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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圈外，是黑暗，少年站在其中，消瘦直挺的身姿透着浓浓的阴霾，清隽的轮廓线条泛着冷漠，眼眸深邃隐匿在昏暗光线下，她看不清。
　　一白一暗，灯光，阴影，两人之间隔着那道界线。
　　周桀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光中的人，忽而觉得有些讽刺。
　　看啊，他果然走不出去。
　　关小南察觉到他嘴边的讽笑，心内瞬时一抽，脚步下意识移动，迈步走向他，跨过那道界线。
　　属于她的气息袭来，光中的人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她微微仰头，平静的看着他，浅笑问，“开心吗？”
　　周桀漠然的神色顿住，垂眸看她。
　　他们一起站在阴影里。
　　她从光中走开，找到了黑暗中的他。
　　关小南微笑开口，“我相信你一定很开心吧？毕竟今天可是吃到了南姐的独家厨艺！”
　　听着她如同往日懒散的声线，周桀闭了闭眼，低低应了一声，“嗯，开心。”
　　关小南闻言，顿时愣住，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诧异的问他：“啥？你刚才说什么？”
　　周桀看着她夸张的表情，随意道了句，“还走不走？”
　　见他不打算再重复一遍，关小南撇撇嘴，小声嘟囔着：“切，小气鬼……”
　　她的声音很小，窸窸窣窣的，周桀侧头看去。
　　少女站在身后，低头，晃着身子，未扎起的头发，披撒着，别在耳后的墨发随着她的动作，滑下，露出那白玉般的耳骨，纤细修长的脖颈，白的耀眼。
　　周桀微眯下眼，收回视线，看着前方，“快点跟上。”
　　听着他催促的声音，关小南站在身后，朝他吐了吐舌，无声做了个口型骂他，然后“哦”了一声，走到他身旁。
　　周桀瞥了眼身旁的她，“不许骂人。”
　　关小南闻言身子顿时一僵，一寸寸的扭头看着他，带着恐怖，“你不是人吧？”
　　怎么每次都能知道她骂他了？难道真的开天眼了不成？
　　而如果不是人的话，该不会……
　　“大胆妖孽，速速报上名来！”关小南朝身侧退了几步，双手指着他，豪气十足喊道。
　　周桀：“……”
　　关小南就见他停了几秒，然后转身就往回走，她连忙跑去拉住他，“啊，我知道了，我错了，错了，我们继续走。”
　　周桀看着她，平静有耐心的问她：“还会不会好好说话？”
　　关小南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见她老实了，周桀继续送她回家，关小南乖巧的走到他身边，走着走着莫名觉得自己很憋屈，怎么感觉每次都是她哄他？！
　　这角色是不是反了？
　　真的奇了怪了？！
　　她想此，猛地抬头看着他，打算起义正言，而周桀只是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关小南顶着他的视线，撑了几秒后低下了头。
　　算了，她哄就她哄吧，南姐能屈能伸。
　　关小南的小区离周桀家不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小区楼下。
　　“上去吧。”
　　关小南听见他的声音点了点头，朝前走了几步，忽而顿住。
　　周桀就见她停了几秒后，转身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抬头看他，“周桀，我们去Z市吧。”
　　他一愣，看着她那一脸正经，对着他说这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半垂着眼，看她：“想拉着我私奔？”
　　“啊？”关小南没听明白，什么私奔？
　　脑子一闪，又想了想刚才她说话的语气，还真挺像私奔的……
　　她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我们去Z市比赛——”
　　“好。”
　　他平淡的声线打断她的话，关小南一顿，抬头看着他。
　　与她那双明亮硕大的眸子对视，看着其中的呆愣，还有诧异。
　　呆滞的表情在她脸上，少有的表情，就像是个小傻子。
　　忽而觉得明白了什么，周桀眼睑下垂，阻挡了视线。
　　关小南回神连忙开口，“你刚才是同意和我去Z市了？”
　　周桀颔首，应了一声，“嗯，回去吧。”
　　关小南顿时欣喜若狂，点头转身往小区走去。
　　小小的人蹦蹦跳跳的往里头走。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
　　回到家里，周桀并未开灯，赤脚走进后屋内，窗外月光透过窗口洒进客厅，黑暗的视线里有些昏亮，影影绰绰的。
　　他随意躺进沙发内，微微闭眼。
