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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星背对着她，系着围裙，平底锅里吱吱冒着油，煎鸡蛋的香味扑鼻而来。哟呵，火星来客还会使用地球人的厨房，这可是大发现。
　　“醒了？一起吃早饭吧。”辰星转身，看见顾恋，开朗地邀请。
　　辰星转了身来，围裙正面完全暴露在顾恋眼前，上面印着头顶竹蜻蜓嘴巴张得有半个脸大的蓝色的多啦a梦，显得喜气洋洋。鸡蛋在平底锅里看上去焦黄香脆，很是诱人。顾恋本来想拒绝的话就咽了下去。决定忽视那种又火星又老土连现在的小孩子都很少喜欢的多啦a梦的图案——那已渐渐变成七八十年代生人的动漫记忆，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褪色变成博物馆里落满灰尘的一个没有解说就无人明白的二维形象。
　　不吃白不吃。
　　辰星关了火。顾恋这才发现他煎了四份鸡蛋。
　　餐桌上很乱，一堆塑料袋里面不知道放的什么都堆在桌子上。辰星七手八脚地把袋子都暂时拎到地板上，才空出了餐桌上吃早饭的地方。
　　顾恋正疑惑间，玄关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喔，喔，吃早饭咯！”韦憨憨提着袋油条兴冲冲地跑进厨房。
　　“小心点，别跑太急了。”沈老太在韦憨憨身后提醒道，她手上也拎了些东西。
　　牛奶，面包，煎鸡蛋。豆浆，油条，大肉包。
　　顾恋觉得一个早饭就中西合璧也太奢侈了点。
　　“顾小姐，随便吃点吧。”辰星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沈老太把一杯豆浆推给顾恋，冷冷道，“女孩子多喝点豆浆有好处。”
　　韦憨憨左手一杯牛奶，右手一杯豆浆，喝了一大口牛奶，再喝一大口豆浆，啃了一大口油条后，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干净立刻又撕了一大片面包往嘴里塞，呱唧呱唧吃得很香。
　　餐桌上，四个人中只有顾恋显得特别不自然，百般不适应。
　　辰星看出了顾恋的疑虑，笑了笑，“没关系，拣你喜欢的吃，吃不完的可以给憨憨。他饭量大。我一般也吃不了这么多。”他喝了口牛奶，撕了片面包放进嘴里
　　对比韦憨憨的吃相，辰星的姿势动作简直是优雅得无可挑剔，就像是跟乞丐一起用餐的中世纪贵族。
　　“你们的早饭，还真丰盛。”顾恋吃了口鸡蛋，口感没有辜负它那好看的卖相。她的确没想过辰星也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老太太喜欢吃中式的，我无所谓。憨憨是什么都吃得很高兴。”辰星耐心地解释。
　　沈老太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这边离卖早饭的地方太远了，每次买早饭都要坐公车到两站外。”
　　辰星带有歉意地笑笑，“其实这边交通还是很方便的，就是不准摆摊子，怕影响环境。”
　　如果没记错的话，辰星和沈老太明明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至少从沈老太的角度来说。要债和欠债地这么天经地义和乐融融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早饭交流着早餐心得……和谐得还真让人不太适应。顾恋淡定地喝了口牛奶，算了，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想想等会儿和张律师的会面吧。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在你跟我回横店剧组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顾恋没吃几口，起身向辰星说道，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嗯，我也有点事要出去。没事，老太太总是在家的，随便你。”辰星看看沈老太。
　　沈老太不发一言，表示默认。
　　“是喔，就算是酒吧的演出，你最好还是排练一下，不然会更丢人的。”顾恋丢下一句刻薄话，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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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八点，顾恋回到曾福路30号。怀里捧着个满满当当的文件袋。
　　辰星果然不在家。
　　沈老太在客厅里依然盯着戏剧频道看。这次唱的一折《宇宙锋》。说的是秦朝时，赵高之女赵艳容在父亲陷害自己夫婿一家满门抄斩后装疯卖傻躲避秦二世染指的故事。
