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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丹也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对她到底有没有情？她都糊涂了。
　　“不过，我得有本钱翻身的……”王展鹏说道。
　　白父反应过来，截住他的话：“行了，你别说了，没有！”原来还是想借钱。
　　白小丹心里虽然失望，但是她也抓住了一丝生机，如果能从家里借来去，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小静姐都跟我说了，她借给你们200块钱！”白小丹道。这个她都打听清楚了才来的，不然他们家是真没钱了。
　　“200块钱算个屁！”白父骂道：“200块钱跟你从我们手里拿走的比，算个屁！”
　　“200块钱你们也能买40只鸭子呢，不借钱也行，到时候借我们一半鸭子……”白小丹小声道。
　　外村人买鸭子便宜，5块钱一只。
　　“你也真好意思张口。”白母从厨房进来，白了白小丹一眼，刚刚“冰释前嫌”的母女俩，又决裂了，就是这么迅速。
　　“钱我们会还的，等我父亲下次给我汇钱，我们绝对会还上的！”王展鹏保证道。
　　“滚滚滚，我们家要吃饭了，就不留你们了。”白父推着王展鹏，白母拖着白小丹，把两个人推到了院子外。
　　过后还钱有什么用？他们都打听好了，今年的鸭子就放这一波，过后人家不放了，有钱也买不到。
　　自然是不放了，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有，太折腾蔡老太太了，封华舍不得。
　　王展鹏和白小丹被轰出来，左右邻居都端着饭碗站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围观。
　　王展鹏的脸已经爆红，这真是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仅次于他当初被批斗！
　　他再也呆不了，转身急匆匆地走了，至于身后的白小丹，爱跟上跟不上，跟不上最好，死外面也行！
　　他就说，故家屯的人看他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他还以为他们看外来的下放人员就这样，原来他们是在笑话他娶了白小丹！
　　大家都在看好戏！
　　这日子，没法过了！
　　白小丹看王展鹏走远，也不追，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梁青山背着手，在村里唯一的主路上来回溜达着，当溜达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碰到了闷头走路的王展鹏。
　　“去哪了？”梁青山拦住王展鹏。
　　王展鹏沉着脸抬头一看，发现是梁青山，心里一抖，赶紧换上了曾经见大领导时候的表情。
　　“……出去溜达了溜达……”他没敢说实话，他出村可没报备，按理说已经犯了错误。
　　“溜达到白家庄了？”梁青山说道。
　　果然都监视着他呢，这是等着要罚他？王展鹏打量着梁青山的表情，又不像。
　　“去白家庄看个丈母娘行，不过以后再去记得找我报备，而且别的地方可不能去，如果让我发现，你就回牛棚继续干活去吧。”梁青山道。
　　王展鹏不但有了小范围自由，牛棚的活也不用干了，而是跟其他人一样，去地里参加同样的劳动。
　　“谢谢大队长！我知道了！以后再去一定跟您说一声！”王展鹏立刻保证道。心里还有些奇怪梁青山的好态度。最近不整他了，还和颜悦色了，这是良心发现了？
　　“去白家干啥去了？”梁青山状似随意地问道。
　　“就……去看看。”王展鹏道。借钱这个事，对他来说挺丢人的，他长这么大，就没为钱发过愁，从来都是别人向他借钱，他什么时候为了几十块钱张嘴求过人？
　　想想都要尴尬死了。
　　关键是，还没借成！面子掉地上让人踩稀碎不说，还被人赶出了家门，真是奇耻大辱。
　　“借钱去了吧？”梁青山又道。
　　王展鹏……这老头鬼精的很啊！不过知道还问！这不是良心发现了，这是伤口撒盐来了？
　　“没借到吧？凭白家跟白小丹的关系，是不会借给你的。”梁青山道。
　　王展鹏……你们都知道白小丹怎么回事，可是当初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特别是梁青山！他当初开介绍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心里也在偷偷看戏？
　　还有那个“神助攻”的女孩，他那时候还非常感激她，觉得她就是上天派来帮他的天使，现在看来，人家是在故意整他！
