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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苦瓜脸挂了一晚上，我能不知道么？”男人的拇指捏住她的嘴角往上推。
　　顾若伸手拍掉他的手，满肚子憋屈在嘴边转来转去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半晌，谢长宁听见姑娘的低语。
　　她说，“如果你特别想做一件事情，但是所有人都不支持你，你会放弃吗？”
　　侧头就看见姑娘微微失落的眸子，以往灵气的五官此时耷拉着，江风吹起她的发，碎花裙摆荡起涟漪，却没能吹开心里的郁结。
　　谢长宁摁着她的肩头，与她对视，“你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事情？”
　　顾若微愣，手上的拳头慢慢攥起，“因为我喜欢。”
　　谢长宁直勾勾看着她，“那你去做吧，我支持你。”
　　小姑娘眼里闪出一丝光彩，磕磕巴巴的开口，“可是我都还没说我要干什么了，你就这么放心么？”
　　“喜欢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事情。”男人低头看着她红通通的耳垂，揉乱了她的发丝，意有所指。
　　因为喜欢，可迎万难。
　　人生长短不过几十年，能遇见自己所爱的人和事，属实是再幸运不过的了。
　　可惜顾若没懂他的另一层意思，只睁着眼看着他，目光顺着江边灯火，在他的心底燃出来一片天地。
　　“我觉得你说的对，喜欢是很难的事情，我不应该受到影响。我是因为喜欢学生而喜欢教育，并不是因为要做多大贡献，我应该无视他们的眼光。”顾若心底忽然一片澄澈。
　　“其实一条路并没有好坏之分的，傻姑娘。”柔软的发丝圈在男人的指腹，萦绕着独属于她的香气。
　　“我大一读的是金融，后面才跑去学的摄影，算是半路出家吧，我家里人都反对。其实我也能理解，梦想这东西能当饭吃么，在现实面前很快就会变得不堪一击，但是我不信啊，这么几年，我硬是走到了今天。”
　　轻轻松松的几年，概括的背后是什么顾若不知道，她只想要伸手抱抱他。
　　“我是在鼓励你，”谢长宁见她露出皱巴巴的表情，小脸上都是心疼，终于还是笑出声来，“答案没有揭晓之前，什么都是可能的，你只需要喜欢就够了，一切有我呢。”
　　顾若没说话，反手抱住他，“没关系啊，以后我会一直爱你的。”
　　两人在内心都各自有了答案。
　　“实习的工作决定好了？”谢长宁问道，“要我帮忙吗？”
　　他其实一向很少管她的事情，但是不管不代表不清楚。
　　顾若点点头，回了个大大的笑脸，歪着脑袋，“早就找好了，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犹豫，现在已经决定啦！不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当然是要留到最后出场才对。”
　　谢长宁看着她的笑容，弯了弯唇，嘴里还是嫌弃的口吻。
　　“一天到晚嘴里没个正经话。”
　　“学长你脸红什么呀，难道是太热了？”
　　瞧着她眨着眼睛故作无辜的表情，谢长宁就知道这姑娘记仇着呢，刚刚那一通一点没忘，在这等着他。
　　*
　　时间流逝的很快，眨眼间就走到了暑假的尾声，树上的蝉鸣叫得更响亮，头顶的烈日日复一日烧灼着地面，升旗台前的五星红旗倒是格外醒目。
　　顾若跟着跟前微胖的黑衣服女人走过一道又一道回廊，下了好几层楼梯，终于拐进一个办公室。
　　黑衣服女人敲了敲门，等里面有了回应便推门进去。
　　四个隔间，办公室只有一个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端庄的旗袍穿在身上格外典雅，精致的盘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身上透着说不出来的风韵，一时之间顾若都被她晃了眼。
　　她手里在不停敲着键盘，听见门开声连头都不抬。
　　“冯老师，你的小实习生我给你领过来了。”副校长笑吟吟的朝她开口，转而她又朝顾若说话。
　　“小顾老师，这两个月你就跟着冯老师，冯老师跟你一样是名校毕业，有十几年的教龄了，是咱们校区德育处副主任，能力很强，要把握好机会好好学习。”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待人走后，冯湄终于抬起头，露出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扫视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毫不客气的打量着顾若。
　　顾若礼貌的问了声好，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声音恰到好处的端庄大方。
　　看着冯湄脸上露出来满意的目光，顾若知道她猜对了。
　　冯湄的声音温柔却让人望而生畏，“王校长带你办指纹录入和饭卡了吗？”
