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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了。


第58章　纠结
　　不喜欢。
　　这三个字；　最直截了当；　也最为伤人。
　　程关纹丝不动地凝视着身前的姑娘；　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撒谎的痕迹。
　　可惜；　他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直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程关才主动松开了程观宁的手。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那样默默地转过身去，默默地上了楼。
　　看着他落寞无言的背影，程观宁的心头忽然有种抽痛的感觉。
　　她将这种异样的感觉归为“愧疚”。
　　是的，愧疚。他全心全意地帮了她那么多，就是真想索要些报酬；　作为受惠者，她也没法指责他卑鄙无耻。更何况；　他从未开过这个口；　而她，也当真给不了他什么。
　　钱，权；　这些东西；　她没有，他却多得很。他什么都不缺，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她的心。
　　可她给不起。
　　程观宁恍恍惚惚地坐回到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她未曾料想；　当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以后，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感受——没有如释重负，反倒压抑得很。
　　她的情绪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缠之中。
　　入夜，程观宁照常给小家伙洗了澡，哄了他入睡，然后就躺在他边上，愁眉不展地想事情。
　　是啊，她拒绝了程关，纵使他没把他们母子俩赶出去，她也没道理且没这个脸面再领着儿子赖在他家了。
　　只是，她能去哪儿呢？没了程关的庇护，她自己倒是不打紧，但是冬冬怎么办？
　　一想到那些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她抢孩子的黑衣男人，她就觉浑身一阵战栗。
　　不得不承认，失去了程关的保护，儿子被抢走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换言之，除了这个男人，她已经无人可以倚仗。
　　这可真是一个死局。
　　夹杂了不安和苦涩的烦恼，持续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程关变得异常忙碌，忙碌到几乎没有时间跟她打上照面。
　　程观宁心想，他应该是故意避开了她。
　　实际上，尴尬的又岂止是他一人？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届时，她不用去学校，除却做兼职和探望母亲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要待在家里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不尴尬吗？
　　女孩苦恼极了，她认为自己该去做点什么，来打破眼下的僵局。
　　她想到了一个提议。
　　但是，她说不准，一旦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与程关，他二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平衡会不会被彻底打破。
　　程观宁少有地患得患失起来。为了不让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她将两天份额的工作量愣是挤在一天内完成了，以至于差点错过了去幼儿园接冬冬的时辰。
　　等到惊觉时间不对，她才赶忙收拾了提包，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一边给儿子的班主任打电话。结果不打不知道，一打吓一跳，周老师的妈妈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周老师上午就请假赶去了医院，所以，今天是代班老师负责看护她的学生们。
　　得知儿子临时换了个老师，程观宁不由得心头一紧。毕竟，以前有周老师照看着，即便她晚些赶到，对方也会耐心地帮她看着小冬冬。可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代班主任就未必能做到这一点了。
　　像是从程观宁的沉默中感觉到什么，周老师诚恳地同她道了歉，说自己应该早点打个电话通知她的。
　　“对不起啊，冬冬妈妈，我妈病情急，我这都吓坏了，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人家平日里那样照顾自己的孩子，从未有过半句抱怨，这回是家里突然出了事才略有疏忽，程观宁当然不可能去责怪她，况且，她本身也有责任，哪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所以，她连声说着“没关系”，又安慰了周老师两句，才挂断了电话。
　　现在，她只祈祷儿子今天遇上的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至少让他平平安安的。殊不知在她心急火燎的同时，她家的小宝贝正仰头对着个好像有点眼熟的叔叔，看着他笑容可掬地在自己面前蹲下身来。
　　“冬冬，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姓吴。”
　　吴志昕本来是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跑来幼儿园的，先前瞅着门口家长多、孩子也多，他忍着没靠近，后来，发现别的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了，只有小冬冬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校门里，巴望着妈妈的身影，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刚巧孩子的老师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就把冬冬交给了门卫处的老大爷，自己则拎着手提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吴志昕都不知道是该怪这小老师不够敬业，还是该庆幸她的不尽职给了自己以可趁之机。
　　然不论如何，他总算得以隔着一扇铁门，近距离地跟小家伙说上话了。
　　“吴叔叔好。”他看着小家伙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大约是记起有他这么个人来了，便奶声奶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五岁大的小男孩长得白白嫩嫩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懂得主动跟长辈问好，这样可爱又有礼貌的小家伙，任谁看了都会喜欢，更别提专程来见他的吴志昕了。
