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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这么晚往院子外面走———不会是梦游吧？
　　　　张奕腾地站起身，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西服噔噔噔地跑下楼。
　　　　玉如意走到院门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自己很小的时候，祖祖就是站在这儿为生病的自己“喊魂”的，说是天上的亲人听到了就会帮忙把被病魔偷走的魂魄送回来。
　　　　现在外公病了，逝去的亲人如果在天有灵，会帮着把外公的魂魄送回来吗？
　　　　虽然外公抛弃了外婆和另外的女人走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外公啊。
　　　　想到外公至今还念着那一个女人，玉如意又叹了口气，很为外婆抱屈。
　　　　但感情的事哪里说得清楚呢？就像自己和王昊，那么要好还不是分了？
　　　　想到王昊玉如意自然就想起外公对自己的期望。
　　　　外公说了想亲眼看着自己成家，还想见见自己的小孩，可自己现在连真命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一时半会怎么结婚生子啊？
　　　　看样子只能令外公抱憾了。
　　　　“嗨！”
　　　　玉如意吓得跳了起来。
　　　　张奕安静地站在玉如意面前：石阶上很冷，当心着凉。”
　　　　玉如意礼貌地道谢。
　　　　张奕牵了牵嘴角：“我还以为你梦游了。”
　　　　“没有。”玉如意微微一笑，“很多年没在这院子里住过了，想出来走走，寻找一下小时候的感觉。”
　　　　乳白色的月光下，微笑着的玉如意温柔如水。
　　　　张奕深深地看着玉如意，轻轻地将手里的西服为她披上。
　　　　玉如意敏捷地一退，西服落在了地上。
　　　　“对不起。”玉如意慌忙解释，“我……我怕人家看到会误会……‘
　　　　张奕只觉一股寒气由头贯穿脚心。
　　　　仅仅捡起衣服而已，张奕仿佛已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不已。
　　　　再次抬起头的张奕脸上又挂上了习惯的那丝坏笑：“不怕夜里有坏人出没？”
　　　　玉如意笑：“有你在，坏人不敢来。”
　　　　张奕的嘴角更弯了：没想到我还有辟邪的功能。”
　　　　“正能压邪嘛。”玉如意看着大院子，“我已经出来一会儿了，要回去睡了。”
　　　　“嗯，早点睡。”
　　　　玉如意征询地望着张奕：“我明天早上煮粥，再煎两个鸡蛋给你好不好？”
　　　　“不用，餐厅有煮鸡蛋，还有馒头。”
　　　　“你吃鸡蛋还是馒头？”
　　　　“鸡蛋。”
　　　　“记住了。早餐准备好了我就给你闪个电话？”
　　　　“不用，蹭饭我可是很积极的！”
　　　　“别那样说，很感谢你陪外公吃饭，有你一起，外公很开心。”
　　　　“赶快回去吧！”张奕看看深蓝色的夜空，“很晚了。”
　　　　“好，拜拜。”
　　　　“拜拜！”

　　☆、106　病了

周一早上，雾蒙蒙的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一下，气温果真就降了好几度。
　　　　外公很快就吃完一小碗煲得酽酽的苡仁瘦肉粥，同时招呼玉如意和张奕：“你们也要多吃点啊，这粥又暖胃又暖心。”
　　　　“可以再吃一点。”玉如意又往外公碗里装了一些。
　　　　见玉如意自己没怎么吃，张奕提醒到：“赶紧吃啊，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你们吃，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外公紧张地看着玉如意：“怎么了？”
　　　　“没什么。”玉如意又帮张奕添了一碗，微笑着对外公说，“可能昨晚没睡好。”
　　　　“怎么会睡不好呢？”外公皱起了眉头，“是床睡着不舒服还是被子不行？”
　　　　“不是啦！”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下雨前天气有点闷热，冻醒之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踢了被子。”
　　　　张奕笑着瞅了玉如意一眼，对外公说：“还是得装个空调才行。”
　　　　“装。”外公严肃地说，“今天就让人装好！”
　　　　“现在的天气没必要装空调，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玉如意很后悔说了实话。
　　　　“反正迟早要装，你就别管了。”外公担心地看着玉如意，“不舒服就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千万别！”玉如意急忙说，“哪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上班！”
