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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护士急得差点跺脚，压低声音，急急的说，“护士长，您相信我，您没看到，她的眼神真的很可怕！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她要跟了我，万一夜班的时候她不开心了，拿我开刀怎么办？”
　　　　刘护士长笑，“那你夜班的时候记得把刀藏起来……”
　　　　“噗……”穆在芯差点哈哈笑出声来，这钟护士实在太可爱太好玩了！
　　　　刘护士长与钟护士对她投来愤愤的眼光，她马上住了嘴，低下了头。
　　　　但是，她的思绪很快飞翔了起来，变化多端，色彩丰富。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夜班，钟护士对她唯唯诺诺，一副哈巴狗的蠢样……
　　　　于是，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穆在芯肆无忌惮的狂笑立即招来了刘护士长和钟护士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不一样的眼光，这些眼光，如一道道锋利的尖刀直刺向她，她马上闭了嘴，心里很是不安，“穆在芯，你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这不是找死么？”

　　　　第十七章　第一天（2）

　　　　刘护士长一脸严肃的警告她，“这里是病区，不是大街不是夜市，注意时刻保持安静，别吓着病人！”
　　　　穆在芯又一次把头低下去，“是！”
　　　　钟护士胆战心惊的说，“护士长，您瞧，我说得没错吧！她真的不大正常啊！”
　　　　穆在芯自然不在意钟护士对她的评价，她觉得很好笑，这钟护士牛高马大的，比她壮实多了，难道她真担心瘦瘦弱弱的女生在上夜班的时候欺负她？
　　　　刘护士长又对她说了什么，钟护士才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对领导点点头，然后朝穆在芯走去。她表情淡漠的问了穆在芯的名字，接着便说，“这里是病区，希望你以后认认真真，绝对不能打打闹闹。以后不许化那种可以吓死人的妆！”
　　　　穆在芯看出了她心里发虚，便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羊羔，点点头，“是，老师，我知道了。”
　　　　钟护士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你去把病房走一遍，先熟悉环境。回头再找我。”
　　　　她说着，丢下穆在芯，忙别的事去了。
　　　　穆在芯走到走廊。
　　　　放眼看去，长长的走廊，带着昏暗，天花板低低的压着，使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传头呼叫器不时在病区里回响。
　　　　“五床呼叫……”
　　　　“十二床呼叫……”
　　　　“二十七床呼叫……”
　　　　……
　　　　伴随着阵阵呼叫声，一个个护士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她们手中捧着治疗盘，治疗盘里都装着酒精、碘酒、棉签，除这几样特定的之外，治疗盘里还有弯盘，或者装着液体的玻璃瓶或塑料瓶，或者是空的，或者另有肌注用的针剂，或者别的物品。她们走得很快，如忙碌的小蜜蜂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脚步不曾停歇。
　　　　她们忙碌的身影与慢滕腾踱步的病人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亦有医生与病人慢慢的走着，一边询问病情。
　　　　穆在芯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似乎她不是来学习的，而是在逛街。因为她走得很慢，而且东张西望。一路走过去，这是第几号病房，那是处置室、治疗室、更衣室、值班室、主任办公室、开水房等等。
　　　　走完了病区，回来找钟护士，找来找去找不着，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再看看欧碧碧，她与带教的护士相处甚欢，两人说着话，不时面带笑容。
　　　　穆在芯被晾了半天，期间她想去帮点什么忙，都被别的护士阻止了。她们一致认为，穆在芯只是个学生，出了什么差错还不是她们背锅负责任！所以，属于自己的事宁愿自己去做也不让她帮忙。
　　　　终于看到钟护士捧着个玻璃水杯悠哉悠哉的出现在护士办公室了，不过她看都没看穆在芯一眼。
　　　　走到她的面前叫了声，“老师！”
　　　　“嗯。”钟护士从喉咙里哼出一声，没理她，而是转身同别的护士说笑。
　　　　穆在芯站不是，走不是，杵在原地发呆，尴尬得直想哭，她甚至有股冲动，直接脱掉白大褂走人！

