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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温度,我的幸福-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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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是意大利语,语气轻柔,如同春天柳树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听得人心里一酥。那两位代表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晚了两分钟,也说不上太严重,其中那位年纪大点的中年女性透过夹鼻眼镜上方看了她一眼,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赶紧进来。
黎邵晨呆呆看着门口,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原本以为她是因为伤心失望才躲起来不见人,尤其最不想见的大概就是自己,可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冒了出来?她今天打扮得真漂亮,脱掉外面那件白色羽绒衣,里面穿着一条深酒红色的羊绒连衣裙,小V领,袖子只到胳膊一半,裙子看起来非常贴身,显得她腰肢纤细,胸脯饱满。脖子那里戴了小小一条银色丝巾,整个人看起来精致又时髦,如同才从T台上走下来的时尚女郎。
黎邵晨面孔呆呆的,完全失去反应能力,直到钟情在他身边坐下来,他望着她腿上的黑丝袜和高跟鞋,才有点儿委屈地说了句:“穿这么露,感冒了怎么办?”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并不算小,但好歹是中文,长桌尽头坐着的那两位代表面露疑惑,但看着黎邵晨的表情,猜想大概这是在埋怨手底下员工来得迟了,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陆河却听得一清二楚,见钟情毫不犹豫地选择坐在黎邵晨身边,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前后不过一瞬间的事,却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钟情没有去留意别人的反应,一坐下来看到黎邵晨的模样,着实有些吃惊。他那么注意仪表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胡子明显没刮,看眼睛大概这两天都没睡好觉,好在这人底子不错,身上衣服穿得也算妥帖,猛一看上去,兴许还以为他刻意靠拢西方标准,走起了性感野性的路线。即便这样想着,钟情还是忍不住地心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给了陆河可乘之机,一向无限风光的黎三少也不会跟着她遭这趟罪。
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在黎邵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吧,一切有我。”
会议正式开始。丽芙卡的两位代表果然一上来就针对价格问题,提出了明确的质疑。坐在一旁的翻译甚至干脆指着策划书上的文字问:“而且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二位找的应该是同一家厂子?还是那么凑巧,只是名称相同?”
黎邵晨对此早有解释,正待开口,却被钟情抢了先。她按住黎邵晨的手掌,示意他少安毋躁,一边站起来说道:“从我们所了解的情况来看,确实不是同一家工厂。”钟情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拿出两份样品,递给丽芙卡的两位代表:“前天时间仓促,也没有来得及说明,请两位仔细对比我们和白路的样品。虽然看起来色泽和光滑度都非常相似,但我们在原材料的选取上,有着明显的区别。我们选用的是纯度高达100%的桑蚕丝,而白路所选用的,上面标注得很清晰,桑蚕丝含量仅达75%。”
两位代表依照钟情所说,仔细比对,双方频频交换眼色,却一直没有开口讲话。
另一边陆河也开了腔:“从穿着的舒适度来讲,百分百桑蚕丝并不是完全没有缺点,易缩水、弹性差,也不那么耐穿。相反,我们所选用的这款添加部分氨纶的丝绸制品,不易褪色,不易缩水,有弹性,好打理,更符合时下年轻人的穿着习惯。”
钟情微笑着道:“如果丽芙卡官方情愿降低品质,倾向低价产品,那卓晨也不是不能提供。但我们在招标案上看到的官方要求是,高品质、高舒适度、有设计感的轻奢侈品,所以我方在制作这两款样品的过程中,与厂家协商后选择了100%桑蚕丝品质的丝绸制品。”
这意思就是在讽刺陆河单方面不顾质量自降价格了!两边打嘴仗打得不亦乐乎,最忙的还数翻译人员,丽芙卡的两位代表倒是颇为镇定,眼睛里还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就等最后坐收渔利了。
黎邵晨坐在那儿,反倒成了全场最逍遥的一个人。钟情大概为这一仗准备了许久,此时整个人如同一颗熠熠闪光的红宝石,雍容、镇定、又耀眼,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这么美、这么优秀的一个姑娘,居然即将成为自家媳妇儿,黎邵晨整个人乐得轻飘飘的,完全忘了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正在高兴头儿上,就见其中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代表开口了,而且没有跟翻译嘀嘀咕咕讲本国语言,而是直接用英语问钟情:“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要求桑蚕丝含量低于100%,卓晨的出价也能相应降低?”
