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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明长得不错，可惜因为是早产儿，那个年代早产儿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因此江明身高受限，一米六都不到，导致娶媳妇困难。
　　　　当年江老太一心想把儿子送出去，可惜江明读了五年高中都没考上大学。
　　　　二十七岁的时候，江明娶了同村的媳妇江英。
　　　　江英小学都没毕业，十三岁就出去打工了，也耽误了结婚。江明和江英曾经也是小学同学，两人同年。
　　　　江英二十九岁生下了大女儿江沙，第二年又生下了二女儿江浪。
　　　　这三女儿也是第三年怀上的。
　　　　别人都在悄悄议论，江家真的想儿子想疯了啊。江英三年怀三生三，是不要命了，以后多半伤了身体了。
　　　　“你说的什么傻话！谁说的我们江家就没有儿子了？这个孩子不能留！”
　　　　江明心抽得很紧。小小婴儿躺在母亲身边，但却没有人去抱她一下。
　　　　她似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大女儿江沙，二女儿江浪，一个两岁，一个刚一岁，围在火炉边烤火。正是好动的年纪，两孩子吵闹起来，江老太两个巴掌呼扇过去：“赔钱货，吵什么吵！”
　　　　两个孩子哇的哭了起来。江沙怯生生的偷看江明的脸色，见父亲并不出救，哭声小了点。
　　　　第二天天蒙蒙亮，江老太就把小小婴儿拿去后山扔了。
　　　　江明眼里有一些黯然，如果当初他能坚持一下，将江篱留在江家，不曾抛弃过她，是不是一切又有一些不同？
　　　　＊
　　　　有了手机之后，果然方便多了。
　　　　江篱现在业务繁忙。她什么活儿都接。
　　　　帮女生宿舍打热开水，打饭，寄快递，收快递，一块两块三块都行，她都接。不论钱多钱少。
　　　　她寻思着有点本钱之后，自己再进点货回来卖。
　　　　家教的话，她也不是没找过。可是资源都到不了她手里。
　　　　如果转介绍的话，中介费都要收四百，就算没做几天，这四百还一分都不少。江篱心疼，暂时也拿不出这点中介费。
　　　　国庆节到了，这样的节日与江篱无关，她今天还有一份兼职，发传单发三天，要穿着厚厚的动物玩偶衣服，只有胳膊和手那里是可以露出来的。
　　　　Z市是个发达热闹的城市。国庆这天，人挤人。
　　　　江篱穿着玩偶服，是黄色的大黄鸭，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两只嫩嫩的胳膊露在外面，在黄色映衬下，白得嫩藕节一般。
　　　　小孩子笑嘻嘻的来拉她：“哇，大黄鸭呀。”
　　　　这天天气出奇的闷热，江篱初来这里，真的不习惯，都十月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
　　　　站了一上午，她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T恤也贴在了背上。
　　　　云宁和叶雪晴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妈，今天晚上我们有口福了。今天你亲自下厨呀？”叶雪晴挽着云宁的胳膊，从商场里走出来。一小时之前，他们在商场里的大超市采购了一番。
　　　　云宁厨艺极佳，以前她在小城的时候，是开酒楼的。
　　　　云宁怜爱的点了一下叶雪晴的额头，宠爱道：“你真是个小馋猫。”
　　　　“妈，是你的厨艺好。”

　　☆、009，哥，你在做什么？

叶雪晴说完，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推着超市手推车的陈意身上。
　　　　陈意的背影颀长，一双大长腿笔直笔直的。
　　　　嘭～
　　　　一只大黄鸭撞上了手推车。
　　　　江篱一个踉跄。刚刚一个七八岁的熊孩子突然就朝她一推，她穿着这衣服本来就厚重，重心不稳，往后摔去。
　　　　这一撞后背刚好撞到了手推车的棱角，江篱不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推车的轮子往后滑去，划出刺耳的声音。
　　　　江篱站稳了身体，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再一抬头，江篱愣在原地，是陈意。
　　　　陈意神色清冷，明艳的脸，紧抿的唇，淡声道：“下次小心点。”
　　　　他的目光垂下，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几秒。
　　　　云宁的声音关切又温柔：“小姑娘，你没事吧？”
　　　　听玩偶里传来的清脆声音，应该是年轻小姑娘没错。
　　　　江篱怔在原地，她心心念念的云宁，她曾经期待过的母亲角色，两人就这样重逢了。
　　　　六年过去，岁月似乎并未在云宁脸上留下痕迹，她显得更雍雅从容，更有气质更美丽。
