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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犬妖开灵智开得早，修道修得早，身体机能还保持在母犬年轻的时候。
　　没有意外的话，这只母犬就会一直生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
　　可惜，犬类本就不及黄皮子和狸猫等天生灵物，虽然它们也聪明，但自幼跟人类生活在一起，沾染人气太多，很多还被养出了奴性，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再出现一只犬妖。
　　而犬妖跟普通公犬结合的后代没什么优势，基本也是普通的犬崽。
　　哪怕这只犬妖从小培养自己的孩子，也很难将犬崽们变得跟她一样聪颖。
　　犬妖沉痛的表情渐渐转为麻木，“我的孩子们有的生下来就死了，有的活到了老，而我，眼睁睁看着它们越来越老，一个个走在我的前面。
　　这种感觉你们懂吗？你们根本不懂！”
　　殷少离淡淡道：“没有人逼你生孩子，你自己乐意生，就得承受相应的后果，能怪谁？”
　　犬妖冷着脸看他：“我不怪谁，我只怪我自己。
　　你们不是犬，不懂兽类的本能，那是一种自己根本掌控不了的行为，就算化成了人形，兽性也还在。
　　我不想再一次次经历生孩子又看着这些孩子老死病死的痛苦了，所以我才让村民选出神使，帮我度过这一年两次的生理期。”
　　如果是人，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她这辈子已经不求亲情，一心向道。
　　殷少离瞥她一眼，“说到底还是自制力不够，你如果真不想，我不信熬不过那十几二十天，你们妖类骨子里就贪图享乐，把本能和兽性当借口。”
　　犬妖嗤了一声，“算你说得对，既然是本能，我为什么要忍？
　　反正，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们问问疙瘩村的历届神使，我可有勉强过他们？
　　从他们进入我的山神殿之后，我就没有隐瞒过他们的作用，愿意的就当神使，不愿意的就在我这山神殿做做杂役，五年期满，我就会放他们下山。”
　　事实上，大部分神使都是愿意的，毕竟犬妖的人形貌美如花，没有单身年轻的男性会拒绝这样一桩美事。
　　用这种方式亵渎自己的神，对这些人类来说，惶恐又刺激。
　　他们骨子里也保留有兽性的一面。
　　“阿黄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她从没有隐瞒过我们她的意图。”
　　那个叫阿越的神使终于找到自己开口的机会，立马为犬妖辩解起来，“五年前我刚进山神殿，殿下就说了，我的任务就是帮她度过一年两次的生理期。”
　　阿越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过五关斩六将，成为那一届的神使，从此荣誉加身。
　　他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穿着村长准备的新衣新鞋，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踏入了山神殿的大门。
　　山神殿下跟他想象中一样高贵完美，但他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女人！
　　她用冷漠平静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然后主动躺在了床上，让他过去伺候她。
　　玉体横陈的艳丽景象让阿越鼻血直流，他窘迫的模样惹得冷漠的女人突然大笑起来，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顿时就变得多了些人气。
　　大殿里不止他们两人，还有两个奴仆和上届神使，他们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阿越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这可是神，他虔诚供奉多年的神，可现在，神躺在床上，让他过去……
　　一面纠结犹豫，一面又被那充斥满大殿的香甜味道刺激得浑身沸腾，理智已经摇摇欲坠。
　　山神见他傻愣愣的站着不动，下了床，主动走向他，牵着他一步步过去，然后背对他，趴在了床上。
　　看到眼前的画面，阿越的理智终于坍塌了。
