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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说公告吧，基本没什么用，因为都是些官方语言而已。财务报告倒是有点点看头，然而，一家上市公司并不只有一家公司。母公司的下面，少说大大小小的孙子公司几十上百家之多。”
　　“因为投资多，所以，对方公布出来的财务报表是合并后的报表，再外加一部分母公司的财报。这样的财务报告乃是很多信息糅合在一起的，就好像女人的面上敷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和面霜，脸蛋儿越来越白嫩，糊弄得大众以为这是个绝世美女，但其实真实面目已经与其呈现出来的存了天壤之别！”
　　“所以说，振亨，若是按你从前讲的思路，从财务方面去揪出秦博的罪证，我看只有进入公司看到原始财务数据，这样才能知道物竞天择是否存在造假的行为！”
　　“然而，就这第一关，我们就根本没有办法突破啊。”
　　杨小武眉头皱在一处，忙问：“那什么人能看到公司的原始财务数据？”
　　老秦给他掰手指回道：“要想看到这些数据，这些身份的人有资格：该公司的财务人员，……插一句，权限越高的财务人员，能看到的财务数据就越完整，否则也只能看到一部分。比如说出纳，就只看得到现金账和银行账；再比如说一般会计，她也很可能只看到应收账款账。”
　　“那谁的权限最高？”
　　“自然是总会计师或者财务总监啊。”
　　“哦，那还有哪些人能看到？”
　　“还有上市公司的监管机构，比如证券交易所、证监局、国资委、财政部专员办、经侦局等等等等。”
　　杨小武听得眼睛一亮，立刻掏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出去：“哥，你看得到上市公司的账本不？”
　　“看不到！”杨钺很干脆爽快的挂了电话，也不问自己弟弟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可见平时兄弟俩相处的模式就是这么天马行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都习惯了。
　　杨小武掏掏耳朵，自言自语的嘟囔，“本事还是差了些。”
　　老秦不知杨小武的家世背景，这个电话听得他十分好奇，于是忍不住打听：“你哥在刚才我说的那些单位里工作啊？”
　　“肯定不是撒，你不是都已经听见了他刚才的回答了？切，我还以为他训的那些企业老总都是上市公司的也，结果都是些小企业的虾米。回去我就戳穿他的假皮！连上市公司的账本都看不到，有什么好在我面前显摆的？”
　　“……”
　　老秦不知该如何评说杨小武眼中“有本事”的定义是高还是低。
　　裴振亨拳头抵着额头，忽然说：“还有人也能看到它的财务数据，而且是最全面的，并且能够带出来。”
　　“谁？！”那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审计师。”


第74章　攻心计（7）
　　“啊；　对！还有负责物竞天择财报审计的注册会计师！”老秦抚掌大笑，“我倒把这类人给忘了。不过；　……”
　　他渐渐收起了笑，“想找他们帮忙，我看没什么希望。”
　　“是不是他们和秦博串通一气？反正我是知道有些会计师事务所会按照企业的意思办事的。”杨小武道。
　　老秦揉了揉鼻子，低声说：“干任何一行都有操守高和低的人，有些会计师事务所的确会铤而走险这么干。不过大型会计师事务所曲意逢迎上市公司的情况倒是比较少；　前些年我则是听说过有小会计师事务所会帮着企业粉饰报表以通过工商年检。”
　　“这么些年；　负责审计物竞天择公司财报的会计师事务所发表的都是无保留意见；　刨除审计师与企业共同造假这个可能，我觉得就只有两个可能了。”　老秦分析道。
　　“第一个可能是，审计师发现的问题不大；　不足以让他们对整份财报发表保留或者否定意见。”
　　“第二个可能是；　物竞天择公司的造假手段高超，成功瞒过了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人员！”
　　“还能这样？”杨小武很稀奇；　“审计师不该比会计师厉害吗？”
　　“那是因为你不懂会计师事务所这一行！”老秦嘿嘿一笑道。
　　“越是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人员越年轻。他们大学毕业就进了会计师事务所；　没在企业干过财务；　一开始就接触的审计，于是经验不足。很多审计人员都还不如企业的会计厉害；　尤其是上市公司的财务人员。”
　　“上市公司的企业会计；　他们不但专业知识扎实，还经验丰富，好些人也都考过了CPA　证的。”
　　“还有；　有些事务所审计的那一套手段太死板了！我就见识过，审计人员往往是将财务数据导入审计软件，然后电脑自动计算出一系列各种比率，什么存货周转率啊、应收账款回款率、投资报酬率……看比率达标，就得出结论：未发现重大异常。狗屁！”