这句话把黎邵晨整个人拉进现实,他皱眉想了想,刚要开口,就听陆河抢先笑着道:“女士,先生,白路之所以敢给出低于业内10%的良心价,是因为我们刚刚入驻行业,需要通过与丽芙卡的合作树立自己的品牌。我想黎总家大业大,负担也重,即便采用与我们一样的材质,价格上恐怕也给不出与白路持平的。”
黎邵晨平时大大咧咧,最爱逗贫,关键场合却奉行谨言慎行的原则。陆河说话的语气虽然不客气,却道出了一部分实情。白路之所以敢拼着命压低价格,是因为他们刚刚起步,为了打出名气,适当地压缩自身收益,确实在情理之中。就好像一家刚开业的餐馆,为了招徕客人吸引人气,往往会推出送菜、试吃、只赚成本价等措施,也是一样的道理。
可是卓晨不同,经过三年的打磨,卓晨已经成为业内翘楚,而处于这种阶段的公司,最忌不顾成本盲目追投。黎邵晨所有的这一层顾虑,还不等他自己婉转说出,已经先一步被对手点明了。
丽芙卡两名代表望着黎邵晨蹙眉不语的神情,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然而就在这时,钟情再度站起身来,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她从一旁的背包里再度取出几份样品,并亲手交给丽芙卡的两位代表。
陆河和黎邵晨的面前也各摆了一份。黎邵晨定睛一看,桌上摆着的样品比之正常规定的样品小了二分之一,拆开包装拿在手里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块半成品的布料,而是一条手工刺绣的裙带。
陆河把裙带攥在手中,手指在那上面的刺绣细细摩挲着,抬起头来深深瞧了钟情一眼,随即转过脸对丽芙卡的代表说道:“二位,这似乎不符合规矩吧?”
那位年轻的男性代表也开口了:“钟小姐,可以解释一下,这条裙带是什么意思吗?”
钟情看了黎邵晨一眼,见他眼睛里的惊讶神色一闪而过,脸上已经换上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不禁在心里微微笑起来,连开口时的语气都多了几分甜蜜:“按照规定,所有样品都应该在与会当天展示出来,但这条裙带,并不是丝绸长裙的一部分,可以说,它只是一个装饰品。”她迎上代表不解的眼神,一鼓作气地解释道:“我在研究贵公司对外发布的资料时,曾经留意到,贵公司的要求是半成品,也就是说,裙子运回丽芙卡总部,会进行又一轮的再加工,并正式打上丽芙卡的标签。”
丽芙卡的两位代表都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钟情望着黎邵晨,又继续解释道:“但我和我们老总在出差途中,留意到其中一家工厂的特色是在丝绸制品上进行手工刺绣。各位所看到的,就是最具中国特色的一种绣法——苏绣。”
钟情每说一句,陆河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对比黎邵晨越发自得的笑脸,若有外人全程留意观看,实在是分外精彩。
钟情顿了顿,最后说道:“所以说,这是一次意外的收获,我们并不确定贵公司是否会喜欢这样‘额外附加’的装饰品,所以并没有在前天的展会上一起拿出来。如果一开始我们顺利通过选拔,进入最终的合作阶段,我们也会把这份小礼物拿出来,咨询贵方的意见,是否要在长裙之外考虑加上这样一份小礼物。但从我们的专业角度来看,来年春季的米兰时装周,如果有了这条裙带,一定会为长裙增添不少异国特色。”
话说完,丽芙卡的两位代表神态各异,其中那位女代表透过镜片上方望着钟情,目光深远地用意大利语说道:“钟小姐,你实在很有天赋。”
钟情倒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评语,愣了一下,才匆匆道谢,又坐回到黎邵晨身边。
丽芙卡的两位代表用母语聊了好一会儿,其中几次不难看出那位女代表有些激动的手势。黎邵晨笑嘻嘻的,凑近钟情问:“你这两天都不见人影,就是去跑这个了?”