　　“嗡。”
　　茶几上的手机一震，发出细微的声响，周桀随手拿起，冷白的屏幕光照在他脸上，有些惨白。
　　关小南：【你还没回家吗？】
　　这条信息上还有几条。
　　关小南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怕周桀人会反悔，连忙给他发信息，可发了几条都没有回复，想了想他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手机，等了一会儿又给他发信息。
　　周桀打开微信，扫了几眼上头的信息。
　　【你别反悔啊！】
　　【干嘛不回我？】
　　【你不会反悔了吧？】
　　……
　　【你还没回家吗？】
　　周桀随手按了锁屏键，屏幕光一暗，陷入黑暗，他没有回复，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起身走到窗边，凉风习习，十一月份的温度已经转凉，瓷砖上的冰冷透着脚心传入身体，虽然冰冷却在提醒他，这是真实。
　　窗外远山寂静，街道灯光亮起，在漆黑的夜中点缀着，周桀收回视线，伸手拉过一旁的窗帘。
　　“唰——”
　　月光被遮挡，唯一的光亮消失，他隐匿在黑暗中，沉寂了几秒，眼眸低垂，想着刚才答应她去Z市的事，而后忽的笑了一声。
　　关小南。
　　你会害怕吗？
　　我挺害怕的。
　　…
　　周一早上八点，关小南提着早餐，打着哈欠走进车站，环视了四周的候车厅，坐着零零散散的乘客，她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零一分了。
　　钟旭昨晚给她发了信息，让参加数学竞赛的人早上八点到车站集合。
　　“关小南！”
　　身侧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关小南脑中的瞌睡瞬间被吓跑，抬头朝声源望去，检票口站着一群人，钟旭正朝她招手。
　　参加比赛的学生来自高二段的各个班级，大多是以前同一个参赛的人。
　　关小南起身朝他们走去，走到钟旭面前微微颔首，“老师好。”
　　钟旭看着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叹气无奈道：“你还真的是八点到，你看看别人都是提早到的。”
　　“小钟，是您说的八点到的啊……”
　　钟旭一噎，不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东西给她，“这是你的票，拿好，等下就要检票进站了。”
　　她接过道了声谢，走到队伍末尾排队，刚巧她的前一个人是周桀。
　　周桀扫了她一眼，关小南自然的早餐递给他，可伸到一半，忽而缩回手。
　　周桀微微眯眼，关小南朝他瞪眼，“前天干嘛不回我信息？”
　　“有必要？”
　　关小南差点把手中的早餐朝他那张脸砸去，哎哟，您还觉得有理了伐？！
　　她闭了闭眼，“你就算是回个标点符号也是好的啊！”
　　害她一直干等，直接等到睡着了！
　　话说完，关小南就见周桀点了点头，然后瞧着他拿出了手机，单手在上头点了几下。
　　还没明白他在干嘛，忽而察觉到自己衣袖内的手机一震，关小南打开一看。
　　周桀：【。】
　　关小南：“……”
　　她压着怒气，点了点他的原始头像，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抬头朝他微笑道：“你再发给我一个符号。”
　　周桀蹙眉，眼神奇怪的看着她，但还是依言又发了条。
　　掌中的手机一震，他发出的信息后，接着又弹出一条提示。
　　——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关小南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大爽，差点儿没叫出声。
　　敢不回南姐信息，小心我拉！黑！你！
　　她轻哼了一声，也没把早餐给他。
　　径自绕过他往前一位走去，上面的男生认识她，瞧见她愣了一秒，“你怎么上来了？”
　　男生瞥了眼身后的周桀，关小南随意摆手，“怎么？不欢迎我？”
　　“没，没，南姐您请。”男生朝她比了比请的动作。
　　关小南见此被他逗笑，还想说什么，前头已经开始检票了。
　　队伍一个个检票进入，找到票上相应的车厢和座位号，关小南坐在靠窗的位置，放下背包时，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下，她侧头看去。
　　周桀漠然的神情映入她的视线内。
　　关小南收回视线，不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中有股气，不只是周桀没有回复她信息的原因，好想还有其他的原因，反正她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他。
