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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_如清欢-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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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原先锁住门,然后把厚厚的窗被罩床单拽下来,用身上的绷带绑紧。
慢慢地吊下身体,离地面只有四五米的距离,西原眼看要逃离这里了。
沈流年这两个月很忙,看病患,研讨会,学习进修。
不过就算沈流年不忙,他也没有看娱乐报刊的习惯。
自六月十九号后,时隔两个多月,今天是沈流年第一天坐诊,才看了十几个病人,门就被“嘭”地撞开了,似曾相似的一幕,沈流年皱眉,抬起头一看是谢以潆。沈流年没脾气了,无奈一笑,他诊室的门寿命肯定比别人的短。
后面还有病人,沈流年先安排谢以潆坐在休息室等他。
要是平常敢这么怠慢,谢大模特肯定会像个刺猬一样扎死沈流年,可今天的谢以潆却有些反常,听话地低头进去坐着。
沈流年的注意力都在病人身上,没怎么在意谢以潆的反常。
休息室里的谢以潆目光呆滞地看着认真看病的沈流年,看着看着,眼泪就簌簌往下掉。
沈流年看完最后一个病人,隔着隔间玻璃,就看见了默默哭成泪人似得谢以潆,沈流年瞬间慌了。
“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样——”沈流年走到谢以潆身边,想用白大褂擦那往下直掉的泪珠,可又一想,有细菌,沈流年直接上手。
沈流年手指修长,常年时刻消毒的原因使得皮肤近乎透白,擦不干的泪珠烫地指腹有些疼,沈流年让谢以潆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着急上火道:“以潆,不哭了,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嗯?”
“呜——”谢以潆直接哭出了声。
“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消息,早上警察局通知说在郊外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让我去辨认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呜呜,沈流年,你知道的,你知道她的抑郁症那么严重,沈流年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吗?沈流年我害怕。”
谢以潆越说哭得越厉害,沈流年也终于听出了原因,她最亲的人失踪了,这个人就是他诊治了几年的那个抑郁症患者。
两个月来谢以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恐惧害怕,接到通知的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忍着悲恸奔到郊外,所幸,不是西原。
借着沈流年的支撑,谢以潆索性放声大哭道:“西原,你在哪儿,西原,你快回来——”
听到谢以潆的哭声,沈流年身躯一震,所有记忆涌来。
沈流年捧起谢以潆的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以潆你说你失踪的朋友也叫西原?”
谢以潆猛地住了哭声,失声道:“你知道西原?你见过她?”
沈流年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嗯,但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没等沈流年说完,谢以潆提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那动作简直与西原当日就地掀行李的样子如出一辙。
“是不是她?”谢以潆指着翻出来的照片问道。
“是。”
“你什么时候见过西原?”
“六月十九号,她是来——”
谢以潆捂住嘴巴,那不就是西原失踪的那一日,可没等沈流年说完话,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沈流年看着来人,很生气道:“这位先生,您就不知道敲门么?”
