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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此时大概有多愤怒了，而那种无可奈何的愤怒，将会使他的情绪更加失控，或许，在达到临界点前，这一过程不是那么显而易见。
　　明姐在逼迫他的底线。而顾恋没有义务就这点警示任何人。
　　明姐是真的发怒了。天皎是咎由自取的活该，顾恋却觉得冤枉有余的莫名。
　　顾恋心里明白，这几个保镖被派来接自己，绝对不是表明对自己的重视，而是一种**裸的威慑。不用说什么，只要这四个魁梧彪悍的庞然大汉往自己身边一站一坐，那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就会沉重如山地压在人的心头。
　　诚然，现在是法治社会，顾恋相信明姐还没有愚蠢到要在横店做出什么人身伤害案件的程度。这只是威慑，算是警告。否则，明姐真的打算采取行动的话，就不会采取多此一举的威慑。
　　有威慑，就表明事情还有得转圜余地，还有得谈判。这种气势上的压力，不过是事先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罢了。可是，明姐依然还在生气，这是必然的。自己如果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去见她，叫她心里更加不舒服对自己倒未必有利。
　　因此，顾恋做出心神不定地张望窗外的样子，让车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车子驶进了一片花木掩映的新兴别墅区，外观以紫红色为基调。这是横店集团旗下的房产公司年前刚竣工的楼盘，刚开盘就开出了本市历史上的房价最高位，有跟杭州市区媲美的趋势。世事如此，中小城市拼命向大城市看齐，大城市又努力向一线中心城市追赶，中心大城市又费劲心思要放眼国际大都市的地位，赶大超小永无餍足之时。
　　这里的每座别墅前后都绿树环绕，场地开阔，总体布局上是浑然一体，具体到别墅又独立成栋，兼具了开放性和私密性。物业管理公司是从杭州请过来的内中翘楚，管理完善。无论小住或是常驻，这里都不失为不错的选择。
　　车子开到别墅区偏里面靠近人工湖的一座三层小楼前停下来。保镖们先下车，接着向顾恋微微点头，请她下车，举止颇为绅士。
　　顾恋下来后，目光四下一瞧，猛然感觉到头顶上有人窥视，眼神一抬，只看到三楼开着的窗户上窗帘被猛地拉起。
　　明姐在一楼客厅等着自己，安之若素，见到顾恋进来在自己面前坐下，她从前的那种热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无视。
　　“明姐，好久不见。”顾恋笑着主动开口，姿态有些谦卑，看看那些退下的保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阵仗是不是大了点？”
　　“别人这么跟我装装，我还有点相信。你？我这阵仗也就摆出来看看罢了，可没指望能唬到你。”明姐和顾恋相对坐在客厅一隅靠窗的小圆桌上，从这里望去，窗外的风景一览无遗，那片春柳绕翠的人工湖格外赏心悦目。
　　圆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准备。两人就这么干坐着，连茶水也没摆。意思很明显，这次会面什么客套都不需要，直接谈事就行。
　　“‘表妹’的视频跟我无关，我可以用我所拥有的任何东西来发誓。”顾恋不再虚言，径直说道，首要的是撇清“表妹”视频跟夏艺和自己的关系。
　　明姐认可了她的说辞，“我知道，你没这么蠢。如果你握有这张王牌，理应会叫价更高，没必要采用这种你什么也不会得到的方式来偷袭天皎。‘表妹’最初上传视频的地点，据我们调查，是在上海，不是横店。而且上传视频后，除了简要的说明外，再没有任何动静。你们夏艺公司也没有对此展开多少动作，显然是你们的步骤也被这份视频打乱了。”
　　对这点，明姐果然是脑子清楚的。顾恋抬头直视明姐，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谈判的开始。
　　“但是，”明姐加重了语气，“整件事情的发生，不能说和你毫无关系。是你的策略，激化了‘表妹’视频的发布。目前我还不了解，视频的发布跟辰星有没有什么关系……”
