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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爷请自重-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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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难过,最后靠到床头抱紧自己,鼻骨一阵一阵的发酸。王修文刚生下来的时候比一般的孩子要小,也是自己消瘦的缘故,那时候到了四五个月身体才有了变化,但穿宽大的戎装便能掩人耳目。所以生下时不过小小的一团肉,哭声却震耳响亮。本来生产并不顺利,待孩子出生已是要了她半条命不止,思绪渐若游离,那样的苦楚只有历经过的人才知道。是那一声响亮的啼哭将她唤醒过来,护理抱着孩子过来恭喜她,只说是个小少爷。她望着那皱巴巴的一团肉心头软软的泛酸,竟跟着一起落泪……又如何不想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抚养,一日一日看着他长大……看他蹒跚学步,呀呀学语,唤她一声“母亲”……但终究不能,比起牵着他的手看遍万千景象,更希望他能平安长大,一世安好……
林君含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呼吸困难。不得抓紧被角,窒息的鱼儿一般,那眼泪亦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而下。
绥军按着原计划拔营,辗转下一个战场。
林君含连续招开会议布属运城驻防之后,跟着大部队一起转移。
晨光四合,城门徐徐开启,发出沉重的吱吱声。
挡帘微微的开了一条缝隙,林君含侧首望出去。昔日的军事重镇数月战火连绵,到了现在萧条不已。空气中淡淡的雾霭泛起苍白之色,仿佛硝烟累及的尘埃,意欲抬手抹去,却重重叠叠的压了下来,一并堆积到心口上。也只是无能为力,心中生了荒凉,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将帘子扯上,靠到椅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车子很快驶出城去,冲着日头升起的方向颠簸前行。似追赶那一轮红日,将万千世界抛到身后,越走越远。
付东倾和段芳华大婚,仪式办得格外盛大,清军内无数达官显贵一时齐聚江城,光是车子就排到后街去,大半个城都被警戒起来,出入付府更是严加盘查。阵仗大得令人咂舌,知晓因由的人都知道,这一场婚礼大有冲喜的味道,付家近段时间晦气的事情接连发生,如同阴霾笼罩,拂之不去。便想借着这股子喜气冲一冲,却惟怕再生了事端,警戒照以往可想而知的严了几分。笑语喧哗和丝竹声中又免不了的肃杀严整。
府中早便撑起了戏台子,请了章中那样的名角,接连唱了几日。
许婉婷本来极爱听戏,到了现在也是顾不得。吉时很快便要到了,带着下人和几个太太上楼去,没走几步又只是不放心。转首吩咐:“去二少那边看一看,催一催他,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听差应了一声“是”,转身下去了。
许婉婷便携了其他女眷上楼。
房内听差已经服侍段芳华换好了婚纱,
那婚纱是西洋的设计师专门为段芳华量身设计,不妥之处反复修改,直衬得玲珑身段曼妙妖娆,水蛇一般。门板打开,一个官家太太不由得啧啧赞叹:“瞧一瞧,当真是年轻,皮肤这样光滑,身段更是好,仙女下凡似的,当真是比不得了。”
另一个亦是满口夸赞:“二少要娶的人,定然秀外惠中,样子也极是标致的。年轻的女孩子又有几个可以比得的……二少真是好福气……”
“二少自是福气好,能嫁给二少,那也是有福气的人……”
……
段芳华望向镜中的自己,当真是极美,杏眸如水,唇齿嫣红,被那轻盈透彻的白纱一衬,画上的仕女一般,如梦如幻。一时间竟连自己都看得有些痴了,只是怅然的想,这样的自己,一生最美好的自己,他会喜欢吗?
