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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清逸在床边看剧本，见秦棠这样，破天荒的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他放下剧本，将纠缠住小狗崽的被子抖了抖，凭证的搭在秦棠的身上，唇角微勾，猝不及防的就关上了灯。
　　床单被套里慢慢都是属于黎清逸的气息，秦棠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格外安稳，她十分规矩的盖好被子，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一边躺着的黎清逸。
　　现在的他完全素颜，相比白天那让人惊艳的少年装扮，现在却更加有生活气息，秦棠看得不想合眼，窗外细雨淅沥的声音偏让人更想入眠。
　　黑暗之中，秦棠朦朦胧胧听见黎清逸似乎轻声问了一句：“你陪我去吗？”
　　她迷迷糊糊抬起眼，却看不清黎清逸的方向，她伸出爪子摸索着，摸到黎清逸的手臂，这才安心了下来。
　　“……睡吧。”黎清逸也没指望小狗崽子会回答，他捏住秦棠的小爪子，声音轻得仿佛只是一声叹息。
　　每次在黎清逸的床上睡，秦棠就会睡得格外香甜，她愉悦的伸了个懒腰，一旁黎清逸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窗外已经雨过天晴，刚下雨的时候，秦棠还有些担心秋雨绵延，拍戏都怕不好拍了。不过，这种事情应该是导演更加担心一些才对。
　　片场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变，一般都是会待在这个地方将这个地方的戏份拍完，剧组所有成员再一齐启程去下一个地方，然而演员的跨度就很大了，像昨天，黎清逸还是饰演一个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少年，今天就要演一个失去了人生的希望，双鬓花白的大叔。
　　昨天为秦棠训练的那位小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没有来，在司榆林的碎碎念中，秦棠才知道那小哥已经辞职了，导演一时之间找不到别人顶替，就决定暂时将秦棠放养。
　　然而寂寞的是，今天还是没有秦棠的戏份。
　　今天剧组的演员也差不多都到齐了，主要演员都没什么名气，那唯一的一个年轻女演员更是刚从科班毕业没多久，能和黎清逸合作，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
　　黎清逸这这场戏开演的时候，周围聚集了一众人群，秦棠不甘寂寞的混在人群之中，司榆林得了黎清逸的吩咐，自然是紧紧看着秦棠，片刻都没离开。
　　自从知道黎清逸和黎则谦是兄弟的事实之后，他回家想了一宿，越来越觉得跟着黎清逸继续干，以后一定更有前途！他再一次赞叹着自己的眼光，这辈子就看准过这么一次，然而就这么一次就十分够了。
　　“各部门准备，第三场第一次。”
　　导演也很紧张，这场戏是讲的多年以后，依旧是盲人的主人公来悼念曾经陪自己走过那么多年的导盲犬。
　　主人公眼睛看不见，神情冷漠，可又要表现出对导盲犬深厚的感情来。黎清逸戴着墨镜拄着拐杖，双眼涣散失神，已然进入了盲人的状态，他摸索着走到一个小土堆边，也不知是什么促使他转过身。
　　黎清逸慢慢牵动脸上每一丝肌肉，在这时，导演将监控器切成了黎清逸脸部特写。
　　在电影屏幕上，每个人的缺点都会被放大十倍，现实生活中的清秀佳人放在电影的横屏上，就只是一个路人长相而已。同理，演员的每一个表情在电影屏幕上都会被放大，这就是很多电视剧转电影的演员被经常嫌弃的一点。
　　表情太过夸张，让人看了尴尬到极点。
　　电视需要夸张，需要吸引可能还在做着别的事情的电视机前的人们，然而电影不一样，电影需要含蓄，这种含蓄却是很多演员终极一生都追求不到的。
　　黎清逸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却能让人感受到他那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悲哀，他垂着头，恍若一座雕像一般静默的站立着。
　　整副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偏所有人都将心高高悬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在正中站着的那个男人，仿佛再在他脊背上压上一根稻草，那直挺着的脊背就不堪重负了一般。
　　过了许久，黎清逸忽然轻笑了一声，隔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却能够透过声音清楚明白这种苍凉。
