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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柴烈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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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比对邱宇上心。其实我们能起多大的作用?你想跟谁过日子最后还是得你自己决定。我们再不喜欢,总不能拆散了你喜欢,你说是吧?我自己的闺女我了解,能让你百分之百满意的,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与其让你跟其他人随随便便将就了,还不如就你遂了你的心愿。”

    刘雪芝忽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笑说,“其实除了小陆父亲是当官的这一点,你爸对他挺满意的,我看得出来,他觉得小陆很有胆色。”

    程如墨立即笑出声,“所以你们这是摆空城计是吧。”

 第49章 向左走向右走(九)

    在程如墨进厨房之后;程德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轻轻搁下了;他身体往沙发上靠了靠,静了一会儿;忽问陆岐然:“你也是独生?”

    陆岐然点头,“我父亲是公务员;要遵守计划生育政策。”

    程德云一时又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区环保局局长是吧?”

    上回陆岐然就听出程德云似乎对这点有些介怀;是以耐心解释道:“芝麻大点小官;他这人性格不怎么适合当官,大学毕业到现在;干了快三十年;凭资历坐到这位置,但也就到极限了。”

    程德云也不做评价,端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你工作具体做什么?”

    正好这时候电视里正在放一档综艺节目的预告片,陆岐然便指了指电视说,“我工作主要负责给电视栏目做推广。”

    “工资多少?”

    “底薪八千,”陆岐然也不讳言,“还有季度奖和年终奖。”

    “能自己挣外快?”

    陆岐然点头,“但工作之余时间很少,接过几回,做得不多。”

    程德云看他一眼,“你工作是自己找的,还是托了关系?我听说电视台并不怎么好进。”

    陆岐然笑了笑,“我要是在我老家应聘,我父亲兴许能够说上两句话,但到崇城就鞭长莫及了。我是大四下学期应聘电视台的实习生,跟我一起进去的有四个人,其他三个做了四个月就走了,我留了七个月,最后趁内部招聘投了简历,被正式录取了。”

    “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走?”

    陆岐然顿了顿,说:“实习没有工资,而且跟正式员工一样三班倒——这是个双向选择的问题,实习生挑工作单位,单位也挑实习生。我最初就打算进电视台,所以一直留下去了。”

    程德云又有好一会儿不说话,只端着茶杯慢慢喝着。眼看着杯里茶水到底了,他方将杯子搁下。陆岐然看了一眼,“我帮您续点水。”说着便拿起他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去接水。

    等陆岐然复又坐下,程德云方又开口说:“你母亲是教什么的?”

    “语文。那时候师范包分配,她一直在现在这学校教书,教了也快三十年了。”

    “有没有什么行政职务?”

    “没有,”陆岐然摇头,“就只有一个特级教师的职称。”

    程德云身体往后微微靠了靠,又问:“你大学时候跟如墨一个班?”

    “是的。”

    程德云眯了眯眼睛,“那怎么到这时候才搞对象?”

    陆岐然顿了数秒,“不瞒您说,我大学时候有女朋友。”

    “什么时候散的?”

    “去年。”

    “哦,”程德云身体又坐直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时间还挺长。”

    正好这时候程如墨出来帮刘雪芝拿东西,听见这一问一答了,走到餐桌旁抽了两张纸出来擦了擦手,淡淡说:“爸,您别跟审犯人似的。我之前还跟邱宇订了婚呢,人家都没计较,谁还没个过去。”

    程德云瞥了程如墨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只低头喝着茶。

    程如墨去阳台上抓了些晒干的萝卜,再回客厅时,程德云已跟着陆岐然在看《非诚勿扰》。程如墨有些好笑,望了陆岐然一眼;后者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程如墨便又回厨房了。她将萝卜放在海碗里,边淘洗边说,“你说我爸这个年纪,看《百家讲坛》我还能理解,可他周周逮着《非诚勿扰》,看完直播看重播……现在还跟陆岐然一起看起来了。”

    刘雪芝哈哈大笑,问:“他俩现在情况怎样?”