　　“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不等明姐说完，顾恋快速回答，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看着明姐略带惊讶的目光，顾恋镇定自若地解释道，“辰星这个人跟其他人接触不多，对天皎的事情也是今天才略有了解，之前一直忙于拍戏，完全不知情。我负责《梦三》片场，也是夏艺跟他接触最多的人，因此，这件事跟他无关，我可以保证。而且，‘表妹’的视频的信息栏上也有说明，表明视频上传人只是当天正好在若兰商业会所的路人，因为朋友喜欢天皎，才无意间偷偷录下了整个视频。这个解释也合情合理。”
　　明姐不甚在意地点头，“无论跟他有关没关，现在事情必须牵涉到他了。我找你来，只是要求你做到一件事。”
　　明姐命令的语气让顾恋狐疑起来。“什么？”
　　“让辰星同意加入华悦，无条件的。”明姐确凿无疑道。
　　“我不是他的经纪人。”顾恋直接回答。辰星目前根本没有经纪人，自然也无人可以在是否加入华悦经纪公司方面代替他做决定。
　　“可他是夏艺《梦三》剧组的演员，而你是夏艺的经纪总监。据我所知，他目前没有经纪人，却是你带入剧组的，可以说服他的也只有你了。”明姐挑眉道。“其实你很清楚，他没得选择。”
　　“那也不能说明我可以代替他做这个决定。”顾恋反问，“为什么你不直接找他谈？”
　　“有这个必要吗？”明姐冷酷地回答。
　　顾恋一阵寒颤。明姐说要签约辰星，完全不是正常地签约艺人的程序，也从无为辰星规划前途事业的意思，此时提出签约辰星，纯粹是解决“表妹”视频恶劣影响的需要。从她连辰星见都不愿意见一面就可以看出，她对辰星并不喜欢。假如辰星真的进了华悦，那就意味着辰星一开始就是坐的冷板凳，若是签约合同的条文中再设置几个文字陷阱，那么辰星这一生很可能就真的再也别想在娱乐圈里有所发展了。
　　可要是辰星拒绝签约，那么明姐所谓的“没得选择”的意思，顾恋也很清楚。得罪了国内的娱乐大鳄，很大程度上就等于断绝了成为国内一线明星乃至走出国门晋升为国际巨星的大好机会，不仅如此，如果华悦真的有心封杀一个艺人，那么这个艺人以后在国内的各种工作都会受到掣肘，不说是寸步难行，至少是别想大步迈进了。
　　更糟糕的是，这已经不单单是辰星选择不选择的问题了，还有夏艺能否全身而退的问题。事情由天皎而起，华悦发动，夏艺反击，辰星牵连。辰星拒绝了华悦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夏艺和《梦三》又如何能妄想置身事外，安稳如初？
　　明姐站起身，看着窗外，没有再明确说什么。她知道，对顾恋这样的聪明人，不用说很多，只要一两句话，她就能想得很明白。
　　顾恋看着明姐的侧影，脑中思索着对策。明姐的决定似乎没得商量。可是，她想达到的目的归根究底就是妥善处理“表妹”视频事件的不利影响，保住天皎的艺人前程。
　　如果只从改变明姐的决定的这一策略层面来与之周旋，相信很难撼动她的决心，重要的是要找到明姐这么做的根源，她真正想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顾恋思量片刻，开口慢慢说道，“我明白明姐你为什么要签约辰星。其实从你发布那则华悦有意签约辰星的新闻时我就知道了，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是釜底抽薪，假如辰星签约华悦的事情被证实，‘表妹’视频的威信将会大打折扣。即使视频是真的，人们也会认为所有的一切只是炒作所需要表现给他们看的‘真实’。愤怒的人们会把矛头转到辰星头上，天皎反而会受到更多同情。”
　　明姐并无隐瞒，“你知道就好。我也相信你能看出来。”
　　“可是，要消除‘表妹’视频的不利影响，不是只有签约辰星这一条道路可以走。如果我说还有更省劲省心的办法呢？”顾恋试探着发问。
　　不出顾恋所料，明姐感兴趣地转身，矜持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第118章　苦涩体悟

　　第118章苦涩体悟
　　“我知道明姐你不是真的想签约辰星，这个条约纯粹是陷阱，如果你当辰星是傻子，以为这种合同可以让他签下来，是不是太乐观了？”顾恋没有率先回答明姐的问题，而是指出签约首先会遇到的障碍。
　　明姐不否认，“所以我才需要你出面说服辰星。”
　　“意思就是让我出面替华悦忽悠住他？”顾恋心中冷笑，面上表情不变。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华悦也能推托个一干二净，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难怪明姐不肯亲自跟辰星见面谈事情，除了不屑，还有避祸的意思啊。
