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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筠泽眼眸微垂，声线清冷，“若是干净，才配为姬家主母，对得起当年为护姬家全族自爆的家主，若是不干净……
　　她若知道，自己也会觉得羞辱。
　　可现在，她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忘记最爱，哪怕被血仇玷污了身子，也能重新开始，你不觉得可笑？”
　　宫玖红唇微颤，一时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
　　“可是公子，她还有一个女儿！就算爱人死了，族人死了，甚至可能被仇人……但这些都关她什么事呢？凭什么让一个女人背负所有？
　　当初，她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宫玖说着，语速缓和下来，静静地看着他，道了句：“族妹知道她还活着的话，会很高兴的，公子。
　　姬家的人已经死得够多，不能再死一个了。”
　　钱筠泽突然笑了起来，目光重新变得温柔，“玖儿怕什么？难不成我会真杀了姬家主母？
　　方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宫玖心道：或许的确是开玩笑，但刚才那泄露出的一丝杀意却是真的，公子他大概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杀死这个女人。
　　都说草木无情，公子却比她更无情。


第895章　好，如你所愿
　　这几句“玩笑”过后，气氛死寂得可怕。
　　“殷正决没有碰她。”不属于两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钱筠泽和宫玖身后，姬孟湘突然开口，声音低哑。
　　她没有上前，不知是不想看到棺材里的那张脸，还是……不敢看。
　　她曾经最好的姐妹，深爱的丈夫因殷正决而死，自己也被殷正决怀着那样肮脏的心思藏在这密室里，而殷正决这畜生却是跟她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
　　她愧疚、懊悔、憎恶，也……嫉妒。
　　愧疚，对姐妹愧疚，对所有的族人愧疚；
　　懊悔，当初明明所有人都反对她带殷正决回姬家村，她却坚持己见，百般恳求，最后引狼入室；
　　憎恶，憎恶自己识人不清，错把小人当良人，还掏心掏肺地对他，结果只换来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这最后一丝嫉妒，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之所以对殷正决恨得这么深，何尝不是因为曾经爱得深。
　　她用尽尊严和生命去爱一个人，到头来，这个人只是把她当成摧毁姬家的工具！
　　本以为这个男人没心没肺，自私自利，所以才能够这么残忍地利用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可后来却发现，就算是他这么自私狠毒的人，也有放在心上细心呵护的东西。
　　记忆回笼之际，那些荒唐的让姬孟湘反胃的画面全都冒了出来，哪怕时隔多年，也无比清晰。
　　殷正决会耐心地给沉睡的女人讲故事，声音和表情都是姬孟湘从未见到过的温柔。
　　他还会仔细地给她擦拭身体。但因为这个女人是男人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白月光，所以，哪怕帮女人擦拭身体，他都是克制矜持地紧紧闭着眼，不敢越雷池一步。
　　明明满脑子的龌龊念头，那目光也恶心得恨不得做些什么，却偏偏在这样一个活死人面前装君子。
　　呵，可笑。
　　殷正决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在苏牧臻的额上吻了一下，可亲完之后又立马后悔了，连连对她说对不起。
　　这样把苏牧臻视为白月光朱砂痣不可侵犯的神女一般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有胆量做什么。
　　然而，殷正决越是舍不得动苏牧臻，才愈发衬托出姬孟湘的可悲。
　　她不知道殷正决是什么时候对她的好朋友有了这种心思，又是怎样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当年，她明明把人看得那么紧，很确定殷正决从未接近过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而苏牧臻对家主的感情，姬家村人人皆知，哪怕她貌美心善，也没有人会去觊觎这样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苏牧臻什么都不用做就莫名其妙地令殷正决倾心如此，她耗神耗力、掏心掏肺，却被他弃如敝履。
　　这如何不让一个女人嫉妒？
　　只是，在那些仇恨面前，这一丝嫉妒已经显得微不足道，现在的姬孟湘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殷正决。