    “应该还行,两人交流完对台上二十四位美丽的单身女嘉宾的感想之后,估计就能成一个阵营了。”

    刘雪芝笑,“你瞎说什么呢。”

    有程如墨帮忙,菜烧得很快,不久之后七八个菜陆陆续续端上桌,刘雪芝将最后一道菜出锅了,自己去盛煨在砂锅里的鸡汤,嘱咐程如墨拿碗盛饭。

    程如墨将电饭锅端出去,碗摆上桌,估摸着二人到时候要喝酒,便只盛了两碗饭,“开席了,吃完了再看吧。”

    程德云和陆岐然起身到餐桌边坐下,程德云吩咐程如墨,“去拿瓶酒来。”

    程如墨心念一动,将刚刚和陆岐然买来的酒拿出来说,“就喝这个,您看行吗?”

    程德云往她手里拿着的茅台酒看了一眼,也没说好不好。程如墨笑了笑,将瓶子递给陆岐然。陆岐然将酒瓶打开,拿起程德云面前的杯子斟酒,斟到一半的时候,打算停手,正夹着牛肉的程德云瞥了一眼,说:“倒满倒满。”

    程如墨进去帮刘雪芝把鸡汤端出来,刘雪芝将火都关好了,洗了手出去在程如墨旁边坐下。

    陆岐然将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倒满了,举起来对程德云说:“我先敬您。”

    程德云望了他一眼,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自己闷了一大口。

    刘雪芝坐下之后,笑说:“也没准备什么菜,小陆你就将就吃一下。”

    陆岐然忙说,“这么多菜,哪里吃得完。”

    程如墨舀了半碗汤,瞅了陆岐然一眼,笑说:“妈你放心,在吃的上面,他特别能将就。”

    吃了会儿菜,刘雪芝问:“小陆你几时回崇城?”

    “明天下午的高铁。”

    “哦,那时间挺紧的,”刘雪芝想了一会儿,“小陆你调工作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程如墨手里动作一顿,飞快瞥了陆岐然一眼,忙说:“妈,换个工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让他慢慢来吧。”

    “也是,”刘雪芝笑了笑,伸出筷子夹了一箸菜,“只是我想要是小陆过来了,你们先把房子买了,定下来也好。”

    程如墨这时候已不敢看陆岐然了,只低头喝着汤,低声说,“那也不用急这一时半会儿。”

    “电视台现在有个项目,是我主要负责,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就过来,”陆岐然开口,“估计是在九月初。”

    “男人得有点事业心,”一直没吭声的程德云这会儿忽然开口,举起杯子说,“喝酒。”

    陆岐然端起酒杯,跟着喝了一口。

    吃着菜喝着酒,又有刘雪芝帮忙找话头,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后来不知怎的刘雪芝就开始说起程如墨小时候的事。

    “如墨三年级之前都跟她爷爷奶奶生活,我们过年才回去一趟。我记得有一年过年回去检查她寒假作业,有个组词的题目,说用‘女’字组词,你猜她组了个什么?她写的是‘女人’。我又往后看,‘男’字组词,她写的是‘男人’。我就问她怎么写这两个词,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因为笔画少……哈哈你说怎么就有她这么懒的人。”

    程如墨咬着筷子尖,抬眼看了看陆岐然——他正憋着笑,“您就知足吧,我那时候好歹还写寒假作业呢,我初中以后就没自己写过,都是开学提前半天去学校抄的。”

    刘雪芝接着说,“我们那儿有个习俗,结婚的时候,新娘新郎双方亲戚围着桌子坐着,一边得派出几个大姑娘对歌。当时如墨想参加,那时候她八岁,司仪觉得她小了,不让她参加。但又故意逗她,说让她先唱一首看看合不合格,当时一堆人围着,她也不怯场,开口就唱……”

    “唱的什么?”陆岐然问。

    刘雪芝自己先笑起来,“如墨你自己说。”

    程如墨埋头扒饭,不想理他们,刘雪芝伸出手肘戳了戳她,笑说:“忘了?”