　　“你去投胎若还为家禽，一定要记得，下辈子不要找像我这样的主人了。”
　　说完，黎清逸拄着拐杖，转过身晃晃悠悠的慢慢走远。
　　他淡出画面许久，人群里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动。秦棠怔怔的看着摘下墨镜一瞬间就恢复正常的黎清逸，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差距吗？
　　没想到，一旁一道熟悉的男声准确的将她心底所想说了出来，她昂这脑袋，向发出声音的男人看去，一眼就看到戴着口罩一脸怔忪的宋叙文。
　　宋叙文正好在隔壁片场拍戏，想着和黎清逸有过一面之缘便前来慰问慰问，没想到一来，居然就让他碰上这样一幕。
　　他忽然为自己小黎清逸的头衔而有些羞愧，他和黎清逸之间的差距太大，这本是可以沾沾自喜的事情，现在也让他沾上了巨大的压力。
　　黎清逸拍完戏，迅速向秦棠这边走过来，他似乎有些失态，完全没看到怔怔立在一旁的宋叙文，一把将秦棠搂住。
　　秦棠被勒住，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汪汪叫了两声，想唤回黎清逸的神智。
　　黎清逸不会是……入戏太深吧？


第25章　25章
　　周围有人围观过来，很快被导演驱散。
　　秦棠忽然有些好奇，刚才那么忧伤又动人的一幕，黎清逸当时在想的是什么？
　　她明白过来，黎清逸并不是像表面那般入戏也快出戏也快，恰恰相反，出戏也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黎清逸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说不定内心里看到秦棠就想起会失去她。
　　秦棠小爪子轻轻挠了挠黎清逸的手臂，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后腿稍微一用力，立刻就窜到了黎清逸暖烘烘的怀里。
　　黎清逸穿的不多，略有些灼热的体温传过来，让秦棠心中熨帖不少。
　　“前辈。”
　　宋叙文在一旁踌躇许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出声喊了一句。
　　他也是演员，知道黎清逸现在的感受，谁也不是一蹴而就就成了天才，谁都不知道在镜头前的一个动作他们需要揣摩多久。
　　黎清逸如梦方醒，他微微松开手臂，神情怔忪，双眼依旧是涣散着的，表情虽然已经正常下来，可那眼神分明还掺杂着戏里人物的感情。
　　秦棠乖巧的搭着黎清逸的手臂，一双湿润的眼睛中漫出几丝担忧来。好一会儿，黎清逸才恢复正常，他站起身，看向一旁诚惶诚恐的宋叙文，扬起眉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宋叙文？”
　　能让他留下印象的人不多，宋叙文则是因为……上次焦心于小狗崽子走丢，宋叙文帮了一把，倒是还留了一些印象。
　　“前辈还记得我！”宋叙文有些激动，他挠了挠头，露出了傻气的笑容，好一会儿才指着黎清逸怀里的小狗崽子问道：“几个月不见小糖都这么大了呀。”
　　上次见的时候秦棠手短身子小，抱在怀里能把整只狗都挡住，然而现在，不能像最开始那样舒舒服服窝在黎清逸怀里了。
　　秦棠整只狗也有些忧愁，她还不想长那么大……
　　“记得。”黎清逸摸了摸秦棠的脑袋，手臂紧了紧，而后发现，秦棠似乎是有些沉了。
　　“对了！”宋叙文终于表明来意，他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生怕耽误了黎清逸的时间，迅速打开手机屏幕，说道：“上次拍的照片我忘记给前辈了，不知道应该怎么给您？”
　　听到这话，秦棠好奇的探出脑袋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屏幕上十分抢镜的二哈，也不知道那只二哈怎么样了，玩切水果的技术有没有好一点。
　　宋叙文如愿以偿要到了黎清逸的联系方式，他捧着手机，转过身就准备告辞，他也是拍摄间隙偷偷跑出来，听到黎清逸在这里拍戏就跑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他碰上了不说，还见识到黎清逸现场的演技。
　　他又坚定了以黎清逸为目标的想法。
　　秦棠看着宋叙文匆匆忙忙的背影，回过头不满的甩了甩尾巴。她本来还想说去看看二哈呢，黎清逸提都没提。
　　黎清逸丝毫没有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感到有什么不妥，他将秦棠放在地上，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是在想小狗崽子刚才看宋叙文的眼神。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小狗崽子眼里那亮晶晶的是欣赏？他有些不愉快，小狗崽子都没这么看过他。