　　姬孟湘多嘴解释了这么一句后，钱筠泽沉默片刻，轻嘲出声，“当伪君子当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君子了。”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角落里的鼎炉上，走近看了看。
　　片刻后，他淡淡道了句：“原来如此。”
　　“公子，您又发现了什么？”宫玖问。
　　“这鼎炉里有残存的魂力，跟修补苏牧臻元神的魂力一样。”
　　宫玖了然，“所以他才跟那邪道做了数次交易，让他帮忙收集鬼煞，净化鬼煞之后取其魂力来修补损坏的元神。”
　　姬孟湘看向两人，提醒道：“事不宜迟，你们先带主母走，殷正决的话，我会跟他做个了断。”
　　“你？”钱筠泽目光淡漠地看她，“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让人相信？”
　　姬孟湘身子一颤，嘴角绷紧，自嘲道：“您若真的得到了姬家传承，成了新任大祭司，就应该知道，我当初给他下了生死咒。”
　　凭上任大祭司的睿智，怎么可能真的任由殷正决一个外人坐上姬家小长老的位置，还不是因为大祭司知道这件事。
　　除非一个人真的不在乎死，不然在中了生死咒之后，不可能背叛下咒之人。
　　而姬孟湘就算被爱情冲昏头脑，在她心中，姬家也永远排在第一位。
　　可是，大祭司不知道，她当年是偷偷对殷正决下生死咒的，殷正决根本不知道。
　　后来等他知道，也已经迟了，那个畜生什么都计划好了。
　　钱筠泽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她，“杀殷正决也不过是因为你想赎罪。可是，你觉得你身上的罪孽还能赎完吗？”
　　姬孟湘陡然握紧了拳头，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罪人姬孟湘从未想过偿还所有罪孽！
　　我知道你们厉害，不依靠生死咒的便利也能杀了他，可是，你们现在动了他在意的人，他会像疯狗一样反扑，难保不会咬伤你们。所以，又何必你们动手？
　　大祭司，算我求您，求您务必给我这个手刃血仇的机会！”
　　钱筠泽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笑，目光却依旧淡漠，“好，那就如你所愿。”
　　“姬孟湘，不要浪费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姬孟湘朝她鞠了一躬，“多谢大祭司。”
　　“玖儿，带人走。”
　　宫玖点点头，但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他：“公子，这些年，殷正决一直收集淬炼魂力，以修补主母的元神，若我们把主母带走了，会不会让主母受到什么影响？”
　　钱筠泽闻言，瞥了一眼那棺材里的睡美人，声音难辨喜怒，“她元神早就补好，不过是潜意识里不愿醒来罢了。”
　　宫玖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当年姬家满足被灭，苏牧臻竭力生下孩子，又将孩子成功送了出去。
　　孩子脱离危险，剩下的姬家人亦得以幸存，加上那时候力竭，一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昏睡之前的苏牧臻已经没了很强的求生欲。
　　毕竟，她深爱的丈夫已经死无全尸。那个时候的她不管是护着最后的族人，还是拼力生下孩子，都已经撑了太久太久了。
　　植物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现在躺在水晶棺材里的苏牧臻，也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第896章　返回，阵法感应符
　　宫玖以前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因为她是妖，还是一只花妖。
　　草木无情，就算修出了草木心，也不及人类的那一颗七窍玲珑心。
　　可后来，她跟着钱筠泽，为了更靠近他，努力去感受他的痛和悲伤，这些年，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人。
　　她也会喜怒哀乐，会贪婪奢求，甚至学会了算计。
　　所以此刻，回顾苏牧臻的一生，她同情惋惜，也有那么一丝遗憾和伤感。
　　宫玖手腕一翻，手里变出一朵鲜艳的彼岸花。
　　她轻轻一吹后，将枝干往地上甩去。
　　落地的花枝变成了一个身体健壮的木偶人，外貌与常人无疑，身上穿着花瓣幻化出的红色裙子。
　　木偶人背着苏牧臻，跟着主人一起出了密室。
　　离开书房前，三人抹掉了来过的痕迹，就连那本被人动过的辞典，钱筠泽也掐诀一弹，令辞典跟其他书本一样，覆了一层薄灰。
　　还有——
　　钱筠泽看向角桌上的盆栽，手轻轻拂过，将那上面的灰拂掉一层。
　　宫玖不解，“公子何意？”
　　钱筠泽想到什么，眉眼柔和了许多，“可可对阵法的感应不输于你，秦墨琛也是个敏锐之人，总得让他们转移一下注意力。”
　　宫玖眨眼间就明白过来了，笑道：“公子真是聪颖。”
　　钱筠泽和宫玖带着沉睡的姬家主母离开，没多久，老护工醒来，姬孟湘继续装痴呆，再后来，便是苏可可和秦墨琛拜访上门。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慕老太太就是姬孟湘。