    程如墨掀了掀眼皮,看了陆岐然一眼,憋了半天,低声飞快说:“《大花轿》。”

    陆岐然立即跟着刘雪芝大笑起来,程如墨望着刘雪芝,“妈你就继续揭我老底吧,看把陆岐然吓走了怎么办。”

    “不,”陆岐然笑着看她,“我觉得挺可爱的。”

    程如墨立即转头去看他,两人目光对视,陆岐然眼中含着坦荡真诚的笑意。

    “她小时候活泼多了,让唱就唱让跳就跳。暑假的时候她去工地上玩,一群人指使她去买烟,她屁颠屁颠就跑去了,回来之后拿着五毛的零钱,举到人家面前,可怜巴巴地说,‘这是找的零钱,我没有买雪糕吃哦’,然后人家就把零钱给她了……”刘雪芝捂着肚子,笑得不行,“还有,她小时候头发稀疏,六岁还剃过光头……”

    “妈你要是敢把照片找出来我马上就走!”程如墨急了。

    刘雪芝哈哈大笑,“我手机里翻拍了,小陆你要是想看,我到时候发给你。”

    程如墨立即转头瞪着陆岐然,“你要是敢看我就跟你绝交。”

    “我不敢,”陆岐然笑,“我肯定不敢。”

    刘雪芝说完了程如墨的糗事,又接着往前聊,聊到了生程如墨的时候。

    “她生下来五斤多,特别老实,白天我做事的时候就把她背在后面,饿了喂一口,她也不哭不闹。晚上也不吵人,半夜起来喂一顿,就一觉到天亮了,”说到这里,刘雪芝忽停了下来,幽幽地地叹了口气,“从小到大,如墨真的特别省心,我有时候反而就觉得,她有点太过省心了。”

    程如墨闻言顿时一怔。

    程德云正打算去拿酒杯,听见这句话了,手里动作也顿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事,稍微迟了,对不住。

    阿雅,看到你要的茅台了么哈哈!

 第50章 向左走向右走(十)

    须臾之间;程如墨心里已经动了千万个念头。刘雪芝这句话,仿佛一柄利剑,直接避开了她所有的防护与盔甲,干脆利落地刺入了软肋。

    她垂眸;眼中染进些惝恍,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一段话:“我也想害怕了就尖叫,开心了就转个圈,爱就说出来,二十多岁还能用甜甜的眼光看世界。可是这些是属于被爱保护得很好的女孩们。”

    但也只失神这么一瞬;她便又恢复如常的模样,抬眼笑了笑说:“您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像严子月一样三天两头给您惹点事您就高兴了是吧?哪还有人嫌弃自己孩子省心的。”

    刘雪芝也一笑,“我这不是希望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在我跟前撒撒娇嘛。”

    程如墨笑了笑,抬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块鸡肉,“那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我自己想想那场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雪芝失笑,“哎你这孩子——要不这样吧,你赶紧地生一个,放在我跟前我帮你带两年。”叹了口气,又说,“之前真是可惜了。”

    程如墨顿了一下,方轻轻笑了一声,“生孩子又不是生气,说生就能生的?”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岔开话题说,“也别老说我啊,说说你们俩呗?我可是听说,您跟我爸当时是一个队的,在割麦子的时候互相看上眼的是吧?”

    刘雪芝啐她:“没大没小。”

    当时同村适婚的年轻男女也就只那么些,正好程德云与刘雪芝家境般配,过了没多久,程家便差了媒人前去说亲。是以两人还来不及互相了解,将最初的几分好感化作更绵长的包容,就一步踏入了婚姻的柴米油盐里头。好比看见一双好看的鞋,还没试鞋码合不合适,就直接买下了。回去却发现大了,但又不能退,便只能往鞋里头塞点东西,这么几十年地磨合过来。

    但程德云和刘雪芝结婚的头几年,实则非常甜蜜。程如墨看过他们那时候的照片,两人坐在工厂前面的草地上,头挨着头,当时的空气都似带了蜜的味道。但这恩爱的光景没维持几年,自程如墨四岁那年,刘雪芝生了个儿子,只过了三天就夭折开始,这段婚姻就展现了其残忍的面目。正如最初凭着热情还能将就着那鞋子,但走得久了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程如墨也并非没有劝过刘雪芝离婚,但世间总有这样的情况,离婚的道理和好处占尽了千条,但只要一句“他其实也没那么差”就足以打败所有。久而久之程如墨也便不费这个事了。

    继续吃着喝着,渐说道了程德云的发家史上。程德云本一直绷着,但陆岐然时不时见缝插针地劝酒,酒过三巡,他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程如墨有意稍加引导,程德云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他十四岁时候怎么挑着两担烟草叶子翻六个小时的山去卖,怎么凑齐了路费来江城,怎么从最开始拉绳子弹墨线的小工渐渐变成了包工头……