　　“企业的财务人员都对审计那套计算表格很熟悉了，人家要作假，肯定有针对性的设计了完美的数据，于是就顺利通过了审计人员那套死板的审计检验手段！”
　　“振亨，我说那些小屁孩儿根本就不懂怎么查账找问题，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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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前者的可能，还是后者的可能，都可能导致审计师不发表不利于物竞天择的意见。只要审计师没有发表保留或者否定意见，就向公众传递了财报没问题这个讯息。”
　　“振亨你想想，秦博身为物竞天择的老总，审计师说财报没问题，那我们还怎么弄他啊？所以扳倒秦博几乎不可能！”
　　裴振亨静静的听完老秦发表的长篇大论，他摇摇头，“我说的审计人员并非你说的那种。并非所有审计人员都是这么笨的，你得要看是什么人去审计物竞天择的财务数据了。”
　　“你是想……”
　　老秦根据裴振亨说的那话做了好几种猜想，但都自我否定了，“一、监管机构倒是查得狠，但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查物竞天择的财务账。二、会计师事务所标榜客观、公允，但是你可千万别忘了他们的审计费可是物竞天择给的。所以，即使审计过程中有发现秦博个人的违法乱纪行为，也绝不会因小失大而曝光他。”
　　裴振亨弯唇，无声的笑了笑，还是摇头，忽然问：“老秦你说，如何让一个陌生人听话的为我办事？”
　　话题峰回路转。
　　老秦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抬头愣愣的看他：“你刚才问的撒？”
　　杨小武说：“振哥在问，怎么让一个不认识的人老实听话？就是说他怎么指挥，对方就要怎么做！”
　　“……”裴振亨意味不明的瞄了眼杨小武。
　　“振哥，难道我的理解有错？”杨小武有点无辜，觉得裴振亨那个眼神儿似乎是不喜。
　　老秦看了看杨小武。
　　杨小武耸耸肩，表示他也听不懂。
　　老秦低语：一个陌生人……
　　灵光乍现：“难道你是想私下去找物竞天择的审计师帮忙？”
　　老秦神色一喜，“呵，这倒是条路子，不过就是路子有点野！但是管他呢，黑猫白猫，抓着老鼠的猫，它就是好猫！”
　　老秦越说越是兴奋，眼底浮上一层少见的狠厉之色，一拍桌子道：“事关一条人命的事情，贿赂贿赂审计师又如何？事成之后，他就是大功臣！”
　　自嗨完，老秦的目光无意间扫到裴振亨，却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咖啡杯，根本毫无焦距，似乎已经想到了别的事情去了，因为他的嘴角微弯着一点弧度，好像是那种……嗯，不错，那种陶醉的笑意。
　　老秦蓦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越是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人员越年轻。
　　而且还有啊，阴盛阳衰！
　　难道，莫不是……
　　老秦正襟危坐，很严肃认真的问：“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裴振亨回过神来，抬头道：“女人。你问这干嘛？性别很重要吗？”
　　果然！
　　“简单！只需要将她变成你的女人。当然，你若好男色，此计同样可行。”老秦再也摆不出正经姿态，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哈哈哈哈……”
　　杨小武也乐了。
　　只觉这个话题比之前的轻松多了，先前老秦说的那些他听得云里雾里，且枯燥乏味。
　　遂，顺着老秦的话题延续趋势，眉花眼笑道：“振哥，你的女人，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深层次含义么？”
　　“……”
　　老秦和杨小武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那二人已经致力于教授裴振亨如何将女人快速骗上床。
　　裴振亨静静的听着。
　　未坐牢前的前头二十七六年里，他从未追过女人，因为不需要。所以，经验匮乏的他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女人拒绝，还是当面被拒。
　　那一次在满好面前铩羽而归，裴振亨怅然失落。
　　也许，老秦的建议有可取之处……
　　那可是成功的经验。
　　杨小武说：“这还不简单，把她变成你的女人，做得她每天都下不了床！别说死心塌地的听你的话了，那女人一定会哭着求着不让你离开。就算你找了小三、小四、小五……凑齐了金陵十八钗，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偶尔照顾一下她的需要就得！”