　　对！就是她在故意整他！用话挤兑的他当时就决定娶了白小丹，还替白小丹说好话，不然他可能还有等一段时间，或者白小丹的介绍信要是被卡一下，不是当天就拿出来，他这婚是不是就结不成了？
　　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神助攻叫封华，村里出的一个大学生，还是个军嫂。他得好好打听打听去。


第974章　拉他上船
　　“你借钱是为了养鸭子吧？”梁青山的一句话让王展鹏回神。
　　他老实地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否认也没意思了。再说这事，应该也不犯法吧？
　　“你想养鸭子？你一个城里人，会吗？”梁青山说道。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可以让……白小丹教我。”王展鹏道。他已经有点糊涂了，搞不懂梁青山在这跟他东拉西扯地是要干什么。
　　要撒盐就快点，天都黑了，他要回家吃饭！
　　“我和大队的人商量了一下，对你们这些下放人员，要一视同仁，什么劳动都要共同参与。”梁青山道。
　　王展鹏的眼睛一亮，“什么劳动都要共同参与”，然后呢？
　　“所以养鸭子这个活，你们要是想干，也可以，我们可以向提供鸭子的单位反映一下，让你们赊账。每人给你们分50只鸭子。”梁青山说道。
　　“真的？”王展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这好事？不会是分给他们一些病鸭，养死了让他们赔钱吧？
　　曹雨和林飞赔得起，他可赔不起！到时候又要怎么折磨他？
　　遭了几个月罪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梁青山会这么好心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养的话，我们也不强求。”梁青山道。
　　“鸭子……跟别人分的是一样的吗？”王展鹏问道。
　　“是一样的。”梁青山说道：“总之你要是想养，明天来大队领鸭子，你要是不想养，就算了。”说完他就走了，他也着急回家吃饭。
　　为了等他，他也没吃晚饭呢。
　　至于赊给王展鹏鸭子这个事，是封华提前交代好的。
　　不分不行，别的人都富得流油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赚大钱，他在家却只能吃糠咽菜干看着，他不得疯了？到时候想办法一封举报信到了中央，就得给他们村，给他们省惹来**烦。
　　所以为了稳住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拉上船，变成自己人。
　　中间让他赚点钱就赚点钱吧，反正都是给她赚的。她就当雇他当工人了，有仇没仇另说，给她干活，她就给发工资，一码是一码。
　　再说，撑死能赚多少？就是赚多了，哪天惹她不高兴了，她还不是想收回就收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他怀疑到她。
　　王展鹏回了家，随便吃了几口中午剩下的饭就回去继续想这事去了。他总怕这里有坑。
　　白小丹半夜才挪了回来，顾不得疲惫的身体，自己生火热了点粥。盛粥的时候，白小丹想了想，一咬牙把干的都捞出来自己吃了。
　　之前她总是省着给王展鹏吃，但是现在，省也白省，他是不会再对她好了吧？那她就要对自己好一点。身体累垮了，是她自己遭罪，王展鹏才不会心疼她。
　　想到这里，白小丹吃得更凶了，连稀的都都没剩……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在，她都想大半夜再给自己做顿饭。
　　吃完饭，白小丹静悄悄地爬上炕，睡得离王展鹏远一点。她怕吵醒他，让他现在就爆发。
　　这一宿，白小丹睡得都不踏实，脑子里全是各种自己悲惨的遭遇，最后的梦境定格在马老太太那张青白肿胀的脸上，吓得她一下子就醒了。
　　“醒了？快起来吃饭吧，我煮了大碴粥。”王展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让白小丹觉得她并没有醒，这是接入了另一个梦。
　　“快点起来吃饭，吃完了咱俩去大队。”王展鹏说道，声音里并没有暴戾，甚至比平时还要温柔些。
　　去大队？干什么？离婚吗？白小丹的脸都白了。这时候离婚？她还怀着孕呢！
　　“去大队干什么？”白小丹小声问道。
　　王展鹏并没有看见白小丹的脸色，他已经开始吃饭了：“大队决定赊给我50只鸭子，我们去领回来。”
　　这肯定是在做梦了……白小丹松口气。
　　“别发呆了，快点起来吃饭……别饿到我儿子。”不吃饭没力气干活！
　　手里有了50只鸭子，日子眼看就要起来了，他的心情就好了，看白小丹都顺眼了。不顺眼怎么办？离婚是不可能的，他还算满意现在的生活，起码比住牛棚的时候好多了。