　　　　江篱觉得嗓子眼辣辣的。如果可以，她真想唤一声：“表姨，我是江篱。”
　　　　叶雪晴上前来，看了下陈意，关心地问：“哥，你没事吧？”
　　　　陈意摇了摇头，说：“走吧。”
　　　　叶雪晴甜笑道：“妈，我们走吧。”
　　　　“好，雪晴。”
　　　　江篱站在一旁，看着三人离去。
　　　　云宁有女儿了，她一直想要个女儿，现在如愿了吧。
　　　　那个叫雪晴的女孩子，看起来乖巧又端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云宁应该很欢喜。
　　　　将东西放到了车后备箱，云宁问：“阿意，雪晴，中午我们就在外面吃吧。走吧，去里面看看哪家店比较好吃。你们想吃什么？”
　　　　陈意说：“先过去看看再说。”
　　　　十分钟后，看着去而复返的陈意，江篱心里有一些紧张。
　　　　虽然知道她穿着玩偶服，陈意不可能会认出她，可是江篱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有一些紧张。
　　　　陈意在她面前站定，江篱觉得心脏有一瞬间像是停跳了一拍。
　　　　陈意向她伸出了手。
　　　　江篱不解地看向他。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就是一双天生弹纲琴的手。
　　　　“哥，你在做什么？”
　　　　叶雪晴问。她走了过来，站在陈意的旁边。
　　　　“给我传单，是不是拿着传单可以优惠？”
　　　　江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给了陈意一张。
　　　　“三张。”陈意说。
　　　　江篱连忙递过去。
　　　　她发的是美食传单，只要别人通过她发的传单进去点餐，就可以优惠，而她还能获得额外提成。
　　　　待看清了手里传单显示的内容，云宁说：“阿意，换一家吧，吃汉堡快餐高热量还不健康。”
　　　　陈意说：“妈，就这家吧。我今天突然想吃鸡腿堡了。”
　　　　云宁奇怪的看了一眼陈意。
　　　　陈意好几年都没有再吃过这些东西。他的嘴可挑，寻常美食可入不了他的眼。
　　　　叶雪晴在旁边帮腔：“妈，我也想吃香辣鸡腿卷了。”
　　　　“那好吧。”
　　　　连女儿都发话了，云宁自然是无条件满足。
　　　　她对叶雪晴是真的好，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叶雪晴要什么，云宁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餐厅就在商场的一楼，位置极好，朝着商场入口这一面，全是落地玻璃墙。
　　　　餐厅热闹非凡，都是带着大小儿童的家庭，或者是中大学生。
　　　　点了餐，陈意选了靠落地玻璃墙的位置。
　　　　那只大黄鸭从背后看去，更加滑稽可笑。
　　　　他背靠着坐椅，双手抱胸，神色清冷。
　　　　大黄鸭还在殷勤的发着传单。
　　　　临近中午，商场入口的人更多了起来。
　　　　里面冷气十足，外面却是连风都带着热气。
　　　　“哥，你看那只大黄鸭好搞笑哦。”叶雪晴是没话找话说。
　　　　话音落，她却觉得陈意神色倏然变得更冷。
　　　　“别人靠自己的劳力挣钱，在你眼里就变得搞笑了？”
　　　　叶雪晴无辜遭了他的指责，眼眶倏地变红。
　　　　“哥，我又没有说什么。”
　　　　云宁护道：“阿意，雪晴的话又没什么恶意。你今天怎么了，吃炸药了？”
　　　　云宁觉得自己现在也摸不透陈意在想什么了。
　　　　这孩子现在对着她，也很少说些交心的话。
　　　　她知道她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该轻易提离婚的事情。
　　　　可是她云宁眼里就容不下沙子。那些年，她在陈家尽职尽忠，竭力当个好老婆好媳妇，可是得到了什么呢？
　　　　再说了，现在叶德本对陈意也是够好的，至少面子功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甚至叶德本还提出送陈意去国外留学深造，是陈意自己拒绝的。
　　　　云宁觉得世人眼里的好母亲，就应该为了孩子委屈求全，保全这个婚姻，可是她做不到。尤其是当年她心心念念的女儿，是陈忠亲自举报，让人强拉着她去做的引产手术，那时她心里的恨意，到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妈，雪晴就是被你宠坏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有这样好的运气，一出生就不用为钱而操心！”
　　　　叶雪晴眼眶里泪水隐隐浮动。
　　　　她拒绝了跟同学在长假出国游，留在Z市陪着陈意，不是来受气的。
　　　　当年叶德本再婚的时候，叶雪晴也不过十三岁。她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云宁，也喜欢这个哥哥。她有哥哥了。
　　　　当年那个少年眉目英俊，柔软的头发，瘦高的身材，虽然冷漠，可是，她突然就觉得，爸爸再婚不是坏事。
