳琳点头：“上次他来B市就一起吃了个饭，下次带你一去去？”
罗丽芳矜持地说：“那倒不用。”贺琳琳暗笑，果然罗丽芳没憋住，小声问她：“你能不能让他带我去见见那个···”
“涛声依旧？”贺琳琳知道她妈从年轻到现在也就一个偶像，祝子嘉上次在某晚上翻唱了他的歌，还发了合照，罗丽芳看了之后，在家高兴了好几天。
罗丽芳问：“你觉得行不行？”
贺琳琳说：“我下次问问祝子嘉。”
罗丽芳说：“要个签名就可以！”
贺琳琳：“刚刚不是说要见面？”
罗丽芳说：“我就喜欢听他唱歌，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还能扯着嗓子叫，我叫不动了，不见算了。”
罗丽芳说的不当回事儿，贺琳琳听得有点惆怅，她总以为父母市生来就是个处处扫兴的中年人，这也挑剔，那也嫌烦，重来一遭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年轻过，也有过偶像，罗丽芳喜欢唱歌，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偷偷买了收音机，被外婆一阵好打，贺长峰当年看了那部风靡全国的电影，自己在家剃了光头，差点去了少林寺。
青春真是不稀罕的东西，人人都有，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值得再去追回。
卢昭在家待了两天就要走，方春英死活不愿意跟他去B市体检，说自己好得很，什么毛病都没有。
卢昭说：“那下次我回来就陪你去医院检查。”
方春英说好，她站在门边儿看卢昭穿鞋，看见门框子上生了锈，就说：“这屋子都住旧了。”
卢昭抬头看过去，“等我下次回来找人来换一个。”方春英没做声，卢昭看过去，她才说：“也不用，房子总是要旧的。”
卢昭站起来正要开口，方春英突然道：“卢昭，你干嘛呢···”她还是替他觉得不值，语气苦涩，“你们不合适，世界上好女孩儿多得是。”
卢昭说：“我知道。”他知道什么是不合适，他也试着跟“合适的”人在一起过，可没有结果。
方春英看了他半天，叹口气说：“你要是这点像你爸就好了。”
贺琳琳在家住到差不多要和罗丽芳吵架的时候就跑了，又觉得上班好，还是上班有意思。
她每次在外面待难受了，待累了，不想干活了，就往家跑，在家住到开始挨骂又熠熠精神地走了。
“效果堪比重生。”她和许婷纤开完笑。许婷纤说：“你家真有意思。”
贺琳琳谦虚说：“也还好。”
许婷纤问她最近忙不忙，贺琳琳说还好，手头还有几单，许婷纤说：“正好，有个活儿介绍给你。”
贺琳琳问：“什么活儿？”
许婷纤：“来陪个酒！”
贺琳琳愣了一秒，开始骂人。
“来陪祝子嘉喝个酒！”许婷纤急了。
第76章
谢萍萍捞着那个女三，许婷纤对祝子嘉千恩万谢，瞎许诺了一通，祝子嘉就说：“真谢谢我就把贺琳琳叫来。”
许婷纤就去叫了，心想着约着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她也没打算把祝子嘉这话告诉贺琳琳。
结果贺琳琳被她骗来了，祝子嘉就指着她说：“我跟你开玩笑，你还真把她叫来了！”
贺琳琳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就去揍许婷纤，边打边骂：“你把我当啥了？”
许婷纤躲开：“你骂他啊！”
贺琳琳不理，还是追着她打。
许婷纤道：“不就是吃顿饭吗！我又不是给你俩拉皮条了！”
她说完贺琳琳就停了，没忍住看了一眼祝子嘉爱，本来还忍着不尴尬，许婷纤这个二货这么一喊她都遮住脸就跑了。
祝子嘉看着许婷纤笑道：“怪不谢萍萍怕你。”
许婷纤总算坐下，随口说：“她畏畏缩缩的，谁都怕。”
贺琳琳接过话题：“我要是她我横着走，有什么好怕的。”
许婷纤摇头，说道：“那是你，这行漂亮女孩儿太多了，不稀罕，靠脸能吃几年，她算还有救。”
祝子嘉道：“她说你不喜欢她。”
许婷纤皱了皱眉：“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傻子不是。”
祝子嘉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琳琳就笑起来，说：“祝子嘉好啊，温柔啊，不跟他说跟你说？”
祝子嘉说：“那倒不是。”
贺琳琳看他，真的和高中一点都不像了。
许婷纤没再往下说，叫他们点菜，这顿她来买单，贺琳琳：“当然你买单。”