　　“振哥，你那沉痛的表情是不信么？这样，我跟你堵一百块！如果届时我输了，十倍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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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秦说：“振亨，小武的话糙理不糙。将淑女变成熟女，只要她成了你的女人，就会失去理智，然后什么都会乖乖听你的了。当然，如果你是她的初恋，那就更好了，我担保她一辈子都会听给你的话！”
　　老秦说：“脸皮厚点，振亨你只要记住，烈女怕缠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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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十一点半。
　　满好收到了一条微信，是裴振亨发来的。
　　他说：“我正在你单位附近办事，可能会早点结束。中午想约你一起吃个饭好吗？那天你送我上班，我还没表达我的谢意。”
　　骤然接到裴振亨发来的短信，满好慌了神儿，惊喜得差点打翻了手边的咖啡。
　　那天送人上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裴振亨一直没什么动静。满好觉得那人吧，就是只癞疙宝，戳一下，他才会跳一下的，所以她一直寻思着怎么给他点暗示。
　　收到这条短信，满好可说是惊喜异常。她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一看，见并无同事注意到她的失态，暗松了口气。然后满好就急忙起身，拿着手机快步去了卫生间。
　　给裴振亨回消息：“嗯，好。”
　　很快，裴振亨又发过来一条微信：“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十二点整。”
　　“好，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你拿主意就好了。”
　　“中餐好吗？你喜欢辣的还是清淡点的？”
　　满好忍不住笑，这男人太体贴入微了。
　　满好：“都可以，本来我是无辣不欢的，可是天气这么热，所以一般辣的口味儿就好了。”
　　裴振亨：“好，那我们就去太古广场的黄记煌吃三汁焖锅怎么样？太古广场离你那里很近，你不用走多远的路。而且我看网上很多人推荐这一家，似乎很受欢迎，味道不错，就是等的时间有些长。你中午休息多久？一个半小时有吗？若是时间不够，那我就再看看别家。”
　　满好：“不要啊！我们单位的人很喜欢去太古广场吃东西的，还喜欢去那里逛商场。要是遇到同事，好尴尬啊！”
　　这条短信发过去，再不是秒回，满好迟迟没有收到裴振亨的回信。
　　她等得心焦，不知道裴振亨那边是不是一时有事情要忙。
　　几乎过去了三分钟，她才收到回信。
　　点开短信，却见裴振亨说：“嗯，我明白了。我再看一看。”
　　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满好觉得这条短信看得她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想啊想，终于想到一点，恨不能撞墙。
　　她连他的家人都见过面了，她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同事认识他。
　　那个男人本来就因为坐过牢而被她拒绝过一回，她刚才那条短信那样的说法，心思敏感的他，怎么可能不多心呢？！
　　满好忙狂摁字母键，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喂喂，你别误会啊，我不是你想的那意思！”
　　“裴振亨，你肯定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被熟人围观，对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真的不要多心，我真的不是怕人家误会了我俩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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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满好重读了一遍自己发过去的话，后知后觉才发现，她慌乱之下做的这样的解释，反而更加让人误会。
　　而裴振亨也的确误会更深了。