　　　　外公无奈地点头：“好，上班就上班吧，回去记得吃药。”
　　　　“那就快点吧。”张奕已吃完粥站起来：“我去把车开出来。”
　　　　“不要！”玉如意固执地望着张奕，“不用你送。”
　　　　见外公不解地看着她，玉如意解释说：“不是有公交车吗？让张奕专门为我跑一趟，我心里会很不安的。”
　　　　“随她。”外公对张奕说，“就让她自己回去吧。”
　　　　张奕的目光深不见底：“需要打电话给我。”
　　　　玉如意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差五分钟八点，玉如意才气喘吁吁地从小镇公交车站跑到医院的门口。
　　　　“阿嚏！阿嚏！”虽然背上冒着汗，玉如意还是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来不及换下濡湿的衣服，玉如意急匆匆地进了医院。
　　　　门诊病人已经开始就诊了。
　　　　玉如意避让过拿着单据疾走的病人，快步向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二楼。
　　　　外科医生办公室里已整整齐齐地坐满了医生护士。
　　　　玉如意瞟了大家一眼，低眉敛目地坐在王昊旁边的空位上。
　　　　穿着白大褂的王昊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病历。他头上的短碎明显有些长了，凌乱不说，几丝长一些的黑发还垂到那双桀骜冷酷的眼睛上方，轮廓分明的脸庞虽然俊美却浮动着一层冷漠的气息。
　　　　从玉如意进门到刘星交完班，王昊那挺直鼻梁下的薄唇一直紧抿着，不但一言未发，就连看也没看过玉如意一眼。
　　　　交班结束，王昊将手中的签字笔插进墨迹斑斑的上衣袋里，随着蒲主任站起了身。
　　　　虽然身上的白大褂有些皱褶，气宇轩昂地行走在前面的王昊身上还是流露出威严和霸气。
　　　　玉如意自觉地抱起病历，和刘星一起，紧跟着王昊和蒲主任往病房走去。
　　　　“阿嚏！”走廊里的凉风一吹，玉如意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王昊大眼一瞬，敏锐地瞟了玉如意一眼，见玉如意的发丝还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气，没好气地说：“你外公那里没有雨伞吗？”
　　　　玉如意早已习惯了王昊的蛮横无礼，平静地说：“雨不大，我没拿。”
　　　　王昊没有减慢行走的脚步，也没看玉如意：“睡过头了？”
　　　　“没有。”玉如意解释说，“给外公做早餐耽搁了一点时间。”
　　　　王昊的语气软了一些：“你外公……还好吧？”
　　　　“肝癌晚期。”玉如意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王昊突然顿住了脚，睁大了眼睛望着玉如意。
　　　　玉如意避开王昊，神色平静地进入病房，仿佛刚才谈论的是与她无关的普通病人。
　　　　查房过程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王昊却罕见地走神了。
　　　　曾经设想着很多种玉如意得知外公病情后可能出现的状况，自己也一一有了应对措施，唯一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
　　　　她是吓傻了吗？王昊不动声色地望着玉如意。
　　　　玉如意正在翻看着新收病人的病历：“……腹痛待诊？从临床表现来看肠胃炎的可能大一些……验血的结果还没出来吗？”玉如意是在问刘星。
　　　　“还没有。”刘星说，“检验科已经抽了血了，估计一会儿就会出结果。”
　　　　“那我记下来，查完房马上去问问。”玉如意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做好记录，“……b超还没做。”玉如意抬头望着病人，“要尽快去做b超哦，结果出来立即拿给我们看。”
　　　　“好！”
　　　　看病人答应了，玉如意收起病历，跟着刘星走向了另一张病床。
　　　　除了偶尔一个喷嚏，直到查房结束，玉如意也没有什么异样。
　　　　王昊有些忐忑了：这还是如意吗？就是那个动不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玉如意？
　　　　“阿嚏！”“阿嚏！”
　　　　走出病房的玉如意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王昊终于找到了机会：“感冒了？今天休息！”
　　　　玉如意揉揉鼻子：“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王昊冷着脸，“病房里有很多术后病人，你把人家传染了怎么办？”
　　　　玉如意恼怒地盯着王昊。
　　　　王昊也板着脸看着玉如意，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地站在病区走廊里对视着，蒲主任又好气又好笑，他走上前拍拍玉如意的肩：“休息，就休息一下！”