　　韦憨憨陪着在一边摆弄着一堆积木。
　　经过一天的奔波调查，顾恋人很累，精神却很好，非常好。她走到沈老太身边，闲闲地跟着老太太看了会儿京戏。
　　韦憨憨抬头看看顾恋，朝她天真地一笑。
　　要说京戏，顾恋也不是完全不懂。以前天皎接拍客串了一部与京戏有关的电视时，顾恋也帮着他恶补了一番戏曲知识。当然都是囫囵吞枣现学现用的多，只要学个皮毛中的皮毛即可。这点点皮毛在顾恋看来完全够用了。譬如这次。
　　秦二世不相信赵高所说的“女有疯病”的禀告，非要亲自接见赵艳容，所谓色心一起，很难死心。赵高无奈，只得让女儿见秦二世，赵艳容借这个机会，指秦二世痛骂狂笑如故。“你笑我疯癫，我就笑无道的昏君！”“只因老王在世，东修岱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岭，北造万里长城。直指望江山万代，谁想你这昏君贪淫恋酒，不理朝事。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并非你一人之天下，我看你这江山未必能长久了！”赵艳容胸中满含血泪，字字诛心，将秦二世骂得狗血淋头，倒也痛快。
　　沈老太看得出神，顾恋闲闲道，“这赵艳容还真聪明，装疯卖傻骂皇帝，既保持了清白又出了气。”
　　沈老太望向顾恋，看不出她的意图，见她懂一点京戏，神色和缓地回应，“小丫头懂的还不少。这宇宙锋也是有名的戏哩。”
　　顾恋别有深意地一笑，“梅艳芳的名曲目之一，我就算不懂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赵艳容一个正常人，为了避祸，不得已才装成不正常；现实中，有人精神不正常，却偏偏要装成正常人，你说是不是更有意思？”
　　沈老太听不太懂，但也感觉到顾恋来者不善，神色严肃起来，瞪着顾恋，“死丫头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
　　顾恋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沈老太，您就别装了。”
　　沈老太终于忍不住，起身快要跳脚。顾恋啪地往她面前的茶几上扔了一堆文件资料。“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些资料显然不是原件，都是扫描打印件或者复印件。沈老太刚要回答不知道，再怎么老眼昏花，眼睛一瞄，瞧见这些资料上有韦可欣的照片。她手一颤，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在她眼里显得很复杂的表格复印件，韦可欣的照片被打印得有些模糊，黑白两色，仍可看出是她的样子。沈老太识字不多，对这张表格压根看不太懂，只认识女儿的名字和部分文字，拼不出完整的印象，但症状栏目内“有精神偏执表现”那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沈老太不再倔强，颤声问，“这……是……啥？”
　　顾恋没有为难她，“看不懂？我告诉你，这是你女儿在心理诊所看诊的资料。”她把资料分类一份份摆好指给沈老太看，“那是韦可欣的交通事故认定书和你们与对方调解处理的协议书。还有，这是原本韦可欣名下的房产，已经过户到你们名下的房产资料。”
　　沈老太如遭雷击，指着顾恋，连说了几个“你”却没说出话来。
　　顾恋冷若冰霜，不再给她面子，“交通事故书认定，韦可欣那晚驾车闯红灯与人相撞，负事故主要责任，对方车主是个有些名望的社会人士，保险齐全，同意在保险公司赔偿的基础上另行增加一些赔偿费用，将此事低调解决。根据这份协议，保险金加上车主的赔偿，你们总共已得到将近100万的赔偿金。对于一辈子在农村生活的人来说，100万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了。”
　　沈老太没有否认，死死盯着顾恋，“你怎么知道的？100万在城里也不能做什么……”
　　“如果你仍不满足，我可以再告诉你另一个事实，韦可欣在上海徐汇区购置了一套房产，离这里就两站路，你每天去买早餐也就是去那里顺便看看房子的吧。那房子位于另一个社区，环境就比这里差一点，但也是一套150平的大户型，过段日子行情看涨，市场价卖个1000万左右也不成问题。”顾恋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那里的豆浆店是家老字号，在附近很有名，确实很不错。”
　　沈老太面如死灰，看着那些材料，就在她想要抓起来撕掉时，顾恋先她一步收起了韦可欣的心理诊断资料，其他复印件她一把推到沈老太面前，挑衅道，“这些只是复印件，你真想撕的话，你撕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复印多少。”
　　沈老太颓然坐下，突然眼里冒出凶光，悍然地瞪着顾恋，“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又没犯法，我闺女的房子成了我们的，天经地义！”