　　顾若点点头，“已经办好了，今天是我正式实习的第一天。”
　　“那你这两个月就坐我后面这张办公桌吧，刘老师正好调走，我们办公室有三个老师，加上你现在是四位，有一位男老师。”冯湄指向她的对桌，“这个办公桌是我们处主任的，他这几天出差研学，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正好，刚开学你就帮他带几天班，三年级，年级不高，是个很好的机会。”
　　顾若接过冯湄递过来的花名册，也明白这是在手把手的指导，便认真仔细听着。
　　“明天是学生报道的时候，规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校集中，首先要点名，然后开个班会，检查暑假作业的完成情况，接着是带着孩子去领课本……”
　　冯湄老师真的是位很干练的女强人，顾若能够感觉到她的严厉，以及手把手的教学。当然，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人看，自然也不会心疼其他人，拉着顾若排这弄那，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顾若觉得自己踏出校门的那一刻头晕眼花。
　　当天夜里，顾若甚至还梦见自己穿着端庄大方的旗袍，带着银框眼镜，坐在电脑前不间断的敲着键盘，一抬头，便是职业的假笑。


第66章　
　　天光大好；　头顶的天空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蝉鸣声渐渐起；　紧接着背喧闹的打闹声掩盖得彻底。刺眼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蓝底红字的班牌上；　三四班的宋体字在骄阳的洗礼下显得朝气蓬勃。
　　顾若穿过一层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的一间教室，隔着玻璃窗户看见一颗颗小豆丁的脑袋瓜，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踩着新买的高跟鞋踏进教室。
　　教室里意外的安静；　刚上三年级的小朋友还没桌面高，两只小爪子搭一起，紧绷的身体倒也看出几分一本正经的严肃感来。
　　本来应该出现的凶巴巴男老师换成可爱漂亮的女老师，大家满是疑惑，最后排的女同学悄悄松了口气。一群孩子圆溜溜的小眼睛放着光，瞪着眼盯紧着讲台上的人，稚嫩纯真的眼神里全是好奇。
　　顾若站在讲台上，不太自然的捋了捋黑色的长裙摆；　另一只手做拳状；　放在红粉唇边轻咳一声，看着台下鸦雀无声。
　　“同学们好。黄老师这几天请假了；　所以不在的这段时间由我代替黄老师担任我们三四班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我姓顾。”她微微倾身拿起一段白色粉笔，端正的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写下一个顾字。
　　“顾老师好！”同学们齐声。
　　顾若弯着唇，坚定且有力的开口：“上课！”
　　班长喊了声“起立”。
　　她看着台下窸窸窣窣的小身板很快站的笔直；　稚嫩的脸庞上爬满了兴高采烈。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她喊完“下课”的口令后一群小豆包按耐不住了，纷纷围着顾若，都想多跟新来的顾老师说几句话。
　　顾若倒是很乐意和他们说话，一个个小脑瓜子里仿佛装着成年人怎么也想不到的主意。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准备估算着打铃时间，忽然余光瞥见一张怯怯的脸庞。她抬眼过去，靠近教室后门坐着一个短发的学生，大大的眼睛嘟嘟的唇，长着一副洋娃娃的脸，看人的目光包裹着厚厚一层的怯懦。
　　洋娃娃趴在桌面上一声不吭的，察觉到老师的目光之后宛如惊弓之鸟，赶紧扭头，将整个脑袋都缩紧手臂里，宽大的校服套在她身上更显的她羸弱不堪。
　　抱着课本回到办公室，顾若微微松了口气，可作业批改到一半，脑海里全是娃娃脸怯怯的眼神。
　　总感觉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成分在里面。
　　是想说什么吗？
　　顾若微微蹙眉，想着课后再注意多关注她。
　　冯湄踩着高跟鞋进来，手里抱着一大叠听写本，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再怎么盯着作业本看，学生也就写了这么几个字，还能有花出来不成。”
　　顾若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
　　“第一节　课感觉怎么样？”冯湄侧着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顾若轻轻转着手里的红笔，抿着唇道：“上课还挺开心的，学生都挺不错，只是……”
