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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方便了，居家的环境又如此的安静。如今再住在这里面，怕是会产生“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错觉吧。
　　任它外面多么喧嚣，变化无常，里面一切岁月静好，时间缓缓流淌。
　　唔，其实这感觉有点像坐牢。
　　关在监狱里，不也是“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男主的心里戏还是有点必要写。


第22章　债有主（3）
　　犬吠声已经渐渐远去；　猫叫又起，叫声就响在附近。
　　喵~；　喵~，喵~……
　　压抑的、娇柔的、白爪挠心般的一声声叫唤着。
　　其实声音明明十分软糯，但是叫声过处，灌木丛的阴影里有异动随之而起，速度极快的往四下逃窜。
　　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活动规律；　并非所有都是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在你所不知道的浓稠黑色包裹的夜里；　有无数的生灵异常活跃，它们或嬉戏、或劳作、或交~配、或寻找食物、或产卵分娩繁衍后代……也或杀戮！
　　这里是一片木樨林，品种是四季桂。四季桂；　顾名思义；　这种花树一年四季均有花开。那桂花初开时颜色淡黄，后变为白色；　盛开时则清香扑鼻。此时正是繁花盛开的时候，花极芳香；　味道浓郁；　裴振亨觉得浑身好似都被熏香了。
　　他并不喜欢。
　　花香会让人软弱，变得善良。
　　所以当一朵小花落到肩头将他惊醒后；　他决定离开此地。
　　将还剩下半截的香烟摁在桂花树的树干上灭了火星子；　再随手一弹，烟头钻入草丛里消失不见，裴振亨走出了木樨林。
　　出了林子；　便是车道。
　　车道一旁种的是低矮的栀子花，枝叶繁茂，翠绿欲滴。但这个时节还没到它的花期，待到五月份，洁白的花朵一路延伸开去，满街飘香，让人心旷神怡。
　　横穿车道就来到了别墅楼前，站定仰望。
　　别墅共有三层，两楼一底，底楼是车库。地上三层，再加一层地下室，实际可用面积其实是四层。每户都有天有地，独门独院。除了墙体，其他都不与邻居共享。
　　这房子的外表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些岁月斑驳陆离的痕迹。
　　房子里面……他只记得面积很大，接近三百平。两个人住肯定太大了，清洁都难得做。但是因为古佳佳喜欢，而且是用来做婚房的，所以他半分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买了。
　　当时为了买这套房子，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妈妈为此还骂他来着，说他老存不住钱，有点钱就花得一干二净，而他女人比他更舍得花钱，所以对古佳佳很不满。
　　婆婆看媳妇儿总觉得对方浑身都是缺点的。
　　还是他说结婚后会很快要小孩儿，两个人整天忙于工作，自是不可能自己带孩子，所以到时候肯定是会将父母接过来一起住。而且，万一岳丈和丈母娘那边也想要来帮忙带娃娃呢。
　　房子大些也好，无论是双方父母，还是他和老婆两个都完全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且这房子还带后花园，能种花种菜养狗。加上小区大，环境好，很适于一家人养生健体，各方面都照顾到了。
　　老妈听他这么一解释，这才没话说。
　　那时候虽然他整天忙着拓展事业，天南海北的跑，生活忙碌得像陀螺，无暇经营小日子，但是内心里其实将未来小家庭的生活想得是多么美好啊。
　　裴振亨暗自叹了口气，往右侧看了眼。
　　两车道的小区道路蜿蜿蜒蜒的伸向远方，灰黑色的沥青路面于尽头处同夜色彻底融为一体。
　　小区会有车道，只因为车库就在各家各户的楼底。
　　很多联排别墅都有前院和后院，但是御景江山则摒弃了这种传统设计模式，它只有后院。一楼前面不是花园，而是改作了开放式的车库，可停放两到三辆车，基本能满足每家业主的需求。
　　于是，小区里面便因此有了车道。设计得还较为宽阔，足有七米，且直接通往各家各户，极为方便，这才是真正的出门就坐车的生活。
　　这样的设计非常不错。御景江山因为绿化太好，导致一楼采光不足，且还潮，蚊虫也多。改成车库，十分实用。
　　不过，虽然没有了前院，但是却有超大露台。面积还很大，足有三十多平米，就在车库上面。
　　犹记得古佳佳将露台打理成了阳光花房，里面种着不同花期的花，所以那露台上四季都有花开，美不胜收。
