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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闵行的眼睛一亮，这句话后面的潜台词就厉害了。
　　“后续应该还有四五倍的量。”封华说道。
　　“你爸这厂子够大的啊~”孙子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今天这些一万多斤的调料，平时就够他们用一年的了，竟然才是人家的五六分之一。
　　“嗯。”封华点点头：“他们是省级单位。”
　　所有人都果然如此地点点头，他们食品厂只是个市级单位，跟省级单位自然没发比，如果是个效益好的省级单位，余富出个五六万斤调料，还是少的呢。
　　“这样啊……”孙闵行犹豫了一下道：“我回去跟部队的人商量商量，看他们还要不要。”主要是问问人家还能呆多久，如果下个月就走了，自然是要不了这么多的。他们也不能收回来放仓库里发霉。
　　正事谈完，天色也已经不早，众人遗憾地散了。临走地时候都热情地跟孙子岳和封华告别。
　　孙子岳有些激动，他今天是沾了封华的光了，竟然让家人正眼看他了……
　　因为性格比较不“务实”，不喜欢当公务员，却喜欢钻研些没用的吃食，他在家族里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长辈们一般都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他今天总算是发了一回光，爸爸竟然还让他有空常回家看看……孙子岳就差热泪盈眶了。
　　封华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孙子岳确实比较“不务实”，听说前几年他只有十几岁的时候，还出去做过小买卖呢，后来差点因为这事被人定性成小商贩，可把一家人吓坏了，对他也颇有微词。
　　后来开放之后，孙子岳要下海，也是被全家人劝阻，只有孙闵行支持他。
　　没有办法，社会环境就是这样，谈商色变，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普通人对“个体户”都是有成见的。
　　封华和梁小慧都回去休息了，留下孙子岳一个人在院子里激动感慨。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封华和孙子岳就骑上自行车往东而去。
　　这天正好是单号，越往东走，轰隆隆的炮声越大，不过都比较零散，不密集。
　　过了层层关卡，封华终于到了离战场最近的一个没撤离的小渔村。
　　站在村里朝东望去，都能看见天空中飞窜的炮弹。
　　“这要是赶上晚上放炮才漂亮呢。”孙子岳也停下自行车，站在她身边一脸复杂道：“嗖嗖嗖嗖，跟烟花似的，可漂亮了。”
　　“你见过？”封华问道。
　　“嗯。”孙子岳说道：“前两年刚开站的时候，我爷爷担心我姑，派我们几个孙子来看过。”
　　封华……这老头可以啊，为了看女儿一眼，就不怕把他孙子折里头？这么不重男轻女的老头，在此时真是少见。
　　似乎知道她想什么，孙子岳道：“去之前我爷爷多方打听了，说最近没战事，那几天确实也挺太平的，谁知道就在我们到我姑家的那天晚上，突然又放炮了。可漂亮了……”
　　封华记得她前世在报纸上看过一张金门炮战的夜间图片，是挺漂亮的……不过美丽之下是残酷的现实，血肉的代价。
　　“走吧。”封华停下了感慨，问道：“你姑家在哪？”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一般事到临头才问。
　　“去十字路口的供销社找他们，我姑父是供销社的社长，我姑是售货员。”孙子岳道。
　　封华一愣，想想也不意外，孙家大小算个“乡绅”，大官小官都有几个，他姑不太可能嫁给一个渔民。
　　两人推着自行车前进。这是个渔村，村子比较小，只有纵横两条不宽的土路，前几天又刚刚下过雨，泥泞的很。
　　“白瞎你这双鞋了，倒是我的错，忘了给你换双雨鞋。”孙子岳看着封华高高挽起的裤腿下一双没脱下来的皮鞋道。
　　封华也觉得挺白瞎的，买鞋自然是要买合适的，她这双合脚的男士小皮鞋还是在北京定做的呢！她也没想到这里的路况会是如此，从随身的小背包里再拿出一双布鞋来就有点过分了……拿出雨鞋更过分！
　　只能忍痛糟蹋了。好在同款的鞋子她还有几双，倒也不会心疼到无法呼吸。
　　“倒是你，好白啊！”孙子岳又瞄了两眼她白皙光洁的小腿：“女孩子都没你白。”