　　对于辰星的个性，在签约方面顾恋至少很清楚，别说华悦想要以陷阱合约来签辰星，就算开出了十分优厚的条件，辰星也未必肯考虑签约的事情。签约这条路肯定行不通。只是明姐有点高看了顾恋自己跟辰星的关系，以为着力向自己施压，由自己出面跟辰星商谈签约华悦的事情，辰星定然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而明姐对辰星的为人显然也并不十分了解。顾恋知道自己若以辰星的个性做挡箭牌，明姐大概是不相信的，要想令她认识到签约的困难之处，依然只有以“利益”为基准，才能说服她。就把辰星当做一个思维正常的普通艺人，从他自身的利益角度考虑，这份华悦逼迫之下的合约也是很难得到他的认同的。
　　明姐对顾恋提出的这点理由果然没有异议，“我们会在条文上仔细推敲，让他看不出太多破绽。”她说的是针对因为怕辰星看出条约太过苛刻而不肯签约的解决办法。
　　顾恋摇头，“这个办法很冒险。如果他是才出道不久的菜鸟级别的艺人，这么做也无不可。可是明姐你也明白，他是出道十多年的艺人了，就算混得不行，这种涉及他前途大事的事情上，他也不会太糊涂的。我跟他的关系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仅止于工作而已。我真的没把握忽悠住他签署这样一份合约。”
　　“你可以看看我们准备的合同文本再来说话。”明姐沉吟道，显然顾恋说中了她的顾虑。
　　“合同文本的文字游戏这一套，这一行稍微做久了的人也知道一点应对方法，如果他反过来要求你们就合同约定的某些‘优惠’承诺签署书面承诺，你们能怎么办？别告诉我，明姐你在这行这么多年了，还指望一个成名十几年的艺人连合同都看不懂？”
　　“那就是说，你和夏艺对此事毫无办法，就眼睁睁地看着天皎成为一场笑话？”明姐拍了下桌子，怒气上升。
　　明姐这份生气姿态不像惺惺作态，顾恋低眉顺眼，收敛了下过于冷静的面貌，“所以我才说可以用另外一种办法更安全地达到明姐你的目的。”
　　明姐不说话，只等顾恋继续。
　　顾恋娓娓道来。
　　要达到明姐的目的也很简单，一方面明姐可以继续造势，甚至夏艺可以配合说辰星也在跟华悦商谈签约的事项，只要辰星一直不出面回应，别人渐渐就会当真。因为面对这么大涉及自身名誉的事情，没人会再等闲视之的，除非是默认。
　　“你能保证辰星一直不出面辟谣？”明姐疑惑地问道。
　　“既然你能相信我一定让辰星签约华悦，为什么连这点又不相信我？”顾恋胸有成竹地回问。
　　明姐一时无言。
　　不签约辰星就可以达到让大众都相信华悦的确是要签约辰星，这种办法的确比硬是要签下辰星更为保险一些。毕竟，虽然在明姐的治理下，辰星签约进了华悦很难有什么起色，但对外他已经是华悦的艺人，公司不可能完全对他等闲视之，就算真的要埋没他，也得多花些手脚找个理由。
　　公司正当多事之秋，几个一线艺人纷纷要跳槽或者单干组成个人工作室，这边由于天皎的一系列事件，于智诚对明姐表面不说，心下已经颇有微词。辰星签进华悦只是自己的单方面决定，难免又会成为自己将来在华悦的一个不稳定因素。
　　如果只是为了解决天皎的“表妹”视频事件，能够不签约辰星而达到目的的话，明姐觉得自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顾恋看出明姐的心思动摇，乘胜追击，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叫辰星在随后华悦和夏艺的一系列新闻以及声明中缄默无言。两人互相分析过事情解决的可能性，又商定了下具体方法后，明姐基本上已经同意了顾恋的方案。
　　“去倒两杯茶来。”口水都说得差不多之后，明姐终于让身边的小助理去端茶过来了。
　　这时明姐有心情悠然品茗享受闲暇了，顾恋可没这个好命。她得赶回夏艺想想如何跟s姐汇报一下事情发展，说服她同意自己跟明姐达成的协议。
　　“我还有事，那就先告辞了，明姐。有空一定好好陪你喝茶。”顾恋起身欲走。
　　“等等，”明姐叫住她，“有人还想见见你。”
　　顾恋心里一咯噔，“如果我说不想见呢？”她知道明姐说的“有人”指的是谁，定然是方才自己刚来时在三楼窗户上偷窥自己的那个人。
　　“我已经答应过他了。带她上三楼卧室。”明姐啜了一口清茶，不容置疑道。一个体格魁梧半光头的保镖沉默地走过来向顾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彬彬有礼，不容拒绝。