　　一个无相神足够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毕竟对苏可可来说，殷正决供奉无相神已经是一件让人极度震惊的事情。
　　当两人的关注点都在那换走的神像上面，自然不会注意到密室里的防御符阵。
　　现在，等所有人都走了，姬孟湘才任由自己的恨意放肆地往外蔓延。
　　殷正决那畜生这次应该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还没赶到。
　　不过，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她突然吃吃地笑出声，这灭绝人性的畜生居然好端端地活了这么久，真是该死，这个畜生早就该死了……
　　离开的路上，苏可可一路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秦墨琛见她一直皱着眉，不禁问道。
　　“我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苏可可揉了揉脸，都快揉出两团包子了。
　　虽然刚才两人在别墅里来来回回找了很久，但秦墨琛并没有马上否认她，而是道：“不急，你慢慢想，或许真的遗漏了什么。”
　　事实上，他也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劲。
　　秦墨琛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琛琛，我们再回去看看！”苏可可突然道。
　　小丫头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墨琛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调头往回走。
　　苏可可绷着脸道：“那书房不对劲！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
　　“嗯，我们再回去看看。”
　　走之前，别墅里的两人都被催眠，所以这次苏可可直接做了个纸人，让纸人从窗户钻进去，帮忙开门。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顺利进入别墅，直奔书房。
　　秦墨琛目光重新落在那盆栽之上，肯定地道：“这盆栽确实是后来才放进来的，只是丫头，之前我们都在关注原来的东西是不是无相神像，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书房是不是还藏着其他秘密。”
　　苏可可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个无相神的神像而已，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小心。”
　　这书房之前已经检查过数遍，再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所以苏可可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虚空画符。
　　她手指快速游走，指落，一道金色的符文浮在了虚空中。
　　“这是阵法感应符。”苏可可解释道：“我很少用阵法感应符，因为我不用它也感应得到阵法的存在。刚才，是我大意了。”
　　现在，她察觉到了一点儿阵法的气息，这个书房里或者书房附近，有阵法。
　　与其集中意念感应阵法的位置，不如直接祭出阵法感应符。
　　金色的符文在空中浮动，停顿几秒钟后突然动了起来。
　　符文穿过层层书架，最后从靠近墙的地面穿了进去。
　　苏可可神色一变，找到符文消失不见的地方，掀开地毯，又画了一道阵法感应符。
　　符文再次没入地面。
　　“琛琛，这下面有阵法！”苏可可肃然道。
　　“这下面应该是一个密室。”秦墨琛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迫切的苏可可已经顾不上慢慢找密室开关了，她直接取出匕首凌风，在匕首上画符，然后，用匕首狠狠划过地板。
　　画了大力符的凌风削铁如泥。
　　很快，那地下密室入口的地板就被苏可可拆了。
　　两人火速进入密道。
　　然后，他们看到了被破坏的防御阵法，看到了空着的水晶棺材，还有那用来炼制东西的鼎炉……
　　环视一周后，苏可可站在棺材旁边，看着那空荡荡的水晶棺发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儿女人身上才有的女子香，很淡很淡，淡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有人来过，带走了棺材里的尸体。”秦墨琛目光暗沉下来，陷入沉思。
　　“这棺材里的人对殷正决来说，应该很重要。”
　　若说几分钟前，他们觉得这位慕甄慕老先生极有可能就是殷正决，那么现在，他们已经百分百肯定慕老先生就是殷正决！