　　休息天的日子里，她总爱缠着他躺在花房那宽大的沙发椅中，盖一床轻薄的印花珊瑚绒被，被下赤~裸的身体缱绻缠绵，忘了晨昏……
　　不，不能再想过去，不能再想从前了。
　　裴振亨用力按了按眉心。
　　不是早说过了吗？回首过往，只是折磨自己而已。
　　隔壁三户邻居家都没有灯光透出来，该是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唯有别墅楼前立着的那数盏镂空仿古路灯在静静的散发着惨白的光，无数飞蛾和蚊蝇于光下轻歌曼舞。
　　左侧道路旁安静的停了一辆车，是辆黑色的辉腾。
　　车既没有停进车库去，那可能是临时停靠。也许这会儿别墅里有访客，这车乃是客人的。
　　也难怪都凌晨一点多了，楼内还亮着灯。
　　裴振亨狠狠一甩头，迈步往车库走去。
　　车库里的灯是声控灯，所以他站在车库门口重重一击掌。
　　灯光乍亮。
　　他眯眼挡住部分刺目的光，往车库里面快速看了眼。
　　车库里只停了一辆车，正是当年他买的红色宝马。
　　竟然没换……
　　那说明古佳佳极大可能仍旧住在这里。
　　车库尽头处的铁门紧闭着。
　　既来了，那便拜访一下故人好了。
　　从车库上不去，裴振亨于是转身往左边走。
　　那里的石阶直通二楼的露台。
　　徐徐拾级而上，二十步石阶很快就走完了。
　　裴振亨正要抬手按门铃，左手边却隐约传来说话声。
　　联排别墅最好的位置自然是住边上，少一户邻居窥视自家的隐私不说，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旁边的小区设施和景观几乎也都是你一家独享。
　　这就跟住顶楼，楼顶天台任你随便养鸡养鸭；住一楼，一楼小区的花园也由着你垦出一块来种菜是一个道理。
　　而他所买的这套房子边上正是一处极好的风景点。
　　那里乃是一片茂盛的樱花林。
　　御景江山的地势不平，所有住宅乃是依势而建，或在坡顶，或在湖边，或在山腰，或在道旁。这样的地势也使得小区内的景观设计更偏浪漫和天然方向走。于是，樱花、银杏和枫树就成了小区里种植最多的三类观赏树种。
　　当季时候，红的云、黄的云、白的云，满目色彩斑斓璀璨，夺魂摄魄。特别是樱花花开的时候，成片成片，翻过一坡又一谷，团团点缀于整个小区内，远看非常壮观，像皑皑白雪覆盖。
　　那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住的是天堂，羡煞了外面世界的人。
　　这也就是古佳佳要买这里房子的最主要的原因。
　　女人爱浪漫，是天性。
　　此时尚未到樱花的花期，入眼一片墨绿色。
　　尽管路灯光线黯淡，但站得高看得远，所以裴振亨仍旧很快便看清楚了正有一男一女在林间拉拉扯扯的往这边走。
　　那两个人似乎在争执，说话声越来越大，他就听见了一二关键字眼。
　　“你不能走！这次无论如何，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你要是敢离开，我告诉你范俊，我会死给你看！”
　　范俊？
　　好巧。
　　原来今夜睡不着的何止他一个人？
　　裴振亨无声一笑，转身下了石阶，慢条斯理的踱步走进了樱花林。
　　“别再闹腾了好不好？！”男人气急败坏，压抑的怒吼道：“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你叫这么大声，还口口声声寻死觅活，是想吵醒了所有的邻居都爬起来看我们的笑话不成？！”
　　他的脸色极度扭曲，看得出已临近暴跳如雷的边缘。
　　裴振亨站在树影里，静静的观察他。
　　范俊的变化挺大的。
　　当年同他一样清瘦的身材如今已经明显发福，整个儿膀大腰圆。他微腆着肚子，吼那么一句就已气喘吁吁。发际线往脑门后移动了数寸，还梳着背头，额头脸颊在灯光下于是显得更加油光亮滑。
　　一典型中年油腻男人的模样。
　　当然，这也是大多数成功男人的标配。
　　呵！
　　女人不忿道：“是我想吵醒人家的？我叫你进屋去说话，你死活不肯！”
　　“进屋？哼，有你父母在，我们怎么说话？而且根本就没办法好好说话！每次我来找你，都会变成三堂会审！”范俊满脸鄙夷之色，“不仅你父母，还有你哥嫂，更甚至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姑舅远方亲戚……一窝蜂跳出来像疯狗一样咬我！我进屋去和你说话？是我疯了不成！”
　　“今儿我就明确的告诉你古佳佳，什么时候你赶走了你那帮穷逼亲戚，什么时候我回这个地方住！想让我帮着你养那一大群穷酸？门儿都没有！也就当年裴振亨那傻逼，才由着你掏空他的身家！”
　　裴振亨：“……”


第23章　债有主（4）
　　“少拿我的家人和亲戚说事儿！”古佳佳死死拖住范俊的手臂；　“你要是个男人，有责任心；　不耗着我一年又一年，我的家人不会这么不待见你！”