　　“你好。”他忍住伸手去摸摸小家伙的欲望，和颜悦色地与之对视，“你妈妈呢？还没有来接你吗？”
　　听到这话，小冬冬不由得委屈地瘪了瘪嘴，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形单影只的小模样顿时叫男人一阵心疼，他当即脱口提议道：“那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家伙定定地望着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妈妈会来接我的，就是要晚一点。”
　　是啊，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直告诫他千万不要跟不认识的、不熟悉的人走，不论多晚，都要等妈妈来接自己放学。
　　见小家伙回答得有板有眼的，吴志昕既是高兴又是失落。高兴的是，这孩子一点儿不迷糊，不会随随便便跟妈妈以外的人走；失落的是，在他眼里，自己大概也就是个比路人甲熟上那么一点点的存在吧。
　　心情复杂的男人终究是按捺不住，苦笑着揉了揉冬冬的小脑瓜。
　　“行，那叔叔陪你在这儿说会儿话，我们一起等妈妈，好吗？”
　　而那边厢，已经快要赶到目的地的程观宁还在忍不住胡思乱想。
　　事实上，在她和程关尚未把话挑明的时候，程关就提出过暂时让冬冬待在家里休息的建议。他说，会找专业的家庭教师负责照看和教导孩子，这样，就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孩子外出的次数，也就减少了其被人探得行踪的风险。
　　但是，考虑到如此一来，他们母子俩又要欠程关人情，她还是谢绝了。
　　程关也不勉强，说那就派司机去接冬冬，无奈还是被程观宁婉言拒绝。
　　如今想来，自己当时干吗不接受这份好意呢？
　　此念一出，风风火火往幼儿园赶的姑娘马上就晃了晃脑袋，暗怪自己沉不住气。
　　她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明明是自己疏忽了，现在出了问题，却在后悔那些不该后悔的事。
　　所幸等她抵达幼儿园的时候，她的儿子依旧好好地在门的另一侧巴巴地盼着她。
　　看清楚儿子的一刹那，程观宁长长地松了口气，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妈妈！”妈妈终于来了，小家伙高兴极了，忙不迭请门卫伯伯帮他把门打开。
　　程观宁一把抱住朝自个儿扑腾过来的小宝贝，不忘同门卫道两声谢。
　　“妈妈，你今天来得好晚呀，我好想你呀。”小家伙在妈妈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仰起小脸看她。
　　“对不起，冬冬，妈妈在学校忙昏头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有点……有点想妈妈了。”
　　本想脱口说自己有点害怕，可小家伙转念一想，他是小男子汉啊，怎么能害怕呢，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程观宁哪里顾得上儿子的这点小心思，确认他一切安好之后，她便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番，预备领儿子回家。
　　小冬冬是个机灵的孩子，知道妈妈是怕有坏人在跟踪他们，他想了想，连忙把今天的“异常情况”汇报给妈妈。
　　“妈妈妈妈，刚才有个吴叔叔陪我说话呢。”
　　程观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愣道：“哪个吴叔叔？”
　　“就是……”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描述刚才突然走掉的吴志昕，小冬冬挠了挠头，表情纠结起来，“就是那个脸白白的、长得高高帅帅的吴叔叔，他说，他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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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偶遇
　　儿子好不容易把人形容出来的同时；　程观宁也已经自己顿悟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不理解吴志昕为什么会出现在儿子的幼儿园门口又为什么会找上冬冬；　近来有些草木皆兵的姑娘随即警惕起来。
　　“就是问我最近开不开心啊；　幼儿园里的老师和小朋友对我好不好；　还问我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小家伙不清楚大人之间的恩怨，只掰着手指头逐一细数。
　　“那你没告诉那个吴叔叔；　我们眼下住在程叔叔家吧？”孩子毕竟年纪太小，程观宁怕他一不留神透露了他们娘俩的踪迹；　这个……就不太合适了。
　　“没有没有！”好在小家伙是个机灵又听话的，他牢牢地记着妈妈曾经叮嘱过自己的话，是以连连摆着两只小手，“妈妈说过的，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住在程叔叔家；　连外婆都不行呢！”
　　是啊，妈妈特地嘱咐他了；　外婆的身体不好；　万一知道有坏人来欺负他和妈妈，那她肯定要担心死了，他们不能让外婆操这份心。
　　儿子是个神队友；　程观宁欣慰不已；　毫不吝啬地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夸他真聪明。
　　嘿嘿，被妈妈表扬了。
　　小家伙乐呵呵地咧开小嘴，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看着这样可爱的小宝贝，程观宁的烦恼仿佛也消散了些。考虑到吴志昕提的都是些十分平常的问题；　她推断，他应该只是想通过小家伙来跟他们祖孙三人套近乎。
　　对于此人锲而不舍的精神，程观宁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不过，相比起那个厚颜无耻、无法无天的男人，像他这般毫无恶意的接近根本算不得什么。
　　放下心来的程观宁姑且将这段插曲抛于脑后，领着儿子走到马路边，预备拦一辆出租车。
　　按理说，衣着普通的母子俩是不怎么显眼的，可无巧不成书，就在她站在那儿四下张望的空当，一双东张西望的眼睛却愣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存在。
　　许皓然一瞬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坐在一辆价值不菲的高级轿车里，面朝窗外，使劲揉了揉眼，然后情不自禁地瞪圆了眼珠子。
　　他甚至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森冷气场的男人，只缘他此刻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娇小的身影吸引了去。
　　这是……程老师？！
　　之所以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每天上学都能见到的数学老师，不是因为他真认为自己眼瘸了，而是年纪轻轻的程老师边上，居然还站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天哪！这个小男孩是谁！？总不见得是……唔唔唔，不会的，不可能，程老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孩子了呢？一定是她亲戚家的小孩吧？一定是。