　　　　第十八章　第一天（3）

　　　　十分钟后，钟护士终于喝够水聊完天了。她慢慢的转过头，脸面对着穆在芯。
　　　　穆在芯此时才看清了她的脸：面无血色、暗黄、憔悴，眼眸灰暗无神，应是长期睡眠不足或长期熬夜引起的。
　　　　她咽下了口腔里的水，慢条斯理的说，“我们今天上的是早班，早上七点半到十点半，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不管什么班次，提前十五分钟接班！”
　　　　穆在芯看了一眼挂在护士办公室电脑上方的挂钟，此时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分钟了！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找不着钟护士，原来人家躲起来吃午饭去了！
　　　　可是，可是穆在芯的肚子还没填上午餐呢！早上为了扮淑女形象，才塞了一馒头进肚子里。她一上午肚子其实都在饿着。
　　　　不想还好，一想吃的这等大事，更加饿得慌。
　　　　现在去吃午餐已经来不及了，要耗到下午两点半，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眼看就到接班时间了，她不但饿得慌，还口干舌燥。
　　　　她吞吞吐吐的说，“钟老师，我……我还没吃饭呢！而且，我……口很渴！”
　　　　说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这不属于我带教的范围！你刚才为什么不去吃？”
　　　　钟护士冷冷的言语令穆在芯有股流泪的冲动！
　　　　她怎么知道今天上的是这个班次啊？又没说！
　　　　“你不会问吗？”钟护士刀子一样的眼神划过她的脸，令人心生恐惧。
　　　　是啊，她为什么不会问啊！怪谁呢？
　　　　呜呜……
　　　　可是，她有时间问吗？这钟护士一接手她，就立即派她去熟悉病房，而她自己到点后则屁颠屁颠跑去吃了！还好意思训她！
　　　　她哭丧着脸乞求似的说，“老师，我可不可以先去吃饭？”
　　　　说着，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叫声，她的一只手放在了肚皮上，一脸痛苦状。
　　　　没饭吃能不痛苦吗？
　　　　钟护士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十分不高兴的说道，“我们的工作虽然普通，但是你要敬业！任何时候要把病人放在第一位！现在五十多号病人等着你去做护理工作，难道你要躲起来先填你的肚子？我们每隔一定的时间就有特殊的治疗，这个绝对不能耽搁！”
　　　　“是！”穆在芯只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但是她的心里愤愤不平，骂道，“可恶的老女人，气死我了！”
　　　　“对了，你刚才不去吃饭跑哪里去了？”钟护士忽然问。
　　　　穆在芯心里憋屈得不得了，“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第一天跟你也不告诉我要上什么班，叫我去病房溜达，自个跑去吃饭，还好意思来问我！”
　　　　她心想着，却不敢吱声。
　　　　钟护士追问，“跑哪晃去了？”
　　　　穆在芯眨着无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忙又低下头，“……”
　　　　钟护士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上班时间，非工作之事，绝对不能离开病房！你第一天来，我也不追究你跑哪了，今天的事就算了！”
　　　　穆在芯张了张嘴，懒得去争辩什么了！
　　　　但是现在她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钟护士有毛病！

　　　　第十九章　第一天（4）

　　　　穆在芯暗暗评价钟护士“有毛病”的时候，欧碧碧及其带教的陈护士走进办公室了。陈护士脸上的肤色与钟护士差不多，一样的暗淡无光。在临床一线上奋战的白衣天使们多数都有这样的“通病”。由于护士工作的特殊性，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们都有可能是在病房里忙忙碌碌，或者是在补觉，时间的没规律性，造成了长期没规律性的生活，因此她们的脸上都是腊黄腊黄的。如果保养得不够，三十岁的人看起来跟四十岁没什么区别。
　　　　所以有些老护士，就会对年轻漂亮的护士不屑的说，“哼，等你们上个一两年的夜班，就变成我现在这副黄脸婆样了！”当然，她们是羡慕嫉妒恨她们的年轻与漂亮！
　　　　当穆在芯与欧碧碧出现在五官科的时候，她们的年轻令多少老护士心里难受。
　　　　此时，欧碧碧就站在钟护士的对面。
　　　　钟护士看了她一眼，穆在芯听到了这个“有毛病”护士轻轻的叹气声，心想她一定是在羡慕嫉妒恨了。
　　　　她们要接陈护士的班。
　　　　陈护士清了清嗓子，说开了。
　　　　穆在芯看着她的嘴巴，看着它一张一合，快速的说着新收病人的病情、手术病人术后情况，到点了有谁要做治疗、护理，总共还有多少病人在输液，有谁请假回家了，等等。
　　　　陈护士说完之后，转头告知欧碧碧该怎么交接班。
　　　　欧碧碧露着微笑，马上用笔把陈护士所说在笔记本上刷刷的记了下来。
　　　　陈护士说了很多，穆在芯听得脑袋瓜子乱哄哄的一团，再加上肚子不时的“咕噜咕噜”叫，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些事，像一锅粥搅在一起，糊了。
　　　　保命的饭没入肚，哪还有心情去记这些事呀？
　　　　欧碧碧与陈护士交班结束后，就洗手离去了。
　　　　钟护士扭头问，“她们刚才交了什么内容？你重复一遍！”
　　　　回答她的是一阵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穆在芯吞吞吐吐说不上来。
　　　　钟护士满心的不喜，本来就不想带这个学生，但又不得不去教她一些东西，免得护士长或者是护理部的人问话下来，她少不得一顿批评，严重点扣除劳务费的话多么不划算。所以她忍着气去教她，“你是不是来学习的？你应该向你同学学习，要有记笔记的习惯！”
　　　　“是，老师！”她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别说是笔记本，她连一支笔都不带！
　　　　钟护士越来越不爽，刚要教育一番，病房里传来了床头铃呼叫声，“26－床－呼－叫－！”
　　　　“去看看怎么回事，动作要快，别磨磨蹭蹭！”
　　　　穆在芯应了一声，踩着略带一点跟的白色布鞋，匆匆跑去，还没到26号病房门口，她“扑通”的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摔得屁股、手肘生疼。
　　　　走廊里的两个男病人冲她呵呵笑，“小姑娘，小心点。”
　　　　忍着疼痛爬起，冲男病人尴尬一笑，一瘸一拐的向前走，推门走进了26号病房。