　　封华低头瞅瞅，“塔拉塔拉”甩了两步，好了，白皙的小腿已经满是泥点子。
　　孙子岳……好吧，男孩子都忌讳被别人说像女孩子，他以后注意。
　　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十字路口。封华站在十字路口望望，整个村子看不见半个行人，除了远处轰隆隆的炮声，安静的很，也颓废的很，在炮声的映衬下，这里像座无人居住的荒村。
　　封华用精神力扫了一圈，发现也不是所有房子都有人在，大概是逃出去了。而有人在的房子，人也紧张地缩在屋角，胆子小的就缩在桌子底下，柜子里面，更有甚者藏在地下室。
　　孙子岳已经推开了供销社的大门，封华收回精神力走了进去。
　　每个村子的供销社都是公家出资盖的，条件好点的都是砖瓦房，大屋子。这里也一样，也是砖瓦房，不过不大就是了，整个供销社前面大概只有四五十平，后面有个大院子加几间仓库。
　　供销社在此时的职能范围是非常广的，卖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收一切农副产品，有时候还要代征粮食和牲口，地方小了不行。
　　“姑，姑父！我来看你们了！”孙子岳进屋就喊道。
　　而此时的供销社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柜台后面，一个淡定地看书，一个淡定地绣花。而两人身前身后的柜台上，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几样东西勉强证明这供销社还有存在的必要。
　　封华猜测这就是孙子岳的姑姑和姑父了。
　　果然如此，两人听见孙子岳的声音抬头一看，都惊喜地迎了过来：“小岳，你怎么　又来了？不是说了不让你来了嘛！”男人先开口道。
　　“有什么危险的，就当过年放炮仗了，你看我姑，那么小的胆子都能一脸淡定地绣花了。”孙子岳道。
　　“再小的胆子，练2年也练出来了。”孙子岳的姑姑笑着道，说完看向封华。


第388章　忽奸忽傻
　　“这位是？”孙美琴问道。
　　“这是我朋友，方华，带他来玩的，不过对外可得说他是咱家亲戚，不然可进不来，你们别说岔了。”孙子岳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把一个外人带进战区，没被发现自然什么事都没有，被发现了，这事就可大可小，小了就是年轻人年少无知，大了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孙美琴和齐明伟都是一愣，来这里玩？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炮弹吗？不过两人也知道事情的轻重，都认真点了点头才问出来。
　　孙子岳抓了把头发，他也不知道封华是来玩啥的：“就是来……见识一下战场吧。”这是封华之前的解释。除了觉得封华年少无畏，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孙美琴和齐明伟果然一脸看熊孩子的表情看着封华。
　　“这里可不好玩，现在你也见识过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孙美琴对封华说完，又对孙子岳道：“你也赶紧回家，姑就不留你吃饭了。”这里好歹也是战场边缘，偶尔地还会有一两颗炮弹落在村外的农田里。
　　瞬息万变的风云，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还是赶紧把两个孩子撵回家去的好。
　　“别啊姑，我可是给你带了好吃的的，还打算蹭一顿呢。”孙子岳说完拿出他叔叔贡献的两盒肉罐头外加几斤牛板筋。
　　封华已经告诉他这个配方几天了，行动力超快的孙子岳早就做出来了。当然做的不多，因为之前调料有限。新鲜出炉的牛板筋果然得到了全厂上下一致好评，加上“调料”事件立下的大功，他有望连升两级，成为跟他师傅一样的8级工！
　　8级工可是一线工人的最高等级，月工资能达到90来块钱！绝对属于高薪阶层了。
　　“别闹，想吃都给你带回去。”孙美琴坚持道。她在这里是淡定了，她已经想开了，生死有命，但是她不能看着侄子因为来看她出什么意外，那比她自己死了还难受。
　　“不走不走我不走！~”孙子岳20多岁的人了，竟然撒起娇来，显然平时跟他姑姑关系不错。
　　“不知羞。”孙美琴推着他道：“你看看你朋友都笑话你了。”