　　　　玉如意嘟起了嘴：“我只是一点点小感冒而已，戴上口罩就可以了嘛，不会传给病人的。”
　　　　“不是传染不传染的问题。”蒲主任笑着说，“万病从凉起。如果真有什么，你周妈妈会第一个骂我。”
　　　　玉如意只得垂下眼帘：“我把病历整理好了就走。”
　　　　王昊坐在办公桌前，飞快地开了张处方推到玉如意面前：“去药房领了药就吃一次。”
　　　　玉如意冷淡地说声谢谢，顺手将处方放入工作服的口袋里。
　　　　出了办公室，放松下来的玉如意真感觉有些头昏脑胀，她伸手往口袋里一模，才发现把王昊开给自己的处方遗留在工作服衣袋里了。
　　　　玉如意回过头，望着坐在办公室里的王昊冷傲的表情，赌气地转过身：干嘛非吃你开的药不可！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从住院部到门诊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玉如意已经捂干的衣服又淋湿了。
　　　　这鬼天气，居然冷得发抖！玉如意再也顾不上买药，直接回了家。
　　　　洗完澡，玉如意感觉舒服了很多，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玉如意来不及吹头发，马上又开始做饭。
　　　　自己在家休息，不可能等着冯妈妈下班后再忙着做饭吧？
　　　　不过今天真的有些不对劲。自来水居然冷得有些受不了，切菜的刀也重了很多。
　　　　做好饭之后的玉如意累的不行，疲惫地钻进了被窝。

　　☆、107　发烧

下了手术台，王昊仔细核对好术后医嘱，写完术后记录，再次去病房探过病人才放心地脱下工作服。
　　　　轻轻地打开门，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王昊孤疑地看看墙上的钟！十二点三十五，怎么回事？正是平常吃午饭的时啊。
　　　　听见门响，妈妈心情沉重地走出玉如意的房间，对王昊说：“回来了？我去热菜。”
　　　　王昊心里咯噔一下，冲进了玉如意的房间。
　　　　爸爸正在轻言细语地对躺在床上的玉如意说话：“……好好睡一会儿。”
　　　　王昊满眼疑窦地望着爸爸。
　　　　爸爸神色疲惫地从玉如意床前的椅子上站起来：“四十度，你妈妈刚刚给她量过体温。”
　　　　“吃药没有？”
　　　　“刚吃过一粒退烧药，一包感冒冲剂。”
　　　　“怎么会那么高呢？”王昊坐在爸爸刚才坐过的椅子上，问玉如意，“我上午开给你的药是不是没有吃？”
　　　　玉如意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王昊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犟！就知道死犟！现在好玩了？”
　　　　爸爸拍了拍王昊的肩膀。
　　　　王昊抱怨道：“如果上午就吃药，怎么会烧到四十度！”
　　　　玉如意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玉如意因发烧而通红的小脸，王昊的怒气慢慢被疼惜替代了：“要不要喝水？”
　　　　“不要！”
　　　　“吃饭了吧。”妈妈忧虑地站在玉如意的卧室门口望着王昊父子，“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王昊对爸爸说：“你们先吃，我不饿。”
　　　　爸爸叹了口气，独自走了出去。
　　　　王昊轻轻地将贴在玉如意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玉如意一躲，王昊的手便落在枕上。
　　　　枕上铺满了玉如意绸缎般的黑发。王昊的手一颤：“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出了很多汗吗？”
　　　　“……可能没吹干。”玉如意记起洗澡后来不及将头发吹干就去做饭了，后来只想睡觉，居然忘记了。
　　　　“头睡出来一点！”
　　　　即便很不情愿，玉如意顿了一下之后还是顺从地将头移向床边。因为一反抗就得吵架，玉如意现在倦怠得连吵架也懒得吵了。
　　　　王昊拿来电吹风，轻轻地为玉如意吹起头发。
　　　　玉如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小时候，因为王爸爸和冯妈妈上班都很忙，平时都是王昊带着玉如意。
　　　　玉如意像个小尾巴一样成天粘着王昊，不但一起玩，也跟着王昊学会了洗头、洗衣服、做饭……。
　　　　王昊对玉如意没原则的娇宠，也令玉如意对王昊渐生依赖，事无巨细都要找王昊帮忙。
　　　　让王昊为自己吹头发，玉如意自然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昊的手宽大，有力，但在吹头发时却非常轻柔，如果不小心牵扯到一跟头发，还没等玉如意叫痛，王昊自己倒慌张了，连声说对不起。
　　　　如果永远不长大多好啊。玉如意的眼睛有点湿。