谢以忱踹开门傲居地站在门口,根本没有看沈流年一眼。
谢以潆在看见破门而立的谢以忱时就瞬间苍白了脸,咽下眼泪,极其冷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沈流年的手还捧着谢以潆的脸,谢以忱不动声色移开眼神,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结冰冷凝,放在裤腿上的手指不自觉曲了曲,却没有任何动作,只盯着坐着的谢以潆道:“跟我回去。”他的目光深邃如渊泽,低而沉的嗓音里听不出过多情绪起伏。
谢以潆心中一阵酸涩,不由放低了声音,哽咽道:“你走吧,我不会再回去了。我要去找西原,流年在西原失踪时见过西原——”
谢以忱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可听见谢以潆的那声“流年”,心中顿时烦恼道:“她怀孕了。”
意识到谢以忱说的是谁,谢以潆猛地看向了沈流年。
还不在状态的沈流年推了推眼镜点点头,确认道:“如果你们说的是西原,她是怀孕了,十九号那天是来做引产手术的。”
谢以潆捂住嘴巴,竭力抑制住哭声。
看到这样的谢以潆,谢以忱心中一软,不由放缓声音哄道:“跟我回去,我带你去见她。”
“可是流年说——”
“谢以潆你信我还是信他。”
谢以潆几乎没有犹豫,跟着谢以忱离开。
他们离开后,沈流年捋了捋这些事情,他的病人居然在找他看病的途中失踪了两月之久,事态非常严重。当日西原接受手术的态度异常坚决,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沈流年当即调出了医院当日的监控录像,希望能从找出些线索。
Chapter 13我疼
六月十九号就怀孕一个多月,失踪两个月零十天,如果不出意外,那西原现在已经是将近五个月的身孕,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大家的心中都异常沉重。海边的高档别墅区一般人进不去,谢以忱就另当别论。
谢以忱带着谢以潆、淳于瑾萱穿过别墅区来到了这所独立的三层小楼前。
谢以忱一个眼神,几个保镖先带着家伙进去开路。
淳于瑾萱和谢以潆紧跟其后,谢以忱也跟上去,只是他全然不顾周围,眼神紧紧锁着谢以潆的身影。
一楼空无一人,三楼没有居住的痕迹,几人来到二楼,空旷的房间里并没有见到西原,地上血迹斑斑,四处都有西原的味道,冰凉的,刺骨的。
“西原,你在哪儿?”看到钉住的窗子,谢以潆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
淳于瑾萱失声骂道:“我日。他。妈!容家简直不是人!”
得到消息的容璟也赶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心犹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所有的情绪只化成了一个声音:西原就在这里,一个人度过了七十一天。
“看看!容璟你他妈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这就是你容家给她的!”
“你说,西原呢?你们又把她藏到哪里了?你们他妈又把西原弄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些罪犯,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坐牢!”淳于瑾萱疯了似地骂着。
“我,我没有——”容璟扼住自己的胸口,前所未有的无可奈何。
所有人中,唯有谢以忱心绪毫无所动,镇静地听了手下的报告后又查看了窗上的木板。谢以忱过去揽起蹲在地上哭着的谢以潆,护住她的身子沉声分析道:“西原没有被转移到别处,她应该是趁别人不注意跳窗逃走了。而现在看着她的那些人肯定也在找她,如果孩子还在的话,快五个月的身孕——西原现在很危险。”
谢以潆猛地抓住谢以忱的衣襟,无助地乞求道:“以忱,求你,帮我找西原,我答应你不离开你,不离开谢氏,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
谢以忱的心软地一塌糊涂,可入耳的音韵字节悉数化作了深浓的疼痛萦绕围堵在心头,微凉的眼泪轻而易举就熄灭了他的怒火,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奈叹息落在心底。谢以忱极少有这么表露情绪的时候,一手揽住谢以潆,一手替她擦着泪水,微微弯下腰,低头在她耳畔低低哄道:“乖,不哭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乖,听话。”
西原顺利地逃出来,太阳被云遮着,分不出方向,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西原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走得远远的。
西原护着隆起的腹部,朝着有海浪声的地方跑。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了身后的紧急哨声,被发现了!
胳膊滴着血,触目惊心地鲜红在为后面的人作引导,西原一边逃,一边还要用脚抹掉血迹。
水波浩渺的海面,四野皆静,有种千帆尽过皆不现的寂旷与辽阔。没有一个能求救的人,西原的心变凉了。
“就在前面,快点!”
隐隐能看见后面追来的人,西原心里一急,不小心扑倒在了一湾水潭前。
湛蓝色的水面上印出她自己的影子,形容枯槁,两个眼睛深深陷进眼眶。可是,让西原吃惊的并不是她自己的这副鬼样子,而是水下另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那双和容城一模一样的眼睛。
水中闭气玩耍的桑南也被岸上忽然出现的人吓到了,桑南呆愣了不到一秒,忽然就钻出水面,眯着大眼朝西原喊道:“扎西德勒!阿佳!”