　　孙子岳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封华在场，赶紧扭头去看，果然发现了封华来不及掩藏的偷笑。
　　孙子岳立刻尴尬地不行。
　　这时，最后一声炮响之后，周围彻底安静了，半天不见炮声再响。
　　“你看，今天的炮停了，没事了，我们下午就走。”孙子岳立刻转移了话题。
　　齐明伟也过来劝，以他的看法，现在再发生大规模炮战的可能性不大，今天的炮战既然已经结束，那在明天之前这段时间就是安全的了，连流弹都不会有。
　　孙美琴架不住两人的相劝，只好同意孙子岳和封华留下来。
　　“姑姑，快去做饭！我要吃你做的咸鱼烧茄子！”孙子岳催促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孙美琴嘴上说着，人却转身去了后院的厨房，封华已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里人似乎不缺吃的，呃，不缺咸鱼，家家院子里都晒着不少，这真的很让她意外。
　　封华通过后面的窗户，多往后院晒着的咸鱼那望了两眼，齐明伟立刻道：“很奇怪？”
　　封华楞了一下，笑着点点头。真的是，哪里都有聪明人，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人。
　　“隔一天一场炮战，有一半都是落在海边的，海里得死多少鱼？每次炮战之后，都有大胆的人去海边捡鱼。”齐明伟道。有些鱼是炸晕的，有些是炸死的，有些是之前死的已经臭了的，反正多的很，根本吃不完。
　　封华眼睛一亮：“我也想去海边捡鱼？”
　　“不是吧你？”孙子岳立刻道：“你九代单传的大少爷，还差这一口鱼吃？”
　　“重在捡，不在吃！懂吗？”封华道。
　　孙子岳一脸懵然地摇摇头：“不懂。什么意思？捡来的更好吃？还是你占便宜没够？”为了两条鱼连命都不要了？
　　他有时候真搞不懂这少年脑子是怎么长的，忽奸忽傻的。
　　封华也很无奈，圆谎是个技术活，总是有突发意外让她的谎言出现漏洞，威胁她的人设。
　　封华的提议自然得到了一致否定，这少年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不一般，再死在孙子岳手里，他们孙家就得完。
　　“那你们这的咸鱼卖吗？”封华说道：“我用粮食换。”
　　“你说什么？”齐明伟立刻问道。
　　“用粮食，换咸鱼，当然咸鱼的质量要好，一斤咸鱼换三斤玉米。”封华说道。
　　这个价钱在此时是相当优惠的，咸鱼吃一斤……得咸死，还提供不了多少淀粉能量，但是三斤玉米够一家人吃一天，还不会半夜被饿醒那种！当然家庭人口不能太多，十口二十口的那种办不了~
　　齐明伟不可思议地看着封华，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这种好事怎么会发生？还会发生在他的面前？他们这的咸鱼是卖也卖不出去的，整个厦门周边海域都是战地，都是死鱼……
　　村民们也不愿意卖，卖的都是白市价，几分钱一两毛一斤，还不如自己吃了，咸死也比饿死强。他们供销社已经不收咸鱼了。而粮食，村民们正每天数着颗粒吃呢，想买？梦里也许会有。
　　九代单传大少爷“支援前线”的例子就发生在昨天，孙子岳对封华这说法是完全相信的，这少年没准哪根筋又搭错了……不对不对，这回是又支援前线老百姓了？
　　“你说真的？”不过孙子岳还是问了一句：“这回你咋跟你爸说啊？”
　　“给他们厂进货啊，咸海鱼啊，我们那里可没有，这个价格他们应该能接受，还是跟前线灾民互利互惠的好事善事，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果然，这少年又开始坑爹了……孙子岳突然特别同情他爸，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你能收多少？”孙子岳已经代替了齐明伟开始谈交易，齐明伟现在还处于震惊不信中呢。
　　“你们有多少？”封华这次口气比较大，因为她这次真是打算做善事的。


第389章　她去哪里找个这样的爹
　　眼前所见的村庄真是太惨了，比残垣断壁就好那么一点点，但是低矮简陋远超棚户区般的房子，还是深深地震撼了她。
　　封华前世没见过战场周边的灾民，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想在保证自己安全的范围内，尽她最大的努力，让这些人的人生不至于太悲惨。
　　“我们有多少？”孙子岳也被这口气震了一下，懵懵地转头问道他姑父，有多少他还真不知道。