　　　　王昊吹头发开的是小风。耳边响着呜呜的声音，头上飘荡着温暖的柔风，玉如意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好多年没有为玉如意吹过头发了，看着长长的发丝轻轻滑过指缝，感受着丝一样柔滑的质地，王昊的心也越来越柔软。
　　　　他忘不了多年前那个画面。
　　　　穿着粉色的蓬松公主裙，梳着齐眉刘海的小如意趴着桌沿，踮着脚尖，仰着头，认真地打量着正在做作业的王昊。
　　　　“看什么呢？”王昊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作业，摸着小如意的头。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做作业呢？”
　　　　“读书就要做作业啊。”
　　　　“做作业好玩吗？”
　　　　“好玩。”王昊笑了一下，“不好玩也得做，你以后上学了也要做作业。”
　　　　玉如意胆怯地咬着手指：“我不会做。”
　　　　王昊笑着把玉如意的手从嘴边拿下来：“你上学了就会了。”
　　　　“假扮……〃小小的玉如意老是把假如说成假扮，“假扮我上学了也不会你要教我不？”
　　　　“当然！”王昊承诺，“我保证把你教会！”
　　　　小如意咧嘴笑了：“王昊真好！”
　　　　王昊捏了一把小如意胖嘟嘟的小脸蛋：“先去找燕子玩吧，我做完作业再陪你。”
　　　　小如意一蹦一跳地走了。
　　　　才几分钟，小如意就哭着跑回来：“燕子打我……〃
　　　　王昊心痛地为玉如意拭去眼泪：“她为什么打你？”
　　　　玉如意抽泣着说：“她说我不要脸……〃
　　　　王昊气冲冲地拉着小如意去找燕子。
　　　　看着王昊生气地样子，燕子飞快地跑回家，砰地关上门。
　　　　王昊从窗口看着燕子：“你干嘛欺侮她？”
　　　　“她不要脸！”
　　　　“她哪里不要脸了？”
　　　　“她说长大了要和你结婚！”
　　　　“啊？”王昊仔细看着玉如意。
　　　　玉如意扑闪扑闪长长的眼睫毛：“女孩子长大了不是和家里的男孩子结婚吗？”
　　　　“呃，”王昊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
　　　　“那我们可以吗？”
　　　　看着小如意天真无邪的眼瞳，王昊脸红了。
　　　　能一辈子和玉如意在一起当然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但已经初懂人事的王昊却羞于提及。
　　　　怎么可以告诉她，自己从第一次见到她后就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以告诉她，自己见到她被家人抱走后偷偷哭了好几天？
　　　　怎么可以告诉她，自己获悉她要寄养在自己家后的狂喜？
　　　　“羞！羞！”燕子爬到窗前的桌子上，对着小如意刨着脸蛋儿，“不要脸！”
　　　　见玉如意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王昊蹲下身子，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长大了就结婚！”
　　　　“真的吗？”玉如意破涕为笑。
　　　　“真的！”看着燕子呆呆地蹲在窗前的桌子上，王昊警告道：“以后不准打她！也不准骂她！”
　　　　很多年了，那些事情仍清晰得恍若昨日才发生过，王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每一根发丝都吹干了，王昊轻柔地将玉如意的头发顺了顺。看到玉如意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王昊宠溺地笑了：猪一样，这么快就睡着了！
　　　　见玉如意的脸蛋儿还是红彤彤的，王昊用手背轻轻探了探玉如意的额头，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开始退烧了！
　　　　王昊起身将电吹风放在桌上。
　　　　再回头看看被玉如意胡乱裹在身上的被子，王昊弯了弯嘴角，小心地拉过被子将露在外面的小腿给玉如意盖好。
　　　　为了吹头发，玉如意的头朝床边趴着睡着，王昊拿起玉如意的手，准备放进被子里面。
　　　　玉如意的手又软又柔，王昊心里一阵荡漾，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再也没有牵过这双手了。
　　　　王昊不自觉地将玉如意的手握在掌心。
　　　　玉如意突然睁开眼睛，见此情景，恼恨地瞪了王昊一眼，使劲地把手抽出来，放到被窝里面。
　　　　王昊故意板着脸：“我只是帮你放进被子里而已！”
　　　　“我自己会！”玉如意翻身背对着王昊。
　　　　“自己会？！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睡的？好好的枕头不用，睡在床中间了！”
　　　　玉如意一把拉过被子捂住耳朵。
　　　　又有力气赌气了！王昊忍俊不禁地笑着出了门。

　　☆、108　病重

想到自己的身体，王昊嘴角的笑纹凝固了。
　　　　至今为止，每次抽血的检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