　　　　“陈意，给雪晴道歉！”云宁声音严厉。这是她动怒的迹像。
　　　　叶雪晴却伸出手，挽住了云宁的胳膊，头靠上去，撒娇：“妈，哥没恶意的。你别生气了。我是不对，我不应该嘲笑别人。”
　　　　她翩然一笑。
　　　　叶雪晴鹅蛋脸，柳叶眉，大眼睛。她的五官虽然不是很让人惊艳，但是她举手投足都带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比同年的女孩子更加成熟。为人处世也有人很舒服。
　　　　陈意垂下眸子。
　　　　而商场入口处，江篱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刚想摸摸，却是摸到玩偶服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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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我赌这小妞就要上来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食指关节处，轻轻的在伤口处摸了摸。
　　　　之前进去的时候，陈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左手手背那里，江篱生怕她看出了什么。
　　　　她左手手背食指关节处，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这是她十二岁那年在木村砍柴时，柴刀砍伤的，当时伤口极深，白骨清晰可见。
　　　　后来去了陈家，一个多月之后伤口才彻底愈合。但因为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这伤疤不可避免的留下了。
　　　　*
　　　　“同学，你要的东西到了，你下来拿吧？”江篱手上提着一个黑袋子。
　　　　江篱国庆打了几天的工，有点气馁，赚的钱居然还不够还焦迪的钱。焦迪大大咧咧地说，晚一点就晚一点，不急的。
　　　　索幸她就拿这点钱去进了点货回来卖，什么东西呢？反正对她来说有点难以启齿。但是一个学姐指点的，说现在卖这个也挺火挺能赚钱的。
　　　　她抱着试试的态度进了一些回来，咬咬牙，五百块花出去，都压在货上了。卖不出去，她肯定就要喝西北风了。
　　　　今天早上和中午就是馒头包子将就。
　　　　天还没黑，学生们人来人往的。
　　　　江篱拿着东西等在男生宿舍楼下。
　　　　她虽然穿得简单，就是短T和牛仔裤，但因为她容貌清丽，肤色又白，很显眼。
　　　　江篱有点窘迫，脸上带着点点笑容，尴尬的。
　　　　男生说马上就下来拿，这等了不只几分钟了。
　　　　*
　　　　宿舍里，男生还正打着游戏，旁边一室友问：“你怎么还不下去？你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避孕套啊。对了，这送避孕套的是个大一的小女生，长得很漂亮，要不要叫她送进来？”
　　　　男生坏笑道。
　　　　另两个男生起哄：“要，你打电话叫她送进来吧。”
　　　　江篱看到来电显示，大喜：“同学，你下来了吗？我在你们楼下等你。”
　　　　“我现在实在走不开，你还是送上来吧。宿舍号，504室！”
　　　　“哎，同学~”江篱看着挂了的电话，无语。
　　　　再打过去，干脆是忙音了。
　　　　江篱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宿舍，咬咬牙，抬脚往里走。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生订了二十个……
　　　　“等着吧，我赌这小妞就要上来。”
　　　　三人哄堂大笑，直到宿舍门开了，陈意开门进来，笑声嘎然而止，宿舍的气温仿佛一下子下降了几度。
　　　　就说陈意吧，他们三个男生就挺怵他的。
　　　　同宿舍两年，陈意在宿舍里住的时间有限。偶尔进来，也只是回来拿点东西。
　　　　艺术系的男生，但凡有点才色和姿色的，女朋友不说一打，至少也有几个。
　　　　偏偏陈意作为A大艺术系的顶级学生，才华横溢，却禁欲得要命。不要说女生，就连男性朋友都没有几个。
　　　　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陈意，回来了啊？”
　　　　“嗯，我拿点东西就走。”陈意说完，走到自己的床位，打开柜子。
　　　　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灰，陈意皱了下眉。
　　　　他最近好几天没回宿舍了，另一个男生有点发虚，呃，那个灰和脏脚印，冒似是他弄的。
　　　　再一看，他的臭袜子还扔在上面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赶紧过去拾过来。
