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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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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溢血。”毛峻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陈华美忙不迭:“在家里先吃一点再……”
门嘭一声关上了。
陈华美走到餐厅,看看桌上的菜,又朝小两口的房间看看,门紧闭着。
她跑到厨房拿了只空盘子,用筷子夹断那条清蒸石斑。打开冰箱,把鱼肚子连带着尾巴的那截放了进去。
“月月,出来吃饭!”陈华美这才喊道。
胡古月已经换上家居服,又卸了妆,看起来更憔悴了。她趿着拖鞋,有气无力的样子,到厨房盛了小半碗饭,回到餐厅,不情不愿地坐下。
“就吃这么点?”陈华美一边说,一边指着胡古月的细手腕,“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妈,我真吃不下。”
胡古月拿起筷子,看到了那个石斑鱼头,一愣。
陈华美笑了笑:“还有半条我搁冰箱里了,等峻峻回来再吃。”
胡古月皱了皱眉,转而笑道:“要不咱把这鱼头也留着吧,反正我吃不下。”
胡古月放下筷子,站起来要回房。
“月月,妈可没偏心,这鱼呢,就属鱼头好吃。”陈华美按着胡古月,硬是让她坐下。
“是啊,可不就剩一个头了吗?”
陈华美已经不太高兴了,却还是耐着性子:“你要不爱吃,这还有别的菜。”
胡古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着。
“妈问你个事啊,你们那报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取呢?”
“至少得一个礼拜吧。”
“不是妈急,就是吧,咱们这些街坊邻居,我那些同学朋友,我这个岁数的,哪个不是在忙着带孙子带外孙的?有好几个啊,他们的儿媳妇都准备要二胎了。可是你和峻峻呢,你们俩……”
“妈,能等我吃完再说吗?”
“你别嫌我啰嗦,我们毛家到峻峻这,那可是四代单传。你公公呢,又去的早,临走的时候交代我,这毛家的香火是一定要续下去的。”
胡古月把碗筷一放,站起来:“妈,我吃饱了。”
“你等等……”陈华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脆亮的关门声。
胡古月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
老巴在中介那里碰了壁,但也怨不了别人,以他的预算,确实租不了什么好房子。他在路边等了半天公交,这才横下心来打了个车,直奔殡仪馆。
殡仪馆这边,陆泽西和安汶正忙着接待老同学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人都显得特奇怪。安汶是徐子文的前妻,这就挺尴尬的了,让3班的各位同学不解的是,陆泽西和徐子文之间并没什么交情,他这是在忙什么呢?
方致远和明杭站在一个角落里,两人正聊着天。忽然一双热乎乎的手就搭在了方致远肩上,他一扭头,这谁啊?
那男人咧嘴笑:“你是方致远,你是明杭,我没认错吧?”
两人打量着男人——大腹便便,西装革履,发量稀疏,满面红光。
男人大笑起来:“不认识了?我是周冲啊!”
明杭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周冲!这也……这变化……”
周冲也不在乎,掏出手机:”来来来,我扫你们一下,咱先把微信群建起来。“
方致远:“微信群?”
周冲看着方致远:”毕业那么多年,也没好好开过同学会,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块,不能就这么散了吧?再说了,过几天我还想请大家吃个饭呢!我新开的农家乐就在市郊,市区过去一个小时都不到,种菜钓鱼,打牌唱歌,连洗脚按摩都有!”
方致远和明杭只好把手机掏了出来,扫完他们俩,周冲又溜了一圈,谁也没放过。
老巴下了出租车,经过停车场,一辆玛莎拉蒂从他身边驶过。车突然停了下来,车窗降下,一个女人露出了半个脑袋:“巴有根,是你吗?”
老巴吓了一跳。
车门开了,女人下车,笑吟吟看着他。
老巴:“你是付丽丽?”
“对啊,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付丽丽扭脸,对司机:“去,把车停好。”
“可以啊,都有司机了。”老巴讪讪。
老巴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看向停车场。只见那里停着好几辆豪车,虽说不是每一辆都像付丽丽的玛莎拉蒂那么炫,但随便开出来一辆,都能亮瞎他的眼。
“我刚从欧洲回来,一听说子文出了这事,马上就赶过来了。哎,老巴,我跟你说啊,有机会你真得去欧洲看看……瞧我这话说的,你应该去过的吧?”
“我还没出过国呢。”老巴尴尬极了。
付丽丽一笑:“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远远的,只见一辆白色甲壳虫驶了过来。
“这又是谁啊?”老巴纳闷。
等甲壳虫停好,车上下来个女人,付丽丽和老巴异口同声:“柏橙!”