　　齐明伟还是不信，这少年的年纪一点不像个能做主这么大事情的人，听到她嚣张的口气，再加上来战场“长见识”的人物属性，他更不信了。
　　但这不妨碍他回答问题：“要多少有多少……”齐明伟也嚣张了一下~之后笑道：“每家每户现在都有个三四百斤吧，我们村现在留守的有87户人家，咸鱼大概2万5到3万5千斤。”
　　渔民们没有粮食吃，还不多收集点鱼？但是鱼也不是那么好收集的，他之前只是简单一说，真实情况也不是每次炮战之后都有大量的鱼，鱼也不傻，知道这里危险还往这里来？只有赶上海湾内也有炮战，把它们赶到这里来才行。
　　所以渔民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可以每天敞开肚皮吃鱼肉的，运气不好两三次炮战只能捡到几只鱼。但是两年下来，也是积攒了不少的……
　　这数量倒也在封华预料之内，她之前可是用精神力扫过的~不然她真的会大吃一惊。
　　封华有些为难道：“这么多啊……”小小坑一下爹就可以了，坑他几万斤粮食出来，人家都得怀疑她这是什么爹了！非得刨根问底一番不可。
　　之前那10吨粮食和昨天答应出去的50吨不算，那是打着公对公，支援前线的幌子来的，倒没人会想歪，只觉得她爹觉悟高。现在公对私几万斤可就不行了。
　　收鱼的借口倒是也行，但是那得她爹派人来交涉才显得真实，她去哪里找个这样的爹？
　　包圆就算了，还是把事情定在她一个九代单传能操作的范围内吧。
　　“2万多斤太多了，我只能代我爸爸他们厂收5000斤咸鱼。”封华说道。
　　这句肯定的话让齐明伟一愣。
　　孙子岳却是非常高兴，这也不少了，分到87户人家里，每家能得170多斤粮食，够他们度过今年的了！
　　“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孙子岳拍桌子定下了。
　　齐明伟又愣愣地看着孙子岳，怎么就定下了？这样就定下了？
　　“什么定下了？”孙美琴做好午饭过来招呼众人，正好听到这一句。
　　“方华要拿玉米跟村民换咸鱼，3斤玉米换一斤咸鱼。初步定下交换5000斤咸鱼。”孙子岳高兴道。
　　“什么？”孙美琴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俩，表情却是在说：开什么玩笑？
　　“真没开玩笑！这可是方华说得！我们方华……”封华看了孙子岳一眼，孙子岳立刻把那“九代单传”咽了回去，算了，这事似乎不好宣扬。
　　“反正你们等着吧。”孙子岳对姑姑姑父说道，又问封华：“粮食什么时候到？跟下一批调料一起吗？”
　　封华点点头：“我回去就拍电报。”
　　“什么调料？”齐明伟这才回过神来问道。
　　孙子岳看看封华的表情，没发现什么暗示和不快，就简单地把和封华交易了1万斤调料和10吨粮食的事情说了一遍。
　　齐明伟和孙美琴一听10吨粮食打底，之后可能还有四五十吨，立刻就激动了，彻底相信了封华的话。饭也不吃了，满面红光地挨家挨户通知收鱼去了。
　　封华不用精神力扫，就能知道全村都沸腾了，此起彼伏的惊喜声。
　　“快走！”封华拉着孙子岳道：“给你姑姑姑父留纸条，就说我着急回去拍电报了。咱们赶紧走，再不走今天就走不了了。”她已经看见有人激动地朝这里跑来，似乎是想亲眼看看封华，问问真假。
　　而转眼间，这种人又多了好几个。封华可以想见，被这些人围住的画面，一定不好笑。
　　她也不需要给他们吃定心丸，就让他们忐忑三天好了。
　　“哦，走走走。”孙子岳倒不觉得被人围住问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挺享受……但是看封华不愿意，他也只好跟着封华一起走了。
　　俩人没走正门，而是走了后面，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般跑了。
　　封华在前，孙子岳在后，一路朝着海边骑去……等孙子岳发现的时候，大海已经在望了。
　　“……你故意的……”孙子岳看着一片浑浊的大海和坑坑洼洼的岸边说道。
　　“还不傻。”封华笑着夸他。
　　孙子岳……不，他好傻。一个本地人竟然让一个外地人带跑偏了都不知道，还得见了大海才知道。
　　封华看着岸边，今天运气不错，海边飘了一层死鱼，封华赶紧走过去，挑一些晕了没死的，装在从背包里拿出的布口袋里。
　　“不是吧你……你还真要啊！”孙子岳不可思议道：“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