　　她从前娇柔的嗓音已经变了调，此刻高亢而咄咄逼人。
　　“哎哎，怎么就是我耗着你一年又一年了？”范俊瞪眼道，“合着我现在好像已经儿女满堂；　妻妾成群了似的。”
　　“那你就和我结婚啊！”古佳佳当即叫道；　“为什么我每次问你这个问题；　你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后来还干脆搬走了。”
　　“古佳佳，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甘愿自欺欺人的当包子当傻子吗？我要不搬走，我现在已经被你那一大家子的亲戚烦死了好不好？我还得给他们做牛做马！”
　　“要不要说得那么夸张？我家人和亲戚虽然穷；　碎嘴了些；　可你扪心自问，他们从你那里得到过什么？你不过就是请他们吃了几顿饭而已；　何况钱还是我出的！撇开他们不谈，范俊；　你再说说我又从你这里得到过什么？！”古佳佳尖锐而倔强的指责道。
　　“那是因为我比裴振亨聪明；　钱袋子捂得紧！还有你，……”范俊趁古佳佳不注意；　一把就将她推开了。
　　古佳佳握紧了手；　看他并没有立刻走，忍了忍，没有再度上前拖住人。
　　范俊一脸心疼的整了整那一身被古佳佳拽得皱巴巴的西装；　又扯正领带，这才望向女人鄙夷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脸凑过去，歪头睇视着古佳佳，道：“你忘了你说裴振亨那个人木讷又没情趣，他不能给你的，你从我这里全得到了？”
　　“是我！”范俊突的拔高音量，食指点着自己的胸口，气势如虹的说：“是我范俊让你明白了做女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是我满足了你对浪漫爱情的所有幻想，是我让你懂得了什么才叫做男欢女爱，以及那种让人战栗得想要冲全世界尖叫的舒爽！”
　　他越说越得意。
　　路灯下再看那副嘴脸，不仅油腻，而且无耻下流得近乎丑陋。
　　他的手缓缓抚上了古佳佳的脸，撩开颊边的细长碎发，再抬高她的下巴，压低了声音凑到她的唇边叨叨，“你说自从遇到了我后，再也不要做裴振亨眼里清纯的女神了，那特没劲儿！你说你最喜欢的诗句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还说你要在我身下像鲜花一样尽情怒放、哭喊，即便昙花一现，也要让我看见你那惊艳的美……然而佳佳，”范俊一声叹息。
　　他嫌弃的甩开了手，啧了声，道：“怎么现在你却说什么也没有得到了啊？”
　　“女人啊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知足呢？金钱、物质、肉体……似乎无论怎样都填不满你们的欲壑，还如此善变！”他夸张的大声评价道。
　　古佳佳别开了脸，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难堪，“爱情能当饭吃吗？浪漫也不能浪漫一辈子不觉得烦。没了激情，你现在看我不过是看墙上的一滩蚊子血。”
　　裴振亨听见了她意味不明的低语。
　　“呵呵，彼此彼此。”范俊只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冷笑了两声，转身就走。
　　“站住！”古佳佳当即又冲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
　　脸上的神情像只瞬间满血的斗鸡。
　　“你不能走！”古佳佳叫道，“你还没有给我说清楚，不能走！今天你必须要将我俩的事情给个痛快，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
　　范俊极其不耐烦，使劲儿摇晃着手臂试图甩开她，但古佳佳抓得死紧，他只得一根一根用力的去掰扯她的手指。
　　“你放开！我这身西服是高级手工定制的，好几万吶！”
　　“不放，坚决不放！”
　　“好好好，说清楚说清楚！”范俊无法，只得投降，“但是还是麻烦你能放开手好吗？我还要穿着这一身去见客户呢！”
　　古佳佳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放开了手。
　　范俊便赶紧后退了一步逃离古佳佳的抓扯范围，再次将西装上的褶皱抚平，手劲儿用得很大。嘴里不清不楚，显然是在难听的咒骂。
　　片刻后，他抬头望着古佳佳道：“你还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啊，我等半天了！”
　　“不是我说，而是你说！”古佳佳简直要被男人拖延推卸的态度气哭了。
　　“说什么？”
