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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终知非-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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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静静的,苏华年的眼泪从眼眶中流淌出来,“你看,一开始我不要他,现在,他也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深深刺在喻知非的心头。

    喻知非看着她,她的眼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挂着晶莹的泪珠,“不是的,”吻上她的额头,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悲伤,他用平常一样的口吻对苏华年说,“宝宝一定是觉得,妈妈现在就不上台弹琴太可惜了,让妈妈再弹几年琴,然后他就会乖乖回来。”

    苏华年伸手抱着喻知非,她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不哭了,”喻知非拍着她的后背,“才做完手术没有多久,很伤身体的。”语气温柔,怀抱中是无边的心疼与爱惜,“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知非……”苏华年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一丝哀求,“那你帮我问问医生,她做完手术有没有看清,宝宝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宝宝还太小,看不出来的。”

    “那我怎么知道,以后回来的,还是不是他……”

    其实喻知非知道,当时他跟杨云洁还有童姨在手术室门口等她出来。他不敢问出口,但是杨云洁问了。

    如她所想,也如他所愿。

    是个女孩子。

    ***

    苏华年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一般,她每日都郁郁寡欢。

    喻知非细心地将家里一切与孩子有关的物品全部收起,但是苏华年依旧会对着之前床头放着的那双小鞋子的位置发怔。

    有一天她忍不住开口问喻知非,“那张照片呢?”

    “哪张?”喻知非刻意回避,岔开话题笑着说,“我给你拍的相片吗?在琴房里的书柜上摆在,你忘了……”

    “不是。”苏华年摇了摇头,她看着床头的那个位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拉住喻知非的手,“知非,你不能因为他不在了,就把他的照片扔掉,他只有这一张照片,你要收好。”她执拗地看着他。

    “好,我会收好。”

    “你放哪了?”苏华年不放心地问。

    “放家里的相册里了。”喻知非摇晃了一下她的胳膊,“放心吧,跟爷爷奶奶的照片放在一起了。”

    苏华年怔怔地点了点头。

    喻知非刻意地接送简璐来喻家陪苏华年,简璐常常眉飞色舞地陪苏华年聊天,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极少露出笑容。

    直到有一天,简璐拿出手机,让苏华年看着几张照片,她的脸上才浮现出微笑。

    “可多亏了我长得嫩,才能溜进他们学校里去。”简璐自豪地拍了拍胸膛,“我厉害吧!”

    照片中的苏华月,坐在课桌前低头翻看着一本本的书籍。

    苏华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了,临近高考,她瞒下了自己的一切,偶尔会打起精神跟他通电话,但是因为神情憔悴,不想让他过多的担心,所以她也没有与他视频。

    看见许久没见的弟弟,苏华年的心情终于明朗了一些。

    简璐微微侧头,朝喻知非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为了让苏华年开心,也为了不让苏华月担心,她刻意回了一趟家,偷偷摸摸地溜进了苏华月的学校,在他们班的床边,拍下了这张照片。

    “小月好像瘦了点。”苏华年看了手机中的照片许久,才说出这句话。

    “哎,”简璐站了起来,“苏华年,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高兴了啊,那苏华月每周都去我家吃饭,还吃得贼多,我爸妈可没饿着他啊。”

    苏华年笑了起来,她拉着简璐的手,“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简璐扭头向一边,“那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喻知非看着两个女孩子打打闹闹,就想起刚刚认识苏华年的时候,她与简璐在夕阳下奔跑的场景。那时的她,身上充满着青春与朝气,而此刻的她,眉眼中总有淡淡的,褪不去的阴郁。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吗?

    喻知非不禁悄悄地反问,他与苏华年的婚姻,带给她最多的,到底是忧伤还是幸福。

    这一天,连同马遥都来到了喻家。

    “老师。”苏华年看见她,下意识地起身。

    “好了,你就坐着吧。”马遥手上提着许许多多,大包小包的补品。

    苏华年探头看过去,“老师,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拿东西给我干什么?”

    轻轻放在一边,马遥对喻知非说,“我知道你们家不缺这些,我也知道你妈妈肯定都懂,但是我给了你,总归是安心点,总觉得这样,你们可以对她更好一点。”

    喻知非笑着接过,然后便离开了房间,给她们师生两人留下了独处的时间。

    马遥心疼地摸了摸苏华年的脸,“都这才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老师,”苏华年看见马遥,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我过几天就可以开始练琴,然后很快就会回去排练的……”

    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来催你的,我是‘周扒皮’吗?”马遥语重心长地说,“你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还是要好好调养。”

    “那……”苏华年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我回去之后还是去你那里上课不?”