　　顾恋看这架势明白自己无可选择。大政方针已定，在这种细节上跟明姐死磕实属不智。见就见了，还能让自己少块肉不成？顾恋点头，跟着保镖从楼梯上去。
　　走到三楼的一间小房间，门前还坐着两个严正以待的保镖。看见顾恋前面的大汉，都点点头。
　　“是明姐让我带她过来见人的。”那保镖向门前看守的两人说道。
　　这两人会意，开了门，放顾恋走进去。
　　房间里出乎意料地简陋，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四周墙壁雪白。窗户大开，素净的窗帘随风起舞。
　　此时阳光正好，室内采光不错，一片明净。窗户透过的明明阳光中，一个背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仿佛成了透明的光源。
　　那个背影，顾恋很熟悉，无论是穿着地摊上买来的背心，还是奢侈品牌的小西装，她都能一眼认出来，那是属于谁的背影。
　　“董天择。”顾恋叫出了他的本名。而不是他的艺名，天皎。
　　天皎转过身来，英俊的容颜有些许憔悴，目光依旧不羁，却多了几分沉郁。顾恋看到他只是一身单薄的衬衫，整个人意外的干净，右手还包着纱布，正在渗出点点血色。顾恋想到电影开机仪式上他好像就没露出过右手。亏得“表妹”视频事件，让媒体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了，不然，单凭天皎这只受伤不轻的右手，就又有一番热闹了。
　　“你来干什么？”天皎剑眉一拧，沉声发问，表情很不悦，但顾恋知道，那并不代表他真的不高兴。他如果真不想见到自己，会把自己直接赶出去。
　　“是明姐让我来见你的。”顾恋回了一句，转身向门外的保镖礼貌请求，“麻烦请给我拿个医药箱过来。”
　　保镖答应一声，马上去找。
　　“哼，你不来也没关系。”天皎气哼哼地扭过头去，突然想起什么，尖刻地望着顾恋，“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那个什么‘表妹’的视频，让很多人笑话我呢。”
　　“你不是从来不怕别人笑话你么？那些人跟你不相干。”顾恋走到天皎面前，正对着他。“相信明姐也跟你说过，‘表妹’视频不可能是我做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再跟你发毒誓也行。”
　　顾恋的这种磊落，天皎很熟悉，也没法不相信。
　　“那你呢？你跟我也不相干？”天皎抬头，看着逆光的顾恋，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表情。
　　顾恋环手而立，“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想法。我根本是，懒得笑话你，也没空多想。”
　　天皎豁然起身，来到顾恋面前，他身高一米八以上，比顾恋高了十多公分，站在她眼前，身高所带来的那种蓄势逼人的压迫之感不容忽视。
　　顾恋并不避开他，直视对方，眼神冰冷。
　　“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天皎从她的冰冷中终于体悟到一个很长时间以来不能深切接受的现实。那就是，顾恋，确实现在跟他，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这种认知呢，就算知道顾恋没有签约华悦，就算听到了顾恋亲口宣言不会再跟自己有牵扯的宣言后，怎么还会错觉，顾恋总有一天还会回到自己身边。总以为，顾恋的身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他是靠着她成为了明星，可她也是靠着他才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经纪人。他一直认为，他们是彼此依存无法分割的关系，即使平时吵吵嚷嚷甚至有时彼此怀恨在心。对于两人之间的种种矛盾挖苦他都不在意，他甚至都接受了两个人也许会这样过一辈子的现实。
　　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
　　昨天夜里看到顾恋对辰星那么维护的神色和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