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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是被斯鹭推醒的，他眼睛模糊许久才能聚焦在眼前这个女孩的脸上，她漂亮的眸子关切地看着他：“现在好点了没？”冰凉滑腻的手捂在他的额头上，像是给他一口干涸的深井注入了清亮的水，他盯着她，有些起皮的嘴无意识地低声回应：“好了。”

　　很快，冰凉的手掌从他身上撤走，他有些许的失落。然后看她用刚刚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又试了试自己的脑袋，有种微妙的感觉。她看起来很有经验地下结论：“我也觉得应该好了。我熬了点粥，你吃一点吧。”

　　当他坐在低矮的桌前，一碗白米粥和一碟咸菜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刚出锅的食物氤氲的热气挡住了对面她的脸，软糯晶莹的米粥盛在白瓷碗里微微发蓝，散发的香气也刺激了他空虚的胃，本来毫无食欲的他忽然很想试一试。

　　在林风眠低头吃饭的时候，斯鹭也有一肚子的疑惑：为什么他一个年轻人会住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为什么他发烧的时候看起来那么虚弱？为什么他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但是很多话不适合她问出口，不然显得交浅言深。于是只好拣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入手：“粥味道还行吧？”

　　他点了点头。

　　“会不会有点淡？本来想给你炒个菜的，结果你厨房连个鸡蛋也没有，看你这样平时在家不常开火吧。”斯鹭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他吃饭，不知不觉就开始念叨。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睡了一觉的他看起来精神了一些，认真地回答她：“很好吃，我平时不在这里做菜，烟味太大。”

　　也是，本来就是四面不透气的地下室，再炒个菜，烟味压根散不出去，呛死人。要是再沾染到被子上，那晚上还睡不睡了。环境也真是够艰苦的，斯鹭随意道：“那你也不能吃泡面啊，多倒胃口。而且你又生病，再吃这个你爸妈得多担心。”

　　低着头吃饭的他听了这话并没有抬头，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粥，缓慢地陈述道：“我没有爸妈。”声音没有悲痛，只有平静，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不好意思……”斯鹭瞬间了解了他的处境，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独自在北京打拼。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还有抑郁症，明明拥有能让人惊艳的音乐才华，过得却像最底层人民一样，这算不算是明珠蒙尘？斯鹭戳了人家的痛处正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没有电视电脑甚至连收音机都没有的地方，唯一的一个用来娱乐的玩具竟然是一把吉他，“你会弹吉他？”

　　这是一把老吉他，木头上有被刮蹭的痕迹，还有没撕干净的贴纸，看起来是一把被淘汰的吉他。斯鹭凑过去拨了拨吉他的琴弦，音质倒是很不错。

　　“会。”

　　“弹来听听。”斯鹭将吉他递给他。

　　林风眠有些羞涩，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弹过曲子，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是坐在小板凳上仰望着自己的斯鹭又是一脸理所当然地等着欣赏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摸着平时熟悉的琴弦此刻竟然有些抖，他的心也因为她的凝视而跟着猛跳起来，深呼吸，试一下音以后，一首曲子便在他的指尖下飘然而出。

　　斯鹭并未感觉到他的紧张，只是沉浸在这曲子中，仔细聆听。直到他收手，才恍然回神。

　　林风眠有些忐忑，抬眼看她。

　　“这首歌我没有听过，是你自己写的？”这首曲子音调平缓细腻，用木吉他弹出来有种安详的温柔。斯鹭很喜欢这种调调，比之前他写的阴郁风更加喜欢。

　　他因为生病而变得青白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不知是因为药终于发挥了作用还是斯鹭给自己煮的白米粥抑或是刚刚的音乐，他感觉活力渐渐回来了。他点了点头，这首歌是最近刚刚写的，斯鹭是第一个听众。虽然他其他的曲子，也都没有听众过。