　　“清逸啊，看起来好像又要下雨了。”导演苦着脸，犹豫半响还是凑到黎清逸和秦棠身边，说道：“天气越来越冷，要不我们把在水里那场戏往前提一提？”
　　定下了狗演员之后，才发现一道难题，秦棠年龄太小，虽然昨天那个训练员再三保证这只小狗崽十分聪明，但吃得多长得快也是一个问题，电影里肯定不能出现狗狗的身材忽大忽小这样的问题。
　　黎清逸的戏份可以跳着拍秦棠的就只能按照顺序来拍了，这样的话下水的戏份就得稍微提前一点，再拖下去只怕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湖面结了冰，只怕更是不好拍。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秦棠瞪着眼睛，无言的看向导演，她没有咧开嘴，就显得有些严肃又憨厚。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一直都知道，明星这一行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又苦又累，熬出头了还有些便利，若是那种十八线小明星，受到的待遇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有问题吗？”黎清逸垂着眸子，看着思绪又不知道飘到了哪来的秦棠，轻声问了一句。他声线一如既往的稳妥又迷人，可秦棠还是从其中听出些许担心来。
　　“啊？啊……”导演还以为黎清逸在问自己，他迷茫的看着黎清逸，却发现黎清逸在和坏的狗狗沟通。
　　这个主人当得倒是开明……导演沉默了下来，暗自想着，就连这些事情，黎清逸都要和小狗崽子商量一下。
　　“汪！”秦棠扬了扬爪子，懒洋洋的喊了一声，她吐出舌头，表情有些跃跃试勇。
　　第一场戏就是高难度的戏，更重要的是，黎清逸也要下水。
　　上演□□吗？秦棠眯着眼睛，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刹那漏出的肌肉，若隐若现的反而更加诱人。
　　秦棠连忙晃晃脑袋，再想下去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她将脑袋向后靠了靠，抵在黎清逸硬邦邦的胸膛之上，借着皮毛的遮挡偷偷脸红。
　　“准备一下，趁着现在没有下雨。”黎清逸很容易就看明白了秦棠的意思，当然，他没能领会到秦棠内心深层次的意思，转过身吩咐了一声还觉得不放心，又喊来司榆林。
　　司榆林因为自己知道了某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他见到黎清逸呼唤自己，眼睛一亮，小跑到黎清逸面前眼巴巴的瞅着对面的人。
　　他回家之后，翻来覆去想了一宿，最后才惊觉，自己找到的这可是一个金大腿啊！可得伺候好了这位大爷。
　　“进度临时改一下，今天拍下水的戏。”黎清逸冷冷清清瞥了司榆林一眼，对面的心思就差没在脸上写出来了，他皱了皱眉，又说道：“你去……”
　　“诶我知道！”没等黎清逸说完，司榆林就搓了搓手，笑得狗腿至极，他自行补全了后面的话：“我这就去药店找找御寒的药，顺便找小方熬点姜汤。”
　　为黎清逸熬汤的活计也是十分受欢迎，这都不是事儿。
　　“……我说的是给它买药。”黎清逸摇摇头，迅速否认了司榆林的话，他伸出手指，指向了一旁盘着身子一脸冷漠靠在椅子上的小狗崽子。他也习惯了这种环境，这小狗崽子没见过世面，年纪又小，感冒了也不好处理。
　　“哦……”司榆林沉默了一会，声音弱了下来，他转过身，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宠物的药他确实没准备，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宠物店，还是让小方去吧，他最近还要再黎清逸面前多刷一刷存在感。
　　“你自己去，不要喊别人了。”黎清逸很容易就识破了司榆林的小心思，他毫不留情的戳穿，说道：“快去快回。”
　　话罢，他垂着头，看向小狗崽子的眼神便柔和了下来，他摸了摸小狗崽子的脑袋，将秦棠好不容易理顺的毛发又揉乱，便向着化妆室走去。
　　司榆林幽怨的盯着小狗崽子，这区别对待会不会太明显了？然而他也只能怏怏的离开片场，认命的去为这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狗崽子买药。
　　大家都想尽快结束这场戏，以免真的有人受凉，或者有狗受凉。
　　趁着黎清逸还在化妆准备的时候，导演亲自上阵，蹲在秦棠面前念念有词，现场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唯独这只狗的行为他不能控制，他隐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和秦棠对视着，一句一句嘀咕道：“一会你一定要非常激动的冲过去将清逸救出来，就当做那是你主人落水……没错那就是你主人落水了……”