    马遥笑着叹了口气,“是。”她开口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苏华年开心地笑了起来。

    喻知非给马遥端水时,看见了苏华年脸上的笑容,稍稍地松了口气,终于,她在慢慢好起来了。

    ***

    晚上,在喻知非的陪伴下,苏华年早早地睡了。

    喻知非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掌中抽出。

    然后离开了卧室,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他抽出相册,翻看着。

    这本相册里装着的,都是已故去亲人的照片,有着爷爷奶奶,最后一页,是那张黑白的b超照片。

    喻知非的手在那张照片上摩挲着。这些日子,他从来不敢在苏华年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疼,但是心中的疼痛,却不比苏华年少。

    他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怀念,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杨云洁在门口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进来。“别难过了。”她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

    喻知非点了点头。

    “真是可惜。”杨云洁感慨道,“要是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就能彻底放心了,这样即使以后苏华年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也不会怎样了。”

    “妈!”喻知非连忙打断了杨云洁的话,虚掩上了房门,“你说什么呢这跟我们有没有孩子没关系。”

    看见喻爷爷的照片,杨云洁缓缓地说,“也不知道你跟苏华年这算是什么缘分,在你没娶她之前那么多年,你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从她小时候在福利院,到她长大读大学。”笑着摇了摇头,她翻看着这本相册,“我还记得当时你知道她来这个城市读大学时可开心了,谁能想到你们就真的结婚了呢。”

    喻知非也笑了,“是啊,谁能想到呢,我们就这么真的在一起了。”

    杨云洁看着照片里喻爷爷依旧年轻的面庞,“要是你爷爷知道你有这一天,想必当年也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还去开车,然后赶上大雨,撞死了苏华年的父母,他也不会一时糊涂找个司机去顶罪。到最后,那个司机的命没了,你爷爷的命也因为抑郁症而搭上了。”说着,她便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没有这茬事,你跟苏华年又能有今天吗?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不可思议。”

    “好了,妈。”喻知非合上了相册,有些沉重地说,“这些事情都别提了,我不想让华年知道。按照她的性子,她会受不了的。”

    将相册放回书柜上,想到了一个人在卧室睡着的苏华年,喻知非朝门口推动着轮椅前行,对杨云洁说,“我去看看她。”

    当喻知非拉开虚掩着的房门的那一瞬间,他便定住了。

    心底里那道隐隐的裂纹,终于在此刻,彻底地崩塌。

    “你,”他抓住最后的一丝曙光,用尽一切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神不宁,脸上带着一如往日淡然的笑容,他拉住苏华年的手,“你不是睡了吗?怎么醒了?”

    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很轻很轻地问出一句,“喻知非,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些。

    “我都听见了。”苏华年的声音平缓而淡泊,“我不恨你,我只是很后悔,爱上了你。”她低头看了一眼喻知非的那只手。“既然这么多年,你什么都知道,那一个晚上,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握住她,那双微微苍白的手,骨节分明,他用力很大,以至于青筋都清晰可见。

    看着喻知非,苏华年缓缓地说。

    “我们离婚吧。”

 第100章 远去

    杨云洁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来,她有些吃惊地掩住嘴。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喻家小院里的植物不知忧愁地随着雨滴轻轻起舞。

    苏华年推开了喻知非的手,朝琴房走去。

    她的步子不疾不缓;喻知非看着她的背影,竟没有马上跟上去。

    杨云洁在一旁有些不安地催促着喻知非,“你快跟着她啊……”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苏华年要去干什么。

    喻知凡恰巧回家,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氛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瞧了瞧苏华年,开着玩笑调侃道;“你们吵架了?”

    杨云洁连忙将喻知凡扯到一边,不让他吱声。

    苏华年胡乱地翻着书柜上的一本本琴谱,她一本又一本地抽出,将随手地从头翻一遍;然后便扔在地上。

    喻知非的轮椅停在门口,他就那样定在原地,看着苏华年。

    “她在干什么?”喻知凡看着苏华年近乎于疯狂地刨着琴谱;完全不知所云。

    喻知非的眼底似乎有一层薄雾蒙上;他紧握着轮椅的扶手,“她在找我之前给她的离婚协议书。”

    喻知凡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在日本的时候……我签好字给她了……”喻知非的言语中有深深的痛意。“她当时开玩笑地随手夹在一本谱子里,她在找那个……”

    苏华年的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她的神情很平静,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着急。

    她忽然明白了,他当时为什么要给她这一纸协议。

    这一切的源头,既不是高睿,也无关爱情,而是这一段尘封在他心底的往事。

    一本又一本的谱子被她扔了一地,当视线停留在书柜上的一个相框时,她的动作突然一滞。

    很快,她修长的手指便从一本本的琴谱上移到这个相框上。

    她永远无法忘记这张照片。

    自己带着一脸精致的妆容,身上佩戴着他为自己挑选的首饰。在日本,在比赛宣布结果之前,自己看着手机里,来自喻知非的短信,脸上正露出着灿烂笑容。

    她看着自己的笑容,那样幸福,那样甜蜜。

    百般讽刺。

    苏华年打开了那一个相框,取出了照片,隔着几米的距离,望向喻知非。

    他凝视着她,眼眸中有微澜的痕迹。

    苏华年苦笑了一下,一向淡然的他,此刻竟也有了抑制不住地慌乱。

    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又看回了这张照片。

    随即,果断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喻知非眉目之间的痛意更深了几分,他皱着眉头,闭上了双眼。