　　车还未发动，关小南拍了拍前一个位置的人，男生转头看来，“怎么了？”
　　“玩游戏吗？”
　　男生点头，“来啊，南姐技术可是强者啊！”
　　关小南轻笑着，“滚。”
　　周桀自然有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注意到她的笑颜。
　　脑中忽而想起上次男人对他说的话。
　　——“小兄弟，你怎么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啊，话说的这么直，小心以后这小姑娘被其他人的甜言蜜语勾走了哦。”
　　他掀起眼帘，侧头扫了眼前头的男生，眸光一寒。
　　呵。


第41章　四十一天
　　小明只觉得自己离死应该不远了。
　　身旁人投来的眼神像是激光射线，冷冷冰冰的。
　　他拿着手机的手颤抖，心内哭嚎着。
　　完了完了，周大佬一直看着他，好可怕！
　　关小南注意到他的怯意，看着他的手疑惑问：“你抖什么？”
　　“没，没事。”小明低头操纵着游戏人物，完全没有心思玩，没几下就被敌人发现，击倒了。
　　关小南轻啧一声，跑到他身边救他，“你什么情况啊？”
　　小明欲哭无泪，“要死了的情况。”
　　手机内脚步声渐渐放大，关小南正在救人，打不了，而且她近身攻击很垃圾，碰上了只有死的份。
　　小明心内巴不得死，之前关小南找他玩游戏的时候，他没在意，现在真的后悔！
　　妈的！如果早知道周桀会盯着他，他死都不会同意玩游戏！！
　　敌人发现两人，枪声顿时响起，屏幕一暗，死了。
　　关小南失望的叹了口气，小明连忙道：“今天手气不好，下次我们再玩吧。”
　　这话说完，他猛地感觉到一旁周桀，看书翻页的动作似是有些重，小明急忙改口，“还是别玩了，我们最近先集中数学竞赛吧。”
　　关小南无语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关注过比赛的事了？”
　　小明讪笑一声，“我，一直都有啊。”
　　求南姐，别和我说话了！
　　关小南也不是很想玩，不再抓着他不放，摆手随意道：“行吧，你回去吧。”
　　“好！”小明连忙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给自己朋友发信息，【操！是谁说关小南还没追上周桀的？！】
　　朋友：【？？？】
　　座位后方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讨论。
　　关小南游戏结束后，列车正好发动了，她侧头看着窗外缓慢倒退的景色，眼眸微移，看着上头映着的人影，没说话。
　　安静的车厢内，夹杂着几声说话声，座位上的两人无声坐着，毫无交流，关小南有些烦躁的盯着窗户，像是要看破什么。
　　这人是哑巴吧？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吗？
　　周桀正低头看着书，似是她的视线太过热烈，他抬头望着，看向窗户上映着的人脸。
　　窗面上低头的人影忽而抬头看来，关小南心下猛地一惊，连忙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景色。
　　察觉到她慌乱的眼神，周桀垂眸，无声弯了弯嘴角。
　　关小南盯了几秒树叶，而后飞速扫了眼他，发现这人又低头看着书，心内一火，猛地转头看他，“你——！”
　　周桀抬起眼皮，看着她，淡淡问：“怎么？”
　　关小南憋着那股火，瞪着眼睛停了几秒，然后那口气倏地一松，“没什么！”
　　语气有些凶，她猛地转头看着窗户，不看他，伸手狠狠的戳着上面映着的人。
　　心内疯狂骂自己，关小南，你怂什么！
　　看着她戳着屏幕的动作，有些幼稚，但也不知道什么取悦了他，周桀平静道：“手指不痛？”
　　听着他的声音，关小南身子顿住，微微侧头睨着他，“什么？”
　　“手指。”
　　闻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有些红，好像刚才戳的有点用力。
　　关小南转身看着他，将手伸到他面前，“疼啊！”
　　眼前的手指细细长长的，白如青葱根，指尖圆润泛着淡淡的的红，明显刺眼。
　　周桀垂眸，随意点头，“哦。”
　　关小南：“？”
　　没了？
　　周桀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了她一眼，“你想我说什么？”
　　关小南微笑，“你还是别说话算了。”
　　我怕我迟早会被你气死。
　　周桀：“……”
　　僵局被打破，两人无声透着尴尬的气氛消失，关小南侧头看了眼他，而后转头看着窗外。
　　突然觉得自己挺神奇，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现在就因为周桀这人的一句话，肚子里的气瞬时消散。
　　周桀这人可能有毒。