　　想了想，顾若还是问出口，“班上最后一排有个女同学，眼睛又黑又大，皮肤很白，长着一张洋娃娃脸，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冯湄除了上语文课之外，连带着也会上思想品德课。
　　三年级四班的思想品德课科任教师就是冯湄。
　　听见顾若的描述，冯湄嘴角一僵，下一秒又恢复自然，甚至微笑的弧度更大，“这个女生长得很好看，我有印象。”
　　顾若点头，想着从冯湄嘴里说不定能够听到一些什么消息。
　　“对，长得很精致的女孩。她给我的感觉很胆小，可又不单是这样，总觉得她怪怪的，会不会心里有什么……”
　　冯湄说：“蒋静雯父母离婚好几年了，一直跟着爷爷奶奶，性格确实有些内向，也许是家庭原因造成的，她跟其他学生是有些不同。”
　　顾若倒是不知道这些，现下了解清楚，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
　　家庭对于孩子造成的伤害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比如她，比如蒋静雯。
　　心底无端的对她生出些怜惜来。
　　课间的时候，一个小头颅伸进了办公室，她朝里面看了看，视线与人碰撞上后，很快扭头跑开了。
　　顾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是对视那一眼，她确定是蒋静雯。
　　来了办公室怎么不进来？
　　顾若心生疑虑，起身朝外面走去。
　　结果刚出办公室门，扭头就看见她整个小小的身子贴在乳白色的墙面，手指扯着下一摆，微低着脑袋。
　　“蒋静雯？”顾若叫她。
　　娃娃脸有些有些高兴，抬起头看向她，脸上依旧是那副胆怯的表情。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顾老师。”
　　顾若笑的很温柔，微蹲在地上，视线与她平视，“有事找老师吗？”
　　“我……”娃娃脸被顾若脸上温暖的笑容吸引住，怔愣片刻又很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这才努力把话说完整。
　　“我想知道黄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这下换顾若愣住，她莞尔，忍不住身上揉了揉女孩白嫩的脸，“黄老师可能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你有事情找他吗？如果很急的话跟顾老师说也是一样的。”
　　“谢谢顾老师！”娃娃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认真的朝顾若举了个躬，顾若还没有便飞快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顾若一个人在原地，脸上满是哭笑不得。
　　不过，娃娃脸的皮肤倒是真的好，细腻白皙，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触感，叫人羡慕不已。
　　可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顾若就看见一个小肉团朝她扑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糯糯！”谢童嘴里喊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赖在她怀里撒娇。
　　“你怎么在这儿？”顾若挑眉看着他。
　　一个暑假下来这家伙又沉了不少。
　　“我在读三一班！！！”谢童瞬间变得委屈，抱着她的脖子不愿意下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人家，亏人家还眼巴巴等着来找你呢，好讨厌啊！”
　　“我……”也忘了这茬啊。这个时候就算是知错也不能认错。
　　顾若把这个撒娇鬼放下，捏着他的脸转移话题。
　　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谢童得意洋洋：“我可是三年级的小霸王，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他们说四班来了个实习老师，可好看了，还很温柔。我一猜就是你！聪明吧！”
　　“你就不怕认错了？”
　　“才不会，我刚刚看见你和那个胆小鬼说话了，肯定是你。”谢童自信满满。
　　蓝白相间的条纹，一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校服套在谢童身上，瞬间充满贵气，打小就跟个衣架子似的。
　　这一点像极了谢长宁，顾若啧啧称奇。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自己不也是胆小鬼吗？上次是谁不肯半夜起床上厕所然后……”顾若憋着笑，忍不住打趣他。