　　床榻上疯狂纠缠的已经不是什么山神和神使，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亵渎了自己的神。
　　山神对他很满意，抹掉了上届神使的记忆，遣送走了神使和一个奴仆，留下了他和另一个叫阿灰的奴仆。
　　可是阿越并不开心，他甚至是懊恼的，非常厌恶自己玷污了山神。
　　第二天不管山神如何散发诱人的气息，他都不肯再碰她。
　　山神一开始有些生气，这让阿越十分惶恐。
　　可很快，山神就不气了，反而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后来，在山神殿下的刻意引诱下，阿越终于还是没忍住，沉沦在了她的温柔陷阱中。
　　再后来他发现了她的原则，一年有那么两次，每次也就十来天的样子。
　　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会发生变化，模样也格外诱人。
　　也只有这段时间，她才允许自己一个凡人那样对她，其他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心打坐修炼，从不多看他一眼。
　　大多时候阿越都没事可做，所以，他会偷偷看山神，打量这个美丽的女人。
　　可就这样看着她，阿越也觉得很满足。
　　他大概对山神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危险。
　　对方是山神，他只是成为神使的幸运儿，纠缠的那数天也不过一场黄粱美梦。
　　阿越不敢显露自己的感情，他怕自己被山神驱逐下山。
　　事情发生改变，是从去年开始。
　　阿越这才发现，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山神居然是一只犬妖！
　　一开始他惊吓到了，但很快又觉得，本该如此。
　　其实，他内心深处早就有了怀疑，觉得她根本不是什么山神，而是一只有些道行的妖精。
　　那个时候山神的变化也不过是证明了他的猜想。
　　但是阿灰不这样想，他的反应很激烈，这个以前还妄图爬床的奴仆疯癫了，难以接受自己心中的山神竟是一只土狗变成的人！
　　他趁着山神受伤，居然想用石头砸死对方。


第869章　小道士，你高看我了
　　修炼出了差错以至于变回原形的山神很虚弱，如果阿越和阿灰联手，有很大的机会杀死她。
　　可是阿越没有，他阻止了发疯的阿灰。
　　在选神使大赛中胜出的阿越，自然比阿灰厉害许多，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山神将他的一切行为都看在眼里，兽形的它轻轻舔舐阿越的伤口。
　　慢慢地，有东西发生了变化。
　　犬妖恢复人形后，拉着阿越，同他抵死缠绵，甚至主动亲吻他。
　　可那个时候，并不是犬妖的生理期。
　　山神对阿越不一样了，虽然她自己不承认，她甚至告诉了阿越自己的名字，她叫阿黄。
　　很俗很常用的名字，可阿越觉得很可爱。
　　两人就这么纠纠缠缠到现在。
　　大概是远比以前频繁的欢好打乱了阿黄的生理周期，所以她提前发情了。
　　知道选神使大赛提前的时候，阿越心里很恐慌，他有种预感，阿黄打算舍弃他了。后来也证实，她的确想送走他。
　　阿越飘远的思绪被苏可可打断。
　　“你确定只有那么两次？”苏可可看向他，上下打量，目光带着一种好似看穿一切的透彻。
　　阿越神色微变，眼神发虚。
　　犬妖也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阿越埋着头，低声道：“虽然不止两次，但其他时候都是我缠着阿黄殿下的，是我想……要。
　　她一直宠着我，对我很好。”
　　说着，他看向犬妖，眼里晦暗无光，“是因为我，殿下的生理期才不小心提前了，所以她生气了，不愿意再收留我，想让我下山。
　　可是，以后没了殿下，我该怎么过？”
　　说实话，这么一个壮汉露出小媳妇一样的哀怨悲戚神色，苏可可觉得特别违和。
　　但是，那份心情她能感觉到。
　　这个阿越可能走肾走多了，对犬妖动了真感情。
　　犬妖不敢看阿越，她问苏可可：“该说的我都说了，事情始末就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苏可可替她松开缚妖绳，“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没什么好说的。
　　但我还是想劝告你一句，修行不易，你这样做，有损道行。
　　我看你道法精纯，走的是正经道修之路，应该格外珍惜才是。”
　　犬妖重得自由，沉默片刻，她突然朝苏可可深深一拜，“当年是那老道士引我入道，现在又是你这小道士点醒我，多谢了。