　　“你还装蒜？”古佳佳急红了眼，又想要去抓范俊，似乎只有抓着男人才能找到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范俊慌忙往后再退了一步，抬手阻道：“好好说话！别学你妈和哥嫂那样，动不动就又抓又扯，像什么话？！”
　　古佳佳就蜷起了手，极力隐忍。
　　范俊抹了把脸，似乎有些疲惫。
　　沉默好一阵后，他望着夜色冷声道：“回家住的事情吗？我不是说过了？你让他们滚，全部都滚蛋！”
　　古佳佳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范俊，你少给我装糊涂，也别扯我家人出来做挡箭牌！”
　　“我让你给我一个交代，可不是单单说让你搬回来住的事情！我是要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我结婚？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
　　“否则什么？！”范俊倏地转过脸来，神色阴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就等你把那群臭穷酸全部赶走，赶走！”他咬牙切齿道。
　　古佳佳忽然笑了，“范俊，你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我心里其实都清楚得很，他们之所以不走，也是因为你迟迟不肯对我负责的缘故。娘家人护着我，没毛病！所以你拿此当借口是没用的！”
　　“不是我威胁你，范俊，你要是想享受完了我的身体，耗掉了我的青春后，却想把我甩掉，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掂量！”
　　范俊被这话给刺着了，眉头一跳。
　　“交代交代，你还要我怎么交代啊？又交代什么呀？啊？你说啊！”他满脸暴躁之色。
　　“古佳佳，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什么时候你亲戚走了，什么时候我俩的事情才能有结果！就算我现在说我立刻跟你结婚，马上结，那又怎样？他们要是还在这里继续住着，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那我干脆还是就做个负心汉好了！”
　　范俊将双手一摊，如是无赖的说。
　　呵，这可真是个好比先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要一直这么无限循环扯下去，天就要亮了。
　　裴振亨望望天。
　　可惜今晚没月，视线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出去，中天上除了几颗寥落的星子，便什么也没有，所以并不知道月亮此刻落在哪里了。
　　古佳佳脸色阴沉，“范俊，你说的是真心话？”
　　“咳咳，……”范俊似乎有些后悔，转瞬态度就温和起来，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佳佳，结婚的事情咱们不是没讨论过啊？可一开始是你说的等两年再说，你说我们结婚太快太早，影响不好，裴家肯定来找麻烦，而且还会让老朋友老同学瞧不起我们。”
　　“再到后来，我忙着事业去了，的确没时间结婚，耽搁了你几年，可是我们不是没讨论过啊。那时候你身体不好，人很瘦，一直在将养。而你应该知道我爸妈很想抱孙子，我也是为了你好。若是你仅仅做我女朋友的话，他们就不好明着催你，只会催我，所以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干脆等你怀上了再……”
　　“我现在已经怀上了。”古佳佳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辩解。
　　范俊有些惊讶，张了张口，半晌后，才道：“已经怀上了？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已经很久没做~爱了啊，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做了，你搬出去的那天前夜不是做了吗？”古佳佳紧紧盯着他的脸。
　　“那，那……那就是说有三四个月了？”范俊神色复杂的看向古佳佳的肚子。
　　可惜她穿着臃肿的睡衣，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之前我们电话联系的时候，你一直没说呢？”范俊还是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