　　“在看什么？”少年心神混乱之际，坐在其身侧的男人冷不防低声问了四个字，害他猛打了一个激灵。
　　“没，没什么。”他下意识扭过脑袋，对着男人的脸脱口而出，却在对上其目不转睛的注视后，不受控制地蔫掉了，“呃……是我们的数学老师。”
　　老老实实地交待完了，许皓然又觉着有点儿憋屈。可是没办法啊，谁让问话的这位是自个儿如假包换的亲爹呢？自己从小就怕他，几乎没敢在他跟前扯过半个谎。
　　儿子不敢对自己撒谎，这一点，饶是与之聚少离多的许正严，心下也是非常笃定的。一听儿子看见了班上的数学老师，身为人父，他自然愿意顺带瞧上一眼。
　　只是，他万万不会想到，就是这一眼，竟令他素来冷漠的面孔险些泛起了涟漪。
　　许正严从来没有见过儿子现任的数学老师。
　　许家是个高门大户，他作为独子，自然是继承了家业，常年在国内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奔走，也就难以兼顾对儿子的管教，更别提认识他从小到大的各科任教老师了。
　　他断不会料想，头一回去留意儿子的老师长什么样，居然就目睹了一张让他瞳孔微缩的脸。
　　那个女人就站在路口的人行道上，他吩咐司机把车开过去，全然无视了儿子许皓然错愕的目光。
　　他爸该不会是要向程老师了解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吧？！
　　想来想去都觉得自个儿爸不是这样的性子，许皓然实在不理解，素来冷漠待人的父亲缘何会主动凑上前去。
　　“你们老师姓什么？”
　　不是吧？！还真要去搭话？！
　　十六岁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瞅着自己的父亲，半晌，才讷讷地答了个“程”字。
　　许正严略作颔首，恰逢司机已然将车停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程观宁正张望着有没有能载客的出租车，忽然发现有辆漆黑铮亮的豪车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免朝它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瞧见车窗不徐不疾地降了下来。
　　“程老师。”
　　一张陌生的男人脸映入眼帘，关键是，对方还喊出了她的姓氏和职业。
　　程观宁有些发愣，对着这张成熟而不失魅力的面孔看了半天，依旧记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它。
　　诚然，看这人的年纪，大概也就四十岁左右，这个年岁的人，又唤她“程老师”，十有八九是她学生的家长。可是，她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样一个人啊，难道是她不记得了？
　　“请问你是……”
　　才刚张嘴说了几个字，她就看见男人的身侧探出了一只脑袋。
　　“程老师……这是我爸爸。”
　　许皓然？！原来他是许皓然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爸爸。
　　骤然记起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一号人，程观宁马上回以微笑。
　　“你好。”
　　只是，话音刚落，她的笑容就不受控制地僵了一僵。
　　是的，她意识到了一件事，也清楚地目睹，适才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许父，此刻业已眸光一转，看向了她身侧的小男孩。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学生许皓然，视线也已被冬冬吸引了过去。
　　程观宁不由得心头一紧。
　　自己有孩子的事，学校里仅有校长、教导主任和办公室里的极个别老师知道，这下可好，冷不丁被学生还有学生家长看见了，她……
　　“程老师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们。”不料就在她心如擂鼓之际，车上的男人会毫无预兆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程观宁愣了愣，许皓然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
　　一向不喜欢与人深交——更别提同陌生人有往来的爸爸，竟然主动提出要捎程老师一程？这……这还是他爸吗？！
　　对于父亲仿佛被人魂穿了一般的表现，少年深以为恐。
　　难道他爸终于开始关心他这个儿子，所以要跟儿子的老师套近乎了？
　　此念一出，许皓然立马就将其否定掉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爸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要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没了亲妈，亲生父亲更是对他鲜有问津，基本上是把他交给保姆照顾的，以至于小时候他爸好容易回来一趟时，他都只认得保姆阿姨却认不出亲爸的。
　　所以说啊，这样的爹究竟是哪里抽风了，怎么会突然允许儿子的老师搭自己的车？
　　风中凌乱之时，车窗外的女老师已然谢绝了他爹的美意。
　　许皓然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岂料许正严竟即刻张嘴道：“我刚从国外回来，想跟程老师了解一下我儿子的情况，希望程老师能给这个面子。”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程观宁在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更何况，这个点的车确实有些难打。
　　“那就麻烦你了。”
　　算了，反正冬冬已经被他们父子俩瞧见了，她再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好在许皓然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而他的父亲，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的大嘴巴，既然如此，她就承了他们的好意吧。
　　见自个儿的老师虽然勉强但确实接受了父亲的帮助，许皓然只觉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话虽如此，他还是麻溜地推开了车门，好给程老师以及她牵着的那个小家伙让位。
　　“冬冬，叫人。”接着，下了车的少年就听到他的数学老师这样跟小男孩说道。
　　“哥哥好。”小家伙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奶声奶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许皓然没怎么跟学龄前儿童相处过，但是，看到这么漂亮可爱又乖巧的小男孩，他还是完全收敛了大男孩特有的“傲气”，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你好”。
　　完了，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