　　旁边有炼制阴魂的鼎炉，那就是殷正决跟吴延做交易的证据，他在用这些鬼煞炼制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没人能够布置出这样一个防御阵法，这阵法上浑厚的力量还隐隐散发着威力，即便是苏可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阵法十分厉害，若这阵法完好无损，她不一定能破解得了。
　　足以可见，那布阵的人在这阵法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阵法隔绝了棺材里的人，而这个人对殷正决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就在两人都在猜测棺材里的人是谁，又被什么人带走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响动。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密集靠近，携着山雨欲来的滔天愤怒。
　　两人猛地调头，瞬间备战。
　　一个长相平凡的老人冲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空掉的水晶棺，一瞬间睚眦欲裂，表情扭曲，周身怒火大盛，熊熊燃烧。
　　“她呢？她呢——”老头嘶声怒吼，宛若疯癫一般，“你们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苏可可看到来人，眼里怒火不逊于对方，沉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殷、正、决？”


第897章　受死，巅峰对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苏可可一把将秦墨琛推到一边，快速嘱咐一句：“保护好自己！”
　　话音一落的瞬间，她手持匕首凌风，往前方狠狠一划，一道灵气汇聚而成的风刃眨眼间成型，朝对面的老人射去。
　　老人神色一凌，突然举起手中拐杖，往地面狠狠一敲，一道厚重的盾牌形成，将那风刃挡在外面。
　　碰撞的灵气在空中波动，激烈得带动着整个地下密室都颤了一颤。
　　苏可可皱眉看去。
　　对方那毫不起眼的拐杖竟也是一个风水宝器。
　　不消对方亲口承认什么了，老人的身份再次得到证实，这就是躲躲藏藏了近一年的殷老贼！
　　“姬家余孽？”殷正决盯着苏可可，眼里猩红骇人。
　　殷正决见过苏可可，但他似乎忘了，现在，在苏可可那一招之后，老人眼里的苏可可只是姬家余孽或者姬家余孽培养出的后辈。
　　而这人，带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苏可可听到这话只觉嘲讽，咬牙切齿地道：“姬家余孽？
　　曾经吃姬家的住姬家的，你这一身本事也都是姬家教给你的，你哪来的脸叫我姬家余孽？
　　殷正决，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今天我就要你为姬家全族偿命！”
　　殷正决听她提起姬家对他的所谓恩情，表情渐渐扭曲，“这些不过是姬家自以为是的施舍而已。
　　我从未被姬家人当成自己人，他们像防贼一样时刻防着我，我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得付出高于旁人百倍的努力！
　　但是，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外来人，就因为我天生反骨？
　　我真是厌恶极了这些人带着那自以为高贵优越的姬家血统高高在上地对我说话时的样子！”
　　苏可可：“龌龊的人看到的东西自然龌龊不堪！不要为自己的背叛和恶毒找借口，你这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的小人！”
　　殷正决不屑冷笑，“千刀万剐？就凭你这小丫头？”
　　姬家有些本事的全都死绝了，最厉害不过一个苏牧成，他资质平平，又能带出多厉害的后辈？
　　“那你今天就睁大狗眼看看！”苏可可废话不多说，又是一刀狠狠划破虚空，带起凌厉刀风。
　　殷正决神色微变，本以为刚才那一招已经让这小丫头拼尽全力，但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是他轻敌了。
　　最初的狂躁之后，殷正决已经平静下来。
　　如果是姬家余孽带走了她，那她肯定是安全的。
　　只是，他现在只剩她了，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姬家人也不行！
　　两人转眼间便斗在了一起，直接用修为硬拼。
　　符文符咒多用来对付鬼怪妖邪，但姬家也有不少对付人的符咒。
　　无数符文在空中碰撞，于狭隘的空间火星四射，灵气波动、阵法冲撞，连带着整个地下室都跟着颤动不止。
　　如今的秦墨琛虽然也是小有本事的风水师，却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护好自己躲在一边。
　　这样招招拼尽全力的密集的对决，一方稍有不慎便会处于下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一个额头布满了细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