付东倾被听差催促着出来,不得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拉了拉褶皱的衣角向外走去。
宾客已经齐聚一堂,自是热闹非凡。红毯铺砌,仿佛红尘万丈。付东倾的心里直生了一种麻木的钝痛,怔忡的望着满堂宾客,心底里却生了莫名的寒凉。直至那一抹艳白嵌入眼帘,像暮秋时节的霜白萋萋,冰冻一切百花艳滟,自肩头抖落的,是无尽的清寒。虽然不曾得到过,他却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
望着逐步走近的段芳华,便生了一种恍惚,那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似人世间最美的一朵花,悄然在他的瞳孔间绽放开来,梦寐以求的盛开来了……他竟生了这样一种自欺欺人的恍惚,似痴了一样,就像久病成疾的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段芳华方得以看到他脸上若有似无的一点笑,近似于欣然,更似眼错。她清盈的眼光凝集在他的脸上不敢移开,只怕那样轻薄的微笑眨眼间碎裂无踪,如同那脸上的耀眼薄光一般。更似暗夜之中的一点希冀,冰冻之时的微弱火光,就因着他的一个微笑,便击溃所有心灰意冷,哪怕万劫不复,她亦无怨无悔。
付东倾伸出手来执起她的,缕空手套将纤细的手指与皓腕细腻的包裹起来,触了指尖便轻轻的挽于臂弯间。
段芳华侧首看他,只见他望向弥散台的目光笔直,利箭一般。而她的心里却生出一种柔软,这样的柔情,只会让自己溺毙其中。
因着这样的喜气,府中一直闹到午夜。
几个同付东倾一般大小的同僚喝了酒,便吵着要来闹洞房。
许婉婷早料到会这样,以往付俊仲和吴素结婚的时候,一帮喝得五迷三道的半大小子就跑去闹,几乎是整夜没睡。许婉婷当真是怕了那样的吵闹,后来便不得不防着。早叫人在厅门处守着,见那一群人吵闹着过来,就将人拦了下来。又叫人将醉意熏然的付东倾掺到房中去。
段芳华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许是一天没有吃东西的缘故,手脚发冷,坐下来更是一阵阵的发寒发慌。此刻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便顿时生了汗,紧张的攥紧拳头。
门板应声开启,听差只行到门口道:“二少奶奶,二少回来了。”
段芳华连忙过去扶他。
付东倾喝得不少,将一凑近就嗅到一身的酒气。讨厌那刺眼的灯光,一进来便耷拉着脑袋不肯抬头。
段芳华将人扶到床上之后,去给他倒水喝。再一回来就见仰躺在床上的付东倾已经扯了领带扣子,衬衣也被扯得大开,露出胸膛大片的肌肤。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响,整面脸红得滴出血来。这样安静的夜晚没有闹洞房的人上来,反倒更加尴尬。她站了一会儿,只得稳了神唤他:“东倾,起来喝点儿水……”
付东倾将摭住眼眸的手臂移开,一双深眸直盯向她。不等段芳倾反应,一只手掌扣紧她的手腕轻轻一扯便压制到身下去。她忍不住一阵惊呼,手里的杯子应声滑落,崭新的褥子顿时湿了大片。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劈头盖脸亲吻下来,很大力,叹吮她的唇齿生了一种尖锐的刺痛,即刻便又红又肿,她喘着气呼疼,只是嘴巴被他堵得严实,最终都变成破碎的呻吟。到底还是怕的,眼角清泪簌簌而下,胸腔内闷疼不已。
付东倾在碰触到她湿润的脸颊时停顿下来,撑起身来,神色状似悲凉的看着她。讷讷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其实他从不知她想要什么,段芳华这样想,可是却不否认。只道:“无论我想要什么,但我知道,即便没有我,你想要的也不见得就能得到。”
他怔在那里,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
☆、(046)景真再现
几日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半面天似要不堪负重坠落下来。却不见一丝细雨飘落,就这样不见天日的阴着,空气中免不了添了冷意,那样的冷直渗进骨缝里。
林君含捧着一盏热茶心不在焉的呷着,除了掌心滚烫,全身都是冷的。不多时下人抱着一床毯子过来,搭到她的腿上道:“四小姐,天气这样冷,小心着了凉。”
不想温度骤降,眨眼间就像换了一个世界。林君含心里慌然,听着下人这话更是想着,这样的天气如若没有安身之所只怕会冻死……她的脸变得煞白,顿时没了一点儿血色。终究放下杯子,站起身道:“去将张秘书叫过来……”
几天下去,王修文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他小小的一个孩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偏偏又是这样的乱世,许多地方都在打仗,她本就心神不宁,夜夜睡不着觉。眼见天公不作美,直将她要逼疯了。
秘书叩动门板走进来:“四小姐,你叫我?”