　　谢童急眼了，白嫩的小手吃力的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丢死人了！我可是小霸王，怎么能跟蒋静雯那个胆小鬼相提并论。”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已经有基本的羞耻心，知道什么叫难为情。
　　“不许说同学坏话。”顾若批评他，“好了，快回去上课。”
　　谢童吃痛，扁着嘴捂头，嘴巴撅得比天高，“知道了。”
　　看着谢童乖乖回班之后，顾若按耐不住，拿出手机给谢长宁发微信控诉。
　　【一只乖巧的若：你昨天居然没告诉我谢童也在这个学校，还是同一个校区！】
　　【一只乖巧的若：害得我今天差点被记仇！！！】
　　谢长宁回的很快，估计是空闲时间休息。
　　【长宁：你没问。】
　　【长宁：我以为你知道。】
　　【长宁：你居然不知道。】
　　顾若：？？？泪流满面
　　【一只乖巧的若：我也想做个预言家，拥有看牌的权利，哭哭。】
　　【长宁：不哭，摸摸头。下班带你看。】
　　哼，大猪蹄子，就会哄人开心。
　　下午放学，顾若带着三四班的小朋友排着队，整整齐齐往校门口走去。到达指定地点，孩子基本上都被家长接走，除了……
　　顾若摸摸她的头，笑着看着她，“蒋静雯，谁来接你回家？”
　　娃娃脸可能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有些躲闪，也不开口说话。
　　不过很快，一个左脚微跛的白发老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从气质上看来，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人的气质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
　　蒋静雯挣脱开顾若的手，朝老人跑去，不顾背上将自己压垮的书包，瘦小的身躯小心的扶着老人。
　　老人回头看她一眼，接着低下头对孙女说了些什么，就见她跑回自己跟前，好像鼓足勇气。
　　清脆的声音伴着十足的勇气，“顾老师再见。”
　　顾若笑盈盈地看着她，跟她挥手，“明天见。”
　　她没动，就站在那儿，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校门口的人群当中。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马路对面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大红长裙裹住玲珑有致的身材，肩上披着真丝披肩，一双恨天高让顾若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她。
　　仅一眼，顾若便看出来她的气质不凡，举手头足间全是千金小姐的骄矜，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女人便带着她的小尾巴朝自己走过来。
　　“糯糯！”谢童的声音喊得可大，生怕她会跑了似的。
　　顾若失笑，朝他挥手。
　　“你好，我是谢童的妈妈，也是你未来的……”嫂子。
　　女人摘下墨镜，唇角带着笑意。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眸，漆黑的眸色似乎混满星辰，眨眼间便沉溺进去，风情万种。
　　“嫂子好，我是顾若。”顾若意会，唇角含着笑，大方的回应。
　　果然，女人眼底迅速拂过笑意，仿佛找到伙伴一样，“我一直都很好奇到底除了长宁那样冷漠的性子之外，到底是谁能够治的了谢童这家伙，今天一见，果然没有失望。”
　　身旁的谢童不乐意了，嘟着嘴扯着她的衣服。
　　小祖宗脸上摆明了叫你闭嘴。
　　“下次和长宁回来吃饭，我们再聊。”
　　女人踩着小步子，端庄优雅的带着谢童上车，刚坐稳没一秒便迫不及待朝车上的男人分享自己的新情报。
　　连口气都没有喘，急哄哄地说，“你弟弟的眼光果然厉害，你说不找就不找，一出手就给我找了个这么得我心的姐妹，真是想想都让人开心。”
　　开车的男人忍着笑，“你这么贸然行动，到时候把人家吓跑了看你怎么办。”
　　“那你就太小看咱们顾老师了。”女人一撩自己大波浪卷发，瞪着驾驶座，“人家一挺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别以为谁都跟我似的这么好骗回家。”
　　驾驶座的男人低低的笑了声，低沉的嗓音在车里传开，倒也不反驳，驱车离开。
　　谢童拿出自己的iPad，争取当一个合格的透明人，以此来无视这对夫妻甜到掉牙的狗粮。
　　*
　　顾若提着一口气，面带微笑的回到办公室后终于冷静不下来了，靠在办公椅上，听着自己心跳声“砰砰”的一声接一声，拿出手机又给谢长宁发微信。
　　【一只乖巧的若：果然！！！被我预言准了！我碰见你嫂子了！而且你哥在不在车上，我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