　　　　男生嘛，都是不拘小节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袜子和内裤都是一打一打的买，爱洗就洗，不爱洗穿了就扔了。
　　　　陈意今天心情可能还算平和，也没说什么，拿了抹布去阳台打湿了，擦起来，又进去搓洗。
　　　　江篱站在门外，看了看房门号，是504没错。
　　　　504室的门没有关，三个男生正在玩电脑。
　　　　“同学，请问谁订了东西？”
　　　　三个男生看过来，眼前一亮。还真是一朵漂亮清新的小白花。
　　　　“是我。东西我先验货。”
　　　　江篱将袋子递了过去。
　　　　男生打开一看，然后，另一个同伴故意逗她：“小妹妹，你的避孕套质量好不好？你有没有试用过？”
　　　　江篱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想起自己挣高中学费的事情了。
　　　　那时江家种了很多辣椒。
　　　　青辣椒卖一块一斤，红辣椒就可以卖到一块五，有时甚至可以卖到一块八到两块一斤。
　　　　江老太自然就等着辣椒变红了再摘来卖。
　　　　暑假辣椒开始陆续成熟。
　　　　当辣椒变红了，清晨4点半，她就起床，跟江老太一起，边打着哈欠，边摘那些红了或者几乎红完的辣椒，一塑料桶满了，就倒进蛇皮口袋里，一个清晨摘下来，多的时候有两百斤，他们赶去小城卖。
　　　　后来次数多了，倒是遇见了地痞流氓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江篱经历的不少，眼前几个大男生开个玩笑，最适当的处理方法，就是无视。
　　　　他们本来以为江篱会脸红，但没想到江篱只是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来：“一共七十三元，我给你打折了，七十元。”
　　　　按往常她是不会打折的。只是这个男生买的有点多。
　　　　“哎，同学，我都不知道怎么用，你给示范示范呗~”
　　　　哗啦啦，一个拉扯，袋子烂了，避孕套散了一地。
　　　　陈意此时从阳台进来了，室内气氛僵硬又冷滞。
　　　　江篱手上捏着一个避孕套，听到响动，抬眸望去，僵在原地。
　　　　陈意哥哥，他居然在这里？
　　　　瞬即，江篱垂下了视线。
　　　　她没忘记他说过的，以后就当从来不认识他。
　　　　男生也窘了，乖乖把钱给了江篱。
　　　　江篱拿着钱离开了504室。
　　　　走到过道时，她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很好，那里很平静，她就不该再抱有什么期待。
　　　　*
　　　　“陈意，你就要走了啊？”陈意在学校外面有住处，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区，别人传应该是买的。
　　　　“嗯。”
　　　　突然，陈意停下了脚步，走到买避孕套的室友面前，说：“刚刚那个女生的手机号是多少？给我一下？”
　　　　“靠？陈意，你也开荤了？”嘿，他总算是要正式告别自己的处。男身了。
　　　　“发过来。”陈意言简意赅。收到之后，他说：“谢了。”
　　　　人就离去了。
　　　　要不是看着他的书桌干干净净，众人都怀疑陈意是否回来过。

　　☆、011，这条路是你家开的？

江篱走得很快，拿着七十元，她都觉得有点滚烫的。
　　　　如果她知道报考A大，会遇到陈意，而陈意对她的恨意，并没有像几年前那样减少，她是否还会再考A大？
　　　　江篱心里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一个拐弯，走错路了。
　　　　那个地方，是校园僻静之地的小树林，一般学生们都不爱往那里去。
　　　　A大是百年老校，校舍在原有的基础上一再扩建，也保留了一些老的建筑。
　　　　学校建的时间长了，校园里的传闻就不少。
　　　　据说小树林那里，曾经一个痴情的女生追求心爱男生不成，在树上上吊自杀。
　　　　每月的月圆之夜，据说该女子就会出来幽幽的唱歌，拖着及地的头发，在树林里缓缓行走……
　　　　当江篱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她误入了这片小树林。
　　　　而此时，天已渐黑，天上一轮明月斜倚树梢。
　　　　风凉凉吹来，她光着的手臂，一时间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传闻是焦迪告诉她的。
　　　　焦迪喜欢一些奇闻迭事，校园里的传闻，她摸得门儿清。
　　　　某日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焦迪就讲了这个传闻。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江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长长的身影，拖着及地的头发，从眼前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