　　　　第二十章　第一天（5）

　　　　26号病房住着一个年轻的女病人，短短的头发，乍一看，以为是个男人。她坐在床缘边，看到穆在芯后灭掉了床头传呼器。
　　　　穆在芯面无表情的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看了一眼床头上方贴着的床头卡，上面清楚的写着女病人二十五岁，入诊断是急性扁桃体炎。
　　　　女病人很不满的反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穆在芯盯着她的脸，这张脸很肥，泛着油光，眼睛虽是双眼皮，却很小，鼻子有点塌，嘴唇有点厚，牙齿倒是很白很整齐。她整张脸渗着对穆在芯深深的不满。
　　　　穆在芯答不上话来。
　　　　令她感到气愤的是，女病人并没有什么事，而是问现在几点钟了！
　　　　穆在芯气得直想扁人，***！
　　　　“十二点！”
　　　　女病人埋怨，“都十二点了？怎么食堂的人还不送饭来？想饿死我吗？”
　　　　听这话，穆在芯更饿了，肚子又不听使唤的“咕噜咕噜”叫了！
　　　　“还有别的事吗？”她忍住气。
　　　　“嗯，你帮我打个电话催催食堂，叫人把饭给我送上来！我已经等了十分钟，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病人就是上帝？怎么做服务的？”女病人嘴巴噼里啪啦的说着。
　　　　穆在芯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冷冷的答，“好！”
　　　　病区又同时传来了床头铃呼叫声。转身，正要跨出病房门口。
　　　　“等等！”女病人叫道，“帮我把手机充电，充电器就放在抽屉里！”
　　　　穆在芯心里十分不爽，靠，她不就是个扁桃体炎吗？看着比我还精神百倍呢！又没断腿断臂的！
　　　　但是本着“病人就是上帝”的服务精神，她只好忍住气，一拐一拐的上前给她充了电，然后忍着被摔疼的身子逃命似的逃出这个病房。
　　　　刚才的床头呼叫器已灭，是钟护士去处理了。她的动作真是神速！
　　　　垂头丧气回到护士办公室。
　　　　钟护士抱怨开了，“怎么这么久，有什么事？”
　　　　如实回答。
　　　　“你要知道，护士的工作，上班就是上战场，但是你面对的不是敌人，是上帝一样的病人！如果你动作不够快，中午乱七八糟一大堆事根本忙不完，我们护士本来就是跑腿的！”
　　　　“护士就是专干跑腿的……”穆在芯心里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这话从一个资深护士的口中说出，令她有些意外。后来，这话再从这个实习护士的嘴里飘出后，却惹来了护士长一通狠狠地批评。
　　　　床头传呼器又大作，钟护士一声令下，穆在芯便开始在各个病房间来回穿梭了。不是接输液，就是回答病人奇奇怪怪与工作无关的问题。
　　　　到了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穆在芯已累得全身软绵绵，双腿像踩在绵花团上难以移步，看到病房里的床，真恨不得躺上去睡他个昏天又暗地。
　　　　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的钟护士给她递过来一个本子，看都没看她一眼，“这是治疗本，把两点钟要测的体温、血压抄下来，去测量。”