　　“那你有写词吗？”斯鹭真是觉得自己拣到宝贝了，竟然发现了这么个有才华和灵气的音乐家。

　　林风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着她期冀的眼神，只得承认。

　　“快唱啊！”斯鹭已经迫不及待要听全曲了。

　　林风眠从未唱过歌，是的，长这么大，他既没有去过KTV也没有单独表演过，就算是大合唱，他都没有参加过。就连写歌的时候，他都是直接用的乐器，自己都不张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唱歌，也没听过自己的歌声。他此刻有些惭愧：“我不会唱歌。”

　　“你唱嘛，这里也没其他人，怕什么！”斯鹭并不觉得唱首歌有什么为难的，对于她一个三岁就能站在餐桌上给来家里做客的亲戚唱歌的人来说，这简直比吃饭还容易。显然，开口唱歌对林风眠来说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真的不会。”如果刚刚只是惭愧和为难，现在的林风眠简直有些失落和难过了。患有抑郁症的人，几乎有着神经质的敏感，稍微一点情绪波动都能给他极大的影响。

　　斯鹭实在是不喜欢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模样，这个年头，谁不会唱歌？只是唱得好与差罢了。她能接受一个人五音不全大方唱歌，不能接受一个人唱个歌还假意推脱，尤其是这个歌还是自己写的。

　　她的无语已经写在了脸上，林风眠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要讨好她，将放在桌上的练习本翻开递给她：“在这里。”

　　斯鹭又来了精神，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越看越激动，嘴里开始试着清唱。林风眠看着她开心，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总是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也不再那么沉重。他提起精神，拨动琴弦，开始配合她。她有些讶异，看了他一眼便真的试唱。

　　她的声音很稳，也很温柔，唱着他写的歌，格外美好。林风眠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歌曲从旁人的口里唱出来，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的歌曲不再是干巴巴夹在练习本中的音符，她可以让它们飘起来旋转，吟唱。像是埋藏在地底下的沉香木，重见天日散发出醉人的陈香；像是一包上好的茶叶，终于遇见了温度合适的水。他表面依旧无波无澜，心中却已经震颤不已。那一刻，他觉得只有她才可以赋予自己还有这本沉默的曲谱以灵魂。

　　曲罢她振奋地跳起来，双手压住他的肩膀，凝视他的双眼，满是得意：“好听吗？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眼睛像水一样澄澈，快乐就要溢出来。林风眠被她看得有些无地自容，眼睛微微闪躲，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开心起来，认真点头，真心赞美：“好听，特别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还是没人留言！！！不开心！





第5章　音乐天赋
　　　　拿下单纯的林风眠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拿下李副总。

　　可是李副总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专~制又独~裁，她这时看也没看斯鹭递上来的曲册，对着电脑不停地点鼠标，劈头发问：“谁写的？”

　　“一个音乐天才。”斯鹭赶紧将曲册往她面前又推了推，推销道。

　　“名字。”李副总依旧没有正眼瞧她。

　　“林风眠；虽然他现在不怎么出名但是他……”

　　“行了！”李副总那张涂了大红色口红的嘴唇像是吸血鬼，开始数落她，“斯鹭，我知道你因为专辑的事儿有情绪，但是你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总也该闹够了吧？你与其去街头巷尾犄角旮旯找一些不知名的所谓的‘音乐天才’，不如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病急乱投医这是谁教你的？公司不是不给你机会的，专门为你争取到了巣千蕊演的《凤歌天下》里一个角色，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电视剧，各方都想要塞人进去呢。你形象又很适合去演戏，就不能换一种思维去考虑下自己的前途吗？”

　　“你看一下曲子，一定会改变主意的！”斯鹭依旧不死心，将曲册拿起来双手递过去。

　　李副总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册子：“下个月收拾收拾东西去影视基地呆着去，行了你先出去吧。”

　　毫无悬念地被否决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的心情降到了冰点，将曲册朝副驾驶座上一扔，将头压在方向盘上平静一下心情。

　　就像是大学期末考试老师只给了五十九分，她千辛万苦将那错失的一分找回来，老师却大手一挥说不用看了大局已定，你就等着补考吧。

　　到了琴行将曲册还给林风眠，他正在四楼空无一人的大教室查看钢琴，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回来，便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老板觉得不行？”