西原嘴唇蠕动道:“帮我。”
桑南没有听见西原的话,只看见了西原身上的血,后面人声愈近,根本不清楚状况的桑南立马爬出来水,拉着西原就往他住的地方走。
桑南将西原带到了他住的地方,西原的体力透支到了极点,高高隆起的腹部隐隐作痛,西原能感受到,她身体里的这个小生命有多么多么顽强。
小桑南立马找来纱布给西原包扎胳膊。
西原抓住桑南的手,摇摇头示意不用。
桑南坚持。
“这是哪?”西原有点不会说话,好在桑南听懂了微弱的声息。
“我,桑南,这里,袈措住的地方,阿佳,休息,桑南帮止血。”
西原紧紧抓住桑南的小手,带着乞求的口吻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桑南红着脸,点了点头。
“去市军区医院,找沈流年沈博士。”西原缓了口气,问道:“认识路吗?”
桑南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给西原盖好毯子,掉头就跑。
“还有——”西原的声音在发颤,犹如太阳下的孤魂野鬼,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桑南还是听见了,回头,莹亮的大眼看着她。
“告诉他,我叫西原。”
“嗯,西原,西原阿佳。”桑南使劲点了点头,跑开。
这是桑南第一次说谎,桑南不认识路。
从这里到市区要两个小时,桑南问了好几个人才坐车找到医院,耽误了不少时间,他认识的汉字不多,看不懂指示牌,只能靠问人才找到沈流年的诊室。
桑南早就忘了袈措教给他的礼节,也没有敲门,直冲进诊室,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医生,“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沈流年当场楞住,反应过来,往起来拉跪在当地的孩子。
这是桑南第一次和外面的人交流,桑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拉姆姐姐在流血,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医生跟他走,桑南挣开沈流年的胳膊虔诚地给他磕头,就像跪在佛前那般。
桑南身上的血沾到了沈流年身上,沈流年皱了皱眉。
桑南一连磕了几个头才看着沈流年,蹦出几个字,恳求道:“求医生,救,西原,阿佳。”
沈流年跟着桑南返回海边住宅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西原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暗红的毯子,充斥着血腥味。
这是沈流年第三次见西原,每次见她都是不同的样子,可纵使她有千百种模样,展示在人面前的她只有一种姿态,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近乎固执的坚韧。
沈流年轻轻掀开毯子,指腹搭到脉搏,不过一息,沈流年的手指一颤。
没有人比沈流年更了解西原的抑郁症究竟有多么严重,一个见惯了生来死往的医生都惊异于西原的意志力。发病时她恨不得亲手折磨死自己,没有服用过药,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沈流年按捺下情绪,小心地默默地替昏睡的西原上药,桑南就趴在一边,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原的脸。
西原是被疼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了沈流年。
除了有些疲惫,她的情绪恢复平静,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西原看着沈流年,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蠕动道:“我要做人流,现在。”
沈流年看着西原的肚子,不过才两个多月,再次听到这句话,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已经在母体中成长成型,如果这个时候引产,你会很痛苦,对身体影响太大。西原,你还要坚持吗?”