　　　　第二十一章　第一天（6）

　　　　穆在芯小心翼翼的问，“老师，我想喝点水，口渴。”
　　　　“任何时候，要把工作摆在首位！你这点小渴算得了什么？我们一路来，晚上值班忙碌的时候经常饿着肚子跑来跑去！”钟护士冷漠的回答。
　　　　穆在芯一听，差点哭了。这是什么世道，为了工作，为了病人，连最基本的生理要求都难以得到满足。
　　　　护士的工作很伟大，可是很恐怖。她忽然觉得钟护士很伟大，一时间，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她想着，万一某天值班尿急得不得了，或者是突然间拉肚子，那么……那么为了工作，为了病人，岂不是要把屎尿拉在裤子里？噢，我的天啊！那该如何是好。
　　　　她痴痴的想着，该如何去应对这些尴尬又突发的事件，嗯，对了，以后上班干脆垫个厚点的卫生巾，可是卫生巾太小，要不像婴儿一样，就垫婴儿纸尿裤！
　　　　嗯嗯，这个主意很不错。想到这个绝妙的办法，她忍不住咧开干燥的嘴笑了起来。
　　　　钟护士瞪着她，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治疗本，嘴里嘀咕，“有病！”
　　　　待穆在芯从傻笑中回过神之后，她“啪”的一声，将治疗本甩在了桌面上。低头拿过一个病历本，“啪”的翻开，然后刷刷的书写了起来。
　　　　看着钟护士一脸的怒气，她直骂自己混蛋，怎么好好的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她自然没听到自己的老师骂她“有病”。要不然，不晓得有多难过。
　　　　她拿起治疗本，瞄了一眼，钟护士在写26号病人的护理记录呢！
　　　　把要测体温和血压的床号抄下，数了数，一共十八个测体温的，二十一个要监测血压。
　　　　匆匆把体温计发下去，回头匆匆测血压。
　　　　此时，穆在芯已是饿得头晕眼花，拿着手动血压计，她竟然忘记了测血压最基本的方法，把血压计放在床头柜上，结果，水银怎么都打不上去！
　　　　她向老人道歉，“婆婆，对不起，血压计可能坏了，我换过一个再给您测。”
　　　　七十岁、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床上，生气的说，“血压计要放在床上！”
　　　　她恍然大悟，真是该死！这该死的血压计是要与心脏放在同一水平位啊！真是丢人！
　　　　测了几个血压后，赶紧回头去收体温计。结果这个过程让她直想撞墙。
　　　　有的病人把体温计夹反了。
　　　　有的未夹对位置，什么都测不到。
　　　　还有的病人根本不在病房，不知跑哪逍遥去了。
　　　　更令人无奈的是26号床的病人。她躺在床上看书，还翘腿，很悠哉的样子。她说，“我又没发烧，测什么测！”
　　　　穆在芯只好劝了一番，女病人仍不屑一顾，后来干脆说，“三十六度五！满意了吧？”
　　　　穆在芯收了体温计就走，***，不测拉倒！三十六度五就三十六度五吧！
　　　　钟护士道，“几个不肯测体温，你不会解释吗？这是医生开出来的医嘱，不肯测你也要想办法给他们测上！”

　　　　第二十二章　第一天（7）

　　　　受到钟护士一番训话后，穆在芯不得不重返房间，拿着体温计站在几个顽固者面前，好说歹说，就差没给人家下跪了，这才哄住他们把体温计夹在腋下。但是26号床女病号却是个顽固至极的人，对穆在芯的苦苦劝说嗤之以鼻，依然躺在床上翻书，眼睛看都没看她一眼。
　　　　穆在芯的手有点颤抖，她是在努力镇压内心的怒气，靠，测个体温你会死啊！
　　　　她差点说，“我求你了！”
　　　　但动了动嘴巴什么都没说。
　　　　她继续耐心的说，“请你配合……”
　　　　女病人突然吼道，“你烦不烦啊！我说了我没发烧，测什么测！不测你会死啊！”
　　　　“会死得很快！”穆在芯在心里说，转身就走。
　　　　“等等，”女病人叫道，“帮我看看手机充好电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