　　“不是你的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想帮我出专辑，说到底就是嫌我没名气嘛！”斯鹭将曲册拍在钢琴上，拧着眉头怒道，“那个钟楠书，能比我高强多少？星途那么火的选秀节目她几乎全程在线，还不是没多少人气？非要把我扔去拍戏，拍个鬼啊，我压根不会演戏！莫名其妙地情境下就要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感觉特傻特尴尬。”

　　“别生气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林风眠看她小脸气得通红，只想宽宽她的心。

　　“哪儿好了？说好给你的机会转身就给别人了还堵得你话也说不出来一句，明知道他在打发你你还不能得罪他希望下次有好机会再想到自己，说到底在这个圈子里，不红就是原罪，伏低做小工作了这么几年钱都不够花的，出席活动都借不到什么像样的衣服，还得靠自己买。”

　　林风眠只觉得她每天打扮得体面又漂亮，总是开着一辆小红车到处跑，人也是开朗活泼的，感觉是没那么多烦恼的，对她的抱怨也有些疑惑：“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了，你看看我现在，在这边漂了几年还混得跟个路边大白菜似的随人家挑拣的，我爸妈天天打电话给我叫我别在外面穷折腾赶紧回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靠谱的人把自个给嫁了，而且到现在我的车都没还清贷款呢，一开始我还靠家里贴钱，现在还好了自己起码能混够我自个了。比我还凄惨的多了去了，我好歹还能跟一些设计师说得上话，穿他们家衣服去出席活动，以前认识一个男演员，也不红，自己掏钱买了一套名牌西装，后来不论出席什么活动都穿那套去，简直被人人后笑掉了大牙。这能怪他么，情势所逼啊。”

　　表面风光的明星也有这么多的辛酸坎坷，大红大紫的明星自然是各家赞助商双手奉上珠宝华服，小有名气的明星也能够从大牌明星挑剩下的里面拣出点好货，小打小闹的明星也有途径从小牌子那拿到赞助或者干脆拾点人家挑剩下的或者过季的，像斯鹭这种路人不识的小明星，那只能靠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了。时常有网络上评论某些明星又穿得妖魔鬼怪似的出街了，除了那些想要搏出位和真品味不行的，其他明星能不知道自己今天穿得很雷么？没办法，只剩下这个了啊。

　　林风眠沉默，坐在板凳上聆听她的烦恼，心情渐渐也跟着她低落起来，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钢琴上跳跃，弹奏出一串流畅的音乐。

　　斯鹭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歪着头瞧着他，露出诧异的神情：“你钢琴也会弹？”

　　回应她的质疑地是一曲最常听到的《致爱丽丝》钢琴曲，音乐和缓而温柔，像是情人间的脉脉絮语，他抬头看她　，神情一扫以前的阴郁和冷漠，用一种依恋、温情的眼神，气色也要比以往要好。渐渐节奏加快，曲子变得欢快热情，再趋于缓慢。

　　这首曲子又短又舒缓，在钢琴曲里不太难，斯鹭经常听到琴行的初学者练这首歌。于是她饶有兴味地瞧着他，觉得他身上有太多可发掘的东西。。吉他他能够会弹这没什么，毕竟吉他比较好入手，而钢琴这种专业技能很强的乐器，需要正规的训练和指导。而他一看就是没有能力请专业老师教的，难道就光在琴行里听也能把曲子听会？不过一个没有办法常常练习钢琴的人，能够这样淡定从容地弹奏出歌曲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于是趴在琴盖上真心夸赞道：“真不错，你怎么会弹钢琴的？是不是在琴行偷学？”

　　“没有，我本来就会。”林风眠说出这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坦然。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能吹牛，谁还能刚生下来就自带弹钢琴技能的啊，音乐天才也不带这么神的啊，瞧把你得意的。”斯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们差不多行了的表情。