　　我既然入了道，的确不该贪图享乐，你身边这个男道士虽然惹人讨厌，但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本能都是借口，我应该试着克服，而不是纵容。”
　　殷少离听到这话，看她一眼，有些意外。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苏可可问。
　　犬妖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明天一早我就让阿越和阿灰下山，在他们下山之前，我会抹除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掉山神殿里发生的一切。”
　　“殿下！不要——
　　殿下，求您留下我吧！我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他们会代我赡养父母，我没什么牵挂！
　　以后就算你召其他年轻的神使，我也不会吃醋，只要殿下肯留下我！”阿越跪在地上，恳求道。
　　犬妖捏了捏拳头，似有些不忍，但还是冷硬地拒绝了他，“我说了，你必须得下山。阿越，以后忘了这里的一切吧，这五年，你很好，是我不该纵容自己。”
　　苏可可看了看那跪坐在地上奢求一只犬妖怜爱的壮汉，陷入了沉思。
　　“你不如留下他吧。”她突然说。
　　犬妖面露不解，“为什么？他已经对我有了想法，我不能留他了。人妖殊途，你们道士不都是这样想的？”
　　“人妖殊途，可你不是普通的妖，是修道的妖，不会吸走这人的阳气，不会致使他短寿。”
　　苏可可笑着解释道：“要是这次把所有人遣送回去，疙瘩村的村民会惶恐不安，会以为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这次的新神使还在山腰上昏睡，他和阿越，你总得留一个。”
　　趁着犬妖开口之前，苏可可继续分析道：“你不是说要慢慢克服兽性和本能吗？留着这人，以后不碰他就行了。这样难道不比你找个不熟悉的新人好？”
　　犬妖有些犹豫，“可是，阿越他……”
　　苏可可：“你不是能用妖法抹掉人的记忆么，他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犬妖看向苏可可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别的道士都是拼命地阻止人妖相恋，道一句人妖殊途，你怎么反其道行之，反倒撮合起人和妖了？”
　　苏可可弯眼一笑，“啊，被你看出来了？我们这一派讲究的是顺其自然，人类一辈子不过百年，对你们妖类来说很短。
　　你曾经亲眼看着你的主人和孩子一个个相继离世，主仆情、亲情上都经历过绝望，还差一个爱情吗？哦，可能还不是爱情，你只是有一点点动心。
　　等你该经历的都经历完了，或许你就能真正的大彻大悟了。”
　　犬妖漂亮的眉毛皱起，“那要是我放不下呢？到时候眼睁睁看着爱人老去，死去，岂不是又要痛苦一次？”
　　苏可可：“所以，我只是提个意见，怎么决定还是在你的。”
　　她之所以给犬妖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她看出，犬妖对阿越也有情。
　　就算现在把阿越赶走，她往后余年肯定也会念着想着他，与其这样，还不如正视这段感情。
　　至于几十年后，阿越化成一捧黄土，一般人或许承受不了失去爱人的痛苦，但犬妖在这之间已经经历过太多，看过了太多的生死。
　　师父说过，当一个人经历过所有痛苦彻底放下红尘后，他就会跟那遁入空门的和尚一样，整个人的心境都得到一种大彻大悟的升华，修行事半功倍。
　　只是，好端端的人都不会选这条路，比如苏可可，现在有亲情、友情和爱情，全都舍弃不了，肯定不会选这条苦逼修道之路。
　　但最后，犬妖还是摇了摇头，“不开始的话，就不会有疼痛，就像我一开始不生那么多犬崽的话，就不会看着它们一个个死在我之前而无能为力。
　　我心意已决，小道士不用劝我了。不管是什么感情，主仆情、亲情还是别的，都太伤人，我没有开始一段感情的勇气了。
　　你高看我了。”
　　阿越听到两人的对话，尤其苏可可说阿黄也对他动了情，阿黄却没有否认的时候，他激动坏了。
　　可现在，听完阿黄这一番话，阿越那激动沸腾的血液突然就被一盆凉水淋下来，瞬间冷却了下来。


第870章　老道士，正一道
　　阿越好像突然懂了她，没有再强求，只是朝她笑了笑，“阿黄，我都明白了。
　　我接受你的安排，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啊，因为，我不能再陪你了。”
　　一个身体强健的壮汉，说起这话时却悲伤得快哭了。