　　韦憨憨觉得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不懂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说什么。但是显然她们影响到了他搭积木的兴致。韦憨憨撇撇嘴，不满地抱起自己的所有积木往楼上跑，想在安静点的地方玩。他的这一举动倒为顾恋的摊牌创造了更为有利的条件。
　　顾恋彷佛早料到沈老太会嘴硬到底，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沈老太，其实你也清楚，你没有资格赖在这里跟辰星敲诈1000万。真要查清楚韦可欣的那座房子是怎么来的，恐怕辰星还有权利向你们要回这房子。”

　　☆、第22章　胜之不武

　　第22章胜之不武
　　沈老太一震，瘦小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矮小了。她慢慢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要潜进去一样。
　　“韦可欣很信赖你这个母亲，有什么大事小事都会向你说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清楚房子的事情，她一死你甚至在丧事没办完时就先将房产过户手续办妥了。”顾恋好整以暇地也坐下在一旁，“我想对于房子怎么来的，你应该也听她说过什么。韦可欣给辰星接的一些商演和电视剧活动中，有好几笔，她在中间拿了大量的回扣，没有跟辰星说，甚至，她还瞒着辰星扣下了相当一部分本属于辰星的报酬。不要以为这些事，辰星不知道就没人能知道，只要天知地知，有心人总会知道。”顾恋摇头，“沈老太，我看你很爱看京戏，也不是个很贪财的人，有1000多万的房产还要再跟辰星勒索1000万，你心里也是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厚道的。辰星对韦可欣从未有过亏欠，如果说他有什么错误，就是当初错心太软收留了因为精神问题而被东石公司开除的韦可欣。”
　　最后一句话才是致命的武器，沈老太一个激灵，居然发起抖来。她眼珠几乎凸出来，看着顾恋，面部表情有种强撑的凶狠，身体上的行动却相当无力，只是死死地抓着沙发的靠边，“你，你又在瞎说什么？”
　　“韦可欣到底为什么从东石公司离职，你应该清楚。不过大概是你太要面子，从不肯承认女儿精神有问题，是以韦可欣只能瞒着你偷偷去心理诊所，希望能治好自己。但是，最终她因不能得到系统的治疗，一味压抑自己，慢慢地无药可医，造成那次车祸。否则，不能解释她什么半夜三更在公路上超速开车，连续违规闯红灯，之后碰擦了一辆轿车又撞到了灯柱上，当场抢救无效死亡。”
　　看沈老太还想作困兽之斗，顾恋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拿出一个mp3播放器，按下公放键。韦可欣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你好，医生。我又来了。这些天我不知道怎么的，老是想到我弟弟，可是我快想不起我弟弟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了，我觉得好像辰星就是我弟弟，……”
　　不管如何不信，沈老太都不能否认，这的确是自己的女儿说话的语气，腔调，声音，一模一样，不可能错认。
　　才放了个开头，顾恋就一下摁住了键，停止播放。录音很长，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沈老太像是噎住了，半天缓不过劲来。她呼吸急促起来，顾恋给她端了杯水，对这个老人既鄙视又同情。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往这个老人的伤口上再撒更多的盐，如果那是残酷，只是以往老人所作所为累积而成的恶果，“我明白你的想法。女儿死了，但留下了一笔财富。你想和傻儿子就此进城，虽然有房子，却没有生活来源，你就想敲诈辰星，有了这1000万，加上车祸的赔偿100万和韦可欣的一笔不菲遗产，你们光靠银行利息也能过活。甚至，你还想过以这笔财富来做诱饵，给儿子找个听话的媳妇吧。”
　　沈老太静静听着，这时候她什么表情都没了。
　　“但是，人的贪心应当有个限度。辰星已经被韦可欣毁到没有什么价值了，就算被冷冻的那两年对韦可欣有过什么损失，辰星也早就给了她过多的弥补。沈老太，我给你说这么多，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还打算继续赖在这里，我会把所有这些资料该公布的公布，应当提起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的，一个也不会少。”