“她还真没什么变化,别说,这从背后看,说她十七八都有人信吧?”付丽丽絮叨着。
“她怎么回来了?”老巴也像是在自说自话。
柏橙穿一身黑,更衬得皮肤白皙,油亮的头发扎在脑后,看起来很精神。她不疾不徐朝这两人走来,微笑着,但又很适度,隐隐的,还带着一股子沉痛。
“好久不见。”柏橙说道。
正文 第8章初恋这件小事
老巴他们几个走进去的时候,遗体告别仪式已经开始了。
灵堂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些微的抽泣声。伴随着哀乐响起,大家挨个走到徐子文的遗体前,看他最后一眼。
柏橙看到了方致远,灰色风衣里,是略显瘦削的身体。身形虽没变,脸上已有了棱角,更显坚毅。
老是肯定老了,但就算老到掉光了牙,他还是方致远。她的初恋,方致远。
想到这里,柏橙眼一热,只觉得有些想哭。
安汶走到了遗体前,她看着徐子文,就这么定定站着。众人面面相觑,只见程虹走了过来,她手里还牵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程虹悄声:“安汶,别误了时辰。”
安汶扭头看到了男童,眼泪立刻就翻滚了出来。
程虹:“闹闹,叫人。”
这个叫闹闹的男童,声音细细尖尖的,冲着安汶:“阿姨好。”
安汶:“你……”
程虹:“安汶,看在闹闹的面上,咱把子文好好送走,行吗?”
安汶犹豫了一下,再看了一眼徐子文,才离开。
排在安汶身后的是方致远,当他从遗体上抬头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柏橙。
方致远彻底愣住了。他想过她可能会来,但没有想到,她真的就这样站到了自己面前。
柏橙微微笑了下,点点头,方致远也点点头。
十二年了吧。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高三下半个学期。热火朝天,草木皆兵的阶段。
毫无征兆的,柏橙突然约出方致远,说她要离开冇城。不管方致远怎么问,她都不肯把自己的去向告诉他,自然,也没有提及原因。
也就是那个晚上,他们有了亲吻,也仅止于亲吻。从此,再无联络。当方致远无数次回忆起这段过往,总觉得柏橙只是一个幻觉。
再后来,他和周宁静同时考上广州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又同时选择了返乡工作。两个人水到渠成般的连到了一块,就跟他们的名字一样,宁静而致远。
在他们平和的婚姻生活里,好像什么都不会成为问题,什么都能闯过去。从一无所有的裸婚,到现在有了房子、车子、孩子。从懵懵懂懂的职场新鲜人,到现在各有了一片天地。他们的夫妻组合,看起来简直无所不能。
可他们都知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柏橙。
有些问题,不是避而不谈就能解决的,哪怕交给时间,时间……它也并非能抹杀一切。
哀乐绕梁,灵堂里黑压压的人群里,方致远和柏橙对望。这一瞬间,竟比漫长的十二年还要漫长。方致远的眼泪很自然地流了出来,因为是葬礼,并不显突兀。
柏橙也哭了,但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很想要一个答案,尽管答案本身已无任何意义。他想问问面前这个女人,十二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
周宁静其实是想送送徐子文的。一来毕竟是高中同窗,再一个,既然方致远出席了,身为他的妻子,就应该陪同。这是他们夫妻间不成文的规定,能够共同出席的场合,就一定会出双入对。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和方致远当年结婚,是不太被看好的。那时,她父亲的公司刚破产,负债累累,而方致远家,更是在冇城的偏远农村,除了几间瓦房和两头猪,就剩下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了。两人赤手空拳奋斗了这么些年,也应该在老同学面前展示下成果了。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房屋中介的一个电话打消了。成果展示应该还有机会,可是合适的学区房一旦错过了……这可是关系到方周子未来的事。
方周子是她和方致远的女儿,这几年一直跟在方致远的父母身边,由他们照看。当然,老两口已经离开了农村,在儿子儿媳的资助下,把家安到了镇上。
把学区房买上,再奋斗两年,然后把方周子接到身边。这是周宁静现在迫切想要实现的目标。
等周宁静赶到中介公司,正准备去看房子的时候,有对夫妇突然冒了出来,毫不犹豫交了定金。周宁静傻眼了。
中介承诺有合适的房子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她也只能笑笑。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什么坐北朝南、金三银四,要她说,带车库有电梯带花园的最合适,可是她没那么多钱啊。
周宁静觉得浑身燥热,她站在街口,望着车来人往,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她抬手看表,现在赶去殡仪馆应该还来得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伸手拦车。
在殡仪馆的停车场里,周宁静看到自家的车。她微微不悦。他们家那辆雪铁龙,挤在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奔驰G500中间,跟个柴火妞边上站俩名模似的。
她转身,已经不太愿意再往里走了。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方致远。
循着声音过去,只见方致远和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小凉亭里。
周宁静一怔,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她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此刻站在她丈夫面前的,确确实实就是柏橙。有那么几年,她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也忘了她自己是方致远的“退而求其次”。
读高中那会儿,几乎是众人皆知的,周宁静喜欢方致远,方致远喜欢的则是柏橙。如果不是柏橙的离去,就算周宁静和方致远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她也未必能和他修成正果。
这段婚姻,一开始她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周宁静不想给自己难堪,也不愿给丈夫难堪。她顿了顿,转身离去。殡仪馆门口一时没有出租车,她一边打开叫车APP,一边快步往前走着。
她想,柏橙只是回来参加葬礼的吧,对,一定是这样。
等葬礼结束,柏橙就会走,继续消失,继续了无音讯。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不知道谁把她拉进了同学群,她点开群成员,赫然看到了柏橙的头像。
有同学发了信息:柏橙回冇城了,她现在是菲斯特的老板!