钟情见他脸上满是笑意,眼睛却还是红的,不禁越发心酸,轻声说:“这件事我早就有准备,不是临时起意……你,是不是连着两天都没好好休息?”
提起这件事,黎邵晨咳嗽一声,老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跑了……刚刚你进来之前,我正想着给叔叔阿姨打电话问问呢。”
钟情吓了一跳,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怪异:“过去没发现,三少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两个人关系亲近之后,每每钟情语带嘲讽,总喜欢称呼他一声“三少”。黎邵晨听了也不生气,反而还美滋滋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一边说,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满京城的找你,再加上还得研究方案,咖啡当水一样喝。”
钟情笑着睨了他一眼:“黎总准备了两天,今天可一句话都没说。”
黎邵晨挺了挺胸膛,一扯衬衫领子:“谁说的?待会儿出结果了,就是我正式发言的时候。”
钟情一下子笑出了声。
两个人这边说得柔情蜜意,另一边陆河的脸色颇有几分阴晴不定。他本来就没彻底放下钟情,之前的暂时放手,是两人话赶话越说越僵的结果,并不意味着他就这么甘心退出这场战局。他微微眯起眼眸,看着黎邵晨,有的人,天生就做不了朋友。比如他和黎邵晨,商场上遇到了是死敌;情场上遇见了,也定要一较高下,在钟情这件事上争出个分晓。
约莫过了一刻钟,丽芙卡的两位代表停止了讨论,最终还是那位年纪大的女士开口:“经过我们的最终考量,这一次,丽芙卡选择——”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打头的那个容貌斯文,神情却颇为冷漠:“哪个是陆河?”
陆河蹙着眉转过身:“我是。”
那警察点点头,又接着问:“哪个是钟情?”
钟情愣在当场,倒是黎邵晨反应快,先一步站起来:“我是黎邵晨,钟情是我公司的人,也是我的未婚妻。几位警官今天来此公干,是为了什么事?”
打头的那个听到黎邵晨的名字,眼睛一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口吻稍有缓和:“我们接到举报,说钟情和陆河两人涉嫌挪用公款,劳烦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钟情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那笔钱!是陆河以星澜公司的名义打给她的那笔钱出了问题!
慌乱间,她扭身拉住黎邵晨的手腕,眼睛恳切地望着他:“邵晨,我没做过犯法的事,但……”
黎邵晨一把将她摁进怀里,手掌轻轻护着她的后脑,堵住她未说完的话:“我都知道,相信我,没事的。”他抬起头看向打头的那个人:“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那个人依旧冷肃着一张脸,看起来年纪很轻,说起话却很老成:“沈恪。”
黎邵晨又道:“沈警官,我未婚妻胆子小,年纪也不大,没经过什么事,能不能允许我陪她一起去警局协助调查?我保证不乱说话,不给各位警官添麻烦。”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会显得太过轻佻,还让人觉得他态度非常诚恳。那位沈警官沉默片刻,说道:“她和陆河得坐我们的车。你坐另外一辆车。”
黎邵晨连连点头:“谢谢。”随后又快步走到近前,对丽芙卡那位正准备宣布结果却被此情此景弄得目瞪口呆的女士说道:“如果贵公司决定选择卓晨,那么请你稍后联系名片上的人,他才是卓晨真正的总经理。我现在要陪钟小姐协助警方调查,这是作为良好市民应尽的职责,相信贵方和我们那位总经理都能理解。”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串话,抽出名片放到对方面前,又对那翻译小姐用中文说:“按我说的翻,一个字都不准漏。”
或许是黎邵晨不笑的时候瞪人眼神太可怕,那位翻译小姐连个磕巴都没打,一连串的意大利语噼里啪啦地往外蹦,那位女代表听得连连点头,最后还抬起头朝钟情说了句:“祝你好运。”
这么一来,也就有人代为转告。无论萧卓然此时身在何方,一旦听到他和人一起进了警局配合调查,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平城,并且用尽一切关系,把钟情分毫不损地捞出来!