林君含请他坐下来,心神不宁道:“到现在军中事宜已趋于稳妥,扶桑那边反倒不见半点儿动静。我有些私事急需处理,这边倒要你多留意一些……”
极少见林君含慌慌张张的模样,此刻言词之间却防连唇齿都在打颤,秘书没有多问,只道:“四小姐有事只管去办,军中不会有事,四小姐尽管放心。”
林君含换过衣服便离开了。本来不是冲动的人,也深知这个敏感的时候一定要寸步不离,与扶桑的这一仗本就十分吃紧,而绥军相对薄弱,哪里可以掉以轻心。可是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撕拧着,不可思议的痛触传来,根本坐立不安。
侧首望着窗外,路两侧的花木扶苏都已凋零败落。起了风,残败的花枝摇曳,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魅,看在眼里只觉得心慌。
她似自言自语道:“千万不要下雨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那滋味定是十分难耐。她打小便不喜欢寒冷的天,此时只会更加厌恶。
王思敬没想到林君含会亲自过来,提前也未派人跟他吱会一声。知道军中是离不开她的,如若不是心急如焚,以林君含的沉稳性情不会不声不响的跑了出来。
见人从车上下来,马上撑了伞走上前去。天空已经开始飘雨,丝丝的冷雨渗到人的脖颈间去,是怎样的彻骨。
“四小姐,你怎么来了?”
林君含淡淡的应声:“进去说吧。”
素心也接着迎了出来,见到林君含难免感觉愧疚。
“四小姐,很抱歉,你将修文交给我,我却没能好好的看管他……”
林君含再怎么心灼,却也知道不是素心的错。有些错一开始就已经铸就了,患祸波及到了孩子的身上,是她对不起修文才是。
强忍着那疼道:“这件事情不怪你。”
素心去给她倒水暖身子。
林君含和王思敬去里面说话。
一坐下便焦躁的问他:“怎么样了?”
王思敬脸色不好,沉沉道:“回四小姐,周边都已经紧密盘查过了,都不见修文的影子,再往前一点儿就是战场了,我们不敢冒然派兵寻人,只怕这个敏感的时刻会引发同其他军阀的矛盾。但四小姐还是不要太担心,属下暗中已经派了人去找……地毯式搜索,就不相信会找不到修文……”
就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如今石沉大海,竟寻也寻不到了。
林君含浑身发虚,按着沙发把手的手指只觉得吃力。
不由得喃喃道:“他一个小孩子能跑去哪里?”
王思敬抿紧了唇,亦是一副痛焦灼的模样。实则这些天来他也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种种不好的念头在头脑中盘旋,稍一闭眼便被噩梦侵袭。他知道这是林君含的命根子,如若不能完好的寻回来,她定然也没办法再活下去。
“四小姐,是属下无能。对不起你和修文!”
到了此刻不是怨怼任何人的时候。林君含强压着那心里的疼,平静道:“冒再大的风险也要将修文找到……”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吐字渐若吃力:“引发其他军阀的嫌隙也不要紧,却是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安全更重要。
素心在门外听到这一句话,快走两步进来,把水杯端给她:“四小姐,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吧。”
见她穿得并不厚实,一件昵子大衣,里面是利落的衬衣长裤。秋风瑟瑟,冷雨纷纷,又哪里可以御寒。
林君含没有接那杯子,直接站起身道:“我的时间不多,怎么能在这里坐下去。”
“四小姐……”王思敬唤了她一声,接着道:“四小姐,属下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就算为了修文,你也万万不能乱了阵脚。若是要其他叵测之人知晓你在找寻什么,定会一并将注意力投注过来,到时候修文只会更加危险……”
林君含胸膛起伏道:“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呆在这里?”