　　犬妖阿黄看着他，眼里也有些水泽，“阿越，忘了我之后你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以后你会结婚生子，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你会听到孩子叫你爸爸，孙子叫你爷爷。
　　以后，你会儿孙满堂，而不是将岁月耗在我在空旷的山神殿里，陪着我过无趣的生活。
　　等你老了的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什么情情爱爱啊，那不过是年轻时候的冲动罢了。而人，总有老的一天。
　　至于她心里的萌芽，只要及时掐断，就不碍事。
　　一点儿也……不碍事。
　　犬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些痛，但也就是一下而已。
　　她当年被那老道士引入道，受对方影响颇深，比其他妖类更懂人妖殊途的道理，就算眼前的小道士有些离经叛道，也改变不了犬妖的固有观念。
　　阿越深深看她一眼，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对了阿黄，你还记得当年那老道士长什么样吗？他是哪门哪派的？”苏可可突然问。
　　她很好奇，这世上真的有那种药丸，没开灵智的动物吃了就能开灵智？
　　如果有这种东西，人间的秩序不就乱了吗？那些已经化形的妖类，为了族中后辈，肯定不会放过这种仙丹妙药。
　　还有，那老道士不过熏陶了犬妖几天，就让犬妖入道，还受到他这么大的影响，实在厉害。
　　犬妖想了想，摇头，“记不清他的样子了，但我好像听他提起过什么天一道派，老道士似乎是这个道派的传人。”
　　苏可可神色蓦地一变，惊呼出声，“天一道派？”
　　天一道派是最古早的道派之一，确切地说，应该叫正一道派，前身乃天师道。
　　天师道长期演变并与上清、灵宝等派逐渐融合，最终成为正一道派，传承正一道派的道教称为正一教。
　　正一教能人辈出，尤其是道派祖师爷张天师，在风水界影响力非常之大。
　　据后世弟子说，张天师已经羽化成仙，也不知是真是假。
　　后来正一道派又分化出许多派别，最古早的正一道反而越来越低调，到最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风水师们一度以为正一道派的传人早就凋零灭绝，苏可可也是这么以为的。
　　如果三百年前还有正一道派弟子的话，那现在或许还有？
　　三百年的时间对一个厉害的道士来说并不久，姬家的大祭司都能活到五百岁，就算这位老道士真的大限将至，凭他三两下就点化一只犬的本领，他完全有时间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将正一道派继续传承下去。
　　殷少离的吃惊之色不亚于苏可可，“正一道居然还有传人。”
　　现在活跃的那些道派有不少就是数百年前从正一道派分流出来的。
　　只是道派不像玄门世家那样会运作一个门派，也不频繁跟世人打交道，以前都是别人上赶着去拜教烧香，尊崇这些真人或道长，但现代人已经不那么信教了。
　　不宣传不改革，这些教派远没有以看风水为主的几大玄门世家有名气。
　　若要追根溯源，除了苗地风水师和君家，其他风水世家开创玄门的创始人不过是在一些小门小派中修行过的弟子，压根没什么底蕴。
　　就比如殷正决，年轻时在一个小道观受益，学到了道观流传下来的几套道法，后又在姬家偷师，受益匪浅。
　　其实现在的很多通用术法，尤其是符箓符篆都源自正一道派，或者正一道派的支派。
　　苏可可听师父说过，姬家祖先曾跟正一道派的祖师爷切磋讨论过，是有老交情的。
　　不过，姬家的风水玄术只留给姬家人，正一道派却编写了许多影响后世的道法书籍。这种大义，是姬家人做不到的。
　　正一道广为流传的道教学术很多，符箓符阵尤其多，但经历了太多沉浮和人性的考验冲击，还是有许多道法瑰宝在历史长河中遗失了。
　　苏可可突然想起了姬家的那场血战。
　　当年那件事，老道士可知道？他知道后阻止了，还是参与了？
　　或许参与了，因为正一道跟所有自诩正派的道派和玄门一样，奉行人妖殊途的准则。
　　也或许没参与，因为一个很可能已经成为半仙的老道士，远比其他人要豁达明理。
　　犬妖是一只乡土犬，不管化形前还是化形后都只待在这疙瘩村，从未出过这一方天地，所以她不知道什么道教流派，也不知道三百年前那个点化她的老道士有这么大的来头。
　　“果然是我的造化了……”犬妖感慨道。
　　“那老道士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吗？”苏可可问。
　　犬妖摇头。
　　一夜折腾，双方都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