许婷纤没理她，只说：“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贺琳琳先问祝子嘉吃什么，祝子嘉说：“都可以。”
贺琳琳好奇道：“你不控制一下。”
祝子嘉说：“你点你的。”
许婷纤看她一眼，说：“我看是你该控制一下。”
贺琳琳说：“我又不做明星，身材再好也不能变现，不吃饱扛不动相机。”
许婷纤哼一声，“你扛的是相机又不是沙包。”
贺琳琳当没听见，祝子嘉问她最近生意怎么样，贺琳琳听得苦笑，说：“你说得像我做老板了一样，我还是给人打工呢，就那样，前段时间刚给人拍了个婚纱照···”她突然住了嘴，看了一眼许婷纤。
许婷纤当没看见，站起来说：“我出去抽个烟哈。”
贺琳琳在身后骂：“还真有瘾了你！”
许婷纤赶紧一溜跑了，跑到门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回头看一眼，叹气。
屋子里祝子嘉说：“许婷纤说你回了趟家，刚过来。”
贺琳琳说：“是啊，回家休息会儿。”她边答边点着菜单，像看书似的，拿指头一行行地划。
祝子嘉说：“我妈上次也说要回去看看。”
贺琳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问道：“你没时间陪她吧，阿姨现在怎么样？”
祝子嘉说：“还好，就是说A市空气不好，不爱出门”，他一笑，“就喜欢逛菜场。”
贺琳琳也笑起来，说：“亲切是不是。”
祝子嘉盯着桌布上花纹，说：“是，亲切，毕竟她在菜场待了半辈子。”
贺琳琳怪自己嘴快，刚要扯开话题，祝子嘉又看着她笑，他如今总是一副温和又无奈的暧昧表情，总像在纵容什么。
适合呈现在荧幕上，会有千百种解读，贺琳琳客气地对他笑笑，她有幸在此，欣赏这样星光魅力。
等许婷纤回来，刚好上菜，三人吃完一顿饭，祝子嘉和许婷纤住的是一家酒店，许婷纤非要拉着贺琳琳过去，祝子嘉单独坐辆车在前头走，许婷纤等他出发了才叫了辆车，先把贺琳琳塞进去。
贺琳琳笑得不行，说刺激，还问：“真有狗仔天天跟他啊？”
许婷纤说：“你以为，他经纪人跟防狼一样防女明星。”
贺琳琳说：“那不跟做和尚一样！”
许婷纤看她一眼：“表面上防着，怕人家拉他炒，私底下···”她掩住一个哈欠，话就没往下说。
贺琳琳就老想着这句话。
许婷纤说剧组的人都住在这个酒店，“幸好是个现代戏，影视城那破酒店住得我浑身起疹子。”
她老说那儿脏。
贺琳琳说：“那这回你能睡个好觉了。”
许婷纤摇头：“睡不好，我这几年就没睡沉过，一点动静就醒。”
贺琳琳说：“我睡得挺香。”
许婷纤意有所指说：“因为你没心肝。”
贺琳琳没接话，许婷纤问：“卢昭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贺琳琳觉得好笑得很，“他回来就回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婷纤说：“你俩是怎么分的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那时候多死心塌地啊。”
贺琳琳说：“你当时不是还说我分得好。”
许婷纤说：“那确实解气啊！”而且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和好，没想到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直到去年她和刘一倩私下聚会，还和陆远志打听过，卢昭是不是早就在外头找了个洋妞儿。
结果陆远志说没有，还说卢昭回去过一次，还碰到了贺琳琳。
他说了时间，许婷纤立刻说：“不可能！琳琳没跟我说过！”
陆远志解释，是卢昭看见了贺琳琳，贺琳琳没看见他。
“她和一个男的一起。”陆远志说，“我那段时间刚好要回家办点事，卢昭就约我一起见了个面。”
许婷纤这才想起来，贺琳琳那段时间身边是有个男的，那男的还是她介绍的，她说：“忘掉旧情的捷径就是迅速开始一段新恋情。”贺琳琳丢了一半魂儿，她说什么都信，救命稻草似的和人家谈恋爱，谈得对方落荒而逃。
她一直没敢把这事儿告诉贺琳琳，后面陆远志和刘一倩分开，卢昭的消息她也再无从得知，只当他不会再回来，贺琳琳也已经谈了新的恋爱，他们都在往前走，她又何必非得扫兴地把人家往后扯。
可没想到卢昭又回来了。
许婷纤问道：“卢昭还是一个人吗？”
贺琳琳说：“我没问。”
许婷纤：“你看不出来？”
贺琳琳直摇头：“我看不出来，你厉害你去看。”