　　沈老太一震。
　　顾恋觉得她没有太明白，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说，你女儿实际上精神不正常的事实，我会向报纸电视公布，将她以往对辰星欺上瞒下的事情一件件公之于众，还有你们的勒索行为，辰星所受到的损失，一件件向你们讨要回来。虽然韦可欣死了，但你们继承了她的财产，也应当偿还她的债务。”
　　沈老太的精神被彻底击垮了。她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眼神恍惚，向着顾恋一下跪下来，“我家欣欣不是疯子啊，不是啊，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求你了！你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对不起辰星那小伙子，我知道错了！房子你们也可以收走，只要不要告诉别人欣欣是疯子！她已经死了，不要再埋汰她了啊啊啊啊……”边哀求边嚎啕大哭起来。
　　楼下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楼上玩耍的韦憨憨。他跑下来走到沈老太身边，不明白为什么沈老太要跪着苦苦哀求顾恋。
　　顾恋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对韦憨憨笑着说，“你妈妈太想你姐姐了，很伤心，就哭成这样了，快把你妈妈扶起来。”
　　韦憨憨被沈老太凄厉的嚎啕所感染，鼻子一抽也大哭起来，“我也想姐姐了，妈妈！”
　　顾恋看着这对母子在客厅里嚎成一团，心下厌烦，同时也有着胜券在握的喜悦。
　　“沈老太，你不用这样，只要你现在离开，并保证以后永远不再找辰星麻烦，韦可欣所有的东西仍然是你的，她的秘密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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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太走了，连着他的傻儿子，还有那一堆说不清什么味道的几麻袋东西。顾恋好心地为她请了个搬家公司过来。
　　顾恋站在一下显得空荡荡的客厅中，踌躇满志。
　　今天顾恋跟张律师碰头，主要就是拿到了韦可欣的房产过户情况和交通事故的一些材料。一般人要取得这些信息当然没那么容易，会面临种种程序上的限制，但这对上海乃至全国知名的大律师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而后，顾恋致力于奔忙的，就是要取得韦可欣心理诊断的记录。这着实让顾恋也颇费了一番周折。按照规定，这类资料应当是绝对保密的，除非有相当特殊的例外情况。不过幸好韦可欣为了避人耳目，选择的不是那么正规的心理诊所，该诊所对档案资料的管理又不是那么严密，一些资料放着也放着。
　　顾恋动用自己所有在北京的关系网，以熟人的熟人的关系网络纵向横向全方位延伸出去，终于打探到了该医生的联系方式，花了一笔钱买到了这些资料，甚至包括韦可欣当时的就诊录音。
　　其实，当顾恋联系到这位医生时，自己也吃了一惊，居然是一位故人。曾经顾恋就一些事情咨询过他，只有几面之缘，后来为了事业上的顺利发展，顾恋没有再联络这个故人，没想到今时今日以这种方式联系上了。这个医生一开始光听电话并没有认出顾恋，后来顾恋为了避免花费更多的唇舌说服医生信任自己，不得不说出自己与他有故交的事情，这才让医生快速放下防备，放心和她做了这场交易。当然顾恋也有自己的考虑，庆幸自己当初咨询医生全部是口头叙述，没有在对方那里留下任何书面资料和签名文件，此时说出这些话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即使有什么的话，那也是对天皎而言大大不利的。她已经不是天皎的经纪人，不必再担心害怕这些。
　　通过网上和传真的方式，医生将这些资料等于是卖给了顾恋。当然，这些都要绝对保密。顾恋也不能将这些资料外传。至于钱的问题，顾恋决定暂时先吃个哑巴亏，以后找适当的时机跟s姐报销。好在她混了几年，除去给父母寄点生活费外，自己也积攒了一笔小积蓄，目前还没有差钱的问题。
　　沈老太毕竟是个农村妇女，不明白这些资料来历的可疑之处。只认定了女儿的声音，就一下承认了资料的真实性。没有也绝对不会想到资料的来源是非法的。
　　顾恋对沈老太的这次较量，是一场不公平的压倒性的胜利。那又如何？这是独属于顾恋的胜利，她有权欣喜。有句歌词唱得好，不在乎踩过了谁，只求独霸为王。
　　沈老太看起来厉害精明，其实也不难对付。昨天通过初步接触，顾恋就知道她的弱点在于韦可欣的精神隐疾。她先丢过去一大堆资料，尤其是那份韦可欣的心理诊断资料，激起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