    陆岐然也喝得有些上头了,顺着程德云的话分析,虽未刻意吹捧,但就是句句说到点上,说得程德云越发眉飞色舞心花怒发。

    此时已经没有刘雪芝和程如墨插嘴的地方了,程如墨望着这快要称兄道弟的两人,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男人都爱吹嘘自己的光荣历史,我费这个事做什么,直接开两瓶酒让他们对瓶吹。”

    吃得久了,菜有些都凉了,刘雪芝又将几道热了热,随后和程如墨在一旁坐着听翁婿两人胡侃。

    “爸你们少喝点,明天陆岐然还要赶车呢。”

    “赶什么车,”程德云瞪着程如墨,大着舌头说,“赶不上了大不了我开车送他!”

    陆岐然看向程如墨——他眼中已经带了些醉意,这会儿笑起来有种格外洒脱倜傥的气质:“没事儿,伯父高兴,做小辈的得陪着。”

    “谁高兴了?!”程德云这会儿说话似嘴里含了个橄榄,含含混混,“我跟你说我特别不高兴!我这女儿,”程德云看了陆岐然一眼,忽一章重重拍到他背上,“我这女儿,养了二十几年,你还没让她享福,先让她遭罪,你说,我高什么兴,啊?”

    程如墨听见这话了立即打算帮陆岐然说话,被刘雪芝伸手拦住了,“你别插嘴,让你爸跟小陆说。”

    程如墨蹙眉看着,也不知道程德云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借机为难陆岐然,“他自己可没少让您受罪,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

    刘雪芝叹了口气,“你好赖都是自己亲骨肉,哪能真愿意看着你受委屈。”

    程如墨看了刘雪芝一眼,“你也说了,‘好赖’,你觉得他认为我是‘好’还是‘赖’?”

    刘雪芝不吭声了。

    “伯父,这事是我行事欠妥,我跟您赔罪,跟如墨赔罪。”

    “嗯,”程德云重重点了点头,将手搭在陆岐然肩上,“你父亲虽说官小,但总归……总归是个官。我跟如墨她妈都没文化,初中都没毕业。但如墨,她跟你是大学同学,你俩水平相当,所以你别觉得如墨是攀贵了,回头给她委屈受。”

    陆岐然正要表态,程德云将他话截住了,“你听我说……说完。你不靠自己家里关系,自己打拼,我,我佩服,”程德云伸出根大拇指,“这样的。但如墨,如墨她也独立,工资不比你低多少,还写书,也算,算是个作家……”

    陆岐然点头附议。

    “所以她这条件,配你也是刚好,你俩平起平坐,没有谁地位高地位低的事儿……”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兴许是有点上头,伸手在额头上使劲抹了一把,“……行了,也没什么了,今后互相忍让,好好过日子。”

    程如墨听着,渐渐沉默下去。刘雪芝也跟着沉默。

    陆岐然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她。”

    程德云便这么坐着,坐了一会儿,望见杯子里还有小半杯酒,忽端起来一口气喝尽了,摇摇晃晃站起身,“行了,吃完了,收拾吧。”

    刘雪芝忙上前将他扶住了,把旁边的椅子推开,将他慢慢扶到沙发上躺下。

    程如墨立即凑到陆岐然跟前,“你没事吧?”

    陆岐然笑了笑,眼神醺然,“还行,你爸比我喝得多,比我醉得厉害。”他伸手将衬衫扣子又解了一颗,手臂搭在椅背上,“我坐一会儿。”

    程如墨忙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茶过来。”

    刘雪芝和程如墨将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再看陆岐然,他正靠着椅背,双手环抱胸前,微微仰着头。

    程如墨将椅子拉到他旁边坐下,低声喊他:“陆岐然?”

    陆岐然“嗯”了一声,缓缓睁眼看她,“怎么了?”

    “要不你先在这睡会儿?我房间床单都是干净的。”

    陆岐然思维似有些迟滞,顿了好半晌方才摇头,“没事,打个车回去吧,跑来跑去也麻烦。”

    程如墨担忧看他一眼,“真没事?”

    陆岐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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