　　离婚之后梁青山会不会再让他回牛棚？他不敢赌。再说有个女人，生活品质是大大提高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也要来了，需要人照顾。
　　还有那些鸭子，需要人养。他去学养鸭？他才不去！他只不过是说说罢了。
　　白小丹神游般从床上爬起来，吃了王展鹏煮的半生不熟的大碴粥，跟着他一起去了大队。
　　路上遇见了曹雨和林飞，两个人也是去领鸭子的。这好事封华自然不会落下他俩。
　　每次看到曹雨和林飞白白净净、体体面面的样子，王展鹏心里就会升起一股不平。但他只能憋着，没处说理去！
　　三个人客气疏离地点头打个招呼，就无声地去了大队。
　　梁青山已经把150只鸭子分好了。
　　“50只一堆，你们随便选。”梁青山道。省得让王展鹏误会他给他挖坑，这次他可真冤枉，为了拉他上船，鸭子他都特别挑的好的。
　　王展鹏仔细看了看，一只只鸭子精神抖擞的，小眼睛锃亮，小脖子支得多长，一看就不是生病的。而且三堆随便选，就不是坑他。
　　故家屯的人对曹雨和林飞多么客气多么优待，他都是知道的。坑谁也不会坑他们的。
　　曹雨和林飞客气地让王展鹏先选，王展鹏自然要先选了，不然他们选好了给他剩一堆，是不是商量好的？
　　他是个谨慎多疑的人。
　　白小丹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她不可置信地拎着筐，跟王展鹏一起往家抬鸭子。
　　梁青山看她那栽栽歪歪的样子，叫了几个人帮她抬。白小丹谢了又谢，心情非常好。日子总算有希望了。
　　两个人领完鸭子，就见到村外来了一个人，领着两个小男孩。
　　王展鹏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两个儿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一个8岁，一个5岁，被陌生人领着，有些拘谨。
　　“兴中、兴国！”王展鹏大喊着跑了过去。
　　王兴中和王兴国听见父亲的声音，激动地抬起头，四处寻找着。至于奔过来的这个人，被他们忽略了。
　　长得这个鬼样子，怎么可能是他们的爸爸。


第975章　那就格外残忍了
　　王展鹏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年纪小的王兴国。
　　王兴国嗷一嗓子就吓哭了。
　　旁边跟着的大人也赶紧过来拉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赶紧松手！你谁啊你？”
　　“我是谁？我是他爸爸！”王展鹏还是抱着兴国不撒手。他以为兴国是见了他激动哭了，没想过会是吓哭了。
　　在外再精明的人，对内也有眼瞎的时候，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们太过自以为是，只会看到他们自己想看到的。
　　“你是王展鹏？”男人问道。
　　听到王展鹏的话，王兴中也抬头看着他。瘦了、黑了、脱了相了！好在眉眼还没变，再说也只分开几个月，不到一年时间，王兴中也认出了父亲。
　　“爸！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小孩子童言无忌，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
　　王展鹏的心刺痛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副鬼样子，但是被儿子大声说出来，他的心好痛。
　　王兴中八岁了，之前父亲爷爷教育的也好，刚才只不过是太激动说错话了，现在看到父亲的脸色反应过来，赶紧找补：“爸爸，你受苦了！”说完扑过去抱住王展鹏开始哭。
　　父子三人痛哭了一场，王兴国在父亲和哥哥的安抚下终于安静下来，并接受了眼前这个陌生人就是他父亲的事实。
　　他还是年纪太小，才5岁，看不出什么眉眼细节，反正变化太大，他认不出这是他那白白净净的爸爸了。
　　他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他的爸爸是香香的，衣服上总是有股好闻的肥皂味，而不是现在这样臭烘烘。
　　香皂是什么？王展鹏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见过了。
　　“你就是王展鹏？”男人又问了一遍。
　　王展鹏点点头，叫过周围一些已经看了半天热闹的人给他作证。
　　梁青山也走了过来，证实他就是王展鹏。
　　男人又跟王兴中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点点头：“那行了，人带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是王父托了好几层关系拐弯找的人，在省城火车站接到了孩子，再帮他们送到故家屯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现在还没有“气绝”，找个这种人还是简单的。