　　“是真的。”林风眠见她不相信自己，也有点看不起他的意思，有些低落和失望，苍白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事实就是如此，他第一次进琴行看别人弹钢琴，就不觉得陌生，却从心底萌发一种渴望，有一种力量催动自己上前去摸一摸，试一试。后来有一次趁修琴的时候没人，就尝试了下自己伸手去弹，看着曲谱他能够完整不磕绊地将曲子弹出来。当手指触摸到琴键，就像是遇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虽然阔别已久却并不生疏，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会弹钢琴的。而后他有的时候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跑进来弹一弹钢琴，也学了不少曲子。没有人知道他会弹钢琴，告诉斯鹭也并非是想要炫耀自己，只是想要跟她分享一个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的奇迹，可惜她并不相信。

　　斯鹭见他有点失落便安慰他：“我觉得你已经很棒啦，钢琴都能自学成才，音乐天赋很强。等以后我红了以后请有名气的专业钢琴老师来教你，然后带你上春晚！去弹《野蜂飞舞》！”她又开始咬着手指畅想未来，幻想自己大红大紫后的美好场景，然后自顾自地给他开空头支票。

　　回应她的依旧是钢琴曲，这次不再和缓温柔，而是迅捷的旋律。斯鹭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弹奏的就是《野蜂飞舞》！她震惊地看向林风眠，他这次没有看她，只是认真低着头演奏，手指像是被施了魔法，不停地在黑白键上飞速跳跃。激昂的旋律让人亢奋，斯鹭感觉自己想要跟着他的节奏跳舞。她几乎看不清他的手指按在了哪个键，然后又飞跃着去了哪儿，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跟着振奋起来。这时候的林风眠紧抿着唇，不知是在为刚刚的事情跟她赌气还是在单纯的炫技，他绷着脸用翻飞的手指向她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时候的林风眠简直一扫颓势，身上是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场，有一种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自信。如果能够略去他身上破旧的黑棉衣牛仔裤和千篇一律的运动鞋，如果能够忽略这空无一人的小教室，只给他这台钢琴，他简直可以直接置换场景到大剧场，让几百乐手为他伴奏，让数万观众听他演奏。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教室，无数尘埃在伴随着旋律跳舞。林风眠身姿挺拔地坐在那弹奏，仿佛这就是他的王国，尘埃是他的舞者，板凳是他的听众。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异常乖顺，漂亮的嘴唇依旧倔强的抿着，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而他的演奏又是如此的利落潇洒，从容自信，像是遗落在外却风度依旧的王子。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在他身上能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又为什么沦落到如此境地？斯鹭看着他，一时之间震惊、感叹、惊喜的情绪涌上来。

　　一曲终了，他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看向她，像是询问她的意见。

　　斯鹭忽然想起了一句话：金陵岂是池中物，只是游龙卧浅滩。

　　

　　

　　

　　

　　

　　

　　

　　

　　

　　

　　

　　

　　

　　

　　

　　

　　

　　

　　

　　

　　

　　

　　

　　





第6章　人间蒸发
　　今日吴越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病人病情转好本来是一件开心的好事儿，可是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你最近的状态好了很多啊，能告诉我因为什么吗？”吴越旁敲侧击地问坐在前面的林风眠。

　　“可能跟最近的心境有关吧。”以前生活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但是斯鹭最近一直会来找他，催他写歌，写完了以后让他弹奏她唱出来，再一起讨论歌曲哪里可以修改完善，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了目标，再配合药物治疗，抑郁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是恋爱了？”吴越仔细观察他，发现向来沉默冷脸的林风眠脸上出现一种很愉悦的表情，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

　　“还没有，”林风眠感觉有点羞涩，一方面他从未有过这种陌生的情愫也未在外人面前吐露过，另一方面他知道吴越是斯鹭的表哥，就有种要见大舅子的紧张，“目前还没有。”

　　“那有目标了？”吴越不动声色地跟他谈心。

　　林风眠没有迟疑，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受吗跟我说说。”吴越循循善诱。

　　“感觉……遇见她以后，不会觉得特别累了，晚上失眠的症状也好了不少。脑后压着的那块大石头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忘记它，失去的活力好像也在渐渐回来。在我以为快没有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