　　秦棠不耐烦的赐予了导演一个大大的白眼，就这几句话导演已经念叨了好多遍了。
　　“来，我们先试跑一次。”导演终于停止了自己的碎碎念，这个极具戏剧化又满是冲突的剧情，他打算用一个长镜头来表示，从主人公落水一直拍到狗狗坚定的将主人公救起来结束。
　　如果ng了，黎清逸估计得装着失足落水很多次。
　　秦棠跟着导演的脚步，很快知道了自己的走位，她看着冰冰凉凉的河水，这才有些真的担心起来。
　　“小糖，咱们来试跑一次。”导演坐在监视器后，对着画面正中的秦棠大喊了一声。
　　秦棠乖巧的走到画面最开始的地方，难得慎重起来。
　　周围安静下来，这场戏讲的是主人公刚失明，不肯接受事实，对刚送过来的导盲犬十分冷漠，甚至对着无辜的狗发了火，然而出门时却遇到了自己曾经暗恋的女孩子，慌乱之下掉入湖底，刚被骂了一通的狗毫不犹豫冲到湖里救人，这样的动静也让主人公暗恋的女孩子发现了。
　　小狗崽子垂着眼睛，身子忽然一阵战栗，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下一秒，它那孱弱的身子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没有丝毫犹豫的向湖边冲了过去。
　　导演轻轻松了口气，岳云泽训练师说的没错，这只狗果然很让人省心。


第26章　26章
　　秦棠并不会蠢的真的冲进湖里，她在湖边急刹车，停了下来。她伸出爪子，摸了摸清澈的湖面，湖面荡漾出一个一个小圈圈来。
　　导演也真实诚，这水果真是凉进了骨头里。
　　秦棠玩心大起，又戳了戳平静的水面，身后忽然传来了黎清逸醇厚又温柔的声音：“不错。”
　　她回过头，连忙将已经被打湿了一小半的爪子藏起来，有些心虚的偷偷看了黎清逸一眼，随即默默走上前，蹭了蹭他的裤腿，咧开嘴就露出笑容来。
　　她只是帮忙试试水温，绝对不是在玩儿水！
　　黎清逸今天的打扮又和之前不一样，现在还是年轻的模样，只是头发凌乱，衣服也是胡乱搭配的，甚至还有色彩冲撞，下巴间还微微露出一些青须来。
　　秦棠在心中默默给造型师点了个赞，这种颓废又禁欲的感觉，大约也只有黎清逸吧。
　　导演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晃了晃手，急冲冲的喊着：“清逸，趁着现在状态好，争取一条过！”
　　接下来的拍摄都顺水渠成，秦棠不会像普通的狗狗那样不受控制，给拍摄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秦棠就像是最优秀的导盲犬一般，看见自己的主人落水之后，稍微挣扎了两下，便慢慢向下沉去，她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水中，冰凉的河水迅速浸入她的五脏六腑，她这才感受到黎清逸的不容易。
　　黎清逸的戏份比她的麻烦太多，主角失足落水，刚掉进去的时候还想挣扎着爬上岸，当水争先恐后的涌入口鼻之中时，他忽然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渐渐地，他也不挣扎了，双手安然的放在胸前，闭上眼，慢慢向河底沉去，表情绝望又安详。
　　这就意味着黎清逸在水中不仅要抵御寒冷，还要做出各种微表情来散播自己的情感，秦棠冲过来的时候，黎清逸表情安详，额间细碎的黑发伴随着荡漾的水波飘动，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冰凉的水温使黎清逸的唇色看起来苍白得近乎透明。
　　秦棠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涩来，她用自己并不强健的身躯费力将黎清逸向上托着，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却让这一人一狗反而沉得更快。
　　黎清逸察觉到了什么，他睁开眼，虽然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却因为那努力救着他的小东西而忽然有了生的勇气。
　　秦棠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忽然就忘记了自己下一步应该有的动作，她怔忪了一会，反应过来就听见导演失望的喊卡的声音。
　　“辛苦清逸了，再来一次吧，就从湖里那边开始。”
　　黎清逸自己都没顾上，就扔出毛毯将浑身湿透的小狗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秦棠恹恹的垂着脑袋，一副心虚至极的模样，她本来还想第一条，一次过呢，都怪美色误人！
　　她抬起脑袋，偷偷瞥了黎清逸一眼，却正好撞进黎清逸幽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