王思敬道:“四小姐,你回军营吧。这里交给属下,昨夜又加派了人手,如若修文在搜寻的范围之内,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其中的严重性林君含又怎可能不知,如若不是有所顾虑,一时片刻她都坐不下去,插翅也早赶过来了。只是修文的安危很重要,家国天下也不能半途而废……
王思敬知道最历经煎熬的要属她,哪怕是不忍,也只能劝阻。
林君含清亮的眼眸闪烁细碎的晶光,转首望向窗外,倔强的颌起首来一句话也不说。嘴巴里却如同吞噬了黄连一样苦涩。
时间眼见不早了,阴雨天的缘故,黑得更是早。走夜路怕是不安全,王思敬便催促着她回去。
素心送她出来,什么时候替她披了块羊绒的披肩也不知道。脑子不听使唤,一双腿脚更是,怎么上的车都不知道。就只见王思敬带好车门之后,冲司机挥了挥手说:“慢点儿开。”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雨幕,纷乱的雨丝砸到车窗上,很快就迷糊了整片视线。林君含之前本是强忍着,这会儿脸上痒痒的,温热湿润的东西顺着脸颊淌下来,漫进嘴里,苦不堪言。
心里边着了魔似的一遍遍问寻:“修文,你到底在哪里?”
车子直驶到一条三岔路口,雨势越发的大,可见度低得可以,司机不得放慢车速。还是险些与一辆汽车相撞。从一侧路口中驶出来,尖锐的一阵刹车声,车身与车尾擦行过去。雨下得这样大,哪里看得清对方的车子,好在没有发生祸患,双方都未下来人查看情况便呼悠悠的开走了。
那一辆黑色的车子驶出不远便停了下来,司机率先撑着雨伞下来,并将后门打开。
一双军靴踏到水面上溅起泥泞的水花,沾到笔挺的军裤上,顿时显得面目全非。男子步伐极快,哪里顾得上这些,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娃极速朝路边的诊所中去了。
王修文是梁景真半路捡到的,出城的时候看到盘查的士兵,汽车缓缓停下来。透过车窗就看到一张隐约熟悉的小脸,他眯眸去想,方忆起是王思敬的儿子,早先在督军府是见过的,聪慧可人,就连林君含都十分喜欢。抱着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操着绕口的乡音,同身旁的女人直嚷晦气。即便那声音故意压低,由于焦灼却粗犷:“真他奶奶的晦气,这要是死了,不就砸到手里了……哪里知道病得这样重,还以为能卖个好价钱。早知道这个样子,不如之前就扔到沟里喂狗了。”
女人拿眼睛瞪他:“我就说病歪歪的,你偏说生得细皮嫩肉能换几个钱来花花,这要是死在手里是要做恶梦的……”
梁景真戴白手套的手指在腿上轻微的叩了叩,招来副官耳语几句,那人接着便下去了。汽车方一驶出城,副官就抱着王修文走了过来。坐进车里道:“少爷,这个孩子烧得厉害,怕是受了风寒。如果不急时抢救,恐有生命危险。”
梁景真将人放到腿上细细打量,确定是王修文不假。蹙了眉头道:“那两个人贩子呢?”
副官道:“已经让扶桑的卫兵带下去了,那帮子人心狠手辣,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梁景真抽了毯子给他盖上,吩咐司机:“马上找一家诊所。”
副官一进来就大喊医生,小小的一家诊所,到了这个时间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听到喊叫和两个护理走出来,看到是穿着戎装的男人,知是当兵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问:“是哪个人病了?”
梁景真将王修文抱过去:“这个孩子高烧,且昏迷不醒,看看是怎么回事。”
医生直接接过孩子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便直接抱去了急诊室。
副官后知后觉,此刻方问:“少爷,似是王副官的孩子……”
梁景真靠到墙壁上,掏出一根烟点上。淡淡道:“没错,的确是王思敬的儿子。”
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再提及,仿佛隔着几生几世那样久。旧时的或缠绵或悱恻再次忆起,隐隐带着发酸发涩的氤氲之气,更像午夜梦回时的怅然一梦。那些与她有关的只言片语,再被逐一拾起,心头仍旧一如当初的不宁静。
☆、(047)旧人相见
手里的烟才吸了几口,走廊一端已经有人过来催促:“梁少,那边会长还在等着,我们是时候该出发了。”
梁景真弹掉一截烟灰,漫不经心道:“你没见那个孩子病着,我现在走不开。”
那人西装革履,看作派是扶桑人,只是本地话却也说得十分地道。还算是客气道:“梁少若是担心,留下人照顾便是,或者带过去治疗。我们扶桑多好的医生都有,更有先进的治疗仪器,总要比这么一个破旧的诊所强许多。再迟些,会长怕是等得急了。”
副官周树冷哼一声:“你们若是急了,先走便是。你没看到那个孩子正昏迷不醒,如何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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