　　但她却偏偏中了这个毒。
　　…
　　H市到Z市的行程行程是两个半小时，关小南原本打算看小说打发时间的，但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随意看了几个字，眼皮就渐渐往下掉。
　　肩头一重，周桀侧头看着身旁倒在自己身上的人，翻页的手一顿。
　　清甜的气息是她的，小小的脑袋放松的搭在他的肩上，对他似是毫无防备。
　　依赖他。
　　可能是越接近Z市，近乡情怯的心情影响了关小南，她难得梦到了以前的事，只是这梦不是很好。
　　她梦到了沈君和关筠时死的那天。
　　“小南，爸爸妈妈是一名医生，现在外面的情况需要我们出去帮忙，希望你能理解我们，而且你以后不是也想成为一名医生的吗？”
　　车门被打开，沈君和关筠时站在车外嘱咐她要乖乖坐在里头，不要出来。
　　她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们离去，高速公路上围栏已经被撞的四分五裂，车子倒立残破的停在路边。
　　汽油味，焦味。
　　呼救声，婴儿的啼哭，鸣笛声种种交杂着，刺激着她的神经。
　　消防人员正在拆除车门，尝试先救后座上的婴儿，沈君和关筠时接过医护人员递来的医疗器械，正在处理他们的伤口。
　　忙碌紧急的情况。
　　她静静看着车子的构造，而后低头看了眼时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走。
　　可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
　　“嘭——！”
　　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
　　灰黑色的烟雾笼罩着前方，火光燃起，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
　　包括她。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许明宣穿着蓝色的手术服走到她的面前，带着不忍心，“小南，我很抱歉。”
　　她好像从来没想过她为什么会有要当医生的愿望，可能是沈君和关筠时，也可能是环境的潜移默化。
　　但是从那天开始，这个愿望随着那声爆炸和医院里的死亡宣告，断绝了。
　　她想过如果当时出车祸那一刻，里面的人，包括那个婴儿。
　　都死了。
　　那沈君和关筠时会不会就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后来想了想，不可能。
　　因为他们是医生。
　　呵，这理由——还真他妈的讽刺。
　　…
　　睡得并不安慰，周桀侧头看着肩上的人。
　　关小南依旧斜歪着脑袋靠着，但眉头却紧锁着。
　　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下方投射一点浅浅的阴影，掩盖了眼底的乌青。
　　好想每次看到她都是哈欠连天，睡眠不足的样子。
　　而且虽然脸上时常带着笑，笑眯眯讨人欢喜，但好像从未真心实意笑过。
　　那双眸底的空洞，总是透着淡淡的乏味。
　　而现在她不再掩饰，安静的在他身边沉睡着，娇弱的面容，顺着视线往下是她纤细的脖颈，白玉诱人。
　　看起来脆弱又纤细，安静而无害。
　　而梦中似是有什么恼人的事，她眉间带着愁意。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折着光有些亮，周桀抬手抚平她的眉头，关小南微微移了移脑袋，他抬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帽子轻轻扣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她的肩，轻声细语安抚她，“睡吧。”
　　清浅的话，她似是听到了，眉梢渐渐放松，陷入沉睡。
　　上次在办公室听到钟旭的话，他大致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脸上的笑从未消失过，像是在自我保护，又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她没事。
　　但他知道。
　　她是个小骗子。
　　……
　　两个半小时后，车站到站，关小南被周桀拍醒，她眯着眼睁开，环视四周，脸上还带着迷糊。
　　周桀已经拿好了所有东西，起身朝她说了声，“跟着我。”
　　关小南闻言，下意识拉着他的衣袖口，紧紧跟着他往外走。
　　车厢内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并不是很拥挤，周桀提着东西迈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