　　因为，他迟迟都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满好抱着手机，木然的又编辑了数条短信想解释，但之后又都一一删掉了。
　　待会儿再勉强见面，才是真的很尴尬了。
　　最后，她颓然的发了条消息过去：“临时来了个客户，我得负责接待。抱歉，改天再约吧。”
　　这次裴振亨再度秒回：“好，你忙。”
　　“……”
　　就好像是他早就已经编辑好了这条回信，就等着她拒绝了。
　　我真不适合谈恋爱。
　　我就是个白痴。
　　我应该去买本恋爱秘籍回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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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好有点想哭。


第75章　攻心计（8）
　　还不到午后；　大中午的，那太阳就已经火辣辣的烤得人热气蒸腾。
　　正当饭点儿；　再热，也得出去找吃的。
　　满好拒绝了白卓尔喊她一起去吃食堂的邀约，一个人撑着太阳伞漫无目的的沿着林荫道走。
　　此刻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
　　本来可以飘在云端的。
　　有雄浑的钟声骤然梆~，梆~，梆~的敲响。
　　下午一点钟了。
　　茫然抬头；　满好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太古广场上。
　　那钟声正是来自于广场最高建筑物的顶端的大钟在报时。
　　环顾一圈儿；　周围影影绰绰都是欢声笑语的人；　三五成群，唯她一个孤孤单单的。
　　满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期待么？好傻。
　　还是往回走。
　　她暗自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就要转身离开；　陡的站定。
　　还有一个人更傻。
　　这么炽烈的阳光；　晒得人头晕眼花，他竟然没带伞不说；　还顶着烈日坐在花台边看着手机发傻。
　　他的脚边有一袋水果。
　　满好认得那手提袋的LOGO，正是李月茹店里的。
　　相互的谎言被当面戳穿尴尬吗？
　　有点尴尬。
　　但是；　更多的是……愉悦的想要大笑的冲动。
　　愣神中的裴振亨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像雷达一样反复扫描来扫描去；　似乎要焚烧掉他的外衣，看进里面去。
　　这道目光有些莫名的熟悉。
　　于是顺着热意看去；　一愣。
　　慌忙收起手机站起了身；　无措的看着满好走近。
　　满好走过去，“怎么坐在太阳底下？”
　　“你不是……”
　　你不是在接待客户吗？
　　两人同时开口。
　　裴振亨紧急刹车，中途改了口；　避开满好审视的眼，道：“才在商场里面逛了出来，听见钟声，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就找个地方坐了下。”
　　但是满好已经听出来他在问什么了，隐忍着快乐的情绪，仰起小脸，单刀直入的问：“你真的是在我的单位附近办事情？”
　　说这话时，满好紧盯着裴振亨的神色，她的脚尖儿故意去踢了踢地上那袋子水果。
　　那意思是，办事情还提着这么一袋子极具标志性的水果到处跑？
　　“……”
　　裴振亨愈加难堪。
　　才不是在她的单位附近办事，而是直接从李月茹的店里面过来，专程来找她吃饭的。
　　来的时候，自然选了几样今天新到的水果给满好带来，正好给她当餐后小吃。
　　他本来是想直接送到她的单位上，但感觉她可能不好在上班时间下楼来拿水果，又改了主意等吃饭的时候再给她。
　　满好答应邀请的时候，他人转身就往太古广场去了。
　　那家黄记煌生意好，他想去提前占位置，顺便就把菜点好，只管等满好来了。
　　人都已经坐在店里面了，忽然就收到了满好那样一条短信。
　　说实话，一路上的兴冲冲雨打风吹去。
　　裴振亨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的短信。
　　越来越多看似解释的话，好像一面镜子，真实反射出了满好的内心世界。
　　于是，那天在楼道里，满好看见他现身，惊恐的尖叫和惧怕的眼神儿又浮现在眼前。
　　自己于她而言是洪水猛兽。
　　心里受的伤不是一丁点儿。
　　有谁品尝过一个人从光彩夺目的舞台上摔下来，他本是领舞之人，却变成了令人厌恶的蹶子，聚光灯不再打在身上，浑身只剩了泥垢、污浊、邋遢，看着让人讨厌，有谁体味过这种感受吗？尝过这难受的滋味儿吗？
　　裴振亨独自凄凉的惆怅不已。
　　这边厢，满好看他久久不说话，忽然觉得很心累，转身就走。
　　再迟钝的男人也该看出点什么了吧？
　　似乎真是他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