菲斯特……周宁静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原来,商场顶楼的餐厅竟是柏橙的。每天在同一个地方进出,竟然从未见过?也是,人均消费近500块的餐厅,可不是为了周宁静这种人开的,她一次都没到过顶楼。
周宁静倒是知道餐厅的老板姓柏,叫柏树林,招商的时候,她还和他见过一面。想来,那应该是柏橙的父亲。
失踪多年,一回来便接班了父亲的生意……周宁静这么想着,只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收紧。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她跟逃似的,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柏橙和方致远是在徐子文的遗体火化的时候溜出来的。默契还在,只需要一个眼神。
其实方致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只是微笑。
“都还好吧?”柏橙终于开口了。
按照世俗的定义,这些年,他的一切确实都在变好。
“挺好的。”方致远回答。
“宁静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原来她都知道。
方致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临时有事,来不了。”
柏橙笑着:“刚才我遇到老巴,问起你,他都跟我说了,说你和宁静,你们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你呢?”
“什么?”
“你总该成家了吧?”
柏橙拢拢头发:“没有。”
方致远一愣。
柏橙继续说道:“婚姻是大事,我不想将就。致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
方致远也只能笑笑,问道:“你这次回冇城,是打算定居了?”
“我爸开了家餐厅,想交给我打理。再说,他年纪大了,各方面都需要人照顾。自从我妈走后,我也是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我爸让我回来,其实也是为我着想。”
“你妈……”
柏橙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当年我离开冇城,是因为他们俩闹离婚,我妈一意孤行要带我走。这一闹就是十二年,到我妈走的时候,这婚还没离成。”
方致远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致远,人生总是有变数,我的变数没理由让别人一起来承担。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的时候,一切会不会变……”柏橙努力笑着,“像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
方致远不说话了。
远远的,一大班同学走来。
方致远和柏橙都自觉地拉开了一些距离,一前一后走下阶梯,离开亭子。
只见安汶哭哭啼啼的,陆泽西和付丽丽一左一右搀着她。
明杭、毛峻、老巴、周冲等一大帮同学跟在后面。
陆泽西眼尖,早就看到了方致远他们俩。
周冲的声音很大,大金链子在粗脖子上一鼓一鼓的:“赶紧开车,走人。”
方致远小跑过去,看着陆泽西,问道:”什么情况?“
陆泽西努努嘴:“安汶差点没和徐家人打起来。”
安汶带着哭腔:“我要带走闹闹,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和徐子文的儿子!她程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儿子凭什么管他叫妈!”
付丽丽的司机开着车过来了。
“行了,你这哭天抹泪的也不能解决问题!”付丽丽强行把安汶塞进了车里。
柏橙缓缓走来:“大家聚在一起挺难得的,要不,到我那吃个便饭?”
正文 第9章房事遇上房事
大包厢里,二十个人的大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柏橙让服务员拿来各种酒水,极力推荐他们自酿的梅子酒。
浓郁的参鸡汤下肚,安汶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
陆泽西和方致远坐在一起,两人正说着话。周冲则和付丽丽在大谈生意经,谈笑间,简直相见恨晚。老巴只是埋头喝着梅子酒,毛峻和明杭也没闲着,拿着啤酒在吹瓶。
柏橙偶尔站起来招呼大家,更多时候是在小声安抚安汶。
其他同学也都差不多,边吃边聊,包厢里显得十分热闹。
“你知道徐子文的葬礼,我为什么要帮着张罗吗?”陆泽西突然看着方致远,问道。
方致远摇摇头。
“你说,他走了,还有这么些人一起送他,等我们走的时候,这帮老同学还有谁会来呢,还能剩几个呢?”
“你放心,你走的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来送你。”
“我的意思你没明白。你没看到我新发的朋友圈状态吗?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就算你把自己包装得再文艺,你也只是个割双眼皮的。”
“什么割双眼皮,我那整形医院能做的项目多了。”
方致远算是服了:”行了行了,吃饭吧。“
陆泽西推推方致远,悄声:“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们俩都聊什么了?”
“什么?”
“别装了,你和柏橙在那小亭子里,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了问彼此的近况。“
“我猜她还没结婚,对吗?”
“就你多事。”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来参加葬礼,”陆泽西看了柏橙一眼,转对方致远,“要是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方致远压低了声音:“也没必要刻意避着吧。”
陆泽西笑道:“要走的呢,留不住,这该来的呢,恐怕也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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