Chapter 23 结束之始
有时看起来依稀是无边的黑暗,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那是离天亮最近的色彩。
警局的问讯室里,钟情坐在桌子一边,对面坐着沈恪和另外一名女警。沈恪虽然穿着便衣,但这一路过来,其他警员都唯他马首是瞻,钟情揣度着,这个人大概是个不小的官,再加上对方始终冷着一张脸,硬是把钟情看出一身冷汗来。
“钟情。”对方盯着她的眼睛,叫了声她的名字。
“我是!”钟情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几乎下意识地就答了这么一声。
“你从2011年5月开始,到2014年10月,一直在星澜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市场部工作。”
钟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跟她核实一些事实,她又点点头:“是。2011年5月份到2012年6月份,我还在念大学,所以在星澜算是实习生,后面两年多是正式员工。”
“今年10月份,你因情感纠纷与公司领导闹矛盾,一气之下离开公司,后来又……”
“没有没有。”类似的话她这几个月听得多了,几乎下意识地就反驳,也忘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不是普通人,而是经济犯罪调查大队的警员:“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沈恪虽然表情冷峻,耐心却还不错:“哦?那是怎么回事?”
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这毕竟是在公安局,钟情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跟陆河,是相恋四年的男女朋友,他在今年年初到公司上班,后来跟我们公司老总的女儿好了,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沈恪脸上依旧那副样子,旁边的女警却听得一边眉毛拔高,显然是没想到案件里面还有这样的八卦。
“然后。”
“然后那几天我身体不舒服,就请了几天病假。回公司上班的时候,赶上我们老总心脏病住院,公司所有事宜都由他女儿也就是石星负责,她就直接把我开了。”
“哦?”沈恪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根据石星本人的证词,她当时并没有要把你开掉的意思,你们两人当时大吵一架,后来你不管不顾摔门离开,就此离开公司。”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抬起头来审视着钟情:“也是因为你是擅自离职,所以公司才没有给你补发当月工资。”
钟情皱起眉毛,她这下听明白了,整个案子就是石星搞出来的,目的大概不单是为了报复陆河,还想把她这个仇人的前女友也拖进来涮一涮,真是其心可诛。
沈恪说话的语气虽然冷淡,但态度还算和气,问讯过程也没有钟情想象中的恐怖,再加上她此时对整个案子也有了底,便没有刚进屋时那么惊慌了。
钟情理了理思绪,再开口时比一开始镇定了许多:“她怎么说我不知道,但从我自己的经历,当时我是被一个此前没在公司工作过一天的大小姐开除的,我觉得委屈,但也只能接受,而且我当时已经想过,工资可能会要不回来。没想到过了几天,银行卡突然收到一笔钱,我觉得这笔钱肯定是石总本人授意打给我的,所以事后我还专程到医院去探望他,可惜我去的时候石总还睡着,旁边又有人守着,我也不好多待,就走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敲门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就见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时髦女郎站在那儿,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手拿着墨镜和皮手套,朝屋里望了望。
沈恪抬起眼看着她:“温律,真是哪里都有你。”
那位姓温的女律师脚踩着三寸高跟鞋,身穿铅灰色Burberry菱格大衣,大衣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纯色毛料西装,白衬衫,笔挺西裤,一副刚从庭上下来的模样。她快步走进来,把公文包往钟情身后的椅子一放,伸脚把椅子钩到近前,另一手将墨镜和手套放在桌上,双手撑桌,朝着沈恪似笑非笑:“不好意思啊沈队,我现在是钟小姐的律师,如果您特别不想见到我,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赶快把这破案子的流程走完。那样大家都省心,您说是不是?”
钟情一听这副流氓腔调就乐了,简直是女版的白肆啊!也不知道黎邵晨从哪儿找来的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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