    又是一阵翻找,苏华年终于在一堆书籍中,找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她在一本勃拉姆斯奏鸣曲集中找到了它。

    伴随着音符,往事一幕幕地回到心头,那一夜,在她认为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在那个破旧的音乐厅中,她当时弹奏的,便是勃拉姆斯的曲目。

    当时的她,心头永远环绕着勃拉姆斯,舒曼与克拉拉的爱情故事。

    勃拉姆斯静静地守望着舒曼与克拉拉这一对天作之合。那时的苏华年,固执地以为,自己就如同勃拉姆斯一样,远远地眺望着高睿。可她不曾料到的是,从那一刻开始,从喻知非决定坐进她的生活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谁也不是谁的勃拉姆斯。

    那样深情的一个男人,足以让她丢盔弃甲。

    她把自己的心完全赋予喻知非,全身心地爱着她,她的心头,再无旁人。再美好的爱情传奇,也比不上她眼前的幸福。

    看着这张离婚协议书,她觉得,曾经的甜,就如同很苦的一颗药丸外面包裹着的糖衣。

    曾经有多甜,此刻就有多苦。

    爱有多深,痛就有多刻骨。

    一旁的喻知凡看着自己的哥哥就这样随着苏华年的性子,任由她找到那张离婚协议书。看不下去的他,急步走到苏华年的面前,想要从她的手中夺下那张纸。

    苏华年挣扎着,她对喻知凡说,“你放开我!”

    喻知凡紧紧地束缚着她的双手,从她的手中抢下那纸协议。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似乎上面还有血迹的存在,但是没有犹豫几秒,也不关心上面到底沾染着什么故事,喻知凡便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苏华年看着地上,有白色纸张的碎片,混合着自己照片的碎片,忽然停止了挣扎,她很平静地说,“知凡,你看,你哥哥都不拦我,你为什么要拦我呢?”

    喻知凡还未来得及开口,苏华年独自继续说道。

    “你们都不懂我,只有喻知非才最懂我。他不拦我是因为他知道,真的留不住我了。”

    听见她这么说,喻知凡禁锢着她的双手有些脱力,苏华年微微挣扎便离开了他的束缚。

    她看着喻知非,他就那样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

    苏华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她从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如此之远。即使她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但仍旧觉得,抓不住,也得不到。

    “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她用很安静的声音对喻知非说着,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喻知非抬眼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你觉得我们的感情,还不足以支撑你宽恕这段往事对吗?”他仰头看着她,眼底有最后的一丝光芒。

    苏华年只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懂我,你是知道答案的,何必要再问呢?”苏华年的声音轻得如同虚无缥缈一般。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喻知非握住她的手紧紧用力,就像要钳碎她一般,他冲着她低吼着。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苏华年的视线又回到了喻知非的身上,她与他四目相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直勾勾地望着他,然后缓缓开口。

    “对,在我心底,我们的感情,还不足以让我宽恕这段往事。”她声音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冷漠。

    喻知非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却仍旧没有放开她。

    苏华年便继续说道。

    “不管你给我多少的爱,不管你有多想融化我心底的这个结。喻知非我告诉你,你太高估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了。”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我不能原谅你的家人,因为他让我失去了父母,因为他让另一个无辜孩子失去了父亲。”苏华年看着喻知非,他的头发毛茸茸地垂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遮挡着他的神情,语气中蒙上了一丝冷冽。

    “但这些说白了,与你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我怪真正你的是,你明知道如果我清楚这一切,是根本不可能嫁给你,根本不可能在你们喻家生活。你却还要来招惹我……”

    喻知非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她。

    苏华年声音不大,但却咄咄逼人地说,“你觉得你很伟大对不对,就像一个操盘手,在上帝视角远观着我,在我无助的时候救赎我,给我百般骄纵与疼爱,让我像牵牛花一样依附着你。你们一家人都瞒着我,看我当跳梁小丑很好玩吗?”她伸手指着他,“喻知非我告诉你,没有你,我苏华年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喻知非不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好,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听闻他的这句话,苏华年连忙从他的身旁侧身而过,留下了决绝的背影。

    她不想再去看他,因为她在害怕。

    就在刚刚喻知非低下头的瞬间,她看见有泪水从他的眼中流出。

    喻知非哭了。

    苏华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这个男人,在病魔不肯放过他的疼痛下,在刚刚经历丧子的切肤之痛时,她从未见过他留下一滴泪。

    所以,她给他的痛,比这些还要深吗?

    苏华年常常觉得,喻知非的忍耐力是没有下限的,他可以不露痕迹地咬牙扛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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