　　王展鹏再三谢过他，男人告辞离开了。
　　梁青山走过来问道：“这是你两个儿子？是来看看你还是打算常驻？”
　　看看就走无所谓，常驻的话，不太好办。常驻就得吃饭，吃什么饭？当然是他们村的口粮了，这俩孩子也没个自带饭票的样子。那口粮只能是从他们村里分。
　　要钱他们故家屯有，敢说全省最富，要粮的话，他们这的地也不比别的村多啥，产出都是一样的。村民们光靠分的口粮还吃不饱呢，再多分出去一些……
　　“大队长，这个，我先自己想想办法……”王展鹏说道。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要是昨天之前，他肯定又得求人，求梁青山多分他点口粮。
　　但是现在有了鸭子，就有了钱，有了钱，黑市他也光顾过啊！就是出不去，让别人捎带也行。
　　他跟白小丹打听过了，这里的黑市很繁荣，故家屯的人都是靠黑市发的财。
　　反正，有钱就饿不死。
　　实在不行，孩子光吃鸭蛋也饿不死！再说，他马上又有孩子要出生了，孩子落地，哪怕是吃奶，也是有口粮的，虽然少了点，但是TA又一粒不吃，多少都能补贴给两个哥哥的。
　　想到这里，他才第一次觉得白小丹肚子里这孩子有点用。
　　当然王展鹏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先自己想想办法，想不出来，再说！
　　梁青山点点头，想呗，他想什么都没有用，他到底能过什么日子，还得封华说了算。梁青山打算一会儿给封华写封信，问问这两个孩子，到底留不留。
　　不留的话，再送回他爷爷那里去。
　　下放人员到底可不可以带家属，这是个有弹性的事情。不过一般人能不带就不带了。下放到农村里来干活，对有些人来说，这条件也就仅次于蹲监狱。
　　谁蹲监狱还带孩子的？
　　故家屯还好，没有“政治生活”，那些有政治生活的地方……让孩子来看他们被斗吗？那就格外残忍了。
　　王父也是听说王展鹏这里太平，才让两个孩子过来跟他生活的，他那里，可是不太平，偶尔就要被关一次小黑屋，这对两个孩子的成长是极其不利的。
　　前世他们此时就没有被送下来，因为那时候故家屯跟其他地方一样，三天两头就要开一次大会，王展鹏也要上台。
　　封华是在运动彻底结束，跟着王展鹏回城之后才见过这俩孩子的。
　　现在提前了很多年再见，封华心里平静无波。
　　前世她从来没试图当一个好后妈，坏后妈她都没想过，她跟这俩孩子的相处模式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好在她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大了，老大都有工作出去住宿舍了，老二在学校，从学校出来之后也直接工作了，跟她交集不多，都是面子情。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还没离婚，本着到底是“妈”的立场出重金操办了一下，这俩人倒是对她的态度好了点。
　　后来离婚了，就直接不联系了……
　　封华也不在意，不联系才好呢，正如她意。
　　这辈子她和他们更是88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了，她更不在意了。
　　王展鹏哄好了王兴国，高兴地领着王兴中回家了。路过白小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一个。
　　他早忘了她的存在，也是真没看见。
　　白小丹的玻璃心又碎了，眼里心里都没她啊……
　　回到家，想起要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王展鹏才想起白小丹来，四处寻找了一下，才发现她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王展鹏低头看看两个还小的儿子，后妈，还是很重要的，他不在的时候，后妈欺负他俩了怎么办？
　　所以，他又换上了笑脸，去扶了白小丹回来。
　　白小丹脸上挂着笑，但是她觉得她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
　　“兴中，兴国，这是白阿姨。”王展鹏对两个孩子介绍道，表情有些紧张尴尬。他再婚的事情跟父亲说过了，但是他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告诉两个孩子。


第976章　等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