“阿佳,不哭。”
沈流年猛地抬起头,西原真的在哭,第一次哭。
那样倔强冷清的女人竟然也会流泪,她该是有多么痛苦无助。
沈流年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只怕是西原误会他了,这次他没有劝阻的意思。
桑南用手背替西原擦眼泪。
沈流年递给桑南一张纸巾,安慰道:“这片别墅区有私家诊所,那里我熟悉,我亲自给你做手术,现在就做,西原你别哭。”
西原闭上眼睛别过了脸。
沈流年隔着毯子把西原抱到了车里,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诊所。
别墅区的私家诊所医疗设备皆是一流,沈流年迅速做好准备,直接就进了西原的手术室。
除了发病时受的皮外伤和精神折磨,西原的身体被调理的很好,没有炎症。这是沈流年第一次做引产手术,他心里始终不明白西原为什么就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桑南坐在手术室门口给西原念经祈祷。
不能打全身麻药,沈流年接过护士手里的针管,亲自将麻药推进了西原的身体。
西原忽然变得很清醒,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根很长很粗的针管扎进了她的肚皮,五个月的孩子,已经在母体中成型,针头穿过西原的身体,扎进孩子还未出生的身体。冰冷的器材进。人的那一刹那,西原疼地脸色“唰”地变白,西原瞪大眼睛,紧紧咬住牙,锁骨,脖颈处的青筋恨不得都要蹦出来了。
西原身体情况特殊,不能用全身麻醉,沈流年尽量不去看她的脸,西原也不吭一声,即便如此,沈流年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体疼到无可抑制的不由自主的颤栗。
手术的时间很长很长,漫漫犹如世纪,西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个坚强、完整、鲜活的小生命怎么被自己一点一点杀死、捣碎、流出。
凉风哧哧地吹着,窗外庭院里种满了木槿,色彩艳丽的沙漠玫瑰,除了手术室里刀剪相碰的器材声,就只剩下窗外木槿花簌簌零落的响动,朝开暮落,一朵花,只绽一次。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槿花西见残月。
朝开暮落,一朵木槿花,只绽放一次。
每次经霜浴寒的凋谢都是为了下回绚烂至极的盛放。
满院满地的落花,影在路上昏黄的灯晕里,化泥作尘。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沈流年也累到虚脱,咬着牙摘下口罩,这辈子,他都不会忘了这场手术。
第一次,他发誓,亦是最后一次。
容璟等人赶到的时候,西原刚刚做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五个月大,是个男孩。
虚脱的沈流年挡住了来的所有人,只有桑南早就穿好防菌服钻进病房。
白色的床,白色的墙,西原就像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没有注射全身麻醉,这样的手术不可能不疼,小护士心中惊异于这个不呻。吟、不喊疼、不流泪的病人,换了药后就出去了。
牙关咬的太久,久到不能张合,所有人都出去了,四周静了下来,耳朵听不到声音,眼睛看不到色彩,西原有些呆呆的看着凝视着某一点。
偷偷进来的桑南走到床前,他的汉语词汇单调的厉害,憔悴的,失神的,破碎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曾经站在暖阳里给自己饭钱的善良姐姐。
眼中有泪花在闪,桑南抿着唇,伸出带着防菌手套的小手,轻轻地笨拙地将西原脸上的一绺湿漉漉的长发拨过去。
西原慢慢转过脸,麻醉药药性彻底挥发。
有些恍惚,被麻痹着的西原地看着那双眼睛,眼泪就顺着眼角淌在了枕头上,喃喃道:“容城,我疼。”
Chapter 14寻找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太早,日子刚跳到十一月,北方的城市都开始供暖。
两个月并非只有寒来暑往的变换。
谢氏谢以潆九月底忽然宣布退出圈子,离开谢氏。
淳于瑾萱十月份忽然结婚了,对方是个大学老师。
市军区医院的沈博士谢诊对外声称要进修三个月。
西原的身体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西原除了除了画画就是教桑南讲汉语。
西原是名旅行画家,画了两个月的插话,她想出去工作,再一次去寻找镯子里的故事。
离开西家时姆妈让她上楼看奶奶一眼,西原站在阁楼,终究是没有上去。说她冷血也好逃避也罢,她只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奶奶还坐在阁楼上晒太阳,阿姨围着围裙东家一喊西家一跑地找她回去吃饭。
自从在海边梦到那个“西原”的故事,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西原近乎偏执地相信奶奶留下的银镯子里住着一个精魂,一个叫西原的能唤醒自己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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