许婷纤：“他又不是我前男友我看个屁。”
贺琳琳一笑：“你也说是前男友了，我还看什么，他单身还是有主跟我都没关系了。”
许婷纤看着她，忽然一笑：“我还记得你当年那样儿。”
贺琳琳叹口气道：“当年我还年轻。”
许婷纤踹她一脚：“现在也不老好吧，赶快去谈恋爱，别说得跟看破了红尘一样。”
贺琳琳抱着她的脚挠，许婷纤在床上乱颤，贺琳琳不甘心地冲她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说谈就能谈！”
贺琳琳忘了上次是在哪儿看到一句矫情话，说什么，你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的人会影响你的一生，她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卢昭，和他谈了场恋爱，分开也算得上顺其自然，没有谁劈腿，也不是谁变心，他影响了她什么呢？她还没有找出来。
她又快到二十九了，实际上是二十九乘以二，她不知道这回二十九岁会怎么样？接着过下去？还是再重头来一回？或是睡个觉起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发了场梦。
土拔鼠之日里的主角一直在循环同一天，贺琳琳小时候看了还挺羡慕，对于主角的苦闷完全无法理解，她那时候就知道，新的一天可能更糟。
但现在她认真想了想，她是不愿意再重头来一回了，真要选的话，她宁愿发现自己是做了场梦。
梦里她人生中的遗憾还是遗憾，难堪还是难堪，不需要再去弥补。
可选完，她又想起来卢昭，想起来刘一倩，想起许婷纤。
她变了主意，还是选重头来过吧，她依然要和刘一倩和许婷纤做朋友，依然要去救卢昭，然后就安心地看他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期待，不用牵挂。
人家重复一天都能过得有滋有味儿，她还是重复一个时间段，十几年呢，再来个三四次她怎么着也能混个那个华那个大上上吧？
贺琳琳想得入迷，已经看见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盛景了，飘飘然，许婷纤又是一脚，把她踹回了现实。
俩人又扭打了一通。
祝子嘉刚挂了朱玉琴的电话，她特地打电话来告诉他，保姆地没拖干净，“那地上水还在，厨房也不抹一下···”祝子嘉说厨房也没人用，没必要天天抹，朱玉琴说：“我用啊！我在家自己做饭吃，不用她给我做，你叫她走！”
祝子嘉答应了，朱玉琴就没话说了，半天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他，她能不能回家一趟。
“回哪儿去。”
“回···”
祝子嘉告诉她，老家早就拆了，旧亲戚找来都被他打发走了，“我们家就在这里。”
朱玉琴和他商量：“那我回去原来住的地方看一眼。”
祝子嘉说：“那是别人的房子，是卢家的房子。”
朱玉琴伤感得很：“看一眼都不行了？”
祝子嘉劝她早点睡，说拍完戏他就回去了，到时候带她出去转一圈儿，散散心。
他们都需要散散心。
他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想不通朱玉琴为什么要留恋过去，过去明明一点都不好，他永远应该期待新的一天。
第77章
朱玉琴挂了电话，屋里就又没声儿了，这个地方住得就图一个清净，比墓地还清净。朱玉琴坐下，开了电视，里头人说话唱歌，她听着，想自己的。
祝子嘉是大学最后一年跟她坦白的，说不想做医生了，她不明白，辛辛苦苦地考上了，书都快读完了现在说不做医生了？
“那你想干什么？”她问。
祝子嘉开始是羞于启口的，他也知道她对他选择的“工作”是个什么看法。
“那不是正经营生！你发白日梦了！”她当时说。
朱玉琴后来听说他是大学的时候陪同学去玩儿，被人家相中了，她就很怨恨那个同学，把她儿子的整个人生都毁掉了，把她的整个人生都白费了。
朱玉琴还有想恨的，但又不能真的去恨。
前几年她是冷眼看着，祝子嘉受挫，她就等着，固然心疼但更多的是不解，心理上大致是平静的，而后，祝子嘉算是成功了，到现在她却比那时难受得多，等他把她接到这里来，她称得上寝食难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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